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四十五)
次日清晨,阿寶醒來時,錦延又在繞她的頭發。阿寶伸手到腦後把他的手拉過來,貼在自己的臉上,輕輕地嘆了口氣。錦延在她身後将她擁着,低頭去親她頸項裏的絨毛。
阿寶翻轉過來,腦袋在他懷裏拱了拱,找到個舒服的姿勢,又将臉貼着他的胸口,在他胸口親了親,小心翼翼問道:“上次問你姜小八的事……你何時能将他放回來?”
她的腦袋貼着他的胸口,看不見他的臉,只能聽到他的心跳驀地快起來,吓了一跳,還未及擡頭看他臉色,已被他一把從懷中推開。
他微微惱怒:“你為何認定是我将他流放到西北?那永清縣令被判了個斬立決,你小八哥乃是永清縣令的得力幹将,這些年為了那貪官斂財也出了不少的力,再加上此次剿匪不力,雖被流放西北,卻也保住了一條命,在我看來還是輕的——你莫要再我面前提起你的幾個哥哥了,否則……”他說着話,已翻身下了床,穿好衣裳,轉身就走,到了門口時,又回頭睨她一眼,神色冷然,“你那愛讨價還價的性子還是改改的好!否則倒會讓我以為……”頓了頓,沒有說出下半句話,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阿寶呆了一呆,忙爬起來,胡亂披了一件衣裳,追到房門口,用從前長樂街坊那裏學來的罵街架勢跺着腳喊:“周錦延,你有種不要再過來!你再來不是人——”
她這邊廂喊着,他已是走遠了。
阿寶想想不甘心,想要追上去跟他說清楚,只是如今才三月底,外頭到底還有些寒,被凍得打了個寒顫,又鑽回被中睡了個回籠覺。
阿寶聽聞柔安病着,且拖了一個多月尚未養好,着實有些憂心,便帶着桑果去柔安那裏探望。柔安躺在院中曬天陽,面色看着還好,小果子在她身旁正吃着點心。見阿寶過來,小果子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施了個禮。阿寶奇道:“怎麽幾天未見,你和我倒生分了起來?”
小果子還未答話,柔安先将阿寶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微微笑道:“恭喜妹妹。”阿寶呆了呆,面上紅了紅,心中忽然覺得委屈,撇了撇嘴,眼見要哭。柔安便又道:“傻妹妹,你收了心,從此安心在這裏過下去罷。”
阿寶扭扭捏捏地問:“好姐姐,你不生我的氣麽?”
柔安笑道:“我娘家的大哥家新近添了一對龍鳳胎,上個月滿月,我與他去吃酒……吃酒時,我大哥兩口子把一對雙胞胎抱出來給客人看,那一對龍鳳胎胖乎乎的,甚是好玩兒。我心裏羨慕得不得了,也抱一個交給他抱了會,那小娃娃握住他的手指不放,他看人家那小娃娃的眼神……”柔安面上笑容隐去,喉嚨哽住,喘了喘,抓住阿寶的手道,“所以,好妹妹,你一定要給他生個孩兒。我這病橫豎是好不了了,因此也只能指望你了……”
阿寶的手被柔安抓得生疼,忙滿口答應:“好好好。”一邊扶着柔安躺好,給她蓋着的薄被子掖好,又胡扯了幾句,便帶着桑果落荒而逃。走到半路,恰好遇着阿嬌帶着武姨母也來看望柔安。阿嬌見着她,便拿手指戳着她的腦袋,恨恨道:“我叫你個死沒良心的東西,回來幾天,都見不着你的影子!你也該來看看我,讓我也歡喜歡喜!”
阿寶盯着自己的鞋面看,口中胡亂答應道:“是是是,等過兩日一定去看你。”
阿嬌便又換上了一臉喜色,與武姨母眨眼笑道:“姨母你瞧我說的沒錯吧。”
武姨母唯唯幾聲,也拉着阿寶道:“你們如今姐妹都在一處,今後也可有個照應,再好不過,再好不過了!”
阿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中覺得厭惡又難過,便掙脫開來,趕緊抄小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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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在後頭與武姨母笑道:“她也有面皮薄的時候。”
阿寶才跑到花園,卻見小果子藏在小徑旁的一簇月季花後頭,阿寶便上前拎着她的耳朵,将她拎出來,笑道:“你個小鬼,躲在這裏作甚?”
小果子嘻嘻笑道:“等你呢。”又看看左右,問,“你可是做了咱們将軍的三夫人了?”
阿寶面色變了變,道:“我不是什麽夫人娘子小老婆的!你莫要再胡說!再胡說我要生氣了!話說回來,你是聽誰說的?”
小果子先賠了個罪,又笑嘻嘻地說道:“我是聽我爹說的。”
阿寶跺腳道:“連你爹也知道了,那阖府上下大約無人不知了。”半響,又好笑道,“你爹不是啞巴麽?怎麽也愛嚼舌頭,他都是怎麽和你說的呢?”
小果子便有些生氣:“我爹是啞巴怎麽啦?我爹是啞巴怎麽啦?他口不能說,卻還有手,他打手勢我也能知道他說什麽。”
阿寶笑了笑,摘下幾朵粉嫩月季花給她插了滿頭,口中敷衍到:“莫要生氣啦。我有事先走了,你下回來找我玩兒吧。”
小果子拉住阿寶袖子,換做一臉谄媚之色,道:“好姐姐,你若是生了公子小姐,讓我去做貼身服侍的人,可好?”
阿寶惱羞成怒,跺腳發恨道:“怎麽一個兩個都是這樣說!”說着話,臉卻是又紅了,轉身要走時,小果子忙豎起手指“噓”了一聲,阿寶也豎起耳朵,便聽得不遠處的一片桃林裏似乎有女子的哭聲及男子的說話聲,再仔細一聽,有一個人的聲音是錦延的,另外一個女子泣不成聲,卻聽不出是誰。
小果子眼珠子轉了轉,蹑手蹑腳地往後退,阿寶上前一把拉住她,笑道:“有好戲看,你怎麽反倒逃了。”
桑果半天沒有出聲,這時便勸道:“好小姐,咱們回去吧——”
阿寶已順着聲音找到了那兩個人說話的地方。
一個華服女子站在一棵盛開的桃樹下,桃花開得像是一簇簇的火,映得花下的人兒也極美。那極美的人兒眼下拉着錦延的手,哭個不住,大約哭得累了,幹脆環着錦延的腰,将頭靠在他的胸口抽泣。錦延面色淡淡,任由她環着靠着。
阿寶躲在一簇花叢下,随手扯下一朵花,一下一下地揪着花瓣,笑眯眯地看不遠處那一出才子佳人後花園幽會的好戲。
桑果跺腳嘆氣,悄聲與小果子道:“晦氣,晦氣,今兒出門時忘記看黃歷了,今兒大約不宜出門。”
桃花樹下那美人兒靠着錦延的胸口落了半天的淚,大約恢複了些力氣,便仰臉楚楚可憐地說道:“我哪裏比不上她我哪裏比不上她你若是嫌我性子不好,我改便是了……”半響見錦延沉默無語,又來了氣,哭嚷道,“她有什麽好?她有什麽好?不過是個罪人之女罷了!你莫非專愛罪人家的女兒麽?”
阿寶這才看清,那美人兒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宿敵陸家柔華郡主。
阿寶揪了滿地的花瓣,聽到錦延說:“她性子不好,又愛記仇,當心她記着,以後想着法子氣你,你這些話今後莫要再說了。”
阿寶生氣,将手裏的花瓣惡狠狠地揉碎,問桑果兩個:“我性子不好?我愛記仇?我專會做氣人的事?”
桑果與小果子兩個極快地對視一眼,再若無其事地各自扭開了頭。默認了。
阿寶氣惱,正要發作,忽見錦延對她的藏身方向招招手,道:“阿寶,過來。”
阿寶将花瓣扔下,手在衣裳上擦了兩下,這才從花叢後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柔華吃了一驚,盯着阿寶腰身深深看了兩眼,知道她上回撒謊騙了自己,害的自己回去差些兒哭瞎了眼,氣炸了肝。今日見她又自然而然地依偎在錦延身旁,心中更是忿恨難平,深吸了兩口氣。強忍了。
阿寶也是新仇舊恨齊齊湧上心頭,面上卻半笑不笑的,道:“我道是誰在勾引我家男人,卻原來是柔華郡主你。”
錦延得意,便露出了“你看,我跟你說,你非不相信”的神情來。
柔華氣得眼睛發紅,怒道:“你個撒謊精!你自己又比我好到哪裏去?!你還不是搶了你姐姐的男人!”
阿寶叫她戳中痛處,窒了一窒。
桑果知道阿寶怕柔華,第一回她主仆二人被柔華送給三姨兄,受了好些驚吓。第二回也是寡不敵衆,還是她跑去把錦延搬過來做救兵,且當着錦延的面,總麽也要文雅些,此時答一句“我與他一見鐘情,兩情相悅,歷經許多苦難,才有情人終成眷屬,最終走到了一起呢”應當是最妥當的。
錦延見阿寶微微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以為她會一橫到底,說出“我就是搶了他,你怎麽着吧”這種話來。
誰料阿寶還記着早上他拂袖而去的仇,只見她轉着眼珠子,得意洋洋、小人得志地與柔華道:“我卻與你不同,你是求而不得,我是甩也甩不掉。我原本已決定要遠走天涯,今生再不回京城,誰料卻又被他帶着兵馬千裏迢迢地捉回來,哭着喊着要我收了他,若是我不要他,他立時三刻便要去跳湖,我是怕他一時想不開,也怕我姐姐沒了依靠,所以才勉為其難地要了他。”言罷,回身笑問錦延,“是也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現本文的評論都集中在後面幾章,當中好多章都是零蛋。這是什麽情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