第19章 市裏種種
天色快暗的時候，師父等的人終于來了。
一個穿着黑色中山裝的男人，身材壯碩，又高大威猛。胸前的兩塊肌肉鼓鼓囊囊，我真擔心，他要把身上的那套衣服給撐破了。頭發偏分梳的一絲不茍，大約三十出頭，嘴角的胡茬卻紛亂的紮在臉上，看起來有些滄桑。
這人對師父很是敬重，站得筆直，還行了個軍禮，“孫師傅，市裏都安排好了，黑鷹讓我來接您過去。”
師父點頭，面色嚴肅，“小張查到那人的底細了？”
“還沒有，黑鷹急着找您去，就是為了這件事情。小張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和我們失去了聯系。黑鷹擔心小張出了什麽意外，特意讓孫師傅您去看看。哦，對了，神婆也在！”
師父眉頭一緊，似有不悅，“她來做什麽？”
來人湊近師父耳邊小聲道，“黑鷹怕小張出事，就讓神婆來看看，能不能叫小張的魂魄上來。”
師父鼻間輕哼了一聲，“走吧！”
來人點頭，将一輛黑色轎車開了過來。我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夠坐上汽車，我圍着車轉了好幾圈，摸了摸光滑的車身，有些驚訝它的構造，驚訝它為什麽能跑動。
這鎮子上，能坐上汽車的人可不多，現在竟然有人開車來接師父，我心底對師父又多了幾分好奇與崇拜。
坐上汽車，一路開了好久，我的肚子餓的咕咕叫，但是我卻不敢吃東西。
師父笑道，“小槿，餓了？呵呵，餓了就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咱們還有一會兒才能到呢！”
我搖了搖頭，在師父耳邊說道，“我怕弄髒了人家的汽車。”
師父一愣，又是一笑，從我懷中掏出雞蛋，就砸在了汽車門上，剝幹淨了蛋殼才遞給我，“吃吧！”
我嘿嘿一笑，接了過來，狼吞虎咽的吃着。
開車的那人從後視鏡看我，“孫師傅，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師父點頭，“是啊！我們玄學一脈，總算是有傳人了。”師父說完又指着開車人對我道，“他是你郭子叔，到了市裏，你就跟着郭子學點兒防身本事！咱們這一脈，說危險也不危險，說不危險，其實也危險。多些技能傍身總是好的。”
“唔，唔師父，唔我會好好跟郭子叔學習。”我将最後一口雞蛋全部塞進了嘴巴裏，含糊不清的說道。
郭子叔和師父看着我的模樣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天色已經暗了來，大約八點鐘，車子直接開進了一個大院。院門口站着兩個人，和開車的郭子叔一樣的黑衣黑褲打扮，一個上前開門，一個領着師父和我入了院子。
院子裏種了一個梧桐樹，往裏面走，就是三棟小樓，正對着院門口的樓房，大門敞開。我們那裏家家戶戶用的都是煤油燈，有的還在點蠟燭，可這樓房裏面是開着黃色的鎢絲燈。
我好奇跟在師父身後，走進這樓裏。
一個年紀看起來比師父大很多的人，十分熱情的上前與師父握了握手，“孫師傅，你總算來了。神婆就在樓上，正在替小張招魂呢。”
師父語氣不是很好，哼了一聲，也不用人帶路，自己就上了樓。
看來師父對這裏應該很熟悉了，我屁颠屁颠的也跟着上去，被那和師父握手的人給拉住，“诶，诶，小丫頭，你是誰啊？”
“這是我徒弟，小槿！”師父在樓梯上停下來說道。“小槿，這是你黑鷹叔叔，叫人！”
我急忙喊了一聲，“黑鷹叔叔好。”
黑鷹頗有些意外，打量了我幾眼之後，笑嘻嘻摸了摸我的腦袋，“原來是大侄女兒啊！”
說實話，黑鷹的手比起常年種田耕地的莊稼漢還要粗糙，摸在我頭上，仍舊能感覺到疙疙瘩瘩的，很不舒服。
“孫師傅，這事可不尋常，神婆又在上面招魂，您确定要讓小槿去？”黑鷹收起笑容補充道。
“她是我徒弟，遲早都要接觸這些事情。就當是給她提前上一課了。小槿，過來，跟我上樓。”
我逃一般的竄到師父身邊，迫不及待的躲開黑鷹叔叔的魔爪。
上了二樓，踩在地上，木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看來這樓也有些年頭了。轉角一盞燈，不是很亮，光線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
其實我也說不上來，到底哪裏不舒服，就是這燈的光，不像樓下的燈，發的是黃色的光，這燈倒是隐隐有些發綠。
走到第個二房間門口，我的心莫名有些緊張，我下意識的摸進胸口的小木牌，緊張的看着師父。
師父敲了敲門，然後轉動了門把手，将門打開。房間裏一股冷風傾瀉而出，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師父在門口站了約莫五分鐘，才進去。我跟着師父進了房間，裏面沒有開燈，黑漆漆一片，忽而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孫師兄，好久不見。”
師父伸手在牆邊摸索了片刻，開了燈，我才看見我面前坐着一個老太太，大約七八十了吧。因為她的頭發一片銀白，兩個眼窩深陷，佝偻着背，幹瘦的厲害，大概是很老了。
此刻這張臉就對着我，不過一個手臂的距離，我吓的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
這動作，引得老太太有些不滿，“孫師兄，你帶了什麽人來？”
我看了看師父，又看了看着老太太，奇怪她為什麽會叫我師父師兄呢？怎麽看，師父都要比這老太太年輕了幾十歲啊。
“我徒弟！”師父立刻答道，語氣也并不友善。
“徒弟？你找到陰時出生的人了？呵呵，恭喜你，在你死之前終于找到了，你們這一支算是有後了。”
聽到這話，我心裏也不太舒服，什麽叫在我師父死之前，找到我。我暗暗猜想，這老太太大概與我師父的關系并不是太好。
“孫師伯！”忽而一個小女孩聲音清脆的從房間另一個角落傳來。一看到我師父，急忙跑過來，拉着我師父的胳膊搖晃着。
“小彌，沒規矩！”老太太訓斥道，不過那語氣，寵溺更多。
小女孩悄悄對那老太太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此刻我才發現，老太太的眼白頗多，幾乎看不到黑眼珠子，模樣有些吓人。而且到現在，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我恍然大悟，原來是個瞎子。
我悄悄靠近師父身邊，小女孩一把抓着我，“你就是小師姐嗎？”
師父摸了摸小女孩的頭，也很寵溺的笑了笑，“這是小槿，是你的師姐，以後你們可以一起學習道術。”
“真的嗎？”小彌高興的拍了拍手。
師父複又看着老太太，“黑鷹說你在招魂？”
我這才想起上樓時黑鷹叔的話，看來眼前這老太太就是他們口中的神婆了吧。我悄悄打量了一下，最後暗暗點頭，的确有些神神道道的。
神婆朝我一笑，露出嘴裏已經不多的牙齒，“小孩兒，看夠了嗎？”
我一驚，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拉着師父問道，“她不瞎麽？”
誰知那神婆聽見了，直接回道，“眼睛瞎了，可我的心不瞎。你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的心眼。”
我張了張嘴，開始有些懼怕這個神婆。
師父沒有理會她的話，找了凳子坐下，問道，“小張還沒有死吧！”
神婆點點頭，輕聲嘆息道，“一個晚上沒見到魂魄來，應該還沒有死。死了倒幹淨，這不死，才真的是要受罪！”
我有些不懂，我只聽說過，好死不如賴活着，哪有死了比活着還好的道理。但我看師父，他似乎也很是贊同。
“小張到這裏已經好幾年了，沒想到也折進去了。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鎮魂鼎。這東西，落在他手裏，就麻煩了。”神婆道。
“小張的事情，我會想辦法。倒是你，身子似乎一日不如一日了。這本就是個自損的道法，你卻還在耗損自己的精力和壽命，你讓小彌以後怎麽辦？你考慮過小彌嗎？”師父冰冷的語氣中帶了幾分無奈。
神婆卻是一聲癡笑，“壽命精力這些耗盡了，也就解脫了。你知道，原本我就不想要活着的。若是我死了，小彌還有你幫着照顧，我想你一定不會不管她的！就算不是為了我，你也會為了元生。”
聽到元生這個名字，師父的眼神明顯暗沉了下去。靜默了許久，師父起身帶着我出了房間。
走到門口，我就聽到小彌小聲說道，“姨娘不會死的，小彌只跟着姨娘！”……
不知為什麽，聽到這話，我有些同情這個叫小彌的小女孩。我看那神婆的樣子，精神不濟，臉色蠟黃，應該沒有幾年奔頭了吧。
下了樓，黑鷹安排了兩個房間，讓我和師父先好好休息。
新的環境，我有些不适應，就起身去師父的房間與師父聊天，我忍不住，就問道，“師父，我聽那個神婆喊您師兄，她到底是什麽人啊？”
師父微微一愣，最後搖頭嘆息，“小槿，其實說起來，你應該叫她一聲師叔的。今日師父就給你粗略講一講吧！
道家玄學自古流傳到今天，歷史源遠流長。其中各脈傳承不同，所學的內容也不相同。但我們的最終目的卻是一樣的，那就是保護人們不被邪惡之物侵害。
而我們這一脈又分三支，一支學習的是醫術，一支學習的是請魂術，剩下一支就是學習正統的驅魔道術。三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我便是這最後一支的傳承人。神婆就是請魂術的傳承人！俗稱過陰人！”
“過陰人？師父，我以前也聽說過的。就是能夠和死去的鬼魂對話，讓他們上自己的身，與親人相見。我以前做童養媳的時候，見過一次。”
“嗯，差不多吧！那些過陰人大多是與自己的親人鬼魂有親密聯系，親人死後，魂魄不舍，活着的人也不舍，時間一久，執念太深，人與鬼便有了交集。那些過陰人能夠請鬼魂上身，也是請的自己親人的魂魄，其他人并不可以。否則，就會傷了自己的身體。
神婆不一樣，她是天生的過陰人，請魂這一脈，她學的精通。任何魂魄，只要她願意，都能上她的身，問她想知道的事，而且不會傷及自身。”
我震驚的張了張嘴，“沒想到，道學這麽複雜，以前我還真不知道呢！”
師父呵呵一笑，“不要急，慢慢的，以後你就都懂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開始，漸漸進入正題了，小槿也将遇到不同的人，不同的事。
經歷各種不同的磨難，走上升級撸怪的崎岖人生。
當然升級路上，為的還是救媳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