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四十六)
錦延額上青筋凸起,用力揉了揉眉心,咬牙半響,總算顧全大局,沒有敵我不分,從唇間緩緩吐出一個似是而非的“是”來。
柔華嘴唇咬得發白,噎了許久,重新為自己鼓了鼓氣,才又換做了一臉鄙夷之色,冷冷笑道:“說起你出遠門,我倒想起了一樁事:前幾日我聽我大哥說,離京城不遠的一個叫做永清縣的地方,那裏有個叫做什麽山什麽寨的地方鬧山賊,又聽聞那山賊擄了許多女子上山……你正好也出門在外,可曾遇着那些山賊?”
阿寶亦冷哼道;“實不瞞你說,我便是去了那永清縣雞鳴山獅吼寨五日游,去程有專人來接,回程則有官差發放盤纏,護送回鄉;山上風景不賴,夥食也好,頂頂好的是食宿全免;運氣好時還能扮成壓寨夫人過過瘾。你若是也想去,我等下便将路線抄寫給你,省得你走冤枉路——”
柔華指着阿寶:“你、你、你……”她自娘胎出來,活了二十多年也沒有遇到過這等厚臉皮的人,吵架又遠遠不是她的對手,氣得說不出話,只能拿手指不住地點着她。此時只恨皮鞭沒有帶在身上,今日帶來的一幫子人倒是能吵能鬧的,可惜适才為了方便與錦延說話,特意将身邊人等都趕得遠遠的,因此也沒人能幫腔。
阿寶奇道:“咦?我愛去哪裏便去哪裏,與你并無幹系,你為何要生氣?”又好心道,“我早先聽人家說過,女子一旦上了年紀,最好不要多生氣,經常生氣的話,只怕老的更快,臉上褶子更多,将來更難找到夫婿——”
錦延也聽得忍無可忍,伸手給了她一個爆栗子,喝道:“夠了!”
阿寶住了聲,一手掐腰,一手往他身上擰了一把,哼道:“死樣,竟然兇我?”這回學的是從前朱舅父家的東鄰、賣豆腐的張娘子罵她家懶鬼男人的做派,見錦延臉色不善,眼見要翻臉,趕緊撒開腿跑了,待跑的遠了,又回身飛了個怪纏綿的眼風給他,口中嬌滴滴地喊:“錦延哥哥,我先走啦,你記得晚上早些來啊!”
柔華若不是扶了身後的桃花樹,只怕當場便會暈死在地;若不是碰巧随身帶着清心丸,只怕暈死醒來後還是難免要吐血身亡。
阿寶帶着桑果又去了四姐家。四姐夫的傷養得稍稍好些了,只是一天裏躺着的時候多,起來的時候少,更做不了什麽活計;小寶兒正是蹒跚學步的年紀,一個不留神,便要摔一跤。四姐既要照料四姐夫,又要看着小寶兒,每日裏也是忙得顧頭不顧尾。恰好這兩日小寶兒夜裏踢被子,着了涼,有些發熱。四姐連着兩天沒睡好,直熬得眼睛通紅,嘴角發了好些燎泡。
适才她二人敲了許久的門,四姐才出來開門,一見着她兩個,立馬轉身進了屋子,轉眼又一陣風似的出來,将一把碎銀子撒到阿寶身上,道:“你放下這些銀子便能心安了?你說不定是心安了,我拿着你的這些零碎銀子便能忘記我爹的死了麽?你做夢去吧!說了叫你不要再來,恁地厚臉皮!”
阿寶愣怔片刻,默默将銀子收起來,與桑果對視一眼,各幹各的去了。
她兩個人一個洗漿,一個灑掃;一個提水,一個抱柴。花了半天功夫,将四姐家裏收拾得幹幹淨淨,又一起出去買了許多菜蔬回來,眼見天色暗了下來,兩人又一個燒鍋,一個掌勺,燒了三菜一湯:油鹽炒香椿芽,小蔥炒雞蛋,紅燒鲫魚,黃豆豬骨湯。阿寶将菜都擺上桌,擦擦手,入內喊四姐夫道:“四姐夫,你記得多喝些骨頭湯,傷能好得快些。”又跟四姐說了一聲,“我走啦,過兩天我再來。”
四姐不理她,抱着小寶兒扭身入了屋子,把門“砰”地帶上,四姐夫過意不去。忙道:“咳咳,你兩個受累了。天眼見黑透了,早些回去吧。”
阿寶回了渡月居,桑果站在門口高聲問:“咱們晚上可吃些什麽好呢?”
自從錦延出入渡月居後,桑果無事不敢進阿寶的房中,說話不是隔着窗子便是站在門口。
阿寶長出一口氣,道:“怪累的……想吃和四姐家裏一樣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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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果便笑道:“你早不說!下趟咱們厚着臉皮在她家裏吃完再回來。”
房裏黑咕隆咚,阿寶點了根蠟燭,轉眼瞥見錦延一臉陰沉地坐在她的床上。
阿寶拍拍胸口:“乖乖,吓我一跳!”手中的蠟燭險些掉地,便問,“你何時過來的?”
錦延不答話,只管面色陰沉地盯着她看。
阿寶啧啧道:“我讓你早些過來只是氣柔華而已,你竟當了真?”怪好笑似的嘿嘿笑了兩聲,問,“你晚飯吃了沒有?若是沒吃,我讓桑果多做些。”
錦延向她招招手,道:“過來。”聲音不高,但能聽出隐含的怒氣。
阿寶放下蠟燭,挨挨蹭蹭地走過去,剛到他身邊,被他猛地拉扯過去,壓倒在床,他垂首看她,似笑非笑道:“莫阿寶,你往你那四姐家跑得那麽勤,可是想要有一天與你的小八哥重逢?”
他的頭發半垂在她的臉孔上,微微一動,便刺得發癢,阿寶想要将他的頭發拂開,手卻被他扣在頭頂,動彈不得。她便掙紮着奮力擡頭,往他下巴的胡子茬上親了一口,說了一聲“傻瓜”,躺下,歇息一下,喘口氣,又擡頭,這回往他唇上親了一口,又笑說一句“傻瓜”。
錦延似乎極為震動,慌忙将她的手放開,自己身子也從她身上挪開,面上竟現出有些與委屈相似的神情來,手撫着她剛剛親過的地方,久久不能言語。
阿寶爬起來,看他的臉,不由得好笑起來,似乎從來沒人跟他這麽說過似的,于是又嘿嘿笑了幾聲,雙手攬着他的脖子,半個身子都吊在他身上,腦袋伸進他的頸項中一通亂嗅亂親,親得他的頸項濕淋嗒滴,又伏在他的耳邊輕笑道:“傻瓜,我早就開始喜歡你啦,只是不好意思說而已……”口中說着,手已伸去拉扯他的衣帶。
錦延稍稍平靜下來,睨她一眼,幽幽道:“就你?你曉得‘不好意思’這四個字怎麽寫麽?”
桑果心急火燎地淘米煮飯,在竈裏塞了一把幹柴炖骨頭湯,再去擇菜洗菜切菜,等幾個菜洗好切好,飯也正好也熟了,忙把飯盛出來放着,再接着刷鍋炒菜,幾個菜炒好時,已花費了不少工夫。怕阿寶等不及,便将先炒好的幾個菜并米飯用托盤托了,端到阿寶房門口,高聲喊道:“小姐,菜好了——”
阿寶沒有聲音,桑果便疑心她餓着肚子睡着了,忙又揚聲喊道:“小姐,菜好了!快起來吃飯!湯也快好了——”正要推門進去,卻見房門從裏面被打開,頂着一頭亂發的錦延趿着鞋子,半敞着胸膛,伸手接過她手中托盤,伸出一根手指“噓”了一聲,道:“莫吵。”
桑果張着的嘴久久合不上,傻傻地站在阿寶的房門口,一顆心如同竈房裏正在炖的那鍋骨頭湯,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小泡泡,內裏早已酥軟一片,氤氲出來的霧氣如同涓涓細流,曲曲折折地彙入門口鏡湖中去了。
錦延開始讓人往阿寶的房中搬他的衣物棋盤書劍等,阿寶哀嘆:哎呀呀,我的地方這麽小,你都給我占滿了!哎呀呀,怎麽搬來一堆東西,就是不見有銀子?
錦延便與她說道:“要不你搬到我的房中也可。”
阿寶笑問:“你的兩個老婆難道不會吃醋麽?”
錦延想了想,也笑道:“我兩個老婆好像從來都沒有吃過醋,大約她們加起來都不如你會吃醋。”
阿寶歪頭想了想,又搖頭道:“我一輩子都住在我的渡月居裏,哪裏也不搬。”
錦延看她一眼,沒說什麽。
阿寶這一兩年間時常做噩夢。
有時是一個面目模糊的人跟在她後面追她,她心裏着急,卻提不起腳,邁不動腿,眼睜睜地看着那個面目模糊的人追過來,将要靠近她時,她必定要吓醒;再不然就是睡得好好的,忽然一下子如同跌入萬丈深淵般的一個踏空,腦子裏一個激靈,就此吓醒了。醒來後則是一身冷汗,再接下來必然是睜着眼睛直到天亮時才能再次入睡。
自錦延過來後,她漸漸地不再做這兩個從前常做的噩夢了,有時夜裏偶爾醒來,擡眼便是他的胸膛,她便覺得莫名的安心。
只是她的屋子小,床也不寬,因桑果瘦小,從前與桑果一起睡時,倒不覺着擠。錦延身形高大,與他擠在一處,動不動就要出一身薄汗,因此阿寶甚是煩惱,怪不好意思地與他道:“還是換個大些的床吧。”
錦延想了想,搖頭道:“不用換,這床正好。”又納悶問,“我都不嫌小,你嫌什麽?”
阿寶雖然是無名無分,獨居一隅,但府裏頭的人如今對她也是有言必從,但她縱然再厚臉皮,也不好意思開口吩咐人給她換個大床,好在擠着擠着也就習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月末有點忙,只能一周兩更,等過了月末就好了。不過話說回來也差不多發了三分之二了。
作者6/27日開始發文,第一次發文不懂,一天上傳了20章左右,把存稿都發完了。現在才7/25,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準确來說是28?29天,已經發了56章了,所以平均是1天/2章的速度,實際上已經很快了。
第一次發文,什麽也不懂,導致忽多忽少,給大家造成這種更新慢的錯覺,作者道歉,鞠躬,請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