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那少女面容白皙, 臉頰上還有着未完全消失的嬰兒肥,也許是沒怎麽見過像白一塵這樣溫和優雅的青年,她耳根通紅, 雙頰上也泛着一層薔薇色的粉, 聲音細弱蚊吶:“是的……我奶奶過生日,她很喜歡中世紀風格的油畫,想穿上禮服留下一副油畫肖像。”

白一塵聞言,思索了幾秒, 有些無奈地搖搖頭,說:“抱歉, 我已經不畫人像了。”

“啊?”少女十分驚訝,“白老師, 您真的不再畫人像了嗎?”

“是的,我已經一年多沒有畫過寫實人物油畫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少女嘆息道,“我很喜歡您的油畫,以前您畫的那些畫真的是太好看了呀!”

白一塵笑了笑,告訴她:“我認識一些畫肖像油畫的畫家, 如果你真的很想送一副肖像油畫給你的奶奶, 我可以把他們介紹給你。要是你只喜歡我的繪畫風格的話,我也有一些學生能夠模仿我的風格作畫,如果你不介意, 我可以把他們的聯系方式告訴你。”

“我再想想吧, 今天真是打擾您了。”少女仍然十分失落, 蹙着眉離開了畫室。

白一塵送她離開後, 就擡步朝二樓的時亦鳴走去:“等久了吧?”

“沒有。”時亦鳴搖頭,他躊躇了一會,還是沒忍住好奇,問白一塵,“白老師,您……為什麽不再畫人像了呢?您畫的人像特別好啊。”

為什麽不畫了?

白一塵聽到這個問題微微出神。

他不是不想畫,而是畫不了了,他再也看不清除了時亦南以外任何一個男人的臉,這怎麽畫呢?雖然女人還是能畫的,但是他為了避免麻煩,以及人們各種不靠譜的猜測,他幹脆直接不畫一切寫實人像了,不論男女。

不過他當然不會把實話告訴時亦鳴的,他只是說:“那是以前,以前畫的好,現在畫不好了。”

時亦鳴聽出了白一塵這是不想把真實的緣由告訴自己,想到這裏,他心尖上就有些莫名無端的失落。思忖片刻,他握拳鼓起勇氣詢問白一塵:“那白老師……我能幫那個您的那位客人,就是剛剛離開的那個女生畫畫嗎?”

白一塵聞言愣了下。

時亦鳴又接着說:“我也是您的學生不是嗎?我了解您的油畫風格,我學了很久……”

說到後面,時亦鳴的聲音變得有些低,但他怕白一塵不同意,連忙補充道:“如果她願意的話,我很想幫忙,我不會收她錢的!”

“好,我會幫你問問的。”他這樣苦苦哀求,白一塵當然不會不答應,更何況最終結果是由那個女生決定的,并不是他說了算。

他話音一落,時亦鳴就像吃到了糖的小孩,臉上登時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眸光熠熠地望着他。

白一塵被他用這樣的目光注視着,不禁怔忡了片刻,腦海中浮現的是他發覺自己愛上了時亦南的那一刻——那一天也是今天這樣一個晴朗日子。

但是他們大一正在軍訓的新生卻苦不堪言,他身體弱,曬着曬着居然中暑了,在烈日下身形搖晃地兩下就呯地倒在了地上,幾個男生七手八腳地把他擡到樹蔭底下,給他扇風澆水喂葡糖糖才讓他緩過勁來。

教官看着他臉頰緋紅,額前汗珠涔涔,眉頭因不适緊蹙的模樣,有些好氣又好笑地說他:“身體這樣差,簡直連小姑娘都不如。”

一些男生聽到教官的話,登時哈哈大笑起來了。

經歷過軍訓的人都知道,有些教官說話是很不留情面的,對女生還會溫柔些,男生們就別想了,白一塵被教官訓得羞赧難當,只得閉上眼睛假裝什麽都聽不見靠在樹下休息,于是教官就帶着剩下的人歸隊了。

白一塵心裏想:他今天丢了這樣大的臉,大學還不知道會不會被同學恥笑和孤立。

想着想着,他便越發難受,額前的熱汗都變成了冷汗,然而沒過多久他卻覺得眼前微微一暗,像是有個人站在他面前擋住了光線。

白一塵疑惑地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沾着冰露的水瓶放在自己的面前,他透過礦泉水瓶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那人笑着對自己說:“身體好點了嗎,小白姑娘?喝點水吧。”

白一塵怔怔地接過礦泉水瓶,看到的就是時亦南望着他笑的面龐。

那個笑,就和時亦鳴現在的笑容幾乎一模一樣。

白一塵望着時亦鳴怔忡發呆,幾乎就要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時亦鳴,還是當初他第一眼見到時那個對他笑的時亦南。

“你站在這裏做什麽?”這時時亦南清冷的在白一塵背後響起,“我叫了你好幾聲,你都不——”

他的聲音倏然頓住。

白一塵還以為時亦南發現了時亦鳴的存在,結果回頭一看,來的人不是時亦南,而是宋玉珩——他們兩人的聲音幾乎一模一樣,他剛剛出神之際根本就沒分清,白白吓了自己一跳。

“你是……”宋玉珩皺眉望着時亦鳴疑聲道,不過話沒說完,他就抿住唇,狐疑地目光看向白一塵。

白一塵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一幕有些尴尬,他輕咳一聲,笑着給宋玉珩介紹道:“這是時亦鳴,我的學生。”

“你好。”時亦鳴對這個突然出現的,身形高大外貌英俊并且和白一塵看上去十分相熟的男人也有些好奇。

宋玉珩沒有搭理時亦鳴,他脾氣性格比時亦南還要冷淡,不是生意時間他對自己的笑容和話語都吝啬到了極點,他問白一塵:“你不是已經不收學生了嗎?”

“是啊。”白一塵很坦然地承認了自己的私心,“但是……凡是總會有些例外。”

時亦鳴聽了白一塵的話後,眼瞳微縮,喉結滑動了一下,顯然是有些激動和興奮——他以為自己對白一塵來說,是特殊的。

然而足夠了解白一塵的宋玉珩卻知道,時亦鳴究竟為什麽特殊。

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緊,攥成拳,面上卻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對時亦鳴說:“哦,你和一個我認識的人長得很像,他——”

“宋老板今天怎麽有空過來看我?”白一塵打斷宋玉珩的話,微笑道,“是又準備買新畫了嗎?”

宋玉珩止住了話音,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時亦鳴滿臉疑惑地看着他們兩,不知道宋玉珩口中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從宋玉珩出現後他就覺得哪裏怪怪的,明明這個男人之前他從未見過,卻給了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而宋玉珩始終做不出讓白一塵不高興的事,他定定地盯着白一塵看了一會,方才垂下眼簾,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誰知他就出口這麽一個字,時亦鳴就怔住了。

“你……”時亦鳴終于知道宋玉珩身上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了——是聲音。宋玉珩的聲音和他那個見面不多的,同父異母的哥哥時亦南很像,只不過他的音色較之時亦南要更加清冷一些,假如他刻意模仿,說不定真的能做到以假亂真的地步,于是時亦鳴對宋玉珩說:“你的聲音也和一個我認識的人很像。”

宋玉珩聞言嗤了一聲,淡淡道:“這麽巧?說不定我們兩認識的就是同一個人。”

“好了。”聽到這裏,白一塵再也無法讓他們兩個繼續交談下去,抓起宋玉珩的袖子往畫室客廳走,“你不是想買畫嗎?想買什麽畫,和我說說。”

時亦鳴見狀,只能看着剛剛還和他說好要教他畫畫的青年,和另一個男人這樣親近的離開。

走到樓下後,白一塵松開手,嘆了口氣對宋玉珩說:“人家小孩只是過來找我學畫畫的,你就不要欺負他了。”

“學畫畫?我欺負他?”宋玉珩反問道,“那你男朋友知不知道他弟弟是你的學生?”

“你猜出來了啊……”

“他們兩個長得那麽像,我又不瞎。”

白一塵聞言笑了笑,有些驚訝地說道:“原來他們兩個長得很像嗎?”

他當然是分不出時亦南和時亦鳴像不像的,只能從他們兩的名字中猜出兩人關系。

見宋玉珩皺起眉,白一塵趕緊又接着說:“好了好了,他和亦南不是一個媽生的,關系很不好。給亦南知道我在教他不喜歡的弟弟畫畫,他要不高興的,拜托宋老板千萬別說漏嘴。”

“我不說漏嘴就可以了嗎?”宋玉珩覺得白一塵這話簡直就是在搞笑,他冷笑一聲,有些咄咄逼人地問白一塵,“你把他留在這裏和你學畫畫,難道就沒有考慮到時亦南來接你回家時會遇到他嗎?”

白一塵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望着宋玉珩,語氣溫和地問他:“你那麽生氣做什麽呢?”

話音剛落,宋玉珩身體就猛地僵住了。

是啊,他生氣做什麽呢?他又有什麽資格生氣?

白一塵想教誰畫畫,願意教誰畫畫都是他的事,這種事情就算是身為他男朋友的時亦南指不定都沒資格管,他又有什麽理由去幹涉。

“……抱歉。”宋玉珩低聲道歉,“是我情緒激動了。”

“沒關系。其實他來找我學畫畫的時候,時亦南還沒回來。”白一塵垂下眼簾,輕聲解釋着緣由,“所以我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

白一塵承認,他當初為了時亦鳴破例,願意教他畫畫,只是因為他像極了學生時代的時亦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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