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地下

“怎……唔”鹿游原剛吐出一個氣音, 就被捂住了嘴。秦樓低頭,幾乎将下巴擱在他的肩上,他沖着鹿游原地耳朵悄悄地“噓”了一聲。

溫熱濡濕的氣息打在耳畔,鹿游原立刻禁聲, 低下頭不停地安撫有些焦躁的閃電。粗壯的藤蔓慢慢靠近, 秦樓手裏的盤蛟騰羽已經出鞘——

距離他們只有一個手臂遠的時候,黑紅的藤蔓突然停了下來, 它們在半空中扭了扭,互相換了個位置後,又慢慢地退了回去。

“這是什麽情況?”鹿游原不明就裏,回頭用眼神問道。

秦樓搖了搖頭, 然後不停的觀察着四周。洞裏光線并不明亮, 這個老舊的人造洞穴裏沒有別的植物,只有藤蔓遍布其中, 像是洞穴的血管。

等藤蔓緩緩地退回, 又過了好一會兒, 秦樓才還劍歸鞘, 讓閃電繼續往前走。

這是一條并不太長的石道,光線将盡的時候,他們面前出現了一道非常粗糙的鐵門。

那鐵門長得頗為任性,表面上是肉眼可見的厚薄不均,門縫也是歪歪扭扭勉強合在一起的模樣, 像是一個新手異能者捏出來的東西。

秦樓拿着攝影儀将鐵門拍攝了一遍, 又從地上撿起一顆小石子, 随意地扔到門上。石子和鐵門碰撞的聲音在石道裏回蕩,卻并沒有人因此而來開門。

一直沒有動靜,鹿游原悄聲問:“我們怎麽辦?”

“等。”秦樓說,“他們應該有特殊的開門密碼,我們不知道,只能等。”

靜悄悄的石道裏,時間過得很慢。

鹿游原原本挺直的背脊慢慢透出了放松的弧度,一眨眼就嚴絲合縫地靠在了秦樓的身上。被當做大靠枕的秦樓倒是頗為自在,他正細致地研究着牆上的藤蔓,而手上則無意識地抓着鹿游原的手不放。

鹿游原發現自己的狀态後驀地直起腰:“那個……”他小聲說:“我們來聊點什麽吧?”

“聊什麽?”秦樓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問。

在這個寂靜得連水滴聲都沒有的石道中,偶爾藤蔓打落了石塊,聲音都會傳得頗遠。鹿游原不自在地動了動,又把自己的聲音壓低了一點:“那就……說說單修誠為什麽會說我是怪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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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單修誠的時候,他說秦樓“丢了一個怪物,又養了一個怪物”,搞得鹿游原好奇得不得了。可之前他們事情太多,鹿游原都沒時間找秦樓解惑。

“沒什麽。他羨慕嫉妒恨。”秦樓輕松地說,“單修誠有條腿是假肢,你注意到了嗎?”

鹿游原搖了搖頭。單修誠從自己的鐵罐子滾裏出來的樣子太惡心,他都沒多看。

“是仿真假腿。當初第一次剿滅行動的時候,因為失去了很多戰友,阿鶴有點受刺激,他拼命往前沖,然後就把單修誠給打殘了。”

秦樓的聲音平靜,但鹿游原知道那一定是一場艱難的抓捕行動。秦樓看着鹿游原透着些嚴肅的神情,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腦袋:“單修誠是個瘋子,他後來還派了人來利誘阿鶴,結果他派來的那個人也被阿鶴給抓了。”

鹿游原聞言一樂:“他是不是被小楚哥氣死了?”

“差不多。”秦樓點點頭,“再後來他就派人襲擊了阿鶴,專盯腿打,阿鶴那一次傷得很厲害,萬幸醫生一直沒有放棄,才保住了他的腿。”他說着笑了笑:“阿鶴長得顯小,你也是,兩個人還都對他造成了最大打擊,他心裏恨得厲害。”

鹿游原還想說話,卻聽到兩聲沉重的腳步聲。他閉嘴回頭,盯着入口處,不一會兒,就見兩個年輕人抱着兩個大紙箱快步跑了進來。

“運氣不錯,居然找到了兩箱尿不濕,就是可惜了那家人,寶寶還那麽小就沒了。”其中一人一邊說,一邊放下紙箱,在鐵門上一短三長的敲了敲。

鐵門後似乎有人守着,敲門聲後立時打開了一扇門:“你們這麽快?”

“可不是,今兒運氣好,先把尿不濕給拿回來了,這不急用嗎?”另一個抱着箱子的人說,“我們還得出去,東西你搬進去吧。”

那人點頭應了,兩人放下紙箱就走。趁着看門人出來搬箱子的時間,閃電嗖地竄了進去。

門後依然是一樣的石道,裏面的人和物品卻多了不少。這裏的藤蔓沒在石道兩側游走,而是直接長在了天花板上。在藤蔓之中,隔十幾米就固定着一盞太陽能燈,LED燈的光線不太強烈,顯得洞內有些昏暗。

路上有許多人靠在牆邊做着手工,或是縫制衣服、或是打磨器具。他們都消瘦得厲害,衣物已經許久沒換過,面色更是蒼白,整個人顯得無比麻木。

這裏的大多數幸存者,雖然沒有遭遇白楊鎮那樣的慘事,臉上卻有着同樣的絕望。

閃電緩慢的往裏深入,到了後面,石道就出現了不少岔路口。這道路的盡頭或許是聚居區,那裏擺着許多的“床”,有些是床墊被褥、有些是睡袋,還有一些則是随便鋪在地上的一張油紙。

鹿游原不忍心地微微皺眉,他左右看了看,又凝神聽了片刻,才示意閃電進入了其中一個岔路口。秦樓任由他動作,閃電轉向岔道後,不一會兒他們就聽見了嬰兒的哭嚎。

越往裏走,嬰兒的哭聲越是震天,這幾十米的地道之中居然就有着二十多位嬰孩!難怪門口遇上的那群人要把尿不濕放在首位。

育嬰道的環境比外面好一點,每一位哺乳期的母親與她們的孩子都有一頂帳篷,帳篷很小,還需要與人合住。那些孩子更是瘦瘦小小,透出些營養不良。

鹿游原仔正細觀察着那些孩子,就感到手心被秦樓捏了捏,他按照秦樓的指示,将視線投向頭頂,卻發現這裏的藤蔓與外面很不一樣。

育嬰道的藤蔓有成人大腿粗細,上面長着許多的枝葉,而顏色更不是外面那詭異的血色,而是綠色的!

他回頭看向秦樓,卻見秦樓揚了揚下巴,示意繼續前進。

又往裏走了十來米後,這條育嬰道就到了盡頭。石道的盡頭被擴大了一倍,形成一個圓弧形的空間,而藤蔓則在兩邊的牆上肆意游走。

這裏面沒有嬰兒,只在最盡頭的位置擺着一張床,有一位穿着藍色長裙的婦人正坐在床上。他們靠近後,才發現那床上居然還躺着一個孩子!

一個至多八九歲大的小女孩。

小姑娘非常瘦,她眉頭緊鎖地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穩。面色蒼白更是連嘴唇都沒了血色,看起來異常虛弱。

可她的右手卻牢牢地按在牆上,那些巨大的藤蔓彙聚在天花板上,在那裏慢慢合成一只粗壯的藤蔓,藤蔓順着牆壁蜿蜒而下,在小姑娘手腕上環繞一圈,沒入她皮下再也看不到。

兩人驚訝地看着這一幕,昏睡中的小女孩卻緩緩睜開了眼,她極為艱難地側過頭,看向空蕩蕩的通道,輕聲問:“……哥哥,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藍裙婦人聞言一驚,她轉頭死死地看着空蕩蕩的通道,又神經質地左顧右盼了好幾眼,确認周遭都空無一人後,她毫無預兆地哭了起來。

小姑娘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回去,她舉起左手,艱難地替那婦人擦眼淚。兩人一犬立刻退了出去。

在嬰兒的嚎哭中,鹿游原借機詢問秦樓:“我們被發現了嗎?”

“不清楚,再看看。”秦樓道。

離開了育嬰道,他們又轉入了其他幾條岔路口。在這裏避難的幸存者似乎已經把地道摸透,每一個岔路口都是一個功能區。

地道裏信號微弱,通訊信號更是早就接收不到。他們在縱橫交錯的地道裏轉來繞去,好多次走着走着就回到了原點,只能查看地圖糾正路線。

又走了長長的一段。從地圖上看,他們已經進入了市區,頭頂就是喪屍遍布的廢棄都市,再往前就是城市的下水系統。這裏有一個凹進去的弧形空間,似乎是以前給工作人員放置雜物的地方。

他們身後的暫居點已經隔得很遠,而前面的下水道又有一道鐵門攔着。秦樓讓閃電走進了那個弧形空間,才松了口氣道:“下來活動活動,順便吃點東西。”

鹿游原聞言,登時從閃電背上跳了下去:“屁股都坐痛了。”

秦樓笑了笑,從雙肩包裏給他拿出一瓶水與一包壓縮餅幹:“你先吃點東西,活動活動,我看看閃電。”

他們倆雖然神經一直緊繃,但最辛苦的無疑是閃電,這一天負重跋涉下來,閃電的爪子上多了一些細小的傷口,是被地上各種不明物體地劃傷的。

秦樓用異能把閃電的四個爪子都揉了揉,又用技能順着閃電的脖子到脊椎都摸了一遍,閃電舒服得開始呼嚕。

鹿游原見狀就把雙肩包背到自己背上,他剛撕開餅幹咬了一口,前面的鐵門就突然響起了開鎖聲!兩人對視一眼,一前一後越上閃電的背。才緩了一口氣的閃電立刻帶着兩人消失在原地。

那似乎是鐵鏈環繞型的鎖,鐵鏈時不時地撞上鐵門,發出清脆的聲音。鹿游原看了看緊閉的大門,又看一眼被自己咬了一口的壓縮餅幹,只糾結了一下就果斷喂到了秦樓嘴邊。

秦樓擡眼看他,鹿游原小聲道:“吃點。”

秦樓笑了笑,低頭咬了一口。

鎖鏈猛得撞上鐵門,門被打開,一行五六人人從鐵門處走進來:“我怎麽總覺得上面的喪屍越來越多了。”

“一直都那麽多。”其中一人有氣無力地回答,“唉,休息一下吧。”

一行人聞言,直接就地坐了下來:“我都快累成傻子了。”

一個長頭發的年輕人憤憤地道:“上面的東西越來越少了,老子還被抓了一道,媽的!”

“注意着點啊,別在這裏面變喪屍了。”那個提議休息的人說。

那長發年輕人抓了把頭發:“老子要是變喪屍了,就直接去找食腐藤,讓它把我吃了。”

“哎,你們看看。”一個戴着眼鏡的年輕人突然插話,他從地上撿起一個東西,拿在鼻子前聞了聞,又用手指捏碎了摩挲:“你們快看!這裏怎麽會有新鮮的餅幹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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