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過話說到一半就給憋回去了, 原因無他——時亦南還不知道她私底下見過白一塵。時亦南當初跟她回華城的時候,她答應過時亦南不在私下裏和白一塵見面, 為難白一塵的。這也是為什麽昨天白一塵那樣和她說話後, 她今天過來也不打算和時亦南告狀的緣故。

但時亦南對白一塵名字很敏感,他一聽到葉婉香提及白一塵的名字後臉色馬上就陰了下來,沉聲道:“一塵怎麽了?”

葉婉香馬上改口道:“他不也是在花你的錢嗎?”她可沒忘記昨天白一塵在她面前晃悠的那張銀行卡。

“呵呵,他願意花我的錢,花多少, 怎麽花, 就是燒着玩我都開心。”時亦南冷笑,“和你不一樣。”

時亦南這話不可謂不誅心, 葉婉香聽後捂着胸口急促地呼吸着,從時亦南進門後就一直當背景板沒吱過一聲的白維歡見了, 都忍不住替她擔心。

“你就不能和我好好說話嗎?非得每次見面都和我吵架?”

“我不打算和你吵的,只要你不提一塵。”

葉婉香身形搖晃了兩下:“時亦南!我是你媽媽……是生你養你的人!我難道就比不過一個陪你上床睡覺的男人嗎!”

說到最後,葉婉香的聲音猛然拔高,尖銳地響徹在辦公室裏。她不是不知道, 她只要裝模作樣地軟化一下态度,哪怕她真的不喜歡白一塵,但只要在時亦南面前表現得不那麽明顯, 她們兩母子就能相安無事了——即使是表面上的。

可葉婉香做不到,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她從小嬌生慣養着長大, 這輩子敢忤逆她的人就兩個:時亦南, 和他爸時清澤。

這兩人不愧是血脈相傳的父子,骨子裏人渣味都是一模一樣的。

時亦南這樣和她說話,她其實一點都不傷心難過,她只是恨。恨時清澤的薄情,也恨時亦南的冷漠。她就弄不懂了,時亦南既然都選擇做一個像他爸那樣的人渣了,怎麽就不能再渣一點,非要死守着那個姓白的。

葉婉香吼完,時亦南久久都沒說話,幽邃的眼中眸光極暗,臉上是沒什麽表情,但是熟悉他的人都已經知曉,他已經氣到了極點。白維歡噤若寒蟬,恨不得自己能夠直接隐身,遠離這兩母子的戰場。

“你只是生了我,但可沒養我,我要是有選擇,我寧願從我爸的哪個情婦肚子裏爬出來,而不是你的。”時亦南怒極反笑,也算他自制力好,素質也還算高,沒直接罵人,“不過,媽,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我很高興,放心吧,下次該打錢的時候我會給你多打點的。”

“你竟然這樣和我說話?!”葉婉香瞪大眼睛,恨不得沖上前往時亦南臉上甩幾巴掌,咬牙切齒,“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我要是早知道你是這幅德行,當初我就不該攔着你爸,讓他把你趕出時家!”

“你錯了,要不是我,你今天也沒有機會站在這裏和我說話,還花着我每個月給你打的錢。”時亦南走到葉婉香面前,居高臨下地睨着她,冷笑道,“葉女士,我希望你能認清現在的情況,時亦北死了,你就剩我一個兒子了,你想要過的舒服點,最好也讓我過的舒服點,我要是不高興了,還有誰會給你送終呢?”

葉婉香一聽這話,就明白她今天和時亦南是沒辦法好好交流了,可她脾氣不好,時亦南敢讓她不高興,她也要惡心時亦南。

于是她也笑了,說:“行,你說的話,媽記住了。”

“媽也不是非要反對你和那個姓白的男人在一起,你明面上找女人結個婚,生幾個孩子,私底下想怎麽玩,愛和幾個男人玩,媽都不管你。那個姓白的那麽愛你,為了你低賤得我都看不下去了,你去和他說說,他肯定會同意的,你要是不好開這個口,媽也可以幫你。”

葉婉香知道時亦南不會同意這件事,可她就是要拿出來惡心一下時亦南,還要順帶着罵一頓白一塵。

而時亦南的回應是指着辦公室的門,言簡意赅的:“滾。一分鐘之內,滾出我的辦公室。”

葉婉香剛剛限他一小時內趕到這裏,時亦南現在就要她一分鐘之內滾出這裏。

葉婉香聞言,馬上轉身拎起自己放在沙發上的包,從裏面掏出了根煙點上,吐出口白煙,在煙霧中恨恨地看着時亦南,呸了一聲陰陽怪氣地罵道:“哈,叫我滾?當初也不知道是誰分手分得那麽爽快,現在卻在我面前裝情聖,你那姓白的姘頭看着你的臉不覺得惡心,我這當媽的都替你覺得丢人。”

“呵,你就和你爸一個德行,還裝什麽癡情,你最好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臉嘴有惡心!”

說完,葉婉香就踩着細細地高跟鞋離開了,臨走前還不忘狠狠拉上辦公室的門示威,發出震天的一聲響,吓得縮在一旁沉默的白維歡差點沒跳起來。

而下一刻,時亦南就抓起桌上的水杯猛地朝地上一砸,要不是地上鋪着地毯,那杯子早碎了,得虧了地毯,它才有命咕嚕嚕地滾到白維歡腳下。

他其實在時亦南進門的時候就打算出去的,誰知道時亦南進來後沒幾句話就和葉婉香吵了起來,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又見這兩個人都像是沒看到自己的樣子就幹脆假裝自己又聾又瞎,聽不見也看不見。

其實他這不是第一次看時亦南和葉婉香吵架了,在華城的時候葉婉香經常也是一言不合就跑到時亦南的辦公室裏,劈頭蓋臉地對時亦南一頓罵,根本不管辦公室裏他在不在,說到底就是不給時亦南一點面子,也沒把他放在眼裏過。

白維歡剛把那杯子撿起來,就聽到時亦南問他:“葉婉香為什麽會用你手機給我打電話?”

時亦南語氣很不好,白維歡手一抖差點沒又把那杯子摔下,走到時亦南面前小聲解釋:“葉女士直接用搶的,我攔不住……”

時亦南聞言,下意識地擡眸看了白維歡一眼,只見他小麥色的臉上有着三道明顯的抓痕,很新鮮,是不久前烙上去的。

白維歡對上他的眼神,心中千百個委屈也不敢說。

葉婉香闖進來的時候他正在打電話,她一進來就直接搶手機,他不給還挨了一巴掌,結果打完電話後葉婉香還怒氣沖沖地摔了他手機,白維歡可真是冤死了。

可他又不是白一塵,哪敢光明正大地講自家老板母親壞話?

看時亦南這臉色,他不會扣他工資吧?

結果時亦南沒說他什麽,道:“拿冰敷一下吧,給人看到了還以為我毆打員工。”

“……時總?”白維歡目瞪口呆,無法相信時亦南今天和葉婉香吵了一架後還如此慈祥。

但時亦南看了他一眼,只是冷哼道:“她什麽德行我不知道?這事不怪你。”

白維歡聞言感動的只差痛哭流涕,但他還是忍不住在心裏說:但我覺得你和你媽,德行是差不多的。

離開酒店後的白一塵驅車去了畫室。

正如他所擔心的那樣,今天是周末,時亦鳴的确就在二樓的繪畫練習室裏等他。

那個幾乎是時亦南年輕時翻版的青年在二樓的畫室裏瞥見白一塵車的影子後,馬上就從樓上跑下來了,等候在畫室門口,雙眸晶亮地望着白一塵,有些局促地向他問好:“白、白老師,早上好,您吃過早飯了嗎?”

“亦鳴,早上好。”白一塵對他笑了笑,“還沒吃呢。”

“啊……我帶了一些零食,放在我的背包裏。”時亦鳴聽到他的回答後眸光更亮了些,“我上樓給您拿——”

白一塵聞言馬上擡手,攔住了他說:“不用,我已經點了外賣了,估計一會就能送到了。”

“這樣啊……”時亦鳴的聲音弱了些,聽上去有些失落。

白一塵最見不得時亦南的臉色出現諸如委屈、失落、傷心、難過等情緒了,他看到就會不可抑止的心軟,即使他現在面對的只是空有一張時亦南的臉的時亦鳴。

即使他清楚地知道他們兩個是不同的人,但他還是會心軟,所以他柔聲問時亦鳴:“那你吃過了嗎?”

時亦鳴點點頭:“吃過了。”

這時唐乙走了過來,在白一塵身邊和他低聲說想買畫的客人的事,白一塵就對時亦鳴說:“你在練習室等我吧,等我見完客人就來找你。”

“好。”時亦鳴抿着唇,想要唇角的弧度變得不那麽明顯,年輕俊美的臉上是按捺不住的喜悅。

于是白一塵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一會,直到時亦鳴有些無措地低下頭故意移開視線,耳尖發紅,白一塵才倏然反應過來自己有些過分了。

他扯扯唇角,笑着搖了搖頭,和唐乙一起朝畫室客廳走去。

然而時亦鳴明面上雖然沒有再看白一塵了,但他的注意力還是全部都悄悄地放在青年身上的,他回到二樓,在要進入畫室的時候頓住腳步,轉了個身緩緩走到扶欄處,在牆壁和窗簾構成的陰影中望着客廳裏青年的身影。

收藏品畫室裏栽種着很多花植,藤蔓吊蘭遍布在每一扇窗戶附近,清晨明亮的光線穿過玻璃落在深褐的木地板上,停在青年的臉畔和發梢上,就像被細細描上了一層金色的線,在這柔和的光霧中異常溫柔。

而青年像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忽然擡頭朝二樓的方向望來,時亦鳴避之不及,只得直直撞上他的目光,金霧似的光線從他睫毛間的縫隙漏下,落在幽黑的眼瞳上,将那裏黑暗驅散了些,隐隐透出底下淡咖色的虹膜。

忽地,他勾唇輕輕地朝他笑了下,繼而又轉過頭去,繼續和身邊的少女說着話。

時亦鳴怔怔地望着他的笑顏,只覺得世間所有的聲音都在那一刻如潮般褪去,只剩下他呯呯震動恍若鼓點的心跳,以及急促綿密似春日驟雨的呼吸。

時亦鳴忍不住又朝前走了幾步,想要聽清青年一張一合的嫣紅的嘴唇中吐出的每一個字——

“……你說,想要我畫一幅人像油畫?”白一塵語氣溫和,語調柔緩地重複了一遍少女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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