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辄百年在我們眼中不過是一彈指。兩位老師死後必定還是到這冥界的。如果到那時還沒有忘記相聲,能否再為我們登臺演出呢?”

王聲望向苗阜,嘴角一擡,答案不言自明。

“精衛大神放心,這是自然。相聲是我們一輩子的事業。說句實在的話阿,我哥倆現在也算是闖出了一點名堂來,不過距離我們的目标還真是有很長一段距離。奮鬥是必然的,同時也是需要時間的。之前在我們那邊的電視訪談裏我說過,到了四十歲就不再說了,一是想把機會和舞臺留給有才華的年輕團隊,二是要退到後面做一些其他的工作,比如創作新的相聲或者整理以前留下來的一些珍貴的東西。等到我哥倆死的時候,別的不敢說,肚子裏裝下的東西肯定比現在要多得多,那時再給大家帶來的,肯定是比《禮儀漫談》,《哭論》更精彩的演出。只是有一件事苗阜有些擔憂……”他遲疑了一下,“我們兩個又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死……要是先來的那個沒等到對方就不得不去轉世投胎了要怎麽辦?”

“殿下,下官有個提議,”公孫策向包大人行了一禮,“閻皇殿現在缺少一個專司文化傳承方面的部門。依下官看,這兩位可在死後擔當此職。生前便定下死後的職位也不為過,殿下便是先例。”

“眼睜睜看着世間傳統的文化随着人死燈滅而消失于世,甚是可惜,到了冥界至少也該留下一筆。此事我會仔細考慮。公孫你具體了解下情況,起草一份詳細的申請。”

“下官領命。未知兩位老師對這安排可有異議?”公孫策又補上一句,“留在冥界的話,就算是你們二人的下一世了。”

苗阜和王聲對視一眼,都覺得這感覺太奇妙了。一個大活人,不僅找好了死後的工作,還相當于定好了下一世的事情了?!關于文化傳承方面的工作,的确是不可或缺。它們的存在是無數輩人的心血,更是無可替代的精神財富,想想自己所鐘愛的相聲事業,看着這樣的文化消失于心何忍。若能在這裏将它們一一記錄在案,自是求之不得的一樁好事。等等,如此說來……下一世也是可以兩人一起共事了。這卻是比任何事情都更讓人感到高興,究竟是幾輩子修來的緣分呢?

“既如此就多謝公孫大人,多謝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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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和閻王做死後的約定,估計古往今來很少有人能做到吧。

精衛很快就安排好了接下來的事情。“觀衆那邊,精衛會負責解釋。相信大家也都是明事理的,群青喜愛兩位老師,更是關心兩位老師的身體健康。兩位老師就請放心。這次審判過後,妖界的山精魈魅都會老實規矩很多。我會告誡它們不要再像以前那樣随意接觸你們,讓兩位老師安心工作。但如果兩位老師需要妖界的幫助或者有什麽要問的事情,可以在窗臺上留下字條……相信下次再見面,就将是數十年後了。希望兩位老師在人間諸事順意,平安喜樂多福多壽。”

一切就要到此結束了,或者說暫時告一段落。難以置信自己與妖界冥界,與這些神仙與妖精早已結下了一言難盡的奇妙緣分。

“多謝精衛大神祝福。”苗阜看向十王殿下,“那麽,下次再見到包大人,也應該是我們死後了吧?”

包大人察言觀色,看他有幾分欲言又止的樣子。“苗阜你還有何事不妨直說。”

“大人,”苗阜站起身來向他深深鞠躬,“苗阜一介凡人,剛活了三十多個年頭,卻也知世間不平的事太多,貪官惡黨,冤死枉死的人都太多……”

話到了這裏,王聲如何不知他要說什麽,當即站起來随他一起躬身行禮。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阿,想得太多,恨不得也能做到那麽多。想要整個世界都好,就算做不到也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雖然很想相信司法機構——也不是說司法機構就那麽不靠譜阿——奈何官場是非多,為了金錢為了利益為了自己的安危和位子,鑽法律空子颠倒是非黑說白白說黑的事情,沒有曝光的不知有多少……還有那些不知悔改的,革了職換了地方依舊逍遙法外,誰也奈何他不得。多的不說,大人青天之名世人皆知,在這冥界中也是威震四方。”

“難得苗阜你心懷天下……你便是不說,本王也會如此,”包拯猛地站起身來,“世間那些個貪官惡黨,在陽世時我管他不了。不過活人終歸難逃生死一劫,但凡到了我這閻皇大殿,本王定當請出五道鏡,秉公處理,絕不放過一個!”

“好!”苗阜大喊一聲,感到胸臆間翻湧起一陣澎湃,仿佛包大人的答案也激起了自己的壯志豪情。他忍不住雙手抱拳一揖到地,兩只手竟然有些微微顫抖。王聲随着他一起躬身行禮。“有大人這幾句,灑可便放心是了!真乃「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

王聲默默看向他。在自己的身邊,苗阜正擡着眼睛直視座上那位掌管死後的王,看上去坦然又似乎是放了心,目光清澈,像是有光芒。

若幹年前的青澀不再,而今的苗阜多了些許世故也多了些許圓滑,曾經鋒芒畢露的表情早被藏了起來。但在這一刻,在他如劍鋒般的眉宇間,有他構想的世界。非常高遠,世上最高的高原和最遠的天空也難及一二,像是個只能小心呵護的夢幻泡影,而他望着那個方向,帶着一路上能見到的所有的光,踽踽前行。

王聲突然覺得眼角有些濕潤。在自己見過的無數人中——也許自己見過的人實在是太少太少——這個人的存在如此強烈地蔓延,而點着了火焰,漸漸燒穿一切思緒。

走過無數江川河澤,自己不能挪開視線;走過無數劇院舞臺,自己不能挪開視線;走過這一世接下來還要走到下一世,他知道自己依然不能挪開視線。

因為那個人獨一無二。他是苗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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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阜和王聲被送回到劇場裏的時候,外面天色都要亮了。這次比起平時的演出來晚了不少時間。兩人穿着深色的長衫,站在空無一人的劇場中對視一眼,時光恍若靜止。腦袋裏小烏鴉送自己回來時不舍的哭臉與嗚咽的笛聲記得是清清楚楚,而眼中所見只有空綽的劇場,再也沒有另個世界的分毫跡象。

“我說聲兒,這莫不是咱哥倆做了場春秋大夢吧?”苗阜笑着摸了摸胸口,自己的心髒在裏面跳得平穩有力。怎麽想也不該是做夢。

王聲比他更直接些,将那串白玉菩提拿出來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說呢,苗老師?”

貨真價實的物件被燈光照射着顯現出平靜淡泊的玉一般的光澤。可它從未在人類的世界中顯露過特殊的模樣,除了存在它還能證明什麽?誰也答不上來。

“灑可相信精衛大神的規定會被小夥伴們好好地遵守,今後不會再有任何小夥伴來找我們了。那麽這些天來的經歷,除了說相聲當參考以外,就是咱倆帶進棺材,不,帶進骨灰盒的秘密了。”

“就算是夢,也是場好夢。苗阜,我且問你一句……”王聲擡起唇角來微微一笑,伸手比了個端起酒杯的動作,意有所指地問他,“這酒怎麽樣?”

“誰能跳出牆之外,便是神仙不老方。”苗阜異常認真而坦然地看着王聲的眼睛,“這輩子,下輩子,都值了。”

或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或許和命中注定毫無關聯,不管究竟是哪一種,苗阜唯一能确定的是,這輩子要走的路和下輩子要走的路自己都已做出了選擇,在以後的日子裏認好了它,堅定地走下去就是了。

而最欣慰的莫過于,還有身邊這個人陪着自己一起走下去。

他看着身邊王聲漸漸露出一個熟悉的笑容。

「從小他就特別好看,當然了現在也是,尤其是他笑的時候。」

臺上臺下眼角眉梢。不管時光更疊天地洪荒,始終是自己最歡喜的那個模樣。

晨昏交替,窗外的天光開始透進房間。這世界開始從光怪陸離的夢中醒來,顯現出它最普通平常的模樣。燈火還是山風,廣廈還是林谷,都在靜靜訴說着自盤古開天便存在卻又潛龍勿用的不世之秘。

自此以後,兩人身邊竟真的一如從前,仿佛所有妖精都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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