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好不容易熬到回房, 一進門, 他就迫不及待地問:“你什麽時候結婚有了孩子?”
印玄說:“你啊。”
阿寶嘴角微抽:“我?我是和你結婚, 還是和你有了孩子?”
印玄但笑不語。
阿寶突然回過味來:“你說我就是那個孩子?來來來,我們拿幾個算盤來算算我今年多少歲好嗎?從2018回到崇祯四年,再從崇祯四年到現在, 少說都有幾百年了。你見過幾百年的老孩子嗎?”說完,自己先笑了出來。他們這段經歷,大概是一筆超級電腦也算不清楚的糊塗賬。
印玄溫柔地看着他的笑臉, 手掌輕輕撫過他的腦袋, 然後停留在臉頰上:“你願意, 我可以是你的任何角色。”
阿寶試探着問:“徒弟……也可以?”
印玄似笑非笑:“哦,剛好我有很多疑難要問。”
阿寶秒慫:“哈哈, 我只是開個玩笑。您在我心目中永遠高大、偉岸!”
印玄将他的頭輕輕按在自己的懷裏, 沒說話。
他一直知道, 丁母早逝是阿寶人生最大的遺憾,驟然圓滿,必然感慨萬千。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對方的身體,給予無聲的安慰。
阿寶享受了一會兒, 才從他的懷裏擡起頭:“我沒事,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
“嗯。”印玄用簡單的回答示意自己在聆聽。
阿寶靠着印玄的胸膛, 感慨道:“我本來見到媽媽, 會抱頭大哭, 可事實上, 除了一點點的懷念, 一點點的欣慰……就沒有了。因為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媽媽,”他一邊揣摩一邊解釋着自己的心情,“她也嫁了一個丁海食,也生了一個阿寶,但她不是我的媽媽。她那麽年輕,會陪着她的小阿寶長大。而我已經長大了。”
心路歷程很曲折,說起來也有些颠三倒四,反反複複,可印玄明白了。阿寶阻止了平行空間裏的陰謀,卻永遠彌補不了自己的遺憾。
阿寶摟住印玄的腰,悄悄地擦了擦眼角滲出的眼淚,低聲說:“而且這個丁瑰寶和我一樣運氣不好。”
“嗯?”印玄疑惑。
阿寶手臂緊了緊,仿佛要将兩個人徹底融為一體:“他有了媽媽,卻沒有祖師爺。”
印玄輕輕地梳理着他的頭發。
頭皮傳來的微微酥麻,讓阿寶整個人像過了電,舒服得眯起眼睛:“幸好他永遠不知道,不然人生太遺憾了。”
又住了兩天,印玄提出告辭。丁海食繼承了丁家一貫的好客,又挽留了幾次。印玄見阿寶實在沒有留下的意思,才繼續堅辭。
丁母突然說:“您的鬼使,可否出來一見?我想當面謝謝他。”
印玄看向阿寶的方向。
丁母順勢看去,小心翼翼地問:“謝謝你救了我。”
明知不是自己的母親,但是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溫柔,又仿佛在問,不是他的母親是誰?
阿寶鼻子突然酸起來。對母親的渴慕頓時蓋過了理智,他低聲說:“我……可不可以抱抱?”
丁母愣了愣,那聲音分明是個年輕的小夥子。
丁海食嘴唇微動,正想婉拒的措辭,就聽自己的愛妻爽朗地說:“好啊。”
“……”
阿寶上前一步,慢慢地伸出手。
有感應似的,丁母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手臂碰觸的剎那,丁母的手臂“消失”了半截,印玄知道是隐身衣的效果,但丁海食不知道,立刻緊張起來。
同一時間,阿寶彎腰,整個人投入丁母的懷中。他的動作有點大,隐身衣的帽子掉下來,露出一顆毛絨絨的腦袋。
丁母驚訝地看過去。
阿寶将頭埋在她的肩窩裏,眼淚慢慢地淌下來。媽媽的懷抱果然和想象的一樣溫暖。
丁母不自覺地摸摸他的腦袋。
丁海食幹咳一聲,說:“時間不早了。”
阿寶舒了口氣,擡手拉下帽子,确定遮住了臉,才後退一步,從她的懷裏退開:“不用謝。救您,是我應該做的。”
經過這個小插曲,分別時,人人心潮澎湃。
丁母對這位素未謀面的鬼使,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切感;阿寶有很清楚明白的依戀感;丁海食有種想放鞭炮慶祝的興奮感……
船漸漸駛離小島,看着岸上人影漸小,阿寶才将隐身衣脫下來。
印玄站在他的背後,随時提供懷抱。
阿寶吹了會兒海風,突然自豪地說:“媽媽果然很喜歡我。”
印玄說:“但你父親好像……”
“是個大醋壇子。”阿寶促狹地說。
這個話題不好接。雖然無論哪個世界的丁海食都比印玄年紀小、輩份小,但是,拐走了人家的兒子,名義上就降了輩份。
他不接這個話茬,随便一轉頭,就看到一艘船靠近,如果将他們航行的方向直線延伸,會有極大的幾率相撞。
阿寶也發現了:“又到禁漁期了嗎?船都這麽空閑。”
對方也看到了他們,稍微調整了一下方向,避開了撞船的結局,但最近的時候,只相差兩三米,幾乎擦肩而過。
阿寶随意往對方的船上瞄了一眼,然後就挪不開視線了。
癡癡地看了許久,等兩艘船完全錯開,他才拉着印玄的袖子說:“我剛才有沒有看錯?”
印玄說:“沒有。”
“剛才那個真的是,真的是……”他仰頭看印玄,眼神猶帶着幾分欣喜與懷疑,“你的轉世?”
印玄說:“是這個空間裏印玄的轉世。”
看來,蕭彌月揮得走幾百歲的印玄,揮不走注定認識阿寶的印玄。
阿寶托腮看着那艘船慢慢靠近丁家的小島,羨慕道:“這個世界的我,真的是人生贏家啊。”
回來時,印玄特意拐了個彎去深情島,那座島果然不見了。幾個人回到岸上,只好着手準備長久居住的打算。曹煜先在落腳的城市買了一套市中心的別墅,然後去證券公司開了個戶頭,正式進軍金融業。
印玄則帶着阿寶去鬼神宗,找了這一代的鬼神宗宗主,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不等他們自我介紹,就認出了身份。
中年人叫婁槐,說自己從小看他們的畫像長大。他說:“太雷祖師說過,你們說不定哪一天就會出現,果然出現了。”
阿寶好奇畫像裏自己的樣子,一定要他拿出來看看。
婁槐很爽快,從保險箱裏拿出兩張被重新修複過的卷軸,推開一看,果然是他們兩個。容貌的相似度最多百分之五十,但氣質栩栩如生,幾乎是完美複制。
阿寶想拿起來好好欣賞,被制止了。
婁槐說:“這是我們的鎮宗之寶,不能随便觸摸。”
阿寶好笑道:“既然這個是鎮宗之寶,那呼神喚鬼盤古令應該沒什麽地位了,借我們用一下吧。”
“稍等。”
婁槐出乎意料得好說話,将畫重新放入保險箱裏,然後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布袋,将盤古令從裏面取出來,遞給阿寶。
阿寶将盤古令反複查看,想要找出仿冒的痕跡。不是他疑神疑鬼,實在是對方對待盤古令的态度太敷衍,叫人不得不多想。
但印玄親自确認,盤古令是真的。
他找了一處僻靜的位置,召喚守門神。
守門神驚訝地看了他們一眼,顯然還有印象,卻沒有追問他們為何能長生不老,畢竟,對神仙來說,長生不老是基礎,誰會在意別人怎麽練習基礎的。
守門神問:“你們這次找有什麽事?”
印玄說:“仍舊問鏖乘與望月。”
守門神說:“你們問晚了。他們二十年前就因為毆打旗離,被天帝貶下凡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