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離家
孫先生牽着我的手，離開了這處荒墳地。我握着木牌，忍不住回頭。荒墳依舊孤零零的在那，地上的狼藉卻如同塵封在回憶中的故事，或許将永遠埋葬在此。沒有人知道，今日孫先生做的這一切。
沒有人知道，曾經有個叫方绮紅的女鬼想要謀害整個村裏的人。
回到家，母親一臉的擔憂，上前仔仔細細打量了我一遍才道，“小槿，先生，你們可回來了。我看這天電閃雷鳴的，怕是要下大雨，尋思着你們出門也沒有帶把雨傘，還想讓六子給你們送去呢！”
二哥笑道，“媽，那是旱雷，你看這天，太陽都出來了，哪有什麽雨下。”
我看了看孫先生，與他對視一眼，我們心裏都清楚，那雷是怎麽回事。但是孫先生沒有說，自然是有孫先生的想法，我當然也不會随便胡說。
吃過晚飯，一家人坐在屋子裏，氣氛有些悲傷。
孫先生拿出一枚戒指，交給我母親，誠懇一笑，“大姐，我身邊也沒有帶什麽值錢物，這個您就收下，就當是我這個做師父的一點心意。”
母親大哥二哥，面面相觑，一時都不敢伸手去接。
孫先生給的戒指是黃金的，純金的。在我們這小地方，沒幾戶人家拿得出來。有的都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老黃金，十分寶貝。
這戒指對我們家來說，太名貴。母親早就知道，孫先生不是一般人，現在見他出手這麽闊綽，倒是被驚了一下。急忙擺了擺手，推辭道，“先生，您看得起我們家，肯收小槿做徒弟，那是我們家的福分，怎麽還能要您的東西呢。”
孫先生也不管，直接把戒指放到母親的手心裏，“大姐，您就拿着吧！小槿和我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這孩子命該如此，留在你們身邊，也只會給這個家帶來更多災難。以後的路，還是要她自己去走的！”
母親不舍的輕撫我的頭，眼裏含着淚，強忍着笑道，“先生說的對，我啊，也發現了。這孩子，身邊總是惹些不幹淨的東西。當初要不是先生，恐怕這孩子早就被那些東西給害了。我們鄉下人，啥也不懂，幸好是遇到了先生。
小槿，你以後可就要好好跟着先生一起，千萬要聽先生的話，知道嗎？”
我心裏很舍不得，可我低頭看着胸前的木牌，蘇慕煙的身影就在我的腦海揮之不去。我沒辦法說服自己留下來，于情于理，是我欠了蘇慕煙的。所以我必須要和孫先生走。我怕自己會後悔，急忙點頭道，“媽，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和孫先生學本事。”
大哥和二哥平日裏十分寵着我，知道我要走，都悶頭不說話。
孫先生拍了拍我的肩頭，“今晚和你母親好好道個別，明日一早咱們就走！”
母親一愣，“明天就走啊！這麽快？”
“嗯，有些急事，要不是冬香的事情耽誤了，早就該走了。對了，大姐，還要勞煩您去和王鐵柱知會一聲，就說冬香的事情解決了，讓他把冬香那墳好好修一修吧！另外告訴魏村長，讓他也安心。”
“诶，诶，好的！”母親答應道。
農村天一黑就上床睡覺了，但是這一夜，我和母親都睡不踏實。
我不敢面對母親，只是背對着她默默流淚。就像當初去人家裏做童養媳，見不到母親和哥哥們一樣，又不舍，又不得不去。
母親一直給我搖着扇子，怕我熱到。這一夜，她沒有合眼休息過，那輕聲的嘆息久久回蕩在我腦子裏。
母親這個詞，在我心裏，是敬重又愛護的。孫先生也說了，這一走，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回來，或許有朝一日，等我回來的時候，母親已經滿頭白發，不再年輕了。我真不舍得，我只能拼命握緊了木牌，不敢再去想。
大哥和二哥知道我要走，連夜去河裏摸了些小魚。回來用油炸過拿了牛皮紙包上。早上母親将家裏唯一的兩個雞蛋煮了，也給我裝上。我拿着這些東西，覺得沉甸甸的。這份親情于我而言，實在彌足珍貴。
孫先生不愛看離別，所以去了村子口等我。母親怕孫先生等的着急，一個勁的催促着我快點走。
“小槿，別讓先生等久了。”大哥也幫腔說着。
二哥把包袱交給我，摸了摸我的頭，“我們家小槿也是個大孩子了，出去見見世面多好，二哥想去還沒那機會呢。你啊，一定要聽話。”
我鼻子一酸，和母親揮了揮手，往村頭跑去。在轉角的小樹林處停下腳步，偷偷看着母親，母親眼睛通紅，久久站在那裏，不願意離去。大哥和二哥陪在母親身邊，突然之間我覺得母親好像老了很多。
我在心中默默和母親道了聲再見，而這次一別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面了。
孫先生等在村口，找了輛牛車。我們坐在牛車上，去了鎮子裏。
路上，我有些好奇問道，“先生，我們去鎮子上做什麽？”
孫先生低頭看着我笑道，“還叫先生？”
我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喊了一句，“師父！”
我們的師徒緣分也因為這一聲師父，持續了幾十年。
到了鎮子上，我才知道去鎮上給錢滿貫修葺祖墳的人，因為錢家的工錢給的多，又都去給錢滿貫家擴建新房去了。結果不是摔了腿就是斷了手，還有幾個倒黴的不小心掉下來，活活摔死了。
這事鬧的挺大，驚動了警局的人，錢滿貫哪裏敢和警察橫呢，只得乖乖賠了錢。鎮子上的人都說錢滿貫掙的是缺德錢，所以才出了這樣的事。最後錢家的生意也跟着一落千丈，加上賠償的錢，錢家已經沒有了往日風采。
錢滿貫氣的一病不起，當天晚上就撒手人寰了。
這事情穿的街頭巷尾，人人都在議論着。
我不解的問着師父，“錢家的事情，也是因為那女鬼嗎？”
師父笑着搖頭，“你真以為那東西這麽厲害，無所不能了？呵，這錢滿貫的确不是什麽好人。方绮紅就算是想找錢滿貫報仇，也不可能害了那麽多無辜人。這一次，要不是為師着了她的道，也不會讓她傷到你。
至于錢家的事情嘛，那是因為錢滿貫家修房的材料被監工換了，那監工是錢滿貫的表親。錢滿貫平日對他也不甚友好，那監工就想從建房材料中撈上一筆。誰知道出了這麽大的事情。”
我微微點頭，“哦，是這樣啊！可那，那大武哥的死呢？”
“何大武是因為碰了冬香的屍體，那女鬼怕是早就盯上了。何大武看着平日老實，背地裏也做了不少缺德事，才讓方绮紅有機可乘。
這人吶，只要身正，心正，就不怕那些東西。因為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做了壞事，自然心虛。心虛就會露怯，身體的那些正能量都變成了負能量，這鬼物就會輕而易舉的控制你的一舉一動。”
“那這麽說來，大武哥的死，與錢家沒有關系？是因為冬香的記恨？”
師父哈哈一笑，“可以這樣說吧！你這丫頭，倒是反應很快。
何大武當年偷看冬香洗澡，被冬香發覺，因為害怕不敢告訴王鐵柱，這冬香也就忍了。這冬香死了，想報仇，方绮紅只是鑽了個空子。替冬香收拾了這色胚子，至于這裏面的彎彎繞繞，說多了你現在還不能理解，等以後你再長大一些就明白了。”
我點點頭，打心眼裏佩服師父。
“師父，您怎麽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明白，您是不是天上派來的神仙？”
師父一聽這話，更是大笑起來，“神仙我不知道，但是早上趕牛車的大爺知道不少。他經常在村裏活動，又經常替錢滿貫家拉貨，和錢家的老管家熟悉的很。這些事，有不少都是他告訴我的。”
“啊！原來是這樣啊！”我有些失望，原來師父不是神仙。
和師父走過一條小街道，兩旁都是趕集的人。長這麽大，我還是第一次到鎮上，下了牛車，好奇心就讓我很快把分別抛諸腦後了。糖面人，糖葫蘆，還有香噴噴的肉包子。村子裏可沒有這些東西，我有些眼花缭亂的四處張望。
走了一會兒，來到一家面攤子前停下，師父點了兩碗肉絲面。
我看着面前碗裏的肉絲，覺得很稀奇，因為家裏從來沒有用肉絲下過面！
在我們那裏，吃肉的次數雖說不是屈指可數，但也不算多。一個月能吃上一回，有時候兩個月才吃一次。
肉呢一般就會紅燒，肥肉還得留着些熬豬油，平日做菜放上一點別提多香了。而每次吃飯有紅燒肉的時候，母親和兩個哥哥都會使勁往我的碗裏夾。想到他們，我不由抱緊了身邊的牛皮紙。
想了想，我從懷中掏出了臨走時，母親給我煮的兩個雞蛋，遞給師父，“師父，你也吃吧！”
師父擺了擺手，“留着吧！晚上咱們還的趕路，到時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可買不到吃食。”
我又聽話的将母親和二哥準備的吃的收進包袱裏，問道，“師父，咱們是要去哪裏？要走很遠的路嗎？”
“去市裏！那裏有些事情等着我去處理。”
鎮子上我都沒來過，更別說去市裏了。我一時有些興奮，又有些好奇。但很快就有些失落起來！原以為和師父是在鎮子上，那樣我還有機會回家探望母親，現在去到市裏，想要見母親一面，就難了。
那時候的交通不太便利，路也崎岖不平。就算有四個輪子跑的，也未必能開到村子裏。
作者有話要說： 小槿終于要踏上成長之路，本章算是過度章節，
希望各位看官不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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