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所以你是覺得,對方選阿桑來做替罪羊,也是警告湘湘的一種手段?”
顧之臨一邊給盧卡斯撓下巴一邊問。
“不确定,但我認為有這個可能性。”薛謹看了被撸得舒舒服服,根本不願意從人家懷裏爬起來的盧卡斯一眼,被它傳染得也打了個呵欠,“她好像根本不擔心那夥人對她做些什麽,事後也沒有要追究責任的意思,其實不就恰好說明她知道兇手是誰麽。”
雖然兩起強`奸案都被壓了下去,但身為受害者的好朋友,湘湘很可能知道些什麽內幕,有人為了讓她閉嘴作出這樣的威脅,也不是不能理解。
顧之臨也認同他的想法,但即使這是真的,對他們來說也沒多大作用。
一來這全是他們兩個的猜測,沒有實際證據;二來他們的首要目标是讓學校撤回停學處分,貿然用沒有證據的猜測去跟學校讨價還價可能會适得其反。
他們得拿到點實在的東西,至少能讓學校服軟才行。
“湘湘不會再說更多了,她受人威脅,能告訴我這些大概已經是極限,再多可能會有危險。”
薛謹并不打算再去找湘湘,事實上,他連今天的見面都建議湘湘對外隐瞞,不想給她帶來什麽麻煩。現在他糾結的是,這個案子還要不要再查下去。
要讓阿桑回學校上課不是什麽難事。顧之臨給了他鄒院長的聯系方式,他可以上門去談,如果只提出撤銷停學處分的要求,學校十有八九不會為難。但那樣的話,他就沒有立場再繼續調查那兩起強`奸案了。
這種公訴案件本來就不該由他來查,即使拿到證據也多半不會被檢方采納,換作以前,薛謹肯定不樂意做這種無用功,但湘湘話裏多少有些求助的意思,他又在這上面耗費了不少心血,有點不忍心就這麽算了。
最後他只能把決定權抛給被他拖下水的顧之臨:“你說怎麽辦?還繼續嗎?”
他知道查下去也沒意思了,就是想讓顧之臨把他心裏那點苗頭掐死,結果這人反過來問他:“你還想查嗎?”
薛謹沒說想也沒說不想,端過酒來喝了小半杯,沒來由地覺得有點委屈。
“快年底了,你最近也挺忙的吧,老拖着你陪我幹這個,又沒錢又沒好處的,也不太好意思。”他朝盧卡斯招招手,後者朝他小跑過來,跳上沙發鑽進他懷裏,“而且本來就只是想幫阿桑一把,查到這裏已經……”
薛謹最會說這些套話,邊想邊說,到最後他都快把自己說服了,顧之臨卻突然笑了一下。
“那就查吧。”他說。
薛謹眨了眨眼,摟着盧卡斯擡頭看他:“……你認真的嗎?”
明明只是被他拉下水幫忙,現在他都準備放棄了,顧之臨為什麽要主動陪他繼續胡鬧?這人是M嗎?
“當然。”顧之臨和他對視,“難道你又不想查了?”
他語氣平靜,似乎篤定薛謹還想繼續往下查,而且也确實猜對了。薛謹被他說中,很沒底氣地先轉移了視線,嘴硬道:“我剛剛想說的是已經沒必要再往下查了,是你打斷我的。”
“那你是想查還是不想查?有沒有必要是另一碼事,沒必要混為一談。”
“……”薛謹又不說話了。
他發現顧之臨可能去修讀了什麽語言學課程,不僅學會搶白了,還不知什麽時候學會了把他噎得沒脾氣的技能。
現在他居然有點說不過這悶騷了。
見他沒話說了,顧之臨彎腰開始收拾東西,把今天的成果都保存好,然後分配任務:“你去找鄒院長談阿桑的處分,我來看看這個文學院的小姑娘是什麽情況,等阿桑的處分撤銷了,我們再繼續下一步。”
薛謹下意識地點點頭,看顧之臨收好自己的電腦,又替他把電腦也合上塞進了包裏,然後問:“你的電腦留在這還是帶走?”
“哦,帶走吧,我晚上還得幹活。”他這才回過神,從對方手裏接過電腦包,“謝了。”
顧之臨不置可否,又問:“準備去哪吃宵夜?”
薛謹這才發現已經快十二點了,想了想,說:“要不還是不吃了吧,我有點累,想早點回去睡了。”
楊子溪明天一早回來,他還得起床去接人,順便把盧卡斯打包送回她家裏,這個點再跟蘇堯去吃宵夜,明天早上怕是起不來。
蘇堯在隔壁等了老半天,最後居然被他放鴿子,氣得差點沒把白眼翻到天上去:“那你不早說,我還推了個趴沒去專門在這等你!”
“改天再補償你。”薛謹跟他勾肩搭背地往電梯走,知道自己理虧,半是玩笑半當真地笑,“下次喝個夠,你想酒後亂性都可以,行吧?”
“操,誰要跟你酒後亂性,你不要碰瓷我。“蘇堯嫌棄道。
“那你想約哪個漂亮妹妹,我保證幫忙。”
倆人勾肩搭背地下去了,顧之臨跟在他們身後,見阿桑站在門口等他們,才想起這還有第二個被放鴿子的。
薛謹已經跟蘇堯邊鬥嘴邊去了停車場,顧之臨本來也懶得理,但看阿桑背對着員工通道站在那等,始終還是有點于心不忍。
“回去吧,薛謹說今天累了,下次再約。”
阿桑被他吓了一跳,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哦……好的,謝謝您。”
顧之臨沒再說什麽,轉身走了。
楊子溪把盧卡斯接回去以後,薛謹的生活又恢複成了睡到自然醒——随便幹幹活——想起來就去趟健身房的休閑狀态。他抽空去了趟Z大,在文學院行政樓底下給鄒善院長打了電話,沒提顧之臨的名字,但還是得到了上樓去詳談的邀請。
鄒院長和他記憶中差不多,雖然沒選這位老學究的課,但薛謹對他的嚴肅刻板早有耳聞——這位教授人不壞,只是眼裏容不得沙子,做什麽都有點太較真,所以顯得很無趣。
他以阿桑代理人的身份來見的院長,實際上沒花太大力氣就談妥了撤銷停學處分的事。先前他們一直不願意取消處分,還拿半年時效來壓阿桑,主要就是看他一個窮學生根本沒辦法反抗學校的決定,現在有了律師,那些蠻不講理的決定全都站不住腳了。
“我也是Z大畢業的,多年來一直以母校為豪,但沒想到她會變成推學生出來擋輿論的存在。”薛謹對聞訊趕來的副校長秘書笑了笑,“桑同學家庭條件是不好,在學校也沒有朋友,沒人替他抗議也沒人替他撐腰,可這不是你們給一個見義勇為的學生停學處分的理由。”
秘書是個高大的男人,比薛謹還高出一截兒,可他站在那兒半點也不露怯:“學生明明沒有犯錯,被污蔑時卻連學校都不支持他,甚至把他推到媒體面前,想要以一個停學處分來了結這件事……我不知道是哪位領導作出的決定,但不得不說,這讓人很失望。”
“你根本不了解學校內部的行政章程,不要說這種……”
“我又不為Z大工作,為什麽要了解學校內部的行政章程?”薛謹莫名其妙地看他,“我是個律師,只需要為我的當事人服務,Z大的做法侵犯了我當事人的合法權益,我是來和你們商量解決方案的。”
秘書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站在他面前幹瞪眼。
“是這樣,剛才鄒院長已經同意撤回桑同學的停學處分,我希望能夠盡快落實,讓我的當事人回到學校來上課。”薛謹朝坐在辦公桌後的老院長禮貌地點點頭,然後收好自己帶來的材料,站起身,“至于秘書先生,您還有別的要求嗎?想鬧大的話,我也不介意繼續奉陪。”
反正理虧的本來就是學校,還派這麽一個色厲內荏的廢物急匆匆跑來恐吓他,他有什麽可怕的?
最後他順利地得到鄒善的承諾,微笑着離開了辦公樓。在電梯裏薛謹還遇見了那位給他透露風聲的老同學,兩人禮貌地互相點了點頭,像多年不見的同學一樣寒暄兩句,叫人看不出任何破綻。
至于意外遇到老同學所以晚上下班後一起吃個飯,那就更沒毛病了。
用一頓飯連吃喝帶敘舊地謝過老同學,恰好餐廳又在森科附近,薛謹坐在車上想了想,給顧之臨發短信:“鄒院長答應撤銷處分了。”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正常下班的話人應該已經不在律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森科樓下停車做什麽,正覺得自己有病的時候顧之臨的回複到了:“好。”
就一個完全看不出情緒的字。
薛謹不信邪,又問他:“你還沒下班?”
“有點事沒處理完。”
“那你吃飯了嗎?”
“晚點再說。”
行吧。
薛謹收起手機,決定看在今天心情不錯的份上給他送份外賣。
森科離Z大不遠,明明是個有些年頭的老律所了,還委委屈屈地擠在一棟舊寫字樓裏。這樓已經被蘇堯他們家買了下來,據說過兩年準備收回來翻新做購物中心,也不知到了那一天森科得搬到哪去。薛謹熟門熟路地在附近一家連鎖快餐店打包了份飯,拿着網上查來的地址搭電梯上了樓,看着樓層數一步步往上漲,盤算一會兒該怎麽讓顧之臨謝謝他。
其實薛謹在樓下就看過了,森科的位置就一個房間還亮着燈,大概只剩顧之臨一個人在,他這才大膽地直接上門,準備來個惡作劇。可他拎着外賣溜達到門口,卻發現門沒掩好,裏頭傳來顧之臨和另一個人的說話聲。
發現不止顧之臨在的時候薛謹下意識就想撤,可這樓實在有點舊了,結構都是老式的,隔音本來就不太好,門還沒關上,他站在外邊這麽一會兒,裏面兩人的談話內容已經自覺地鑽進了他的耳朵。
“小顧,你也該為自己的未來做做打算了。”
他聽見屬于萬森年的聲音這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