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所謂早戀
“哭爹喊娘”鞭,鞭如其名,挨一鞭哭爹,挨兩鞭喊娘,挨上第三鞭,便是眼淚與鼻涕齊飛,冷汗似飛瀑直下。
而且,這個鞭子絕妙到變态的一點是,抽人不見血,不但不見血,甚至連一丁點皮都不會破。
倘若你手如柔荑,膚若凝脂,挨完這個鞭子一頓抽後,保證你全身上下,依然滑溜如初。
然而,上面提到只是它絕妙的那部分,更為變态的部分在于這鞭子抽完人後的後勁,可謂之相當上頭。
谷煙隐約記起原文中提到過一個青衫弟子私自下山,結果闖了禍,就被谷山溪用這“哭爹喊娘”鞭給狠狠教訓一番。後來聽北苑弟子講,那倒黴催的闖禍師弟被扶進住處後,哭爹喊娘的唉喲叫喚聲繞梁三月,不絕于耳。
故此,此鞭的“哭爹喊娘”一詞更有深層延伸含義于其中。
想到這兒,谷煙咽了口口水,再次看向那金光燦燦的細鞭,眼裏就充滿驚恐了。
挨一鞭,疼三月。
光是想一想就覺得恐怖至極!
身體下意識地退後兩步。
就在這時,眼前晃過一道青色影子。
谷煙愕然,竟是沈葉花沖了出來,少年張開雙臂将她擋在身後。
“師父若一定要懲罰師姐,葉花請求代師姐受過。”
谷山溪皺眉,呵斥道:“濯垢一門從沒有代人受過一說,再不退下不僅免不了谷煙的,連你也一并罰之!”
被沈葉花擋在身後的谷煙先是一愣,随後便倍覺欣慰起來,自家的小白花沒白疼啊,知道保護人了。
這樣想着,谷煙的手擱到矮她半個頭的少年的肩膀上,輕拍了兩下,以示欣慰。
少年身形一滞,轉過頭,仰視着谷煙認真道:“師姐,我會保護你的。”
這一刻,谷煙從沈葉花的眸子裏看出了點什麽不一樣的東西,似乎較之以前少了些弱氣,多了幾分堅韌。
“多謝師弟的好意,我已心領。但這是師姐自己的事,本應由師姐自己處理。師弟,退下吧。”谷煙柔聲道。
“可是師姐是為了我才和邝......邝聞達發生沖突,錯全在我,就算不讓我代為受罰,讓我和師姐一道受罰也好......”
“葉花,退下!”谷煙冷聲喝道。
這朵小白花嬌弱是嬌弱,骨子裏其實倔得很,如果她不強硬些,根本聽不進去。
要是最後兩人都挨上一頓鞭子,到時她□□乏術,萬一期間出點什麽事,她自己都還在哭爹喊娘,哪還顧得上小白花。
一想,這不是添堵麽。
所以,小白花的想法是令人欣慰的,但行為卻是要堅決制止的。
谷煙欲讓沈葉花退下,餘光瞥見一道銀白色的光朝自己飛來,不知是什麽,下意識地迅速将身前的沈葉花往一旁撥去。
然而,手指剛挨上沈葉花衣衫一角,眼前亮光閃過,在一片朦胧銀光包圍中,身體竟然緩緩飄了起來,她試着掙紮卻動彈不得。而在懸浮的過程中,又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空中轉了一圈,最後定格在一個頭朝下腳蹬天的倒栽蔥姿勢。
從谷山溪身後走出來一個身着素淨衣衫的女子,容貌端雅,氣質出塵。
“蘅君,你這是何意。”谷山溪蹙起眉頭。
聶蘅君道:“師侄頑劣,應當教訓。”
谷山溪道:“聶師妹豈不是在為難我——你既已出手,我怎好再罰。”
聶蘅君輕輕一笑,道:“這還不簡單,要麽師兄咬牙狠心将那懲戒鞭抽将上去,要麽就收了鞭子,反正已有我懲罰在先,師兄也可省些力氣。”
谷山溪輕嘆一聲,收了手裏的細鞭,對聶蘅君道:“你對她過于寬懈了。”
“是麽。”聶蘅君道,“我倒覺得是師兄對師侄過于嚴苛了。”
“谷煙生性嬌縱任性,加之傲慢自負,不嚴加管教怎麽行。”
聶蘅君卻皺起了眉頭,沉思片刻後,道:“我自然知曉煙兒身上的毛病,但世上沒有哪個人生來便驕縱任性的。”
谷山溪聽言,眼底劃過一絲波動,沒再說什麽。
“師侄,難受麽?”聶蘅君問道。
“還……”
剩下的“好”字還未說出,卻見聶蘅君朝她眨眨眼,嘴裏輕聲道:“噓,別讓你父親聽到。”
谷煙心道果然如原文中一樣,聶蘅君是整個濯垢門唯一一個還願意關心她的人。
“我讓你父親給我們留了些獨處時間,他不會來打擾的,所以你現在可以和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聶蘅君道。
不得不說,雖然比起谷山溪的“哭爹喊娘”鞭,聶蘅君的這種“倒栽蔥”懲罰方式已經輕得多,但是程度輕,不代表過程輕松。
因為一直保持頭朝下的着倒栽蔥姿勢,谷煙漸漸地開始感覺頭有些充血,看聶蘅君尤其還是一個倒着的聶蘅君時就有點犯惡心了,而且明顯能感到血液全部在朝臉上湧,想必此刻她的臉應該紅得能吓死人。
然而聶蘅君卻在這種尴尬的時候問了她如此一個問題。
谷煙自然知道聶蘅君是出于好心,但是這事說來還真的挺複雜的,三言兩肯定解釋不清。
于是她道:“這事說來話長。”
聶蘅君道:“那師侄便長話短說。”
谷煙就道:“我要吐了。”
聶蘅君似乎這才注意到倒栽蔥的谷煙臉色有多紅,登時被吓了一跳,“師侄,你的臉好紅!”
“我知道。”谷煙面無表情道,“因為我的臉正充着血。”
“師侄懂得真多。”
“那煩勞蘅君師叔......放我下來?”
“不行。家有家法,門有門規。你毆打同門師弟,理應受罰。”聶蘅君道,“除非師侄先告知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了解事情原委後,我自會再做定奪。”
谷煙:“......”
沒想到這個聶蘅君還挺能繞的。
正欲開口,沈葉花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只聽他道:“聶師叔是不是知道事情原委後,就會放了師姐?”
聶蘅君順着說話的方向看過去,是一個身形纖細的清秀少年,一雙明亮幹淨的眸子格外引人注目。
聶蘅君道:“想必你就是傳言中谷煙的那根小尾巴,沈葉花了。”接着露出一點溫柔笑容,“果然如此。”
“晚輩不太明白聶師叔的意思。”
“我常聽一些弟子道,谷煙身邊總是形影不離地跟着一個叫沈葉花的小師弟,又聽他們道這個小師弟對谷煙很是尊敬,而且關心有加。如今一見,便知曉傳言真确無疑了。”
事實上,聶蘅君從那些弟子口中聽來的版本當然沒有她說得那麽委婉,甚至稱得上惡毒。
她自然不會理會那些摻雜在其中的個人情感,她真正關注的是剔除那些私人情緒後的故事的主幹部分。
她知道谷煙因為性子的原因不受大部分濯垢弟子待見,所以對于谷煙身邊竟有這樣一個崇敬且關心她的小師弟頗為驚訝。
接下來,聶蘅君聽沈葉花給她講述了事情的原委。
大意是谷煙是為了幫他才和邝聞達打鬥起來的,因為在此前稍早些時候,由于自己沒有幫邝聞達打洗臉水觸怒于他,被其綁到了樹上。
聽罷,聶蘅君更為驚訝了。
因為她又聽那些弟子曾說過,谷煙對這個小師弟極為嫌惡,且經常惡言相向,甚至也同其他人一樣捉弄欺負他。
為此,她還為這個叫沈葉花的小弟子擔憂過,但現在看來,傳言也未必完全可信。
嗯,以後還是少聽些徒兒們的八卦吧。
不過提起八卦,倒讓聶蘅君想起其她另外某些傳言來。雖然不可信,但作為濯垢門三師之一,還是有責任提醒徒弟們一番有關門中異性弟子之間交往守則,便道:“濯垢門向來治學嚴謹,重規嚴矩,一百廿四條門規裏其中一條便是禁止弟子間早戀,還望兩位徒兒悉知。”
什麽?!谷煙猛地一個激動,差點被自己口水噎死。
是她耳朵聾了嗎?這聶蘅君在說什麽?!
這邊剛剛咽下口水,卻聽到沈葉花道:“聶師叔所說的早戀是什麽意思?”
聶蘅君正色道:“所謂早戀便是過早地......”
谷煙急了,卧槽!你這個怪阿姨不要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将她家小白花往奇怪的方向上引啊!忙命令道:“沈師弟,捂住你的耳朵!捂上,立刻!”
沈葉花聽話地捂住耳朵,神情卻是一片茫然。
聶蘅君:“......”
谷煙黑着臉:“請問聶師叔都聽了一些什麽傳言?”
聶蘅君将衣袖掩在嘴唇前,咳嗽一聲,道:“稽言罷了,無甚可說。”轉了話題,“谷煙師侄,我已知曉事情原委,便将你放下來吧。谷師兄那邊,我自會去說。”
“那便多謝聶師叔。”谷煙頓了頓,已然恢複淡定,“請師叔放心,沈師弟心思純淨,譬如白壁,于我只是單純的崇敬而已。”
聶蘅君道:“那你呢?”
“我自然把他當做我的師弟看待,別無他意。”
聶蘅君又道:“其實說來師侄大概誤會了我的意思,門規如此規定,也是出于對弟子們習學除魔之術的考慮,若心思因此放在別處,豈不是辜負了那些将他們送來濯垢門以期有所成就的爹娘叔伯的期冀。”
谷煙道:“師叔不用再說了,我懂。”
作為一個從小聽這番言論聽到二十二歲的人,她真的懂。
然後她聽到沈葉花清清朗朗的聲音問道:“師姐,我可以把手放下來了嗎?”
“可以。”
差點忘了這茬。
作者有話要說: 聶蘅君:我說的有問題嗎?師侄怎麽反應這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