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四周都亮了起來,充滿淡淡的光。對這個地方沒有絲毫懷疑,他站起身來向前走去。熟悉的環境,熟悉的道路,即使只來過一次也依然覺得非常熟悉。畢竟自己才從這地方離開沒多久。王聲沒費什麽力氣就找到了翠竹林中的那間小屋。

門打開了,夢中見過的那位老神仙走了出來。他提着一盞茶,另只手托着茶杯,緩步走到院中竹編的桌椅邊坐下。老人擡起頭,笑吟吟地問他。“有緣人,你怎麽了?”

他的聲音溫和,卻深深鑽進自己心底。王聲頓時感到自己像是強撐着繃了很久的一根弦,在這刻終于崩裂。

“前輩,我心疼,”這疼痛是如此真切,他不得不咬緊牙關才能勉強抵抗,“無藥可治。”

“「心病終須心藥治,解鈴還須系鈴人。」你不是懂的嗎?”老人招手示意他過來坐,自己氣定神閑地倒了兩杯茶出來,伸手将一杯放在王聲面前。

王聲舉起茶杯卻沒有喝。他盯着那清澈的茶水,幽幽嘆了口氣。“可那虎頸上的鈴铛,到最後也沒解開……因為那就是一幅畫。”

老人想了想,從袖口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畫軸來放在桌上。“小子,你說的是否這幅畫?”

王聲愣了幾秒,打開畫軸。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故事裏提到的那幅畫,但能肯定的是,這畫也是一只脖子上拴着鈴铛的下山猛虎。

“也許是吧?畢竟我也沒有見過真品。”

老人摸着胡子笑了笑,認真将畫軸卷回去再打開來遞到他眼前。“那現在呢?”

王聲只看了一眼,便苦笑起來。畫面上的老虎更顯得威風凜凜,因為虎頸上已經沒了鈴铛。那鈴铛呢,不偏不倚正落在它爪下……被解開了。

“老神仙……”用這種法術來逗我,何必呢?

“年輕人,畫尚且如此,更何況……人呢?”說完。老人舉起茶杯來悠然啜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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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團明亮的金色光芒飄在身邊,苗阜緊跟着精衛藍色的羽毛向前跑。他能感受到羽毛偶爾也會改變方向,并且速度在逐漸變慢。不知道是它自己也需要判斷的過程還是單純為了照顧自己。畢竟自己狂跑到現在也快跑不動了。雖有百米沖刺的心情,要跑的路程卻不知要有多少。

眼見精衛的羽毛飛得越來越慢,最後竟然停下了。它浮在空中緩緩轉着圈,像是在斟酌着方向。

苗阜氣喘籲籲,顧不上喘勻氣息便連忙給它作揖。“大神的羽毛,拜托拜托……王聲還等着我呢。這一次……我可真輸不起。”

過了幾秒種,羽毛重新移動起來。苗阜安下心來繼續跟着它。這次它的速度卻慢下來不少,只要快步走就能跟上。感覺開始變得奇妙,不管走多遠多久,自己和羽毛都保持着一定距離而四周光照不及的黑暗處是一成不變。他甚至有種錯覺——自己和羽毛都還在原地,誰也不曾挪動過一寸。

不知何時腳下的地面開始出現了一層薄薄的水跡。每走一步都能聽見清晰的水聲。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變化了。這樣又走了一陣,苗阜的腳步突然一滞,他看清了前方。那個全身都被淡金色光芒照亮的人正蜷坐在地上,将頭埋進自己的臂彎中,一動也不動。

大神的羽毛帶着找到的,不會是第二個人。

“王聲!”一瞬間,苗阜幾乎要連滾帶爬地跑過去,他急匆匆跪到王聲的眼前,“王聲!”

羽毛輕飄飄慢悠悠地跟着他飛過去。可那個人仍然保持着蜷在一起的姿勢,仿佛什麽都聽不到。

“王聲,你沒事吧?”苗阜猶豫了一下,晃了晃那人的肩膀。可對方仍舊維持着一個姿勢。那個曾經對着自己嬉笑怒罵的好搭檔,現在連頭也不打算擡,似是再也不會動一下了。

羽毛靜悄悄地停在身畔,顯然它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前半部分任務,接下來就要看自己的了。苗阜深深吸了一口氣,現在聲兒根本不理自己,要怎麽做呢?

他開始想着法的逗那個人說話……或者至少讓他擡起頭來看自己一眼也好阿。苗阜無意識地攥了攥手裏的紅線,必須先讓王聲恢複正常,才能帶好了他一起離開。

“王聲我找你來啦,走吧回家了。”

無動于衷。

“是精衛大神和群青大女士叫我來的,要不然我也找不到你。這非常道可不比城裏的街道,買張地圖,手機裏下個app就完事了。”

無動于衷。

“你知道嗎我還見到太上老君了,一位童顏,不是……一位鶴發童顏的老神仙,而且就是他教我怎麽才能好好的帶你出去。”

還是無動于衷。

“晚上還有演出呢,再不回去沒時間準備啦。”

王聲的肩膀輕輕抖了一下,但跟着又不動了。苗阜沒有錯過這個小小的動作,他心說我太知道你了,正如你太知道我那樣。咱哥倆都把演出看得超乎一切的重要,不管是躺在醫院病床上的還是失了魂落了魄的,都是一樣。

你知道怎麽才能把我從醫院裏拽起來。

所以我也知道怎麽才能把你的魂魄叫回來。

“聲兒阿,我最近吶看到一段歌詞,是給《送情郎》寫的詞。我現在給你唱唱。你要是覺得好,咱們回頭加上這段行不行?”

王聲依然動也不動。苗阜等了幾秒鐘,站起身來手一擡,自顧自唱起了《送情郎》。

“一不叫你憂來二不叫你愁阿……”他一邊唱一邊留意着王聲,可那人到底有沒有在聽他看不出來,只能繼續唱下去,直唱到這最後一段,“……小妹妹盼我的郎阿喲喲!盼他青雲直上哪。浮世喧嚣阿擋不了青曲哪悠且揚哪。我将心哪寄鶴舞,千百年永流傳哪。祝願他平安無恙,四海之內皆鄉黨呀咿呀咿得喂!”

虹升百尺,鶴舞千年。青雲直上,曲故情長。

這段唱詞就像在一汪平靜的湖水中投入一顆小石子。苗阜看到王聲慢慢擡起了頭,不再像之前那樣狠狠藏進臂彎裏,可依然不肯看着自己。即便如此,苗阜忍不住撫了一下心口,感到裏面一塊大石終于放到了地面上。不管怎樣,自己算是将他叫回來一半了吧。

王聲啞着嗓子,輕輕說了一句話。

“苗阜……你要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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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雲直上早是有了,浮世喧嚣更如流沙,一旦身陷就只能讓兩個人眼見着身不由己。雖說彼此都是為了相聲事業的發展,卻是兩條漸行漸遠的路。目标是一致的,也沒有走上什麽歪門邪道,所以誰都沒有錯。

世事便是這樣無常,是誰曲故,又是誰情長呢。

「等我下次再來,告訴我答案。」

“苗阜……你要答案嗎?”

要分開嗎?各自前行?日後攀在兩座不同的山尖上,彼此只餘下眺望的份?

苗阜見他重新對自己說起話,剛覺得心花怒放又立刻被這句弄得是雲裏霧裏。“我要……我要什麽答案呢?”

“不是你說要分開嗎,讓我考慮清楚。”說實在話,自己究竟考慮清楚了沒有,王聲到現在也不能确定。作為一個講道理的人,他只知道強扭的瓜不甜,與其兩個人綁在一起走不愉快的下坡路,倒不如順着他的意思來。撒開了拼一拼,以他的能力和名氣,必定能闖出一片新天地。當初……自己不也是這樣相信着他,才并肩走上相聲這條路的嗎?

“我從沒說過和你分開!寶貝兒你醒醒!”苗阜在0.005秒內就意識到問題有多嚴重。他“撲通”一聲跪到王聲身邊,緊緊拽着他的胳膊。“和你分開?!我瘋了是怎麽的?!我苗阜怎麽能沒有王聲?!”

“……什麽?!”這下王聲終于挪過視線來,怔怔地看着他。

在臺上作為捧哏,自家逗哏就是一切。可在那個人的每一場演出裏,自己又是什麽呢?曾經聽過的答案如今都被打得支離破碎,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王聲根本不确定自己還能相信什麽。可現在這個人跪在自己面前又信誓旦旦情真意切地說着,苗阜不能沒有王聲。

誰說,這不算情話?

都說情話好聽,明知是穿腸□□還是聽得歡歡喜喜。多少故事裏的人在臨死前還想從戀人嘴裏再聽上最後一句,死了也能瞑目。王聲突然覺得鼻子一酸。難道自己也是如此嗎?

“……你再說一遍?”

“我苗阜不能沒有王聲,”只看他臉上帶着難以置信的神情,眼角還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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