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嘿,真巧!”李子文笑着朝他揮了揮手。
司南還捏着那包剛買的煙,腦子裏有點空,随之而來的便是怎麽壓也壓不住的火氣。
李子文再熱情,也被他的臉色給噎的熱情不起來了,只能尴尬的打個哈哈,撓着頭無措的看了眼陳森。
“你怎麽在這兒?”陳森先開口了。
司南只覺得有什麽東西堵在他胸口,一路往上噎到他喉嚨裏,叫他百般難受,說不出話。
沉甸甸的失落。
“關雁叫我過來吃飯。”司南說完這句臉色更難看了。
陳森不是沒有注意到,但眼下也只能裝作沒看到。
“我們回來拿點東西。”
你們?
司南有點控制不住表情了。
“東西呢?”他眼神譏諷。
陳森頂着他質問的目光,有點艱難的移開了臉:“沒找到。”
“陳森……”
“天吶!原來都快十二點了啊!”李子文尴尬的橫插了一杠子進來,摸摸肚皮,看着他倆,“我有點餓了,你們呢?要不先找個吃飯的地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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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在李子文同學的“熱心幫助”之下,三個人氣氛詭異的來到了和關雁他們約好的火鍋店,然後把這股詭異的氣氛傳達給了所有人。
“诶,”林纾碰了碰許旭的胳膊肘,壓低了聲音悄悄問,“他們仨這是怎麽一回事?我怎麽嗅出了一點三角戀的味道?”
許旭輕輕搖頭,也偏過臉小聲道:“不知道。”
“來,李兄弟,我們家陳森在學校沒少給你添麻煩吧,多謝你照顧他了!”關雁裝模作樣的說道,拎起一瓶啤酒跟李子文碰了碰瓶口,李子文觑着旁邊兩人的臉色,平時場面話說的風生水起的人此刻愣是沒敢吭聲,只謙虛的低頭笑笑,仰頭喝了一口啤酒。
這口酒喝的有點急了,李子文嗆了個半死,關雁哈哈大笑,直說他這酒量不行。
“兄弟,今天遇到我是你的福氣,來,哥哥教你喝一個!”
關雁說完,直接對瓶吹了。
李子文:“……”
哥哥真勇猛,呱唧呱唧。
陳森顧慮到身邊的人,原本不想開口,可關雁這傻逼待會兒要真把李子文給灌醉了,到時候收拾爛攤子的還是他。他可不想拖着一個醉貓回酒店,那司南估計當場就能把李子文給揍清醒了。
“他就是個一杯倒,你要把他灌醉了待會兒你送他回酒店啊?”陳森遞了個眼色給關雁,盼望着他能腦子靈光一回。
然而關二爺畢竟是關二爺,三兩黃湯下肚,別說指望他腦子靈光了,指望他不瞎雞|巴說話就已經是強求他了。
關雁道:“老陳,你這人忒不實在!你兄弟千裏迢迢過來看咱媽,這是多大的心意!他就算待會兒醉了吐你一身,那你也不能嫌棄人家啊!再說了,人難得來一回,我得讓人覺得賓至如歸啊!”
關雁剛成人半年,半大小子毛都還沒褪幹淨,說話倒是越來越有他爹的風采了。
李子文聽得心裏叫苦不疊,陳森旁邊那位眼神快把他給盯穿了,他只感覺死神在向自己招手,早知道就不來吃這頓飯了。
指望關雁是沒卵用了。
陳森只好重新把目光投向許旭和林纾,果然,有那兩人從中斡旋,這頓飯總算吃的不那麽難以下咽了。
陳森看司南沒動幾筷子,心裏發虛的道:“我去給你調個味碟?”
司南冷冷看他一眼:“沒胃口。”
陳森被他這句沒胃口弄得也沒了胃口,但好歹還是起身重新去給他調了個味碟,回座放在他眼跟前。
“嘗嘗,獨家秘方。”
只一句,就把司南拉回了過去。
司南拿筷子戳了戳香菜葉,偏過臉看他:“給別人也調過?”
陳森身子靠過去,輕聲:“哪裏有別人,我只有你。”
面前還坐着一幫子朋友,司南像是被他這句話燙到了耳朵尖,臉上溫度一下就起來了。
“吃點東西?”陳森又問,夾了一塊蝦滑給他。
司南乖乖吃了,吃完又不動筷了。
陳森哪能不知道他在別扭什麽,也不顧着吃東西了,就專心給他往碗裏夾菜。他夾什麽,司南就吃什麽,沒一會兒,桌上的人都注意到了,氣氛頓時開始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偏。
一桌人,大家眼觀鼻鼻觀心的都假裝沒看到,偏關雁是個腦子不裝事,心裏沒杆稱的人,大剌剌道:“司南不是我說你,你真是越來越娘氣了,你倆談戀愛呢,膩歪的那個樣喲!”
本是一句玩笑話,但桌上的人不約而同的都頓了一下。
都這種時候了,關雁即便是喝多了酒,但他要再看不出有什麽,那他真可以回爐重造了。
關雁:“……”
幾個意思?我兄弟和我兄弟搞上了?
陳森一口氣在心裏嘆的只有那麽悠長了,司南倒是還挺美,先前看見李子文和陳森一起從巷子裏出來時心裏的那股火氣頓時就消了大半。
“你們……你們……”關雁卡殼似的“你們”了半天,筷子上搭的那片五花肉顫顫巍巍的随他的心氣飄着,最後到底是沒進他嘴裏,落到了桌子上。
飯還沒吃完,陳森想把關雁叫出去說,手剛擡到一半,兜裏手機響了。他這段時間手機鈴聲都調到了最大,就怕醫院萬一來電話他沒接着,這不,掏出來一看,還真是醫院的電話。
陳森手一擡,示意關雁先噤聲。
“喂,李醫生。”
大家只聽見陳森說了這一句,也不知道電話那頭醫生說了什麽,他臉色登時就變了,蹭的一下起身,拿起外套就往外沖。
“陳森!”
“老陳!”
“糟了,肯定出事了!”
重症監護室外。
“你進去吧,不過不要說太久,晚上我們再看看情況,好的話就可以出重症。病人現目前出現咳嗽和氣短症狀,明天可能需要做個胸部CT。”醫生說完就離開了。
陳森頭重腳輕的走進去,沒多久,李念琴睜了眼,看着他。
陳森看到她睜眼的那一瞬間,心好像才重新開始跳動,開口的一瞬間嗓子就啞了。
“媽,沒事了,兒子在呢!”
李念琴還沒力氣說話,眨了眨眼,示意她聽到了。
陳森眼睛通紅的看着她,順着她視線往病房外看過去,司南站在門口,正對着他們。
陳森艱難的站起身,擋住了她的視線。
他起身的一瞬間,司南心裏咯噔了一聲。
就只是“咯噔”了一聲。
然後他默默轉身離開了。
司南一路往醫院外面走,聽不見許旭和關雁的呼喊聲似的,腳下步子好像是飄的,飄着飄着他就飄到大馬路上了。
“天吶小夥子!”
一聲驚慌大叫,司南被斜裏伸出來的一只胳膊猛地一把拽了回去。
拽他的是個大媽。
那大媽本來還想說他兩句,結果一看司南那臉色,嘴裏叨咕了一句什麽司南沒聽清,當即就撒手轉身走了,很嫌棄的樣子。
直到飄回到家門口,司南才反應過來,哦,剛剛那人說的是:“尋死的啊?真晦氣!”
家裏沒有人,常健和司蓁都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出差了。
司南感覺有點渴,給自己倒了杯檸檬水,只是喝到一半的時候心裏突然犯惡心,都來不及去廁所,直接沖到廚房的洗水槽裏就忍不住吐了。
一頓火鍋吐的幹幹淨淨。
嘴裏又苦又澀,司南收拾好廚房,打開冰箱,取了罐啤酒,同時往嘴裏扔了一顆冰糖。
李念琴病了,很嚴重,有很大的可能會死。
如果她死了……司南喝幹淨最後一口,洩憤似的把易拉罐捏癟了,扔進了書桌旁邊的垃圾桶。
在生老病死面前,陳森的勇氣還能剩下多少?司南不想想,也不敢想。
他拿起書桌上司蓁給他準備的留學資料,看了一會兒,頭疼的像有個小人在他腦子裏跳蹦床。
洗完澡,司南一邊擦頭發,一邊定了明天一早的飛機票準備回學校。
他從沒有這麽想離開過。
這一次,是他先怕了。
司南一晚上沒睡,收拾好不多的行李就坐地板上發呆,手邊放着陳森送給他的那幅畫。
就這樣一直坐到天光破曉,他留下一張紙條放在客廳的餐桌上,然後就打車去了機場。飛機起飛的前一刻,司南給陳森發了條短信。
那條短信陳森一直到晚上準備睡覺的時候才看見。他白天忙了一天準備轉院的事,忙的飯都是關雁請了假從學校跑到醫院盯着他一口一口吞下去的
短信內容不長,陳森卻仿佛看了有一個世紀之久,空着的那只手微微顫抖着,随即像是再也不能忍受了似的,緊握成拳。
那短信說的是:
—我回學校了,你別不要我。
回學校已經三個月了,司南上課打工哪樣都沒耽誤。他忙得腳不沾地,每時每刻都有事做,這些事就好像是懸在他頭上的一把劍,如果不趕緊完成,那劍說不定就會一揮而下。
他忙到不知道自己在忙什麽,但他需要這種麻木的虛假的踏實感。
在這三個月裏,他聽說陳森帶着他母親北上來治病了,他沒有中斷學業,生活裏好像只剩下醫院和學校這兩件事。
而這聽說,卻是從李子文那裏聽來的。
李子文找到他是在開學的一個月後,中間沒了陳森在,兩個人倒是能坐下來好好聊一聊了,當然聊的內容也無外乎就是陳森的日常起居。
又過一月,李子文打電話過來跟他說陳森母親的情況很不好,上個禮拜剛查出來多發肝轉移,這個禮拜又查出來單發腦轉移。
“他這兩天吃不下飯,胃病犯了好幾次了,這會兒都還吊着針呢,天天就跟病房裏守着……學校那邊請了長假,我們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李子文語氣沉重。
打完電話,當天司南就去超市買了個電飯鍋和保溫飯盒回來,還買了一袋米和一盒鮮切魚片回宿舍。寝室裏剩下的那幾個人看他的眼神就跟看神經病一樣,不知道他在玩哪出。
飯做好還得麻煩李子文帶過去,司南心裏過意不去,李子文卻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客氣。
“只要他能吃下去我多跑兩趟沒什麽,關鍵是……我怕伯母要是有個什麽好歹,他……我怕他撐不住。”
司南聽到“撐不住”三個字手神經質的抽動了一下,随即勉強笑道:“不會的,還有我呢。”
李子文也笑:“也是,好歹還有你,等伯母的病稍微好點,你們……唉,只能慢慢從長計議了。”
司南話是說出口了,但他卻不知道有他能幹嘛?
李子文把保溫飯盒交到陳森手上的時候,陳森愣了一下。打開,裏面裝的是熱氣騰騰的魚片粥,香氣很濃郁,直往人鼻孔裏鑽。
李子文沒說這粥是哪來的,陳森也沒問,只是好像突然又有了食欲似的,喝了個幹幹淨淨。
從那天起,司南除了上課打工之外的第三件事,就是整日搗鼓如何用電飯煲做出更多的花樣。就連寝室裏跟他不對付的韋智岩有一次都忍不住主動跟他搭讪道:“你以前是個廚子啊?”
只不過司南沒理他就是了。
這一年北方的夏天格外的熱,暑假司南沒回家,而是以籌備雅思的借口留在了學校。中間關雁和許旭專程坐火車來了一趟,司南帶着他們倆四處走了一圈,吃了些東西,拍了些照。
司南不知道是不是陳森,或者是許旭跟關雁說了什麽,這次過來,關雁像是突然開了竅似的,竟然什麽也沒問,就好像去年寒假在火鍋店裏發生的一切只是司南自己的臆想似的。
三個人誰也沒有提起陳森,一個禮拜過後,司南送走了關雁和許旭。
站在進站口目送兩人離開的時候他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來:陳森這個人真的存在嗎?還是說只是他臆想出來的?如果存在,那他為什麽這麽久都沒有聯系過他呢?
這麽想着,司南心裏突然湧上漫無邊際的難過,胸口裏像是有一大團撕心裂肺喧嚣着要破籠而出。他蹲在人來人往的進站口,看誰都不是自己想念的那個人。
世上人千千萬,種種面,卻沒有一副眉眼是他熟悉的。
他終于忍不住落淚,為這煙火人間中無所适從的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真.不be ,信我。
看文不留評=褲子穿上就不認人了
就說你們這群反了天的小天使過不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