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蕭府,婢女腳步匆匆的走進蕭素蘭的汀蘭院內。

進到屋裏,婢女仔細的掩好門,低聲道:“小姐,褚尋真站出來回應,竟然、竟然說她就是雁溪先生……”

“啪啦”一聲,是茶盞摔落在地的聲音。

蕭素蘭扶着桌邊站起,眼底含着震驚,面色微變,“她果真如此言說?”

難道,最荒缪的猜想竟然要成真?

婢女點頭:“是,小姐,現在外面都已經傳遍…………小姐,有沒有可能,這只是褚尋真找的說辭或借口?”

蕭素蘭緩緩的坐下,神情微凝的搖搖頭,道:“不可能,她若是說出來,這件事情十有**是真,雁溪……又怎麽能是說冒充就能冒充的。”

但即便是說出來,也不代表這件事情就此結束。

褚尋真要如何證明她就是雁溪先生?

而陛下,又會怎樣處理如此膽敢欺君犯上之人?

蕭素蘭道:“既然外面已經傳遍此事,想必褚尋真已經向陛下請罪,言明自己才是雁溪先生的事情,就是不知,陛下對此是何态度……”

很快,蕭素蘭便知曉了盛佑帝對此事的态度。

蕭府接到了大理寺的傳喚,傳她與相關人等入寺聽審。

安撫了一下蕭家的人後,蕭素蘭便轉身回了汀蘭院。

婢女面容微急道:“小姐,這該怎麽辦……”

蕭素蘭的神情不變,理了理衣裙坐下,淡淡道:“慌什麽,這件事情難道與我有關嗎?”

沒有做些準備,她怎麽敢散播這樣的謠言。

婢女垂下頭去:“小姐是要……”

蕭素蘭的手指輕劃裙擺,眸色微深道:“倚琴,便照之前的安排去辦。”

“是,小姐。”

…………………………

大理寺正式開審此案前,門口處便已聚集了不少百姓,待威嚴甚重的漆紅色長戟高門打開後,辘辘的馬車聲也開始在街道上響起,陸陸續續的,紛至沓來。

瞧着從馬車上下來,魚貫而入大理寺的人,周圍的百姓們無不竊竊私語。

“這輛馬車好像是穆國公府的……”

“前頭進去的還是榮侯府的三小姐呢,她怎麽也會來大理寺?”

“聽說好多太學的學子們都過來了……畢竟……”

馬車來時,百姓們未敢靠近,只敢在一旁偷偷的打量,從馬車的裝扮上便可以瞧出,來的皆是達官顯貴之人,若是稍不注意冒犯到,倒黴的可是自己。

蔣钰風與徐璧等人站在一處,今日不是太學的例休,他們可都是逃課溜出來的,也不知曉回去後會如何受到孫祭酒的處罰。

李戎霄握着手來回的走動,神情就像蔣钰風剛得知時一樣的複雜。

伍善看不過去,拉着他站好,“你行了你,從昨天開始就這樣,能不能好好的待一會兒,走的我們也心煩氣躁的。”

李戎霄低聲喊道:“先生竟然就是雁溪……我還是太難以置信了。”

從謠言傳出後,他根本就沒有懷疑過先生,甚至在想,怎麽會有人用如此大的惡意來誣蔑先生。

而且,先生是先生,雁溪是雁溪,都是他為之尊敬的,且在此前,他從未想到過這兩個竟然會是同一個人。

李戎霄如此,徐璧等人又何嘗不是,但他們還算耐得住自己的情緒。

徐璧不由得問蔣钰風:“你知道先生要如何證明自己就是雁溪嗎?”

他們自然是相信先生的,但同在太學,也有許多的學子并不相信這件事情。

蔣钰風低聲道:“表姐沒有說,但我相信她能夠證明,畢竟自己的東西,自己是最了解的。”

徐璧等人不禁點點頭,心下略微放松。

少頃,待大理寺卿曾問初坐下後,此案正式開審。

曾問初乃是位面容清癯嚴肅的中年男子,為人公正不阿,實實在在的清官,待将褚尋真等人宣上來後,便要先處理造謠生事之人。

“本官手上有份名錄,上面記載了與謠言有關之人的名字,而謠言最先傳出的地方,是蕭府。”

曾問初看向堂上站着的蕭素蘭等人:“對于此事,你們有什麽話要說?”

褚尋真微微詫異的看向蕭素蘭,來大理寺之前,她也沒有想到謠言之事竟然會牽扯到蕭素蘭的身上。

蕭素蘭舉止坦然的模樣:“回大人,素蘭并不知曉此事的緣由,此前也并不清楚竟然是從蕭府內傳出的,望大人明察。”

婢女倚琴站在身後,臉色微微的發白。

曾問初注意到,又問:“那你可瞧見過木筒成像鏡?”

蕭素蘭道:“回大人,瞧見過。”

“在哪裏瞧見的?細細說來。”

蕭素蘭便将那日去仙飨樓的事情說出:“素蘭當日是取李公子找來的孤本,恰巧李公子的手上有一個木筒成像鏡,便予我一觀,素蘭只是覺得有趣,并未想到雁溪先生的身上去。”

李戎霄的面容驚訝又詫異,李崖手上的木筒成像鏡可不就是他的……

曾問初道:“當時李崖可說了什麽?”

蕭素蘭聞言,面露遲疑。

曾問初輕拍驚堂木,面容威嚴道:“大理寺之上,不得有所隐瞞!”

蕭素蘭低頭,輕聲說了出來,其後,曾問初便傳李崖上堂。

待李崖上來後,曾問初道:“李崖,你可曾說過褚尋真研究出來的木筒成像鏡很像是雁溪先生制作出的潛望鏡與望遠鏡?”

李崖拱手道:“回大人,下官确實說過這句話,但下官也曾說過,雖然有些異曲同工之妙,但其實還是不同的。”

“下官當時并沒有認為褚姑娘占據雁溪先生的遺作,也并未造謠此事,望曾大人明察。”

蕭素蘭此時也道:“大人,我與褚姑娘之前只說過幾句話而已,無冤無仇的,為何要造謠此事,壞她名聲,這件事情确實與素蘭無關,但不知為何會從蕭府傳出……”

曾問初看了眼她身後的婢女,剛要說話,便聽榮侯府的三小姐出聲。

榮薇嗤道:“先別說造謠的事情,褚尋真說她是雁溪先生,她難道就真的是嗎?總得要證明一下吧。”

“若證明不了,那造謠便也不是造謠,兩個說法,總有一個是真,如此,又怎麽能算作是造謠生事呢,這叫還雁溪先生一個公道。”

戚司安撐着頭,笑得桃花眼眯起:“本王看榮三小姐的這張嘴挺能說會道的,不如驚堂木給你,讓你來堂上斷案?”

榮薇霎時變了神情,吶吶道:“王爺、王爺說笑了。”

她躲閃的退了一步,退到何翠芝的身旁,別人可能會因為榮侯府的身後有榮貴妃,從而避讓一二,但瑞親王可不會給她留面子。

見榮薇不再說話,曾問初看向蕭素蘭,道:“當日跟在你身後,随你前去仙飨樓的婢女可是她?”

曾問初指向倚琴。

蕭素蘭:“是,大人,倚琴乃是我的貼身婢女,當日确實随我去過仙飨樓。”

曾問初道:“倚琴,回府後你可向別人說起過此事?”

倚琴微微垂頭,顫聲道:“回、回大人,奴婢沒有說過……”

曾問初一拍驚堂木道:“還敢撒謊!”

倚琴霎時臉色蒼白的跪下,身體微微顫抖着,一看就是有所隐瞞的樣子。

白桓初悄聲的問戚司安:“是這個婢女在造謠?”

戚司安卻看了眼蕭素蘭,輕聲回答:“那你說說,她為什麽要造謠此事?”

白桓初搖搖頭,想不明白。

曾問初道:“傳蕭府的春雲上來。”

春雲是蕭府的三等丫鬟,平時在倚琴的手底下做事。

一上來便跪下道:“大人,倚琴姐姐确實同我說過這件事情,她說,褚姑娘研究出來的東西很像是雁溪先生制作出來的潛望鏡與望遠鏡呢。”

倚琴急忙磕頭道:“大人,奴婢承認,奴婢是曾和春雲說過這句話,但、但也僅僅是這句話而已。”

“奴婢真的沒有造謠事端的意思,先前沒有承認,只是因為太過害怕……怕造謠的話真是從奴婢這裏傳出去的……那奴婢的罪過便大了。”

“可奴婢發誓!奴婢真的沒有要誣蔑褚姑娘的意思!”

曾問初問春雲:“她果真只說過這句話嗎?”

春雲微微白着臉道:“倚琴姐姐确實只說相似,并未說出那等造謠的話,但話裏話外卻讓奴婢以為…………而且,倚琴姐姐給奴婢描述過木筒成像鏡的樣子,奴婢覺得好奇,便、便也去問了其他人……”

曾問初:“問的人是誰?”

“是奴婢家裏給奴婢相看的人,之前曾從軍去過塞北,也有幸見識過雁溪先生制作出來的潛望鏡與望遠鏡,奴婢便去問了他,是、是他說褚姑娘将雁溪先生的遺作據為己有……”

褚尋真詫異的微挑眉梢,又扯出來一人?

白桓初不由得低聲道:“這事情弄得……”簡直可笑又荒唐。

戚司安不置可否。

曾問初也蹙了蹙眉,低頭看向名冊:“再傳劉餘升。”

不多時,便有個跛着腳,一瘸一拐的人走了進來,臉上帶着刀疤,自眉中間劃向左耳,刀疤猙獰,瞧着面容也有些兇悍。

劉餘升瘸着腿跪在春雲的旁邊,道:“大人。”

曾問初問,可是由他傳出的謠言?

劉餘升道,他是說過這樣的話。

他眼神帶着懷疑,掃過堂上站着的兩位女子:“不知哪位是褚大将軍的女兒?”

褚尋真略微詫異道:“我是。”

劉餘升的面容霎時激動起來:“你、你為什麽說自己就是雁溪先生?!我明明見過雁溪先生,他是男子……”

褚藩良坐在一旁,聞言怒道:“那是老子找來的替身,你小子又為什麽要造謠生事?!平白無故的挑起事端?!”

聽到褚藩良的話,劉餘升的臉色慌亂了一瞬:“那、那她又要如何證明自己就是雁溪先生?我、我因為雁溪先生制作的東西才撿回一條命,所以平日裏也喜歡研究……”

他從懷裏慌亂的掏出來一樣東西,兩個略微粗糙的圓木筒,還有不知打哪裏撿來其上有裂痕的瓘玉。

瓘玉并不是透明的顏色,帶着劣質斑駁的色彩。

劉餘升道:“草民聽春雲的描述,明明就是這個東西,這是望遠鏡,是草民照着雁溪先生的望遠鏡琢磨出來的,春雲說過兩個一模一樣,草民才……”

春雲打斷他道:“大人,奴婢是說過這句話,但奴婢沒讀過什麽書,大字不識一個,也沒什麽見識,就是聽倚琴姐姐所描述的,兩個木筒加一個瓘玉,可不就是和這個一樣……”

“奴婢、奴婢也不可能見過兩樣東西,當時劉餘升問奴婢,是不是就長這樣時,奴婢才說的是。”

春雲伏低在地上,喊着大人明察,眼神不着痕跡的與倚琴對視一瞬後又離開。

她是沒見過這兩樣東西,但是不妨礙她故意說得幾句話來誤導劉餘升。

劉餘升這個人明明什麽都不懂卻還夜郎自大,半點本事都沒有,家裏人為了那幾兩錢要将自己許配給一個瘸子,臉上也毀了容,她怎麽可能甘心的嫁過去。

所以,倚琴來找她時,她便立即答應了下來。

果然,劉餘升在她故意的引導下,以為褚尋真将雁溪先生的東西據為己有。

甚至,在喝了酒後去與別人誇大其詞,再加上之後有心人的刻意推動,謠言便是這樣一點一滴的流傳開來。

曾問初道:“劉餘升,可是這樣?”

劉餘升臉上冒汗,略微顫抖着說:“大、大人,草民還是那句話,她、她又怎麽證明自己就是雁溪先生……”

曾問初看向褚尋真,道:“如此,你有何辦法證明自己就是雁溪?”

褚尋真道:“請大人允許下人将一些東西拿到堂上來。”

曾問初略微點頭:“準。”

少頃後,便有下人搬着矮桌和略顯奇怪的東西等上來,并将其放在堂上中間的位置。

大理寺門口處觀看的百姓們瞧着不解疑惑,便不由得交頭接耳起來。

伍善暗自興奮的杵了杵蔣钰風,低聲道:“钰風,先生是不是要做些個實驗了?”

蔣钰風微微點頭,也望向堂上的東西:“很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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