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轉眼間就十一月了，學生們又步入緊張的期中考試。穆歌最近也有幾個測評，滿是工作的日子，過起來也特別充實。
距離那次在醫院的談話後，穆歌很少會見到程安俞。但程安俞好像并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依然對她是追求的态度。
有時候，人真的挺奇怪的，尤其是女人。認定了一件事，必然要到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地步。就比如前段時間穆歌認定了要跟程安俞重新開始，結果還不到一個月，就已經撞到了南牆還撞得頭破血流。所以這一次，她又認定了一件事，那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為程安俞所動。
那麽，奇怪的地方在哪裏呢。就是明明自己心裏下定了決心要怎樣，實施起來卻發現是這麽的艱難。
穆歌有一個禮拜沒有見到程安俞，她本來高興、慶幸，他終于有段時間不再來煩她。可心裏，總是有種若有若無的悵然若失。
而那個女人，她依然在尋找。但沒了程安俞的幫助，又要保證不依靠爸爸的關系防止驚動他，所以又一段時間過去了，穆歌依然毫無所獲。
究竟，究竟那個女人是不是真的沒有臉見她們姐妹倆？如果是的話，她當年做的事就是真的？
批改作業的筆不停地在中指和無名指間轉動，穆歌的眼睛在作業上，心卻想到了那個女人、想到那段過往。
她記不太清那一年她是多大，但卻記得很清楚偷看到的日記裏面的內容。她當場吓得打翻了爸爸最愛的紫砂壺，被穆建軍訓斥的時候，她借着被訓的事才敢哭了出來。從那以後，這個秘密就被穆歌放進了心裏，從沒向任何一個人說起。直到後來與程安俞戀愛的時候，她做惡夢，醒來就把這件事告訴他。
那個時候的穆歌很天真，總覺得這世上她最愛的人才能獨享他的秘密，這才是他們共有的。
想到從前，穆歌自嘲的笑笑，沒想到這麽簡單明了的道理，她卻用了這麽長的時間甚至是親身經歷才體會到——不是你想跟他分享秘密的那個人，也同樣願意把他的秘密告訴你。
筆尖停在紙上，穆歌心疼得一抽，手就有些控制不住力道。刺啦一聲，把學生的作業狠狠的劃了一道口子。鋼筆很尖，紅色的痕跡一連穿透了幾張薄薄的紙。穆歌郁悶的把筆往桌子上一扔，彎下腰在抽屜裏準備給學生拿一個新作業本。
穆歌所在辦公室是西大辦公室，字面意思，幾乎整個一年級的數學老師都在這個辦公室。隔壁是大主任以及其他幾個主任的辦公室，中間一條過道直通對面教學樓，兩個辦公室一條長長的走廊相連，走廊兩邊各一個教室。對着教學樓的那面牆沒有窗戶，大窗都在後面。是上課時間，所以外面走廊一陣雜亂腳步聲走過的時候，穆歌聽得很清楚。
她的教科書不多，但書挺多，幾本小說名著連同學校發的統一作業本一同碼在右下角的小櫃子裏。穆歌彎着腰，都快喘不過氣來了還是沒找到，所幸直接蹲了下去。
門口傳來一陣說話聲，穆歌的辦公桌在最裏面，沒有聽太清。等她從最裏面拿出本子，人已經走了。
看着被自己畫爛的本子，穆歌又是一陣郁悶。無聲的啊了幾下，幹脆破罐子破摔拿着筆哼哧哼哧亂畫一通。看着面目全非的作業本，穆歌的心情竟舒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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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手機振動起來，她掃了一眼，發現是同辦公室的一位老師。
“喂，穆歌你在哪？”貼近手機的耳朵以及另一個耳朵裏都收到了女老師的聲音，穆歌把手機拿開了一些，發現她正站在門口，不知道在張望什麽。
“張凝，我在這。”
“哎你在辦公室吶，剛我怎麽沒看見你。楊校長找你呢，跟着幾個主任。啊還有，還有一個大帥哥呢。”張凝是剛畢業的小女孩，每每看到帥哥都移不開眼。
“找我？找我做什麽？”
“不知道呢，好像聽說是哪個集團給學校換設備，楊校長讓你也去，她在辦公室。人家老總親自來的，沒想到這麽帥這麽年輕就是老總啊！不過，好像他身邊那個人是他女朋友呢。”
“你啊，就是小說看多了，怎麽着，還想上演一出霸道總裁愛上我的戲碼啊。你繼續幻想着，我先過去。”穆歌笑着搖搖頭，心想這得是多大的帥哥才能入得了張凝這個外貌協會會長的眼啊。
校長室就在穆歌辦公室上兩層，她今天穿了一個短靴，鞋底噔噔的聲音讓她走得極為小心翼翼，生怕擾亂了學生上課。走上五樓的時候，上面正好傳來一陣說話聲，一大片陰影也投了下來。
穆歌仰着脖子往上看，終于明白為什麽張凝能看得上這位老總了，程安俞那張颠倒衆生的臉，自然是能把這種小女生迷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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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包廂裏，大主任正腆着他的啤酒肚向程安俞敬酒，楊校長也在一旁陪着林苓細聲說話。
沒錯，張凝看到的跟程安俞在一起的女人正是林苓。
穆歌很不明白，這明顯高級領導人的會晤，為什麽讓她一個小小的數學老師參加，雖然穆建軍也往學校裏投了不少錢。
大主任的解釋很牽強，說穆建軍作為學校的董事之一，自然有份參與學校各種事務，更何況這次程安俞給學校換了那麽多先進設備，穆歌既然在學校，正好代表穆建軍參與。
于是，穆歌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陪着幾個人轉了大半個學校，還被邀請來一起吃飯。
本來，穆歌看見程安俞就已經夠不舒服的，邊上還有一個林苓。進包廂的時候，她特意走在了最後，決定等各個領導都坐下之後再找一個遠離程安俞的小角落坐好。結果，也不知有意無意，等穆歌進去的時候，就只剩下程安俞右手邊的位置。迫于無奈，她只好在那坐了下來。
程安俞雲淡風輕的裝作不認識穆歌，穆歌也難得輕巧，專心吃着東西。
從程安俞的話裏聽出，原來林苓是法國某知名辦公器材公司的代表，這次回國就是與“安氏”合作。為顯示誠意，該公司運了很多先進設備過來，程安俞做個順水人情，便給了學校。
程安俞解釋的極為細致，尤其是關于林苓的方面，就好像……就好像故意解釋給穆歌聽一樣。
穆歌咬着筷子，心裏百轉千回。這段時間程安俞找她的時候，她總是愛理不理，打的電話很少接，短信根本不看直接删掉。所以，說起來，她還真的不知道林苓回來是幹嘛。
這樣一來，穆歌就有些走神，拿着剛從嘴裏咬過的筷子就要去夾面前的松鼠桂魚。程安俞餘光瞧見，不動聲色把自己碟子裏公筷夾回來的魚用自己的筷子夾到了穆歌面前，還故意碰了一下穆歌的筷子。穆歌倏地反應過來，臉上一熱，急忙放下了半舉在空中的筷子，一掉頭回到了自己碟子裏。
林苓就坐在程安俞旁邊的旁邊，中間隔着楊校長。她對着楊校長講話，正好能看見程安俞的動作。林苓面上依舊與楊校長開心的交談，放在腿上的手卻握得很緊。
程安俞沒有換筷子給穆歌夾了道菜，動作幅度雖然不大，林苓能看見，其他人自然也能。幾個主任都是學校最高層領導，與穆建軍也熟悉，或多或少是知道程安俞跟穆歌的事的。其中一個劉主任，就意味深長的看了兩人一眼，又滿含深意的說了句話：“程總跟穆老師，還好嗎？”
穆歌正埋頭吃魚，差點造成的窘迫讓她都沒有看清程安俞用的是什麽筷子，甚至都沒有拒絕程安俞這一個暧昧的動作。劉主任突兀的一句話，讓她一下就嗆到了。幸虧沒魚刺，要不然肯定會卡住。
“沒事吧，怎麽這麽不小心？慢點吃，要不要喝口水？”穆歌掩着嘴猛咳，一只帶着溫度的大手出現在她的背上，小心翼翼的拍着。包廂裏是中央空調永恒的溫度，穆歌只穿了件連衣裙，清楚的感受到了程安俞的體溫。
“對不起，我，咳咳，去下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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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不算冷，龍頭感應出來的水還是冷的，穆歌鞠了一捧潑在臉上，試圖把從心裏蔓延出來的燥熱潑下去。
鏡子被擦的很幹淨，穆歌擡着滿是水的臉從鏡子裏看自己。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皺了皺眉，無聲的比了個口型。
——沒出息。
鏡子裏出現一個人，臉上的水依然在滴，有一滴正好滴進了穆歌的眼睛裏。她揉了揉眼，再擡起來看向鏡子的時候，那個人已經欺到她的身後。
“怎麽樣？好點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