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人有千面
陸鶴洋是路葵的學長，她高一那年，他剛好高三。
他早就知道她今晚有場同學聚會，原本是沒打算去的，但接到她的電話時，他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了眼，然後發現她的車就在樓下。
林溪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聲道：“我不會給任何人簽名。”
陸鶴洋皺了皺眉：“你這也太不近人情了，她們喜歡你才會跟你要簽名，簽個名而已，浪費不了你太長時間的，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
林溪白走到路葵旁邊：“你男朋友好吵。”
路葵唇角微勾，喜不自禁，颔首道：“我也覺得。”
她承認，他對陸鶴洋的代稱讓她覺得很滿意。
林溪白唇角扯出幾分淡薄的弧度，對路葵說：“我已經退團了，你可以讓你的女同學們，換個愛豆。”
路葵：“說得在理，不過溪白，你是不是還打算退出娛樂圈啊？”
“暫時沒這個打算，不過以後可能會是低付出低産出。”
“低付出低産出？這是什麽意思？”
林溪白：“簡單說來，短時間內你聽不到我的新歌了。”
路葵：“？？？”
別走啊，她還沒鬧明白呢。
陸鶴洋擡頭看了眼林溪白的背影，眉心擰成一團。
他走到路葵身邊，問：“剛才你倆聊什麽呢，那麽開心？”
Advertisement
路葵：“你覺得我開心嗎？”
“你不開心嗎？”
她聳聳肩：“不開心。”
陸鶴洋：“那怎麽才能讓你開心？”
路葵指了指自己的紅唇，眼底帶笑：“除非……你親我一下。”
晚上九點半，林溪白坐在角落看手機，手裏一直拿着那份重要文件。
他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饒是如此，還是有不少女孩子過來跟他搭讪。
但林溪白對待外人能說一個字就絕對不說兩個字，他這樣的态度着實很趕客。
連悅給他發了條晚安的消息，他看到了，但不知道該回什麽。
他手指微動，點進連悅的朋友圈，從上面一直翻到最下面。
她的朋友圈說不上多有趣，但也不算乏味。
大多是一些關于他的Q版頭像，看得出來，全都是出自她的手筆。
她也和大部分女孩兒一樣，習慣在朋友圈分享生活，拍一拍今天吃了什麽好吃的，想一想明天要吃什麽。
她去過游樂場，玩了跳樓機和過山車，大概是和她助理一起去的。
她曬過他們的演唱會門票，位置在第一排。
而且每次都是第一排，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翻到最下面，她的朋友圈竟然還有讀者的評論截圖。
【好開心，又收到小天使的評論啦，雖然只有兩條，但還是好開心嗷嗷嗷！！！我一定會把這部漫畫好好畫完噠！懷挺！】
兩條評論很簡單——
【情節還蠻有趣的，希望大大穩定更新~】
【我喜歡這個畫風，好可愛啊。】
這條朋友圈的發布時間是前年，5月29號。
當時連悅正在連載她的第一本漫畫，所以僅有的幾條評論對于她來說顯得特別珍貴。
她很珍惜每一位正版讀者，包括現在，她每看到那些評論，繼續想情節繼續畫的信念都會增加幾分。
最後，他整理出了幾條還算有用的信息。
連悅是在前年五月底開始畫漫畫的，她大學學的就是美術設計。
她很喜歡去游樂場，每年至少要去兩次，都會選擇在春秋季節，而且特意避過了節假日。
還有，她最喜歡的食物是糖炒栗子、糖葫蘆以及烤地瓜。
她最新的兩條動态是——
【冬姑娘來啦，別的女孩子可以把手放在男朋友兜裏暖，而沒有男朋友的我，只能把手放在我香噴噴的烤地瓜、剛出鍋的糖炒栗子上暖一暖。】
【今天跟妍妍出去逛街，我買了兩串糖葫蘆，她嫌酸，吃了兩顆就不吃了，為了避免浪費，剩下的我全吃了，好撐好撐好撐！！！】
林溪白看到重複了三遍的“好撐”，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以前沒有發現，現在慢慢了解之後，他覺得她真的很可愛。
下一瞬，林溪白關閉她的朋友圈，腦海中卻時不時地浮現出她各種樣子。
坐過山車時大喊大叫，風吹亂頭發的她；忍着酸把兩串糖葫蘆全部吃完眼睛都眯成一條縫的她；接機時不小心灑了他一身水，兵荒馬亂的她；還有，抱着pad認真畫畫的她。
千人千面，可連悅一個人就可以擁有千面。
林溪白訝異于自己腦海中浮現的種種畫面，擡手狠狠按了幾下眉心。
索要簽名不成反被拒絕的女同學聚在一起聊閑天，眼睛還時不時地往他這邊瞟。
“聽說他要退團了呢。”
穿鵝黃色連衣裙的女人問：“剛才你們要簽名都被拒絕了？”
“嗯，他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直接就跟我們說‘不’了。”
“你們知道林溪白手裏那份文件是關于什麽的嗎？”
“不清楚，那文件被他護得很結實呢，誰有機會看啊？”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更好奇啊。”
路葵挽着她的小姐妹走過來：“大家來這裏就開心玩兒嘛，怎麽老是關心人家私事？”
“路葵，你知道那份文件的內容是什麽嗎？你和陸律還有溪白哥哥好像是一起來的。”
“這個啊，我還真不清楚。”
女生好奇心被勾起，還沒得到滿足自然不甘心：“那陸律知道嗎，葵葵，你是他的初戀，你去幫我們問問嘛……”
路葵：“問出來你給我多少錢？”
女生：“……”
她狠狠瞪了路葵一眼，轉身走了。
路葵才不在意這群人怎麽想，不過她今晚真的是受人所托，所以才把林溪白給叫過來的。
陸鶴洋在林溪白身邊坐下，問：“你真打算跟連家那位小公主結婚了？”
他也是跟路葵聊到最近發生在溪白身上的新聞時，想起的這茬。
他之前給他發來的資料裏，協議書的女主角就叫——
連悅。
不過，他最近的記憶力着實不太好。
林溪白頭也沒擡，淡淡應聲：“嗯。”
陸鶴洋顯然很少遇到像他這樣的當事人，頓了幾秒才開口：“你真的确定嗎……”
林溪白關閉手機，擡眸看他一眼，面無表情：“怎麽？你有意見？”
陸鶴洋：“你看你急什麽，我的意思是，你這麽做，問過你父母的意見了嗎？萬一，我是說萬一啊，萬一他們不同意，那你……”
林溪白唇角無聲地扯了下，皮笑肉不笑地道：“他們的意見不重要。”
中考擇校、文理分科、填報志願，一直到大學他去參加節目，加入男團，他們從未給過他任何意見。
所以現在，他也不需要他們的意見。
陸鶴洋：“？”
“我是和連悅結婚，所以只要她同意就可以。”
陸鶴洋：“萬一她不同意呢？”
林溪白沉默了一秒，而後道：“那我就一直追。”
陸鶴洋側眸，看到他無比認真的眼神不禁虎軀一震：“真愛上人家了？”
林溪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同學會晚上十一點正式結束，路葵的高中同學們三三兩兩地散去。
林溪白放下二郎腿，起身，整理了下襯衫，正要随他們一起離開，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身姿優雅，這麽多年來似乎沒什麽變化，歲月在她身上根本就沒有留下什麽痕跡。
路葵紅唇輕揚，踮起腳往林溪白那邊湊了湊，壓低聲音道：“現在知道為什麽我家男人今晚一定要把你拉過來了吧？”
其實是她接受了林溪白媽媽的委托，之所以沒有提前告知他，第一是因為她也沒想到今天會在明月潭遇到林溪白；第二則是因為廖阿姨是在他們把溪白拉過來之後才通知的。
她從別墅區趕到1998也需要點時間。
林溪白唇角抿成一條直線，垂眸看了眼面前的女人，百感交集。
路葵說完，就拉着陸鶴洋出了包廂門。
走之前，還不忘跟廖佳怡打招呼說再見。
廖佳怡朝他走過來，喊了聲：“溪白……”
他在那裏站了好久，半晌才反應過來：“您怎麽過來了？”
“你不歡迎媽媽？”
“沒有。”
“那你是心情不好嗎？”
“不是。”
“媽媽這次來看你，讓你不開心了？”
“沒有，只是有點意外。”
他攥緊手指，那份文件也多出了一層又一層的褶皺。
廖佳怡走到柔軟的沙發旁邊，道：“來，溪白，你過來坐，媽媽有話跟你說。”
林溪白聲音很淡，帶了點不明朗的自嘲意味：“我已經坐了一晚上了，不想繼續坐。”
“好，媽媽不強迫你做任何事，不過溪白，你的終身大事應該跟媽媽商量一下的。”
林溪白扯了下嘴角：“想讓我跟您商量，那您為什麽現在才出現？”
這事兒不難猜，應該是陸鶴洋告訴她的。
五萬塊的律師費他也別想要了，連一個做律師的職業操守都沒有。
“媽媽生病了，是很嚴重的病。”
林溪白眼底的笑意一點一滴消失殆盡：“什麽病？”
廖佳怡很平靜地說：“乳腺癌。”
他愣在原地，原本深邃清澈的眸光落上了幾分渾濁。
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廖佳怡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不全是怕你擔心，那時候媽媽自己都有點受不了，不知道該怎麽辦。”
“所以您就跟一個澳大利亞人出了國？”
林溪白手掌握成拳狀，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原本是想問問她病情到底如何了的，一開口卻變成了這樣。
廖佳怡緩緩擡眼，注視着自己的兒子，眼底滿是愛意：“格羅弗醫生在這方面很有研究，他給我做了手術。”
她的聲音很好聽，獨特的音色一直保持到現在，沒有任何多餘情緒的話語卻更能深入人心。
林溪白避開她的視線，薄唇略微發顫：“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