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六藝雅集在西珍園舉辦,雖有六藝之名,但實際上,仍舊以吟詠詩文,撫琴弄雅為主,禮樂射禦等倒是其次。

馬車行至西珍園,候在那裏的小厮将褚尋真等人引進園內,這園子平坦寬豁,行至兩旁有白石憑欄,欄下青溪混着嬌紅粉嫩的花瓣流淌而過,泛起波光粼粼,四周倒影綽綽。

園內有焚香煮茶、抱琴作畫的蘭亭,亦有倚石觀景、縱|酒|瓶供的瑤閣,其上屋脊檐角點綴着仙人走獸,其下布滿桌旗盆景,端的是撩人錦簇。

褚空澤與褚尋真到的不早不晚,西珍園內已有不少的公子女郎,緞繡錦衣,雲紋華服,看得人眼花缭亂。

褚尋真暗自想,原來真不是她一人打扮的像是來此相親一樣。

“算學在哪處?”褚尋真拉住二哥的胳膊問道。

禮、樂、射、禦、書、數,既是六藝,總得有個劃分區域。

“別急,珍珠兒,他們還沒來呢,這裏如此的熱鬧,我們不如先四處轉轉。”褚空澤東瞧西望道,看表情也是極為喜歡西珍園裏精美的布置。

“也好。”褚尋真點點頭,西珍園的景色确實美不勝收。

烹泉煮茗,挂畫焚香。

走過之處,褚尋真已經瞧見不少書畫大家的真跡挂于瑤閣或亭臺之上,供雅士們欣賞。

而亭角閣內置着施青白釉的雙耳香爐,裏面燃着怡神的甘松熏香,爐香袅袅升空又被拂來的微風吹散。

褚尋真與褚空澤行至一處亭前,不由得駐足停下,目光被置于旁邊的山水點翠屏障上挂着的畫作吸引。

“筆墨橫姿,丹青妙手。”褚空澤看過後,不禁大贊,目光下移,去瞧畫作的署名,當即有些驚異,“這竟然是澂秋大家的畫作。”

褚尋真就算對此不感興趣,也聽說過澂秋大家,畢竟是被蔣勝雪推崇講過的人。

澂秋乃是大蔚朝聞名遐迩的畫作大家,自他逝世後,其真跡更是萬金難求。

別說在西珍園內,就算整個大蔚朝,澂秋大家的畫作都是舉世無雙,絕無僅有,其它的書畫難望其頸。

褚尋真知曉,既然此畫作敢在西珍園內展出,那麽便絕對是真跡無疑。

不由得感嘆道,“不知是誰這麽大的手筆,竟然舍得将澂秋大家的真跡展在這裏。”

難道就不怕被意外損壞嗎?

驀得,挂絲編竹簾的亭內傳來一聲輕笑,“褚姑娘竟是不知六藝雅集的舉辦者是瑞親王嗎?”

竹簾應聲自亭內掀起,露出一個面容如皎月般的女子,言笑晏晏的瞧向褚尋真。

此女子是魏侯府的二姑娘魏丹語,京城內頗有名氣的才女,溫雅秀美,聰慧蘭心,受到諸多公子們的追捧。

語畢,還不待褚尋真反應,旁邊又傳來道女聲,“褚小姐哪裏是對詩畫茶藝感興趣的人,我卻也沒想到,她今兒個竟然會來雅集呢。”

話語裏頗有些調侃的意味,不禁叫亭內的其他人側目望來。

褚尋真看去,巧了,是素來與她瞧不慣,有恩怨的舊識,太仆寺卿的女兒何翠芝,原是與褚尋真的表妹蔣婼芸為好友。

但偶一次,蔣婼芸帶何翠芝一道來鎮北将軍府上做客,褚尋真當時正巧沉迷于白磷實驗,與将軍府上下打游擊戰,不想被蔣紅蓉等人揪出,東躲西藏的只為多試驗些。

那日,好不容易研究點成果出來,有些進展,褚尋真便從實驗室裏鑽出,為數不多“沒注意”的形象便被何翠芝瞧了去。

本也沒什麽,可卻沒有想到何翠芝是個嘴碎的,也不曉得安的什麽心,在外面偷偷将其宣揚出去,言語間多是奚笑。

自此,褚尋真這些個不同于京城千金、大家閨秀等的奇葩行徑才被昭顯。

之後,蔣婼芸知曉了何翠芝暗地裏的所作所為,跑去怒罵一通,便與其不再來往。

蔣婼芸是何翠芝好不容易攀附上的“一棵大樹”,在蔣婼芸随父親蔣勝霜離開京城外任後,何翠芝竟記恨上了褚尋真。

只要瞧見,便綿裏藏針,不懷好意的說話。

褚尋真沒理會她,轉頭瞧向褚空澤,但看二哥的表情,也是不知曉六藝雅集竟然是瑞親王戚司安舉辦的。

“…………”

無奈嘆氣,她就應該知道,以後還是和大哥亦或和舅舅出來穩妥些。

恰在此時,亭內傳來道低啞的男聲,“打簾。”

何翠芝的神情稍斂,垂目安靜。

有侍者手持镌刻挑竿将挂于亭子四周的竹簾打起,霎時,光影綽綽,亭內衆人的身形樣貌便俱都顯現在褚尋真的眼前。

只中間一人便叫周圍黯然失色,不論是姿容姝麗的人亦或是撩人蔥郁的景,都不能争其顏色。

褚尋真有些怔怔的想到,他應該便是那位郎豔獨絕,世無其二的瑞親王,怪不得,即使衆人皆道瑞親王喜怒無常,不好相與,卻俱不否認他的姿容甚美,堪為妖孽。

這容貌,這顏值,誰頂得住。

褚尋真不免得聯想到蔣勝雪,舅舅雖然清冷如仙,但瑞親王卻叫人只可遠觀,不敢得罪。

沒瞧見亭內的衆人循規蹈矩,安分守己,難怪亭外雖有澂秋大家的畫作,卻沒有人駐足觀看,也就她和二哥這兩個憨憨沒事先踩點好,竟敢站在外面讨論。

這下,引得瑞親王“青眼”了。

照理說,兩人上前見過禮,瑞親王放過便可,但瑞親王似笑非笑的模樣,竟開口叫他們進來亭中。

這亭內有侯府國公府的公子小姐,魏丹語算一個,還有諸如何翠芝這樣,父親官位品級較低的存在,但不管是哪種,放眼望去皆文臣,褚空澤與褚尋真坐下後,真是渾身不自在。

戚司安叫他們進來後,便不再說話。

亭內一時有些寂靜,半響,有位國公府的公子笑道,“褚二少爺竟然也會來參加雅集,我還以為會是大公子過來。”

褚空澤瞧着與他認識,本想翻個白眼予他,但想到瑞親王在此,忍住了,“穆珺,你當六藝裏的騎射|一項是擺設不成。”

穆珺道,“所以,二公子是來比騎射的?”

褚空澤:“不是,比算學。”

“噗——”

穆珺身旁穿立式水紋錦衣的少年霎時噴茶而出,忍不住笑意,“哈哈大哥,你聽褚空澤說的是什麽,他說他要比算學?!哈哈哈要逗死我。”

“穆珣!”穆珺的嘴角略微揚起弧度,似也是覺得好笑,但想起瑞親王的存在,怕弟弟穆珣不小心沖撞,便示意其閉嘴。

但穆珣沒個眼色,他本就是半大少年,閑不住的性子,先前在亭中規規矩矩的待了一會兒,已是不耐。

“本就是如此,當初讀太學,褚空澤的算術都沒大哥你好,他和別人比,我看是輸定了。”

褚空澤對穆珺道,“你弟弟是不是又欠收拾了?”

他與穆珺當年同在太學讀書,同窗好友,交情匪淺,玩鬧吃住都在一塊兒。

穆珺讀太學時課業繁忙,就難免有些忽略起當時還小的弟弟,這也就造成,在穆珣瞧見與哥哥關系親密的褚空澤後,對他極為看不順眼,每每對上就張牙舞爪的。

褚空澤自然是不能忍,收拾揍幾頓的事情便不可避免的發生,而穆珣又打不過褚空澤。

兩人之間就快要勢同水火,穆珺也頭疼,只能多勸褚空澤別和熊孩子計較。

之後,褚空澤随褚藩良去塞北幾年,回來後,穆珣恰巧去太學裏讀書,此次西珍園雅集,太學也組織學生參與六藝,兩人還是第一次碰見。

“我看你才是不……”

“穆珣!”穆珺有些怒意道,“不想待這裏就出去。”

穆珺一發怒,穆珣便悻悻的住嘴,他還是聽自家大哥的話。

戚司安恰在此時開口,看向褚空澤,“你要比算學?和誰比?”

褚尋真坐在二哥的身邊,微低着頭,卻覺得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褚空澤如實的回答,“是兵部的庫部主事與戶部的有場算學比試,我也參與。”

未提及褚尋真。

穆珣嘀咕,“兵部的怎麽可能比得過戶部的,這不上趕着輸嗎。”

其他人沒有開口說話,但看表情也是如此認為。

戚司安眼尾一勾,白桓初瞧見他那眸光流轉的模樣,便知其對此感興趣。

當即道,“算學比試也挺有意思的,往年的雅集無非是比試詩文書畫,今年不如來些與衆不同的,叫兵部與戶部的庫部主事們來這裏比吧。”

衆人不由得眼角直抽,心道算學比試到底哪裏有意思了?

枯燥無味,索然無趣。

還是一看就知輸贏的比試,更加沒意思。

但瞧瑞親王的神情,顯然是不打算阻止白桓初的提議,于是,白桓初差人去叫兵部與戶部的庫部主事們過來。

少頃,人便到齊,兩部的主事們顯然也想不明白,只是比個算學罷了,怎麽就到了瑞親王的面前……

戶部裏打頭負責的人是度支主事周肅,清瘦文雅的一人,算學極好,當年讀太學裏寒門學子的教院,就是因為算學出衆,被西席推薦給了戶部。

此刻,他上前一步,道,“聽聞兵部的請來一位外援,不知是哪位?”

褚空澤眼皮一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