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站在三隊隊伍裏緩緩挪步的宇漠倒是松了口氣，伴着尚錫規律的呼吸聲想起自己離開九州，來到這個非日常的金都基地的前因後果，日常生活突然有變的那一天，歷史老師正在講課，講課的內容讓他想起曾經讀過的一本書
公元二十二世紀，2118年，平靜的蔚藍星球——地球，終于熬過了長達50年的第三次世界大戰，迎來久違的和平。
史書記載，公元二十一世紀末期，自由主義和民主主義精神被時代洪流抛棄，叢林法則逐漸盛行，世界霸主美國首先聯合同盟國更改外交政策，嚴重違反國際條例，大範圍掠奪資源，為争取正當權益，各地受壓迫國家奮起反抗，終于打響戰争的第一炮。這場史無前例的戰争幾乎波及全世界，大量使用的核武器和生化武器使地球失去接近一半的人口，并且摧毀了生态環境，使地球溫度短短十年內上升5攝氏度，曾經作為稀缺資源被各個國家争相搶奪的碳排放指标徹底失去意義，人類清楚地意識到已經無力逆轉這顆星球的大環境，只能試圖建起巨大的人造生物圈模拟400年前的地球環境以期繼續生存。這一代人，大力發展航空科技，探索宇宙空間，對其他星球的研究熱情空前高漲，人人都明白，自己很可能是這個星球的末代居民。400年前古老的預言成真，地球永遠不會毀滅，毀滅的只可能是人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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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壁皆白的房間正中，亞洲城市俯瞰模型上空升騰起一朵一朵蘑菇雲，雲下建築轉眼湮滅散作飛灰，攜帶導彈的戰機如同蒼蠅一般旋聚上空，導彈劃破天際留下穿雲而過的痕跡，直直撞上東京鐵塔，鐵塔尖嘯着支離破碎，如同一座座繁華都市一般轉眼破敗，以這個尺度來看，甚至看不到人類的影子，城市本身就是個巨大的生命體，戰争殘影掠過就奪去它呼吸的光影年輕的女老師揮手劃過，全息模型如一團煙霧被打散，又瞬間凝成一團，形似一個杯子蛋糕，只是其中隐約看得到規模宏大的城市剪影
老師指着模型繼續講授
“這便是咱們現在生活的生物圈——九州。”
她輕叩桌面，杯子蛋糕瞬間複制成六個，仔細看會發現內部城市的輪廓略有不同
“這樣的生物圈，世界範圍內一共有六個。亞洲的九州，歐洲的衛城，北美的諾亞方舟，南美的阿茲特克，大洋洲的利瓦爾以及非洲阿特拉斯。六個人造生物圈由各個大陸殘存的人類盡力建起，構成如今我們所生活的世界的全貌。”
女老師頓了頓，環視一圈，二十人中只三四人認真聽她講，其餘人眼神落在虛空，明顯是用ALI植入系統看其他的東西，但她也對此無能為力，當下風氣就是如此，科學技術似乎永遠比歷史文學要有用的多，面對着不配合的聽衆，她也沒有心思再講下去，伴着提示下課的機械音草草結課
“那麽這節課就到這裏，感興趣的同學可以在課後找些相關書籍了解更加詳細的內容，書目已經發送到每一位的ALI系統。那麽，沒什麽問題的話可以下課了。”
女老師走近北向牆壁，徑直向牆上撞去，眼見就要碰壁，牆壁卻像是水面一般破開些許被她輕易穿過，等她後腳踏出，又立馬恢複平靜
老師離開後教室活躍起來，同學三三兩兩全都走出去，只剩宇漠和游羽仍坐在原地，宇漠開ALI，在文件欄找到了老師說的文件，确認完便退出，關了懸浮在眼前的虛拟屏幕，碰游羽的胳膊
“下課了，咱們走吧。”
被碰到的人這才将眼神從虛空收回，環視空無一人的教室，然後手指在桌面輕敲幾下，空無一物的桌面上突然出現一副虛光鍵盤，他的正前方也顯現出完整屏幕，他打開了自己的ALI共享模式，示意他看過去，在屏幕正中，一個圓形金屬薄片懸浮着全方位展示自己的形态，黑色微型晶體，遠看像枚鑽石耳釘，掩蓋着內裏精密繁複的機械構造
游羽指着屏幕，一臉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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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腦電波交流器，成了。”
身邊男生捂住他的嘴，輕噓一聲
“教室裏有監控。”
腦電波交流器，顧名思義，是一種能使人們無需開口就可以相互交流的機器，100年前就被研制出來，但在使用中發生了許多問題，比如學生用來考試作弊而監考老師很難監管，體育賽事運動員違規交流裁判很難發現，甚至劫匪作案時都可以靜默的相互交流随時逃跑，讓警察的抓捕難度增加……許許多多的實例都證明腦電波交流器反而使社會不安定性增加，因此僅僅試行3年，就被禁止民間使用。自此之後所有腦電波交流器僅供軍用，全由國家指定企業生産，管理監控甚至嚴于槍支，像游羽這樣偷偷研制屬于非法制造，一旦被發現就是重罪
游羽被他突然貼近的身體吓了一跳，心髒倏忽漏跳了半拍，甚至沒聽清他說什麽，滿腦子都是他那雙粲然的眼睛，他無意識道
“哦……哦，那咱們出去說。”
他抓起桌上的小盒子收進包裏，順手背上包，狀若無意的環住身旁人的肩膀推他出去
見他還一臉警惕的打量着周圍，才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巴掌大小的黑色圓餅給他看
“別擔心，我帶了幹擾器，最新研制，幹擾一切監聽監控設備。”
宇漠瞥了一眼，有些無奈地道
“這個可以這麽大搖大擺的拿出來嗎？”
在機器很大程度上代替人類執法的今日，幹擾器顯而易見是不能随身攜帶随時使用的東西，如果執法系統發現某處監控異常，會自動轉入人工判定系統，通過穩定光纖連接的抗幹擾監視器再進行确認，發現幹擾器就會觸發警報
游羽擺擺手
“放心，完全沒問題。這是我的實驗項目，目前還有使用許可。宇漠來來來，走這邊。”
童宇漠被他帶着走進一條岔路，路邊是一片湖岸草坡，兩人找地方坐下，觸目可見并沒有行人，他搶在游羽前開口
“最近睡得好嗎？是不是為了做它廢了不少功夫。”
游羽答
“一向很好，挨着枕頭就睡。”
宇漠揉亂他的頭發
“那就好，好好睡覺吃飯，這些東西少費些心思吧，還長身體呢。”
游羽笑出聲
“你怎麽總有種長輩的口氣？而且，我已經比你高了，你沒發現？”
宇漠回想一下兩人并肩時錯落的高度，任命道
“是吧，我已經長不高了，所以讓你好好長身體嘛。”
童宇漠皺着臉，像個剛出籠的小包子，還冒着熱氣，身高一向是他的弱點，距離180剩下的那1公分，他早晚喝牛奶，每天縱跳，努力了2年沒有一點成效，已然心如死灰
游羽暗自好笑，嘴裏還是安慰他
“二十三竄一竄，你還有三年，使勁兒竄。”
兩人閑話幾句，終于說到正事，宇漠講
“我借了傳輸間，明天上午，咱們去那裏把它做出來。”
游羽點頭
“行。監控一類的我來搞定，絕對不會留下證據。”
他猶豫片刻，還是老實交代
“不過，這個設備有點缺陷，它植入皮下以後，有可能會和神經元交叉，就是說以後很難取下來。你，介意嗎？”
嘴裏是問句，眼裏卻是明晃晃的央求
毫無疑問，游羽是個天才，從小就在基因篩選中被認定為高智商人才，也在成長的過程中不斷驗證着基因檢測的準确性。在學業領域，他一直成績優越，但人們不知道的是，在發明創造方面，他更是個天才，光是能憑借一己之力造出腦電波交流器已經是常人難以做到的事，可這個天才明明在外人面前是個鋸嘴葫蘆，內向的仿佛得了自閉症，在宇漠面前卻精明的不得了，總是拿得準他的軟肋，知道怎麽讓他心軟
宇漠只能妥協
“我沒意見。”
第二天，兩人相約來到傳輸間，傳輸間是這個時代最基本的設備，從民用到軍用全方位覆蓋人們的生活，二十一世紀人們技術不夠發達的時候，統一生産商品，然後通過各種交通工具組成的物流網絡将貨物運輸到顧客家中，但到了二十五世紀，古老的物流運輸業已經被淘汰，人們在雲端上傳設計數據，顧客只要購買原始數據，然後在自己的傳輸間将其傳輸到現實就可以了，大部分日用産品傳輸不過30秒，食物藥品之類的生物範疇的産品會用到其他特有的快速傳輸技術
游羽将腦電波交流器的源代碼上傳雲端，一陣細微的金屬嗡鳴聲過後，一對小指指甲蓋大小的金屬微粒子出現在接收器中，比ALI端口看到的要小得多
游羽拿起來，置入注射器中，向宇漠走去
“只會疼一下，稍微忍一忍哦。”
他将注射器端口抵在宇漠脖頸後方，按下注射鍵
宇漠只感到針刺一般的疼痛，轉瞬即逝，他伸手摸了摸後脖頸，不确定的問
“這樣就可以了嗎？”
游羽拿起另一片，确定上面有不一樣的突起，然後塞進注射器交給宇漠
“對，就這樣，你幫我打進去就可以了。”
宇漠照葫蘆畫瓢，替他注入交流器
游羽打開自己的ALI端，調出設計好的界面，簡潔的界面設計，藍色對應着宇漠的信息，綠色對應自己的，兩色之間，有個形同正無窮符號的按鈕，游羽伸手按下的瞬間，宇漠腦子裏響起他的聲音
[聽的到嗎？]
站在眼前的游羽的确沒有張嘴，他穩穩站着，面帶微笑，以高出一點點的視角看他，眼裏帶着期待，宇漠試探着在腦海中回複
[聽得到。]
聲音在腦內響起的感覺很奇妙，就好像兩個人突然心有靈犀起來，不用開口，自有一番旁人無法理解的默契，游羽小小的私心被滿足，夙夜憂嘆難以達成的陰暗願望小小的滿足讓他此刻像一個被幸福充滿了氣的氣球，他覺得再多一點他就能炸開，借着這點欣喜若狂，他緊緊抱着宇漠
宇漠被他勒的喘不過氣，手在他後背胡亂敲打
“小羽，放松放松，我要透不過氣了。”
游羽這才放開了，卻還是捏着他的肩頭，滿眼都是欣喜，像個得到父母獎勵的孩子
新鮮空氣進入肺裏，血液再度流通，宇漠看着面前的傻子，笑着給了他一拳
“這下可以了吧，能放我回家了嗎？”
“能能能，你盡管回去，我把連通控制軟件發給你，你要是有什麽事就按連接，我随時都能聽到。”
游羽連連點頭的樣子讓宇漠想起某種大型犬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發
腦電波交流器與普通通訊方式的區別就在于——随時，即使身處睡夢中，只要兩人連接，一方的聲音能穿過夢境直接出現在對方腦海
說起宇漠答應裝交流器的原因，也是這個。曾經游羽還不是個孤兒，他有個漂亮的媽媽，每每見她，總是一身精致的裙裝，妝容柔和自然，舉止大方得體，講話的聲音都溫婉無可挑剔，卻沒人知道她是個堅強的女人，獨自帶大兒子的人哪會是個軟弱可欺的普通女人呢？也正是因此，沒人知道她患有嚴重的憂郁症，包括游羽。在某個天朗氣清的日子，陽光明媚，卻不焦熱，帶着四月微風的和煦，游羽結束了一周的課程，滿懷期待的回家，迎接他的卻是泡在一缸血水中早已失去溫度的母親的屍體。從那以後，游羽成了一個人，當時的他不過12歲，好在政府的撫養計劃讓游羽不用擔心生計，免于在各種不熟悉的親戚家輾轉，那是游羽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刻
就在那段時間，同住在長門區的鄰居童宇漠成了最關心游羽的人，一切的初始不過是同情，那時的游羽還小，長長的頭發幾乎遮住他全部的臉，他坐在黑暗的房間裏不吃也不喝，并不是絕食抗議，也沒有人可以讓他抗議，他只是不餓，身體近乎麻木，完全沒有想做什麽的欲望，在那個時候出現的宇漠，出乎意料的強硬，硬生生打破他的封閉結界，将他帶回家，請求養父母收留他，一邊悉心的照顧，讓他慢慢從麻木中脫離出來，回到正常的生活中
他回複的很好，除了再不敢相信人的心理，這一點
人類真的不是什麽堅強的生物啊
宇漠應了，把他送走，這才回自己房間收拾東西，收拾完畢便動身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3,4,5章相當于背景介紹，主線劇情可以直接從第六章最後那部分開始看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