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昨夜下過一場雨,皇宮裏外的杜鵑和芙蓉開得遍地燦爛,被打落的花,落入土裏,成了腳下的殘紅。
一早醒來,易銀芽沒胃口,腦門有點犯疼,又不想驚動吉祥和如意,加上這幾天她是越發的想念掌竈的日子,心情更是郁悶。
懶懶起身,她開始梳頭抹妝,也沒喊來吉祥、如意幫她更衣,自己動手從衣箱中取出外衫。
随意的抽出一件嫩青綠衣,抖開,她好生納悶,這不是宮人的衣裳嗎?宮人的衣裳怎會出現在她衣箱中?
易銀芽歪頭想了好半晌,推算應該是負責浣衣的宮人弄錯了,不小心把宮人的衣裳與她的弄混。
因為她的衣裳裏有好幾件都是嫩芽青綠色,加上又一直未受封,身份着實暧昧未明,會弄混也不無可能。
易銀芽笑笑,想将手中的衣衫擱到桌上,等一會兒吉祥和如意來的時候,再讓她們拿回浣衣局。
忽地,一個念頭閃過腦中,她沒将手中的窄袖素面缇花襦裙放下,相反地,她換上了。
再坐回妝臺前,她重新梳了個丫鬟髻,拿下雕工精細的鳳尾花簪,只別了一支樣式素淨的鴛花珠簪稍加點綴,臉上的妝容也抹淡。
不一會兒,易銀芽已經幫自己喬裝成宮人的模樣,無論橫看豎看,應當都不會有人發現。
聽見不遠處傳來吉祥和如意的交談聲,易銀芽人已經走出房外,故意将面朝地,眼兒也壓得低低的,裝出宮人該有的恭謹樣貌。
吉祥和如意竟然也沒察覺,就這樣與易銀芽擦肩而過,分毫沒注意到從她們身邊越過的人,就是她們趕着去伺候梳妝更衣的主子。
易銀芽半是歡喜,半是難過。
歡喜的是,沒人認出她,她得到一天的自由,難過的是,她一穿上宮人服就無人識得,想必平時穿得再華美,還是掩蓋不了她的平庸。
一股郁悶盤上胸口,易銀芽心中苦笑連連。
來到睽違已久的禦膳房,毫無意外的,宮廚已經全部撤換過,自然沒人認得她。
Advertisement
當管事問起時,易銀芽機靈的道:“我是東瑤宮吩咐過來的,主子讓我親自熬一鍋參湯。”
管事撇嘴,揮手,允了。
易銀芽喜不自勝,走到她熟悉的竈臺,像是見着久違的親人般,先摸摸大鍋,又愛不釋手的握緊鍋鏟銀勺。
“好想念你們……”
“欽,聽說了沒?”
趁着炒菜的空檔,宮廚們的嘴也沒閑下,開始說起宮中的蜚短流長。
“皇上想立一個無親無故的村姑當皇後。”
“這事鬧得可大了,怎麽可能沒聽說。”正在切菜的二廚頭也不擡的道。
禦膳房就這麽點大,蔚子們的聲量不小,正忙着炖參湯的易銀芽想裝作沒聽見都很難。
無奈之下,也只能默默的聽着他人談論她的是非。
“聽說那個村姑以前是個廚娘,手藝了得,還曾經在宮中卧底當細作,是幫助皇上複國的大功臣。”
易銀芽照看着爐火,一邊聽着那人的褒揚,一邊暗自欣喜。
至少,她知道自己在他人眼中,并非一無是處。
誰知,她剛剛築起的自信,在下一刻就被無情折斷。
“是又如何?”掌管頭竈的大廚冷哼,神情頗為輕蔑。“幹了這麽久的廚子,我還真沒聽過有廚娘當上皇後,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笑破大家的肚皮!”
幾個在禦膳房負責洗鍋瓢的丫鬟也頻笑,道:“你們可別亂拿東瑤宮的那位主子開玩笑,聽說陛下對那位可是疼愛得很,包不準哪天真的就冊封她為皇後,你們可就糟了。”
聽到這裏,易銀芽的頭壓得更低,圓嫩的臉蛋都快被竈上的爐火燙着。
“這裏是廚房,難不成話會飄到那位的耳中。”二廚嗤嗤的笑。
丫鬟使了個眼色,瞟向背對衆人,專心炖參湯的易銀芽。
不必回頭,易銀芽也知道禦膳房的衆人肯定是看着她,适才她來的時候,便已經言明自己是東瑤宮派來的。
他們擔心她會胡亂傳話,從中挑撥,到時遭殃的人自然是他們。
易銀芽面頰被火光烘出兩道紅暈,不敢吱聲,見參湯滾沸之後,立馬将盛到青瓷白缽的參湯放到托盤上。
她頭兒低垂,面紅耳赤的端着參湯,加快腳步走出禦膳房。
但她還沒走遠,廚房裏那些人的談話聲,很快又飄入她的耳中——
“廚娘當皇後?得了吧!那我們也都可以當王爺了!”
“都是幹廚子的,也不是瞧扁蔚娘,倘若是封個什麽貴妃,還沒那麽惹人閑話,皇後可是一國之母啊!說出去,我們玄雀國的子民還擡得起頭嗎?”
“可不是嘛!太不像話了!”
不敢再往下聽,易銀芽忍住眼底的熱霧,走在曲折的宮中回廊上,身旁來去的宮人有說有笑,聽入耳中,都像是在嘲笑她似的。
不會的,不要想太多,只要可以守在浚哥哥的身邊,不管擺在眼前是多大的困境,她都會勇敢跨越。
易銀芽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強顏歡笑的繼續朝尚書房走去。
等走到尚書房門前,才發現眼淚已經落下,都滴入冒着騰騰熱煙的參湯中。
她拉高窄袖,低頭抹去兩眼的淚。
糟了,這可是要端給浚哥哥補身的參湯,現在卻讓她的眼淚弄髒了。
可是,這是她千方百計,好不容易才能親手熬煮的……
易銀芽站在尚書房門口,猶豫着,究竟該不該将這碗加了她眼淚的參湯端進去。
與此同時,尚書房中,斷斷續續傳出談話聲。
易銀芽無心偷聽,但是因為站得離書房的門太近,自然全都落入她耳中。
“難道皇上真的打算立易銀芽為皇後?”
這麽激動的聲音,自然是霍予申,易銀芽一下子就認出來。
端着參湯的兩手隐隐在發抖,她不知道是該留下來繼續偷聽,還是應該轉身離開,來個耳不聽為淨。
“玄雀國可以成功複立,都是銀芽的功勞,你們比誰都還要清楚,忍辱負重的這段日子,一直是誰陪在朕身邊吃苦,你們也很清楚。”
尉遲浚的聲音緊接着霍予申之後,淡定不亂的飄出尚書房。
“正所謂糟糠之妻不可棄,更何況在朕心中,銀芽是唯一的結發妻子,她不是糟糠,而是将要坐鎮中宮的皇後,朕絕不容許有人看輕她。”
簡單一席話,道盡尉遲浚想立易銀芽為後的決心,就算是長伴身旁多年的左右手阻撓,他也斷然不會妥協。
易銀芽咬唇,端在手上的參湯已經半涼,淚水卻停不下來,就像昨晚下的那場雨,一直落。
浚哥哥真的很愛她,也很袒護她,甚至不惜跟左右手鬧翻,她何德何能啊……
低下頭,易銀芽抽抽鼻尖,心兒半暖半涼,手上的參湯怕是沒法兒端給浚哥哥喝了,整碗參湯都被她的淚水打壞了。
既然霍予申在,想必匡智深也在,這兩人向來就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果不其然,易銀芽才這樣想着,匡智深的聲音便跟着響起。
“陛下的心意,臣等自然比誰都清楚。這幾年,銀芽姑娘跟着傭兵隊一起上山下海,還不辭辛勞照料大夥兒的飲食用膳,大家都看在眼中,感激在心底。”
“但是你們卻不滿意她。”尉遲浚寒聲道。
霍予申沖動的道:“不是不滿意她,如果陛下是要封易銀芽為皇貴妃,自然沒有人會反對,但皇後可不是鬧着玩兒—”
“所以,連你們也覺得朕想封銀芽為皇後是在鬧着玩兒?”尉遲浚的嗓音提高不少,明顯已動了怒。
一時間,尚書房內的氣氛宛如冬雪降下,寒得令人瑟瑟發抖,即便只是站在門外,易銀芽端着參湯的雙手也禁不住冷顫了數下。
她很想進入尚書房,告訴浚哥哥,不要為了她和他最得力的左右手鬧得不開心,但是雙腳像是生了根,擡不起來,也動不了。
後面他們又談了什麽,易銀芽已經無心再往下聽。
夠了,這樣就夠了。
原來,她的存在,竟給浚哥哥帶來這麽多的難堪。
她還天真的以為,只要能夠守在他身邊,什麽苦都可以往肚裏吞……
可是現在,這些苦,全是浚哥哥在替她擋,替她吞。
她還不知天高地厚的好吃好睡,整天只想着回到禦膳房,完全不知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變成他的負累。
她,何德何能?
浚哥哥一心想立她為皇後,是出于對她的愛意,還是因為感激?
無論是何者,朝中文武百官,還有整個玄雀國的子民,都不會樂意見到她登上中宮之位。
但是只要她在,浚哥哥就會執意冊封她為皇後,屆時事情肯定會鬧得不可開交。
她在,只是徒惹麻煩,根本無法幫上浚哥哥的忙。
一股出走的決定,油然而生。
易銀芽轉過身,端着已經涼透的參湯,一步步,遠離尚書房。
行經禦花園的亭子時,她将參湯連同托盤一起放在石桌上,趁着四下無人之際,低下已經淚滿盈眶的臉,橫越金碧輝煌的皇宮,走到奴仆出入的小門。
因為她身穿宮人的衣裳,加上氣質本就沒有名門閨秀的貴氣,守門的衛兵自然不會将注意力擺在她身上。
就這樣,易銀芽出了皇宮,悄然無聲的離開。
燕國
錦繡酒樓的廚房,一如既往的忙碌,那種廚房如戰場的日子又回來了。
小川和小江兩兄弟負責掌勺,還有粗重的刀功,至于巡視火候,以及品嘗氣味好壞的活兒,則落到了易銀芽身上。
幾個月前,她離開玄雀國,又回到燕國,再次投靠世上的唯一親人,也就是她的表姨樂明鏽。
“一號桌辣炒魚皮、海參三吃、紅煨肉。二號桌火腿煨肉、紅燒排骨、芙蓉雞,上菜!”
負責跑堂的李大仁,多年不變,依然中氣十足。
易銀芽一手扶腰,挺着半大不小的圓肚,不慌不忙的伫立在廚房中央,指揮所有人。
所幸錦繡酒樓的一切如故,她才能安心的待在這裏,将腹中的娃娃生下。
易銀芽摸摸圓滾的腹部,拿起系在翠綠素緞腰帶上的調羹,再捧起杯口淺短的陶碗,開始試味道。
“小川,這湯的味道似乎太淡了。”她咂咂嘴。
小川從直冒熱煙的大鍋後擡頭,訝道:“太淡?我比往常多放了半匙的鹽,還擔心銀芽姊會覺得太鹹,怎可能太淡?”
易銀芽悶聲不應。
自從懷孕後,她越來越嗜鹹,味覺已經失去以前的準确,再過不久,怕是不适合再待在廚房。
好不容易可以重新拾回從前的樂趣,真是……
唉。
易銀芽在心底暗暗嘆氣,小川也發現她情緒低落,不再多說什麽,繼續努力揮鍋鏟翻炒。
就在這時,李大仁走進廚房,大喊:“熄火,大夥兒都不必忙了。”
易銀芽詫異。“大仁哥,怎麽回事?”
“有人鬧事,樂姨臨時決定歇息。”
“鬧事?大白天的,能鬧什麽事?”小川問出大家一致的疑問。
李大仁看着易銀芽,道:“負心漢找上門,還帶了浩浩蕩蕩的一隊行伍,一副準備拆了酒樓的陣仗,不是鬧事,是什麽?”
這麽一聽,易銀芽整個人都傻了。
大仁哥口中的負心漢……可能嗎?難道浚哥哥真的……
這裏可是燕國啊!
想當初,燕帝力用完傭兵隊,千方百計想找借口鏟除他和傭兵隊,那段與冰荷郡主鬧劇一般的指婚,應該也令燕國皇室耿耿于懷。
他來這裏,勢必是要冒着很大的性命危險……
萬一來燕國的路途上有埋伏,他貴為玄雀國的蓋世霸皇,要是中了埋伏,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思及此,顧不得圓滾的肚子走起路來十分吃力,易銀芽快步的走出廚房,一進到大廳,圓眸瞬間睜大。
日夜思念的那道人影就在不遠處,尉遲浚一身銀白素面絹袍,墨般的青絲,只以一根羊脂白玉簪子绾着,襯得他俊美得像是天上谪仙。
他,真的來了。
此時此刻,正一步步的走過來,站定在她面前,當着滿廳客人的面,伸手将她抱入懷中。
因為顧忌到她隆起的肚子,他的動作相當輕柔,小心護着她,以及腹中的胎兒。
“浚哥哥……你怎麽會來?”她才開口,就已經哽咽不成聲。
“我的皇後在這裏,我當然要來。”尉遲浚的音量不大,但是足以讓整座大廳的人都聽得清楚。
他當着衆人的面宣布,他除了她,誰都不要,他的皇後,只能是她。
不論阻攔的風浪,也不理會他人的輕視,他就是要立她為後。
假以時日,所有的人會知道,或許她的出身不高貴,太貧寒,但是她的人品德行,絕對有資格坐上鳳位。
“原諒我,因為國事繁忙,一時抽不開身,才會耽擱到現在才來。”
易銀芽搖頭,眼淚如雨落下。
“浚哥哥為了我,冒這麽大的風險,我覺得好慚愧……”幾個月不見,他消瘦好多,整個人都憔悴了。
“如果你不願意跟我走,我才是真的慚愧得沒有臉再見你。”
“我不夠資格當你的皇後,浚哥哥就放下我吧。”她心如刀割的說。
“我已經頒布旨令下去,你一天不回玄雀國,玄雀國便一天無皇後,要是有人膽敢再上書冊封皇後一事,即刻革職。”
“可是……”
“好了,你就別再說了!”站在後頭的霍予申忍不住插嘴,也不怕會冒犯已貴為帝王的尉遲浚,責備道:“你一離開,陛下根本無法靜心辦公,為了你,玄雀國都快丢了皇帝了。”
易銀芽好生慚愧,眼眶裏的淚水又狠狠往下掉。
“對不起,浚哥哥,是我想得不夠周全,我還以為只要我離開,一切都會平靜下來……”
尉遲浚望着她,灰褐色眸子裏全是柔情。“你不在,什麽都平靜不下來,如果沒有你陪在我身邊,再多的江山我都不要。”
他的好姑娘,他心疼的傻丫頭,如果不能有她相伴,錦衣玉食又如何?榮華富貴又如何?不過都是過眼煙雲。
只有她在,他才能感到真正的滿足,那才是真正的富貴。
易銀芽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終是喜極而泣的張開雙手抱住他。
“跟我走,當我的皇後,陪着我一生一世,好不?”
尉遲浚緩聲開口,憐愛的将她擁入懷中。
易銀芽不再猶豫,眼眶發熱,鼻尖也泛酸,但是面上卻揚起光彩奪目的笑容。
她點頭,再點頭,将手交到他掌中,許下亂世之中,永遠不變的承諾——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番外:命?】
玄雀國,元歷十二年,國泰民安,太平盛世。
時人稱頌為一代霸皇的尉遲浚,是一代明君,不僅成功複立玄雀國,更茁壯國力,使他國不敢小觑,放肆來犯。
出身貧寒的皇後,已經生下多位皇儲,為人敦厚溫柔,開朗樂天,對待子民如同親人一般,在特殊節慶之日,還會深入民間,親自下廚與民同樂,深受子民愛戴。
衆人在提起這位廚娘皇後時,言語無不多加褒揚,引以為傲。
帝後琴瑟和鳴,國強民富,人人稱頌。
就在這年,當初替易銀芽算命的算命先生正好路經玄雀國,也落腳帝京小住幾日。
由于這位赫連先生名氣大,消息很快傳入宮中,不多久,宮中便派來了大轎,迎他入宮。
到了皇宮,才知道原來是易銀芽親自下廚準備酒菜,想感謝算命先生當年的鐵口直斷。
這下,赫連先生納悶了。
當初他替易銀芽算過,結果她的命卻和當初算的都不一樣,這還是他活到這麽老,唯一一次碰上這種特殊逆轉的命格。
“不知皇後可否願意讓老夫再重新算過一次命格?”
用過豐盛的餐宴後,赫連先生向易銀芽提出請求。
易銀芽雖然貴為一國之後,卻從來不擺架子,随和得很,當下便爽快答應。
接過寫有易銀芽生辰年月的八字命盤,赫連先生掐指算了又算,花白的長眉皺了又皺。
不多時,就聽見赫連先生大喊出聲:“失策啊失策,老夫當年竟然如此糊塗,委實算錯了皇後的命格。”
“此話怎講?”易銀芽笑吟吟的問。
“皇後命格非凡,注定非富即貴,但是這一輩子注定與竈廚為伍,當年我建議易老先生,一定要讓皇後遠離庖廚,似乎是個錯誤啊!”
正所謂,算命者的一句話,可以使人一生平順,亦可使人一生憂懼,當真是字字珠玑,不可有誤。
易銀芽聽了,不氣也不怒,笑道:“赫連先生別惱,當初我也沒聽您和阿爹的話,還是當了廚娘,這也算是順命而為。”
知命而不認命,為了心愛的人,就算拿一輩子的鍋鏟,她也甘之如饴。
或許,就是這種頑強的執着,才讓她成功逆轉了原先的命格,踏上不同的命運之路。
赫連先生聽後,頗感欣慰的笑了。“皇後所言甚是。”
夜裏,纏綿過後,易銀芽和尉遲浚相擁話家常,談起這件事,尉遲浚愛憐地摸摸她的頭,就像從前那樣。
“幸好你沒聽你爹臨終的遺言,我的身邊才能有你。”
“我也這麽想。如果不是因為待在錦繡酒樓當廚娘,我也不可能愛上浚哥哥。”
命啊,運啊,一旦遇上心愛之人,自然會引領人踏上該走的路途。
兩人相視一笑,交頸而眠,那些紛擾,那些苦難,如今都已經離得很遠,他們再也不需要擔心受怕。
他們只需要好好珍惜彼此,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永不分離。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