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春分
趙寅晚上進家門的時候, 秦樓正在給鹿游原剪頭發。
鹿游原頭發原本就比他們的板寸長一些，這一個多月下來，又長了點，有些遮住眼睛了。趙寅一看就氣不打一處來：“我被抓去忙到現在連口水都沒時間喝, 你們就在家裏理發？老子這頭發都兩個月沒剪過了！”
“哪能我們啊。不就樓哥給小鹿剪嗎？”李喬趕緊變出一把剪刀, 殷勤地遞上水杯，“來來來, 趙隊長，過來，我幫您理理。”
趙寅瞪了他一眼，搶過水杯一飲而盡。
鹿游原剛想說話, 秦樓就輕按住了他的脖子：“別動, 修到耳朵了，剪破了怎麽辦？”他小心地把鬓角剪完, 才問趙寅：“怎麽樣？”
“關大校打算明天公開處決白楊鎮的那些食人者。”趙寅眉頭緊皺, “這才剛把人弄回來, 我怕這麽着急會出亂子。春分市這邊的情況本來也比較複雜。”
春分市原軍區首長是一位已經五十多歲的中将, 結果這位中将沒挺過異變，在災變當天就去了，而另一位少将則是在後續維持軍區秩序、搶救幸存者時，在混亂中被抓傷。
那時候整個軍區都亂成一團，有能力覺醒的異能者大多數都出于昏迷狀态。所以那位少将在留下了後續布置後, 就飲彈自盡了。
一切混亂的時候, 幸存者還能衆志成城, 而現在春分市安全區諸事底定、發展良好，剩下的幾位大校反而開始産生了些誰也不服誰的味道。
“亂子倒是不會。關叔手裏可有廣雅星這張王牌。”秦樓說，“但他到底為什麽這麽着急？”
趙寅嘆了口氣：“因為關承出事了。”
發現其他人都一臉意外，鹿游原忙問：“關承是誰？他兒子？”
李喬點點頭，給鹿游原解惑道：“關承之前覺醒了水系異能，他又在艦隊上工作，有這種異能理論上來說不應該出事啊。他那人還是和你家樓哥一起長大的，連作戰能力都差不多。你能想象樓哥出事兒嗎？”
鹿游原想也不想就說：“樓哥更厲害。”這種大型死亡副本，一個輸出能和治療比生存力嗎？
秦樓卻滿意地摸了摸鹿游原的腦袋：“關承人應該還活着，他做了什麽違紀的事？”秦樓說着，頓了頓，又補充道：“和吃人有關？”
趙寅有些沉重的點了點頭：“據說是執行搜救任務的時候發現的。一搜富豪聚會的游輪，他們吃掉了落單的女性與小孩，還有船上的服務人員。而船上在搜救船到達之後，都還能找出不少密封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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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深吸口氣：“關承發現之後，讓那些人穿上搜救衣，卻沒讓人上搜救船……他把所有人都掀進了海裏，用水綁在船尾，還給每個人手腕上都劃了一刀，并告訴那些人說，要是船到岸邊他們還活着，他就不追究吃人這件事；要是還沒到就死了，那就是他們該死。”
“……”
一群人安靜了半天，紀修明才吶吶地道：“這哥們兒這麽多年……還是這爆脾氣啊。”
“海裏……”鹿游原想到他們從雲洲市出來時，那江面上沖天的水柱，“那些人都死了吧？”
“一個不留，連骨架都沒剩下。”趙寅說，“被海裏的變異魚一口一口咬死的。他們艦長差點就把他趕出軍區了。”
“關大校估計是想告訴關承，遇到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到底該怎麽處理。”杜學文說，“一船的富豪，要是其中有誰的爹媽子女捐錢捐物要求軍部處理了關承，這事還真麻煩了。”
趙寅聞言苦笑道：“已經有了。那船上有一個實業大佬的獨子，那位老總捐了連鎖超市的所有東西和他家自有品牌的生産線，要求南境軍區處決關承。”
李喬一聽，氣就上來了：“就他那畜生兒子，他還好意思提要求呢？”
趙寅聳了聳肩沒有回答。鹿游原小聲問秦樓：“如果當時把人帶回去了，那個老總也沒辦法施壓整個軍區，讓軍區給他一個交代吧？”
“是這樣。”秦樓點了點頭，“他兒子是個畜生，軍區處決殺人兇手，他有什麽理由來鬧？可關承動用私刑，給人遞了把柄。況且對付一個小軍官，也比對付一整個軍區容易得多。”
“那關承不會真的有事吧……？”鹿游原看着秦樓，卻見秦樓疲憊地閉了閉眼，沒有說話。
一夜的時間很快就過去。小黑熟門熟路地帶着閃電走進了小區，順着安全通道往上，直接把閃電送到了他們房間門口。還熟練地擡起肉爪，在門上拍了三下。
孫家樹打開門，兩只毛團子就從門口擠了進來。這次換閃電帶着小黑去找鹿游原，沒料到小黑會來的鹿游原，忙去廚房端出了閃電的飯盆，并問道：“小黑你吃什麽？”
小黑眨了眨眼，似乎并不挑剔地模樣，直接埋首到閃電的飯盆裏吃了起來。閃電站在一邊，吐着舌頭笑眯眯地看着鹿游原。鹿游原立刻理解地鑽進廚房，又給閃電做了一份。
清晨的春分市秩序井然，從窗口看下去，能看見三三兩兩的獵屍人結伴往外而去。在城市的街道中，偶爾能看見動物跳躍的影子。廣雅星帶去的動物們，不少都在逃難中完成了進化，它們一路護送着人類到達安全的聚集地，人類就報以了一個寬容的生存環境。
小黑吃過飯，直接從大開的窗口跳了出去。小黑出門後，秦樓他們也陸陸續續的出了門。
春分市安全區現在百廢待興，正處于極端缺人的狀态，基本上秦樓他們剛與關啓文碰頭，關啓文心裏就已經想好這麽利用這幾個大小夥子的能力了。
秦樓和趙寅被抓去開會，紀修明被空投到蔬菜種植基地，其他人也各有安排，包括鹿游原，吃過早飯後都要去和別的異能者一起進行統一訓練。
春分市的管理與雲洲市很不一樣，反而和楚鶴那種行事風格頗為相似。他們登記了所有異能者的資料，并強制并入軍區一起接受訓練，有不服的，就派出未覺醒老兵一頓暴打，直到服氣為止。
連普通人都可以報名進行訓練。目前為止，成果頗為斐然。
中午一到，所有人都停止了訓練，開始成群結隊的往外城牆走去。外城牆被連夜鑄起了高臺，就架在四米高的大鐵門之上。
高臺上跪着很多人。他們雙手被束在身後，雙膝被鐵鎖強制扣在地上，絲毫動彈不得。有些人眼見下面人越來越多，已經兩股戰戰癱在了那裏。
下面的大鐵門已經被關上，又在上面架上了一塊熒幕，關啓文站在城牆上，一直沒有說話。
鹿游原在人群的前端找到了秦樓他們，不等說話，那張熒幕就亮了起來，接着上面直接顯示了一張高清大照片。
深深淺淺地血紅直接遍布了所有的視線。鹿游原條件反射一般的抓住了秦樓，秦樓反手握住他的手：“別怕。”
人群裏隐隐有些騷亂，但并沒有人對此感到懼怕。
關啓文站在城牆之上，掃視了一眼下面不安的人群，開口道：“這是我們在白楊鎮發現的一處人肉處理點。”他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四周。
這句話之後，街道上突然響起了許多嘔吐聲，難聞的氣味在人群間彌漫。
“白楊鎮爆發了大型惡性食人事件，這裏跪着的這些人，就是部分參與者。”關啓文繼續道，下面的熒幕開始切換其他照片，每一張都赤.裸.裸地展示着那些慘狀。
人群中有人暈了過去，引起了陣陣尖叫。
“你們會感到惡心，不能接受，也是我今天選擇在此公開處決他們的原因。”他說着，舉起了手。行刑者得到信號，立刻開槍。在一陣密集的槍聲之後，高臺上所有人都咽了氣。
關啓文看着下面或義憤填膺、或嚎哭不止、或滿臉菜色的幸存者們，悲哀地說：“同志們、朋友們。我們現在所面臨的一切，不僅僅是一場災難，它還是一場艱難的戰争！”
“在這場戰争之中，我們與天争、與地争、與曾經是我們同胞的人們相争！它甚至看不到盡頭！可我們沒有退路，我們不能認輸！
“每個戰士都明白，在任何一場的戰争之中，任何高精尖的武器，都有耗盡的一天。而戰争的盡頭，只會是人與人的戰争。所以各位，我希望大家，我懇求大家——
“不要因為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就放縱自己去崩潰消沉，去挑戰任何人性與道德之外的東西！你們每一次的後退，都是文明社會一角的崩塌。”
他說着，不禁老淚縱橫：“我們已經恢複了幾條基礎生産線，可食用肉類與植物也找到了不少。你們要相信，所有戰争都會有結束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