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鬼差收了“金元寶”, 總算給了一個好臉色:“你們召我作甚?”

阿寶說:“我們是印家故人,驚聞噩耗, 想與他們一見,還請大人行個方便。”

鬼差不耐煩地說:“人走茶涼,人死燈滅。他們已去排隊投胎, 還有什麽好見的?”說罷就要走。阿寶沒想到以前的鬼差這麽難說話, 還在想怎麽辦, 就見印玄飛快地出手, 将那鬼差抓住了。

那鬼差驚慌道:“放肆!你欲何為?”

印玄拿出一根繩子,在他脖子上一套, 那鬼差掙紮得更厲害了:“我是鬼差, 非尋常鬼魂, 你竟敢施駕馭之術!”叫罵半天, 見不為所動,放軟了口氣說,“我們地府與鬼神宗一向交好, 何至于此?你要尋人,我這就幫你找來。”

印玄手中生火,那根懸在鬼差脖子上的繩子便不見了。

但鬼差脖子上被勒住的窒息感并沒有消失,不敢糊弄, 當下去地府, 提了個印家的少年過來。

那少年面色慘綠, 喉嚨插着一根銀筷, 顯然保持了死狀, 看到印玄時,滿臉狐疑:“你是何人?”

“印家故人。”印玄無意解釋,單刀直入地問,“兇手是誰?”

少年一怔,滅門之恨從心而起,疾聲問道:“你要替我們報仇嗎?那人來歷不明,神出鬼沒,手段高強,你敢為我們報仇嗎?”

阿寶感慨,好久沒遇到這麽樸實無華的激将法了。

印玄說:“只管道來。”

鬼差在旁邊咳嗽,提醒他們抓緊時間。少年沒工夫細思,一股腦兒将知道的說出來:“是個從天而降的紅衣女子,樣貌秀麗,但心如毒蠍。”想起她殺人的模樣,他心有餘悸。

印玄問:“使什麽武器?”

少年碰了碰喉嚨上的筷子:“沒有武器。她會妖術,身邊的東西自發地飛起來,為她所用。”

阿寶忍不住問道:“她有沒有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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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臉羞憤,半天說不出話來,直到阿寶又追問了一遍,才憤懑道:“大伯聽她說,說我們是雞音……也不知我們哪裏得罪了她,竟如此羞辱。”

基因?

阿寶問他原話是什麽。

印家被滅口之後,一家子亡魂在地府聚頭,自然會聊起這件案子,相互交流了不少消息。少年年紀小,記性好,清楚記得:“她說,要怪就怪你們的雞音,留着也是禍害。”他解釋道,“我們家家風純正,與人為善,那有什麽雞音……又怎麽會禍害!定然是她搞錯了。”

阿寶和印玄都知道,她并沒有搞錯。知道“基因”,那個兇手是蕭彌月無疑了。

她選了崇祯四年回來,是為了拿長生丹,選在這個地點,卻是為了殺印玄的祖先。

這樣一來……

這樣一來……

阿寶一低頭,兩顆淚珠子無預警地掉下來。

印玄溫柔地擦去他臉上的淚水:“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阿寶抱住他的腰,難過地說:“……這裏的祖師爺沒有了。”

沒了祖先就沒了後代。

這個平行空間裏的印玄,被蕭彌月扼殺了出生的機會。她那時當着旗離的面,說後悔沒有掐死印玄,竟是認真的。

印玄撫摸他的腦袋,安慰道:“你有一個祖師爺就夠了。”

阿寶摟着他的胳膊緊了緊。他不敢問印玄長生丹的現狀,生怕得到噩耗。但,逃避不能改變現實。現在不是哀傷的時候,為今之計,只有先一步找到長生丹。

印玄見他恢複生氣,稍稍安心,他說盡快去若水山莊,也應了。兩人租了輛馬車,披星戴月趕路,不過半月,便到了灃州。

阿寶是屍帥之軀,哪怕趕路趕得頭暈眼花,下了車,依舊神采奕奕。印玄精神尚好,臉色卻有些蒼白,阿寶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噓寒問暖不說,端茶倒水兼跑腿,但凡自己能做的,全都一手包辦,仿佛伺候坐月子。

印玄婉拒了幾次無效,只好由着他。

進入灃州之後,阿寶下車打聽若水山莊。被問的,是個包子鋪老板,生意清淡,口舌正閑,熱情地攀談起來:“兩位莫不也是來捉鬼的?”

阿寶一聽是老本行,來了精神,買了十個包子,請他說得詳細些。

包子鋪老板的熱情又上了一個新的臺階,知無不言:“聽說若水山莊鬧鬼,莊主找了幾波大師,都不得用,正懸賞五千兩黃金,廣邀高人出手。”

何謂瞌睡送枕頭?這便是了。

據印玄說,若水山莊半年之後,會徹底敗落,府中家財被哄搶一空,連棺椁都沒保住,長生丹也是那個時候流落民間,輾轉落入三宗手中。

但那都敗落後的事。他們對若水山莊敗落前拿到長生丹一點把握也沒有,再加上蕭彌月在旁虎視眈眈,不知會使什麽手段,正想找個機會接近莊主,如今機會就來了。

阿寶在路上,早已新置了一身衣裳,與印玄款式頗為相似,一身杏黃,襯着面白唇紅,比一般的小姑娘還俊俏,與印玄站在一起,十分引人注目。

若水山莊的下人見了他們,即使不覺得他們有多大的能耐,卻也老老實實地将他們迎了進去。

到了客堂,才發現他們并不是唯一的應聘者。在他們之前,已有三個和尚,三個道姑占滿了堂中的椅子。他們見門房引人進來,都露出不悅之色。但瞧清楚兩人容貌後,便神色各異。

和尚面露不屑,就差明晃晃地說,什麽阿貓阿狗都往裏頭塞。

道姑收起了敵意,收起了眼神,凝神靜氣地看着對面的和尚。

和尚:“???”

道姑:“……”還是看醜醜的和尚吧,心境沒有波瀾。

他們進來沒多久,管家就出來了,給每個人送上紙筆,然後報了一個生辰八字,要他們根據生辰八字,來推算這個人的生平。

……

阿寶将筆遞給了印玄。不止因為他不會推算,更因為他不會寫毛筆。

印玄放下筆,拉着阿寶轉身去了堂外。

阿寶小聲說:“就這麽走了嗎?好歹填幾個‘C’啊。”好歹寫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呀。什麽“幼年家境頗有曲折,但能逢兇化吉”“偶有不順,也能很快化解”之類的。反正這種話,随便蒙一蒙,十個人裏總能蒙對五六個。

印玄說:“讓曹煜出來。”

阿寶恍然,急忙放出曹煜與三元,讓他們去偷看和尚與道姑的答案。

印玄無奈地說:“不,讓他們去後院,看一看莊主。”

阿寶抓不住他語言中的精髓:“只是看一看嗎?”他腦袋裏浮現了很多留威脅信、鬧鬼等措施。

無奈印玄一個都沒有采取,只是讓曹煜好好地看一看。

阿寶與印玄重新回來,紙上依舊空白。

有個和尚對着他們嗤笑一聲,随即低頭,繼續冥思苦想。

幾個道姑一邊竊竊私語,一邊警惕地看向四周,生怕有人偷聽,但問題是——從開始到現在,她們也一個字沒寫。

管家一柱香後出現,催促他們盡快交卷。

但曹煜和三元還沒有回來。阿寶正想着怎麽拖延時間,印玄已經拿起筆,奮筆疾書起來。

阿寶正準備傳授幾招萬金油語句,印玄已經寫好了:吾惟擅通神禦鬼。

鬼神宗,正是通神禦鬼的意思,所以後來分出去的兩支,就成了通神派與禦鬼派。

不過……

這個時候說實話,就等于在數學考試的時候說,我精通八國語言一樣不靠譜吧?

阿寶湊近印玄的耳朵,小聲說:“神棍也是通神。”

必要的時候,他也可以試一試。

可惜為時已晚,管家過來收試卷,見到答案,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們一眼,便将卷子收走了。

沒多久,管家出來公布答案,印玄一組與道姑一組留下,和尚組淘汰。

和尚不服氣,高聲質問他們輸在何處。

管家亮了他們的那份答案,竟與阿寶想的不謀而合。但管家說:“适才的生辰八字,屬于一匹公馬。”

阿寶:“……”分明是童話故事裏的釣魚執法啊。什麽給一顆煮熟的種子種花……

和尚生氣地說:“那又如何?有公馬在這個時辰出生,必然也有人在這個時辰出生,我算的便是那人的生辰八字,有何不妥?”

管家說:“如此,你找那人去吧。”

和尚指着印玄和道姑:“難道他們算出是一匹公馬了?”

管家直接将答案給他看。

道姑寫的是:陽氣旺盛,命不過卌。

陽氣旺盛是公,而馬的平均壽命是三十多年,“命不過卌”也不算錯。

和尚無言以對,又看印玄寫的,雖離題,卻誠懇,相較之下,自己輸了技術又輸了态度,無話可說,三個和尚當下灰溜溜地走了。

管家領着餘下的人往裏走了一段路,到了另一個院子。

這院子面積不大,門口種着一片竹林,郁郁蔥蔥,環境清幽,十分雅致。

管家說:“裏面有兩個鬼,誰先捉住,誰便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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