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
施方通知紀安然錢已經打到她卡上之後,紀安然就跟蘇遠辰火速趕去了張可家。紀安然将自己的卡硬塞給張可,張可推拒了半天,紀安然最後不耐煩了:“就當是我借給你的行不行?反正我現在留着也沒有什麽用處,關鍵時刻錢要花在刀刃上!”
蘇遠辰從旁幫腔:“我們正在幫你找律師,你正是需要錢的時候,要客氣也留到以後。”
張可推不過他們,只好接了下來:“我日後一定還給你。”
紀安然點點頭,故作潇灑地離開。
蘇遠辰拍了拍紀安然的腦袋:“安然,真是太善良了。”
她善良麽?紀安然不置可否,頗為感慨:“錢這東西沒了可以再掙,我的朋友卻是失去一個就少了一個。”
那天離開的時候,施方對紀安然說只要他聯系上了路謙就給紀安然消息。
一個星期過去了,紀安然經朋友介紹進了一家不起眼的八卦雜志,也算是暫時尋了個落腳之處。可是施方在第二天把錢打給她之後就沒有任何關于路謙的消息給她。紀安然隔天地從施方那兒打探路謙的消息,施方仍然說沒聯系上路謙。
紀安然不知道施方是真的沒有聯系上路謙還是不願意告訴她。但是如她所願,周圍不再有人被城門那一把火殃及。
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再報複了,還是讓她喘口氣。
失去了鑽戒光環的手指,很寂寞。
施方那句話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紀安然已經分不清對路謙說出分手的自己,到底是在欲擒故縱,還是真的有一刻想要與他劃清楚河漢界。
她只知道,竟又夢見了他。
紀安然心驚膽戰,冰涼的手指覆上眼皮,令她清醒了一瞬,止住跳動的眼皮。
她跟施方一起去了路謙新買的別墅。
對岸桃花枯葉落盡又長出新枝,門鈴久按卻沒有人理會。紀安然在門口逗留許久,小區保安狐疑地問她找誰,告訴她這個房子的主人只是把東西搬進來卻沒有入住。紀安然不甘心,将前後風景都看遍,每個角度都想尋找到路謙存在的蛛絲馬跡。
施方倒吸了口冷氣,後悔帶紀安然來,拖着她回車裏:“說了他不在,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
紀安然卻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這回輪到施方慌了神:“喂喂……你,你不帶這麽玩兒的啊!”
保安又一次從他們身前走過。那保安看施方也像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沒有明目張膽地強勢圍觀,只是一次又一次裝作路過,卻偷偷回頭觀察他們倆的舉動。這就足夠施方尴尬的了。
可憐自诩翩翩濁世家公子的施方還不得不手忙腳亂地去抽紙巾,紀安然掃了一眼他遞過紙巾的手,拽住他的袖子,将眼淚狠狠擦在上面洩憤。
“你……!”
對着這樣子的紀安然,不論是誰也發不出脾氣。
“他既然把房子買下來了,一定會回這裏的吧?”
“你想做什麽!”施方警覺,她莫非有蹲點的職業病麽!
被人當成神經病看的滋味不好受,紀安然連忙辯白:“我就随便問問而已。”
施方眼神輕佻:“安然,你不是跟你哥在一起了麽?你還指望着路謙回來,是不是太水性楊花了一點兒?”
“明明最沒有資格對我說這種話的人是你好吧!”紀安然嫌惡地推開了施方的手,心裏黯然一瞬。
“你老實告訴我,即使這些事情都是路謙做的,你是不是還喜歡他、你是不是能接受他這翻雲覆雨的脾氣?”
就像一下子從輕音樂切換到了重金屬,施方驟然的嚴肅把紀安然吓到了,結果真的就“老實”地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有點兒想見他。”
可是她喜歡的是蘇遠辰。
蘇遠辰遠在天邊的時候,路謙在身邊填補了她的寂寞,将她對蘇遠辰的想念溺死在濃濃蜜意裏。可是蘇遠辰回來了,她跟路謙就應該結束了。即使再對不起路謙,她也該快刀斬亂麻。
身邊的施方舒了一口氣,伸了一個懶腰:“丫頭,我是一個不相信愛情的人,但是你跟路謙不一樣。如果能愛,就一定要珍惜,不要再兩端鼠首,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紀安然平視前方,裝作沒聽見施方的話。
她承認她不是個好女人,更對不起路謙。
她跟路謙戀愛的幾率本就是祝英臺與羅密歐認識的概率,要跨越時間再跨越空間克服各種階級障礙。像她紀安然這樣的人,就應該被路謙一腳踢開,從此老死不相往來。果真如那句話所說——愛你的時候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不愛你的時候,你說你是什麽?
因為蘇遠辰,她傷害了宋子穆,又刺痛了路謙……她跟蘇遠辰已經近在咫尺了,可是怎的卻沒有她所預料的被幸福感塞滿胸襟,反而總是無端想起路謙的笑顏?每每想起,卻又夾雜着悵然若失的心痛。
玻璃外的天空湛藍一片,猶如一塊巨大的翡翠,純淨的琉璃水色,沒有一絲瑕疵。
白色的飛機平滑飛過視線,在寧靜天幕上拉出白線,像是刀鋒切開的傷口。與天空感同身受的切膚之痛。
機場裏記者雲集,被擠得水洩不通。
面對着的人潮,紀安然有些犯暈。心裏連連嘆氣:不就是鑽石老王五跟娛樂圈的明星那點兒花花事兒,看別人的戲、過自己的生活,這麽拼為了什麽?但是這種花邊新聞就是有人喜歡看,偏偏喜歡看的人還是他們的衣服父母。
人堆裏的二氧化碳濃度太高,每個人都被迫進行光合作用。高跟鞋抵得腳後跟疼,紀安然舉着相機在人群裏舉步維艱。
吃奶的力氣都使光了才搶占了一個顯眼的位置,又被告知航班因某地的天氣原因晚點。
紀安然認命地想找個地方歇歇再說,結果發現周圍個個都是精兵猛将,精神抖擻地嚴陣以待。
她只差沒随便拉個人問:“兄弟,跟哪家醫院打的雞血呢?”
正胡思亂想間,有人喊了一句這趟航班只是個幌子,人已經到了,就剛才那趟飛機下的。
拍不到這個照片她估計會很快走人吧!可是紀安然就是提不起精神,還不如打網游來得有激情,她機械地在人群裏拖着步子前進。
只覺得人潮裏驀地出現一股漩渦,猜想是被衆星拱月的明星走出來,可是紀安然踮起腳尖也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左右兩邊不斷有人擠了過去。
紀安然被排到了邊緣,身後寥寥幾個人還在鑽頭不顧屁股地往裏走。
炸開了的鍋一般,紀安然來不及反應,身側大力貫來,不知道誰的手推了她一把。紀安然在心裏問候了一下那同行的祖宗,踉跄了幾秒鐘——誰他妹發明高跟鞋這東西的,這不是坑爹嗎!
身體與大地親密接觸,紀安然的相機掉在地上發出脆響,正要撐着身體爬起來,下腹傳來一陣揪心的絞痛。
下意識地将手撫上小腹,裏面的疼痛一陣強過一陣。
感覺兩腿之間有溫熱液體流經,紀安然心裏驚駭莫名。她生理期一直不是很規律,兩月沒來大姨媽自己都沒在意,這下子真的丢得大。
人聲如潮水,四面八方都是含混不清的聲音。
紀安然睜開眼,想爬起來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一坐,卻眼前發黑,手腳都失了力氣。她只當是血糖過低偶爾的症狀,休息一會兒就會恢複正常,然而卻控制不住大汗淋漓、四肢厥冷。不知不覺中模糊了意識。
紀安然是聞着消毒藥水的味道醒過來的。白的被單跟牆裙,光線明亮得晃眼,紀安然頭腦裏還隐約有喧鬧的聲音回蕩,慢吞吞回想起自己暈倒前的場景。
手在被單下,感覺被什麽東西握住了,紀安然定了定神,看見坐在床前椅子上的蘇遠辰。蘇遠辰握着她的手,聲音照舊溫柔:“安然,你可算醒了。”
“我怎麽會在醫院?”
“你在機場暈倒,被人送到醫院聯系上蘇阿姨,蘇阿姨在外地出差,今晚才能趕回來,讓我先來照顧着。”
喉嚨幹澀,蘇遠辰起身放開了一直握住她的手,去倒水。正巧護士進來查房,對躺在床上的紀安然說:“一會兒你有一個手術,請準備一下。”
紀安然震駭:“什麽手術?”
護士冷淡地望她一眼:“刮宮”,直接關上門走了出去。
紀安然滿眼的難以置信,似乎緩不過勁兒來,腦子裏盤亘着混亂場面裏自己的尴尬,她當那是大姨媽,結果卻是……小産了?紀安然不願意相信。果然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何雅婷身上就是鬧劇,發生在自己身上就是悲劇。
蘇遠辰一直在醫院看護,他是知道一切了麽?
她跟路謙……蘇遠辰知道她跟路謙有過孩子之後,會怎麽想她?
蘇遠辰端着水杯過來,紀安然蒼白着臉色,掙紮起身:“我不要做這手術!”
“安然,你流産了,這個一定要清理幹淨。”蘇遠辰的表情比紀安然平靜得多,他的聲音溫柔如水,在安靜的病房裏流淌。
“我不要!”她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來的力氣,竟掀開被子下床。
蘇遠辰把杯子擱下,攔腰抱住了紀安然。她才從被子裏出來,身上還帶着暖度,只有貼近她的蘇遠辰知道,紀安然在微微發着抖。他舔了舔嘴唇,雙臂手得更緊:“別怕,醫生說是無痛的。安然,我一直陪在你身邊。”
靠在蘇遠辰懷裏,紀安然卻有些魂不守舍:“即使……我跟路謙……”
蘇遠辰将她抱回床上:“安然,我既然決定一直陪在你身邊,就不介意你跟路謙發生過什麽。”
“遠辰……”她嘴唇諾諾的,像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在蘇遠辰懷裏的感覺就像是傷口泡在了溫水裏,疼得無處着力,偏帶着熹微的麻癢。
冰冷的利器在體內,像是要把靈魂與肉體抽離。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卻越發眷戀他懷裏的溫暖。
身體已經麻木了,手術真的不怎麽疼。
胸腔裏卻疼到窒息,疼得欲哭無淚。
出了手術室,紀安然死死拽住蘇遠辰:“他們說的不疼,怎麽這麽疼。”
蘇遠辰沒辦法感同身受,緊緊将她按在自己胸前:“都過去了,啊,安然,乖,不哭。”
紀安然不願再在蘇遠辰面前表現得太脆弱。咬着唇,眼底涼薄一片:路謙,你贏了我們的戰役,卻失去了我的心。
蘇瑾來醫院的時候蘇遠辰趴在紀安然床邊陪護,紀安然卻沒有睡着,眼珠随着蘇瑾的身影轉動。
蘇遠辰睡得很輕,聽見響動就醒了。蘇瑾把保溫桶遞給蘇遠辰:“你們倆都還沒吃飯吧?”
隔着床上的紀安然,蘇遠辰接過東西,瞄見紀安然對他使眼色詢問什麽。他沒看懂,傾過身子:“怎麽了?”
蘇瑾把紀安然扶起來,見她眼圈都是紅的,連帶自己也紅了眼眶:“你說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大的人了還不讓人省心!這是多受罪的事兒……”
開口欲言,卻發不出聲音。紀安然其實最不願意讓蘇瑾知道。
倒不是怕蘇瑾責備她。紀安然雖不能感同身受,卻知道這些年蘇瑾其實過得也頗為不易,紀安然小時候在小區裏無惡不作野得沒邊兒,拔別人自行車的氣門芯、跟男孩子打架。
而紀湮跟蘇瑾夫妻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直接導致了紀安然從小就喜歡粘着紀湮。紀湮離開之後,紀安然親眼看着蘇瑾将紀湮的東西都清理掉,再習慣蘇瑾帶一個陌生叔叔回家。
從起初的抗拒到漸漸妥協到最後笑着祝福,母女之間的摩擦沖突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所以如今作為一個成年人,紀安然覺得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盡量不給蘇瑾制造麻煩讓她多操閑心。
紀安然唇角上揚的幅度越來越大,最後艱難地完成了一個虛弱的笑容:“媽,我沒事,人都要在打擊中成長。”
她不說話還好,一貧嘴起來,蘇瑾就覺得心酸。
紀安然見蘇瑾眼圈也紅了,連忙坐起身來。卻聽她“咝”地抽了一口氣,蘇瑾被她這一個打岔弄得緊張起來。蘇遠辰溫言說道:“躺好,別亂動。”
紀安然從善如流。
蘇林煲好的湯,紀安然有一搭沒一搭地喝着,還不忘記提醒蘇瑾:“別告訴我爸。”
她不想,讓他在萬裏之遙幹着急。
蘇瑾忍着心裏的難受,點頭,給她喂了一勺湯:“你跟路謙是不是吵架了,怎麽這種時候都沒看見他?”
紀安然心道還是逃不過這個問題:“我們分手了。”
“我就說太有錢的男人靠不住,你還不信!這回……”蘇瑾把後半截子話生生吞了回去。
紀安然倒是無所謂一般:“誰年輕的時候沒喜歡過傻逼,張愛玲還嫁了胡蘭成呢。”
說完之後才發現這句話是路謙教給她的,如今卻用到了路謙頭上。她馬上改口:“媽,您也別怨他,是我甩的他。”
“到底出什麽事兒了,你們前幾天還如膠似漆,怎麽說分就分了呢!你們這些孩子!我還覺得路謙比你大做事穩重些,怎麽他也跟着你胡鬧!”蘇瑾一着急一上火說話就跟放機關槍也一樣,紀安然覺得後腦勺又開始隐隐作痛了。
蘇遠辰說道:“阿姨,這事兒咱回頭慢慢說,安然這不是還在醫院裏呢!”
“哦哦,對,還是遠辰周到!”
蘇瑾坐下來陪紀安然閑聊,紀安然生怕她再說出什麽石破天驚的話,又不好直接催她離開,只好轉彎抹角天上一句地上一句地閑扯,扯到最後索性跟蘇遠辰聊起了新番的動漫。蘇瑾果然插不上嘴,覺得沒意思。
蘇遠辰不好意思看蘇瑾幹坐在一邊,時不時轉移一下話題。談話間紀安然才知道蘇瑾是看到了報上泰妍跟紀湮戀情被曝光的消息的。只是紀安然從來不知道蘇瑾這平時看上去總風風火火的小老太太能對這件事情淡然處之。
眼看時間不早了,蘇遠辰提議說:“蘇阿姨您早點回去吧,我在這裏陪安然。”
“還是我來吧,你一個大老爺們兒總有不方便的時候。”
“媽,你一把年紀了,在這裏陪個夜第二天腰酸背疼,我還得來伺候您,您還是回去休息吧!遠辰在這裏就可以。”
“是啊,蘇阿姨,我在這裏應付得過來。”
蘇瑾見紀安然還有力氣說笑,心裏稍稍放心了些,也不計較紀安然的口無遮攔,對蘇遠辰說道:“那可麻煩你了。”
蘇遠辰點頭:“應該的。”
“安然你指揮起遠辰來真是一點兒也不客氣!”
紀安然不知道蘇瑾是有感而發呢,還是看出了兩人之間的端倪。反正紀安然還不打算攤牌,揮着手送蘇瑾離開。
她重新縮進被窩裏,蘇遠辰把她背後的被子掖好,親了親她的額頭:“安然,早點休息。”
紀安然卻趁勢拽住了他的袖子:“遠辰,你說我媽是不是看出了什麽事兒?”蘇遠辰反問她:“什麽事兒?”
“就是我們的事兒啊。”
“蘇阿姨要是真的看出來了也好,先有個心理準備,我們攤牌的時候阻力也會小很多吧?”
紀安然說:“你看,我媽平時看起來忙于工作什麽都顧不上的樣子,其實心裏什麽都知道。我爸跟泰妍的事見了報,肯定有人在我媽耳邊嚼舌根。但是到了她那個年紀,別人說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活得踏實。我始終跨不過這一個坎兒,沒辦法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可是你能認識到這個問題,就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啊。”
蘇遠辰看了看時間,催她睡覺,紀安然卻眼睜睜看着他,委屈道:“我睡不着。”
“那要怎麽辦?”
“你給我唱催眠曲講故事……”
這是劃着木盆漂過太平洋的難度。她是故意的吧……蘇遠辰心裏咯噔一下:“選項C是什麽?”
“我開玩笑的。”
見她是真的睡不着,蘇遠辰只好陪聊,觸了觸着她的側臉:“安然,把現在的工作辭了吧?”
“哈?”
“我知道現在這個工作不是你的初衷,你認識的影視明星雙手雙腳數得出來。”
她想說,她現在能找到這個工作其實很不容易。她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麽苦頭,唯獨路謙讓她栽了一個大跟頭,身心俱毀。
她更知道,蘇遠辰是心疼她,還顧着她的驕傲,才将話說得這般委婉。
紀安然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才說:“遠辰,你帶我去日本好不好?我想暫時離開這裏,換個地方度假。”
蘇遠辰欣然答應:“我明天就去給你辦簽證,你身體恢複好了我就帶你走。”
紀安然之前在醫院住了兩三天就回家修養,蘇遠辰鞍前馬後,照顧得無微不至。
紀安然半夜起來去廁所的時候聽見房間裏還沒睡下的蘇瑾跟蘇林說話。
聽牆根很不道德。她本來也是沒有打算聽,可是話題是關于自己,就不自覺地把耳朵上了門縫。
蘇瑾對蘇林說:“咱兩個孩子之間的感情是不是好得有點兒過了?”
“那還不好麽,難道你想讓他們跟其他組合家庭一樣,成天吵吵鬧鬧?”
“我哪兒是那意思啊,可是你看遠辰這孩子,長相事業頭頭都好,人際關系處理得也好。可是,你說他對紀安然的關心,是不是太過了?”
蘇林坦然笑道:“是你想多了吧,別看兩個孩子有時會做傻事兒,但終究是明白人,不可能像你說的那樣。”
“可是我就覺得不對勁,遠辰這次回來是做什麽的?”
“他沒跟我說,孩子那麽大了,總得有點兒自由的空間吧。”
“蘇林,我可不是沒提醒你啊,你對遠辰放任政策,這孩子現在這麽出息,那是你的造化。可是遠辰這次回來快一個月了,他學業不耽擱啊?他還是訂了婚的呢,現在的年輕人,哪一天離得了熱戀對象?”
蘇林沉默了半晌,沒有做聲。
紀安然正打算離開,蘇林才開口說話:“這麽說,這倆孩子,真的……?”
“我瞧着不大對勁。”蘇瑾搖頭。
“其實要真是這樣,這也是這倆孩子的自由。”
“蘇林我說你這個人怎麽這樣,什麽都遷就着孩子啊!”
“遠辰的媽媽去得早,他從小就懂事,用不着我操心。我當初正不知道怎麽向他攤牌我們倆的事兒的時候,是他主動問我的。”
蘇瑾板起臉來如臨大敵:“那你的意思是,這倆孩子要是看對眼了,咱就掰了是不是?”
“……”蘇林看着她,不做聲了。
聽聲音紀安然就知道蘇瑾生氣了。
蘇林過去摟住了她的肩膀:“蘇瑾,我沒這麽說,這倆孩子也許不是我們想象的那種感情,咱也不要把問題想複雜了啊。早點睡吧。”
紀安然凍得打了個哆嗦,才想起來上廁所。回來後卻無論怎麽樣也睡不着了。
蘇遠辰,我縱使可以不顧倫理……卻不願拆散他們這對老來夫妻啊。
你是不是也是一樣呢?
我們還年輕,有大半輩子的時間可以選擇相守的那個人,可是我們的父母,卻已經垂垂老矣。他們這代人,前半生經歷坎坷,什麽不幸的事兒都給趕上了,又趕上了我們這對子女,連一個執手偕老的晚年都可能會失去。
我們是不是太自私了?
事後紀安然亦一直鼠首兩端,她有多想成全蘇瑾蘇林,就有多想從蘇遠辰那裏找到幸福,心理天平搖擺不定,轉眼到了三月初春薄寒時節,蘇遠辰把簽證辦了下來。紀安然收拾好行李物件,打算跟着蘇遠辰離開,才告訴蘇瑾:“我打算跟我哥一起去日本散散心。”
“哎,什麽時候去?”
“今晚的飛機,票已經買好了。”
“你行啊安然,先斬後奏是吧!”
紀安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不是怕您多操心嘛!”
盡管紀安然素日以來都在他們面前強顏歡笑,可是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蘇瑾知道紀安然其實有太多的放不下,也許給她一段時間出去修養,對她有好處。然而想到紀安然與蘇遠辰的關系,她又有些忐忑。蘇瑾跟蘇林對視一眼。
蘇林朝她點了點頭:“出去散散心也好,讓你哥照顧好你,別玩兒得太累。”
蘇遠辰的體貼,是不是跟蘇林有莫大關系呢?
“你打算去多久啊?”
“少則十來天,多的話……不定吧。”
“安然,散散心就早點回來啊,別麻煩你哥太久,他都是快結婚的了人,你在那兒長住也不好。”
紀安然收拾着東西:“我知道了”,面對着欲言又止的蘇遠辰,“我該給樓姐姐帶什麽禮物啊?”
蘇遠辰噗地笑出聲,摸了摸她軟發:“你都知道要給人帶禮物了,真不錯。”
紀安然嘿嘿笑了兩聲:“那是!哥哥這麽讨人喜歡,我老吊車尾那不是給你臉上抹黑麽!”
蘇瑾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路上注意安全。遠辰,麻煩你了。”
蘇遠辰點點頭:“應該的,阿姨不用客氣。”
臨登機前紀安然坐在候機廳裏,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蘇遠辰起身去給她拿本雜志,紀安然搖頭:“我連自己的事情都顧不過來,哪兒有心情關心國家大事?”
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心情,在離開之前并未放松。
蘇遠辰有點兒擔心地望住她:“安然,你有電話。”
“啊,哦。”
她接起來,居然是施方打來的。
他在電話那段略帶點兒神秘地說:“安然,你猜我給你帶來了什麽好消息?”
紀安然用腳趾都能想到他所謂的“好消息”是什麽,可是她捂着電話沉默了三秒,才輕聲問:“路謙回了?”
“雖不中亦不遠!他快回了,說有很多事想等見了你的面再向你解釋……”
聽得出來施方是真心為他們倆高興。可是紀安然卻不忍再聽:“施方,已經遲了,我覺得我們之間,不可能挽回什麽了。”
施方哪兒是容得下熱臉碰人家冷屁股的人,在那邊兒也有點兒生氣:“紀安然!宋子穆不是已經把張局的案子接下來了麽,事情也都平息了,你們至少見個面……你們這些女孩子到底走在想什麽,路謙既然回來,你們總要給對方一個機會,好好談一談對不對!”
素日來的休養生息,她才能直視那些傷害,平心靜氣:“你覺得我們還有見面的必要麽?如果不是張叔叔的事情才定下來,我早就離開了。請幫我轉告他,我已經失去了我們的孩子,我們之間也不再有任何聯系。”
“你說……孩子?你們有孩子了?”
“是的,我已經失去了這個孩子了。施方,這種感覺你們男人體會不到的。”
“喂,到底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就是那麽回事兒吧,我現在在機場,打算離開一陣子,旅游一趟放松心情。”
“去哪兒?”
“去路謙手眼不及的地方。”
“你等着,我就來。”
她能聽見電話那端的呼呼風聲,施方是在車上。
施方挂斷了電話,紀安然也沒再撥。
施方趕去候機廳的時候,紀安然聽見候機室裏施方朝她吼:“紀安然你這個膽小鬼,路謙捧着你寵着你的時候你就無法無天,他不就是離開了一段時間冷落你了麽!你不就是想逃避麽!原來你是這種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女人!”
這個沒風度的小男人。
紀安然走過通過入口,沒料施方如此不要形象,正要回他,卻被蘇遠辰大手一展,拉着她走出施方的視線:“沒時間了,別理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