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穆歌沒見過她的媽媽，因為她一直以為李蘭芝是她媽。
沒錯，穆建軍死去的老婆李蘭芝并不是穆歌的親生母親。她隐瞞這麽多年的秘密，就是關于這個。關于她親生母親彭雅茹的一切，她都是無意間在穆爸書桌最裏面的筆記本裏看到的。在筆記本的夾層裏，還有一張很有年代感的彩色照片，穆爸跟彭雅茹的合照，彭雅茹的懷裏還抱着一個孩子。照片的背面寫了年月日，拍攝于二十七年前穆歌出生那天。
筆記本裏，前半部分寫得很多，看筆跡應該是穆歌媽媽寫的。詳細的記述了她怎樣跟穆爸相識相遇，同樣的，也記錄了她自己的內心。那個時候，穆爸已經結婚。在那個年代當小三，無疑是到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彭雅茹內心也十分糾結，電視劇裏經常能看到的橋段，她愛上穆爸不知道他已婚，想離開發現自己懷孕。
彭雅茹的筆跡到生産完之後就沒了，中間被撕去了好多頁，後面隔了好久才重新記錄。只不過，字體已經換成了穆爸的。穆歌看着上面的年月，想起來是兩人上幼兒園的那年，也就是李蘭芝去世的那一年。
雖然日記開始重新記，但明顯穆爸只是用這樣的一種方式來懷念彭雅茹罷了。不僅字體潦草，內容也很隐晦。時不時的會出現後悔、想念的字樣。穆歌偷偷看的時候，也不知道穆爸到底在後悔什麽，想得那個人到底是李蘭芝還是彭雅茹。
但有一點非常清楚，李蘭芝的車禍不是意外。是因為撞見了穆爸跟彭雅茹在一起，一氣之下沒有看到馬路上的車子，當場去世。
是了，那張照片上只有穆歌一人，那麽穆音哪裏去了？穆歌又為什麽肯定那上面的孩子是她呢？畢竟她跟穆音是雙胞胎，剛生下來的孩子又都是一個樣。穆歌最開始也以為，李蘭芝可能是她們的後媽。但穆爸之前又沒結過婚，更何況一個女人又怎麽能心甘情願的養着別的女人的孩子？
那個時候她還不大，面對着這樣一個被隐瞞這麽些年的秘密，第一反應就是害怕。害怕的想哭，卻不敢哭。她打翻了穆爸的紫砂壺，被穆爸罵的時候才哭了出來。而這件事，還有太多的疑惑，穆歌只能藏在心底。
再後來穆歌就聽到了穆爸的一次通話。穆爸以前當過兵，任何時候都是一個鐵血漢子的形象，可那通電話，從頭到尾，穆爸都在苦苦哀求，哀求着對方回來，聲音裏都帶着哭腔。從穆爸的話裏，穆歌聽到，原來穆音才真的是李蘭芝的女兒。彭雅茹生下穆歌就離開了，穆爸只好把穆歌抱回家說是在外面撿來的孩子。李蘭芝恰好又快生了，母愛泛濫又想給孩子找個伴，這才以雙胞胎的身份讓穆歌在穆家生活下去。李蘭芝撞見兩人私會，還是在五年以後，彭雅茹想回來看看孩子……
也是這通電話，彭雅茹消失了這麽多年才第一次有了音訊。
說實話，在剛知道這個驚天秘密的那一年，穆歌非常的怨恨穆建軍。她正好剛高考完，借着上大學要獨立的借口搬出了穆家，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穆建軍。她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導致穆建軍同時對不起兩個女人。讓兩個孩子都沒了媽，更重要的是，如果穆音知道了這件事……該會怎麽想她。
她穆歌，不是穆音的雙胞胎姐姐，是小三生的孩子，這個小三還害死了穆音的媽媽！
**
穆歌靠在出租車裏，腦子裏不受控制的開始想這些事。剛才，她從火鍋店裏看到了彭雅茹，一路跟着她。她上了一輛出租車，穆歌也立馬跟了上去。
關于彭雅茹跟穆建軍的過去，她到如今也沒有明白。興許是遇見了自己喜歡的人，懂得了那份情感的重要，穆歌後來就不那麽排斥穆建軍。這件事，她也只告訴了程安俞。但彭雅茹就好像消失了一樣，在那通電話之後，再也沒出現。直到穆歌與程安俞離婚後很久，程安俞帶着彭雅茹的消息找到穆歌，穆歌才知道，彭雅茹很有可能就在C市。
她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想的，找到彭雅茹又能怎樣，見了面該說什麽，這件事該不該讓穆建軍知道。這些問題，她通通都不知道答案。可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那說，一定要找到彭雅茹，一定要……見一下這個她二十七年來從未見過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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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在市人民醫院停下，穆歌直接給司機一張百元鈔票，拎着包就下了車。她跟彭雅茹有一段距離，彭雅茹在前面不住的張望着，生怕有人看到她似的。
穆歌跟着彭雅茹到了住院部，彭雅茹又回頭看了一眼。穆歌迅速的躲到一旁的病房裏，扒着門口往外看。彭雅茹在護士站停下來，像是問病人的病房號。問到之後又四處看了一下，拉高脖子上的圍巾，走向電梯。看着電梯門關上後，穆歌才急忙跑過去。沒多久，電梯顯示在四樓停下。以防萬一，穆歌還是去護士站問了一下。
“護士小姐，您好，我想問一下，剛才我媽去了哪個病房？就是穿着紅色上衣，圍着圍巾那個。”
“哦，那位女士啊，她去了四樓腸胃科，病房號是413。”
穆歌跟護士道了謝走向電梯，腸胃科？她是來看病的，還是看病人的？回到電梯的時候，電梯還停在四樓。穆歌還沒伸手按，電梯已顯示上升。旁邊那部更要慢，剛上去，還是去得八樓。看了一眼腳上的高跟鞋，穆歌還是決定等電梯。說不定她就在電梯裏遇到彭雅茹了呢。
伸手按了一下，穆歌低頭點點腳尖——只是，如果真的在電梯裏遇到，她該怎麽說。
——hi，媽媽你好？
電梯到達的聲音把穆歌拉回現實，她擡起頭，等着電梯門開開。電梯門伴随着嗡嗡聲一點點向兩側打開，徹底打開的時候，門裏門外的兩個人都愣了，穆歌稍擡起的右腳也尴尬的停在了那裏。
“小穆？你是來看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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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歌根本沒想到在電梯裏遇到的那個人會是程安俞，他外套裏面穿着病號服，略顯蒼白的臉因為看到有了明顯的光彩。穆歌慢慢放下右腳，心裏有許多莫名的情緒。
原來，這麽多天沒見到他是因為他住院了？他為什麽住院？身體不好？他身體不是一向挺好的麽？怎麽臉色這麽差？
饒是穆歌心裏有千萬個疑問，當着程安俞的面唯有把這些全都壓在心底。
“哦，你住院了？我只是來找一個人。還有事麽？沒事你讓一讓讓我進去。”穆歌努力掩飾自己的情緒，盡量語調平淡的對程安俞說。
程安俞表情瞬間冷了下來，心裏一抽一抽的疼。他住院三天了，那天從電影院回來後，他又開始無止境的喝酒。最後喝得胃出血，被送進醫院。三天了，他的朋友來了不少，也沒一個是他期盼的。他剛從頂樓下來，想四處走走，真的沒想到會遇見穆歌。
如果，除卻她冷淡的口氣，這個畫面一直是他所期盼的。
“哦，我剛想起來我有東西沒拿，我也上去。你要去幾樓？”
程安俞的意圖再明顯不過，穆歌不想再跟他有瓜葛，寧願累死也要去走樓梯。可程安俞像看穿她的意圖似的，先一步按了關閉按鈕，還按好了自己的樓層。
“4樓。”無奈，穆歌只好報了樓層。
“這麽巧？我也是四樓，我住413。”像是迫不及待等表揚的孩子，程安俞一聽穆歌要去四樓，急忙表達了這其中的緣分，順便還說了自己的病房號。
穆歌正盯着電梯的數字出神，明明只有四樓而已，怎麽這麽慢。電梯到了，叮的聲音跟程安俞最後的三個數字重合，穆歌并沒有聽清。
電梯一到穆歌趕緊走了出去，也不管身後的程安俞，順着房間號挨個找着。413是單人間，走到門口的時候，穆歌突然停了。
她再次想到了那個問題，她見到了彭雅茹該說什麽？她這麽着急找彭雅茹到底是為了什麽？
閃神的功夫，程安俞追上了穆歌。看着她停在自己的病房前，心裏滿是疑惑：“小穆，你來我病房找人？”
“什麽？你住在這間？”
“是啊，413。”
“你什麽時候住進來的？”穆歌着急的問到，她不可能聽錯，護士明明就說彭雅茹是找413的病人。
然而，她的着急看在程安俞的眼裏又好像有了別的味道。他微微一笑，覺得穆歌還是關心他的。
“三天前就住進來了，還要住幾天才能出院。”
穆歌更疑惑了，難道彭雅茹是來看程安俞的？不可能啊，程安俞看過她拍在手機裏彭雅茹的照片，就算二十多年過去了，程安俞也不可能認不出來。彭雅茹又怎麽會跟程安俞認識？
穆歌又四處走了走，高跟鞋噔噔的聲音顯示出她的着急。然而，她看了一圈，也沒有發現彭雅茹的身影。程安俞不明就裏，也跟在她的後面。只不過，他身體還是有些虛，快走幾步就停了下來。
她去哪了？穆歌思考着轉身，才看見程安俞捂着胃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頓時一慌，又小跑着回去。
“程安俞，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穆歌一把握住程安俞的手，在他身前蹲了下去，手還扶上他捂着的地方。
“沒事，我沒事，別擔心。”程安俞虛弱的笑笑，另一只手覆上穆歌的手，握緊。
“我，我才沒擔心。”穆歌結巴着把她的手抽回來，“走吧，我扶你回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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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那麽急的在找誰？那個跟你約會的男人？”程安俞捂着胃在床上躺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穆歌。
“程安俞！都這時候了你還想這個？呵呵，怪不得我們會離婚。”本來，穆歌挺心疼程安俞的，還想給他倒杯水。結果倒好，又差點被他的外表蒙蔽了。看來，在他的心裏，無論什麽時候她都不值得相信。真想馬上轉身就離開，可她還沒弄清楚彭雅茹跟程安俞的關系。
“不是，小穆，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程安俞着急伸手想要去撈穆歌，從床上起得太猛，又扯得胃一陣絞痛。
穆歌白了他一眼，走了過去，動作看似粗暴的把他按回去。
“好了，你躺好。我可不想你因為我又要多住幾天院。”穆歌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默許了程安俞握着她的手。斟酌片刻，她再次開口：“程安俞，我剛才……是找我媽找到這裏的。我問了護士，她說我媽是來看你的，你……認識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