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捕蝶網【11】

周思思是著名出版社綠江出版社總編輯,早年是一位暢銷書作家。出版的小說大多熱賣,還有好些賣出了影視版權,改編成話劇,電視劇和電影。一種IP多種營銷,都獲得不俗的成績和票房,雖然口碑呈兩極化,但是就目前無可救藥的商業化趨勢而言,周思思的每本書都很成功。無論是她自己寫的書還是簽下的作者的書。

她也成功的擠入國內富豪作家榜,但是近年來她惡評不斷,網絡上甚至掀起倒“周”熱潮。原因是她‘偷盜’旗下作者作品,她的一位同行曾在網上爆料,周思思做編輯以來,成立自己的槍手團隊,利用自己‘周思思’三字招牌挂羊頭賣狗肉販賣虛假文學作品。一部作品往往由十幾名槍手操刀而成,更有甚者說她偷盜同公司不出名小作者的作品,利用其手稿加工成自己的作品等等等等。總之這個女人的名聲這兩年算是壞透了,但是不妨礙她紅,她依舊拿着天價出版費,被出版社高價聘為總編輯。她的交際圈也處于娛樂圈和名流圈之中,生活依舊五光十色,光鮮亮麗,直到今天,她被殺了。

楚行雲見逼問賀丞不成,就轉向逼問肖樹5月6號被賀丞領回家的年輕人是誰?不把這個人找出來,賀丞頭上的屎盆子就他媽的揭不掉!

肖樹的眼神很是古怪的看他半晌,語氣也很是讓人捉摸不透:“你看見了?”

楚行雲:“我他媽——剛進門就撞個正着我倒是想避嫌!”

肖樹的眼神更耐人尋味了:“這事兒我雖然知道,但我不清楚‘他’的身份。”

“名字呢?”

“也不清楚。”

楚行雲擡頭往樓上拘留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也敢往家裏領,這小王八蛋遲早被人弄死在床上。”

賀丞不肯說出他在5月6號的行蹤,僅剩的一個笨方法只有調取他所居住的‘九裏金庭’小區內的監控,然後一路追蹤他的行跡,直到證明他和周思思的失蹤無關。就因他任性,不配合警方辦案,排查工作量就要增加這麽多,警員們也是把賀丞恨的牙癢,但是當着楚行雲的面都不敢有微詞,只能把髒話往肚子咽。

楚行雲率先把賀丞握到了自己手裏,言曰由他調查賀丞。鄭西河負責調查周思思,三年前的忽然銷聲匿跡的蝴蝶公爵如今沒有絲毫征兆的卷土重來,這位連壞殺手消失的莫名其妙,複出的滿是疑點,無論從經驗來講,還是從變态心理學來分析,‘他’選擇周思思一定有理由,或許是周思思激發‘他’沉睡三年的殺戮之心也有可能,所以從周思思的社交圈子起底調查最為穩妥。

鄭西河雖然和楚行雲不對付,但是他承認楚行雲的專業水平,聽他分配完任務,便帶着自己的人外出調查。

楊開泰上了趟洗手間回來,經過二樓警察辦公區,見人人低頭忙碌四處亂轉,繁忙的好像年底彙總各地破案率一樣。楚行雲站在高遠楠座位旁邊,扶着桌子彎腰盯着高遠楠電腦裏的監控畫面,面色凝重又嚴肅,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猛虎,渾身帶着沖勁兒。

他伸手拉住從面前經過的一名面生的刑警:“诶,在查周思思的案子嗎?”

“是啊,我就不明白了,賀丞不肯說清楚他的不在場線索,那就用法子讓他說啊,放着嫌疑人不去審,折騰自己兄弟給他找不在場證明,這位太子爺的架子也太大了吧。”

楊開泰細細看了他一眼,一語點破他的身份:“你是支隊鄭隊長的人吧?”

Advertisement

“有毛病?”

楊開泰搖搖頭,心說怪不得他能說出此等蠢話,且不說在楚行雲手下辦事的人都熟知楚行雲最恨嚴刑逼供屈打成招那一套。而且市局上上下下沒有幾個不清楚他和賀丞關系的,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對賀丞熬鷹式審訊。至于他和賀丞到底是什麽關系,暫且存疑。

喬師師和劉蒙從檔案室回來,恰好聽到鄭西河手下這句沒輕沒重的混賬話。喬師師‘好心’提醒他:“同志,恐怕你還不清楚我們楚隊的脾氣,他最煩別人放着正事不做嚼舌根,你要是有意見就當面提,我敢保證,他會把你踢出專案組。”

說完沖他嬌媚一笑,擺動着纖細的腰肢從他面前走過。

楊開泰見他還有些不開竅,瞪大眼睛一副迷迷瞪瞪的樣子,便着重的點了點頭,對他說:“真的。”

回到副隊長辦公室,一推門就見傅亦靠在窗臺上,手裏拿着案卷借着窗外直射進來的陽光研讀,垂着眼睛,神态專注又認真。

他沒帶眼鏡,那副黑框眼鏡被他別在襯衫胸前的口袋裏,漆黑細長的眼睫上那層濃密的睫毛就很明顯了,像兩把羽毛扇一樣低低垂着。從他頭頂散射的陽光在他下眼睫上投落兩道很淡的陰影,此時一道風穿過燥熱的午後越過窗口吹亂了他手裏的文件。也把他臉上兩道羽扇的陰影吹散。

傅亦微微皺了皺眉,用夾着一根香煙的手關上背後的窗戶,然後回過頭繼續看文件。

其實他已經不抽煙了,以前他和楚行雲一樣,是杆無可救藥的老煙槍。但是為了不讓下一代吸二手煙,在他女兒出生那年他把煙戒了,如今只是偶爾習慣性的點上一根夾在手裏,不抽,只是讓它靜靜的燃着,煙味有助于讓他思考。

只是手裏夾着的這根煙時間有點久,火圈已經燃到了煙嘴兒,留下一道像被蛇褪去的軀殼一樣的煙灰。

楊開泰合上門,靜悄悄的走到窗臺前,垂着眼睛一言不發的把他夾在指間的煙頭拿走,然後把煙灰抖落在窗臺上的煙灰缸裏。或許是傅亦在空調下待的時間有點長,皮膚有些潮濕,溫度有些低,被他夾在指間的煙嘴兒也沾染了他手上皮膚潮濕的微涼。

楊開泰捏着那根煙頭,忽然也有了想嘗試煙味的沖動。

“外面怎麽樣?”

傅亦閉了閉因在陽光下閱讀文字而有些酸脹的眼睛,然後抽出挂在胸前口袋裏的眼鏡戴好,問他。

“哦,亂。”

楊開泰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又把剛才他關閉的窗戶打開,一陣風竄進來吹淡了房間裏的煙霧。

傅亦把文件放在桌子上,邁步往門口走過去:“走吧,跟我出去一趟。”

走出辦公樓,看到楚行雲蹲在一個垃圾桶旁邊講電話,電話那頭的人貌似把他惹惱了,楚行雲扶着額頭咬着後糟牙,也是忍了又忍才沒把罵娘的話罵出口。

傅亦覺得那應該是個記者,而且問的是賀丞的案子,所以楚行雲才會如此的易燃易暴躁,而他還得為了輿論影響而不得不按耐住自己的脾氣。把這些擁有話語權的大爺們哄好,此刻想必異常的糟心。

五分鐘後,楚行雲掐了電話,站起身往垃圾桶上踹了一腳,嘴裏罵了一句‘他媽的’然後看向站在他身邊等了他好一會兒的傅亦:“怎麽了?”

今天陽光盛,空氣悶,傅亦為了貪涼而把襯衫領口盡可能的扯開,露出裏面閃着星光似的汗津津的皮膚,擦了一把後頸的汗說:“我覺得孫世斌失蹤的蹊跷。”

這件失蹤案楚行雲還沒來得及參與,內情他很不清楚,只清楚一點,那就是孫世斌5月7號回家後,就人間蒸發了。無論是街道,還是小區監控都沒有他的身影,好像7號那天回到他的住所的是一個鬼魂。

楚行雲:“有沒有可能是他自己躲起來了?”

傅亦反問:“理由呢?他沒有任何經濟負債,如果他刻意躲起來,吳哓霜為什麽要報案?”

他把自己深思熟慮輾轉思考過的問題抛給楚行雲,要的是他口中的‘另一種可能’,或者是佐證自己的心中的‘可能性’。

楚行雲的手機沒消停兩分鐘又響起來了,他煩躁的皺了皺眉,點了一根煙叼在嘴裏,索性把手機關機,然後道:“現在的所有線索斷在8號?孫世斌确定在7號回家了嗎?”

傅亦:“按目前掌握的證據,是這樣沒錯。”

楚行雲咬着煙仰起頭往白雲遮空的天幕上看去,諾有所思道:“吳哓霜幾號報的案?”

楊開泰答道:“11號往派出所報案,派出所不受理,16號到市局報案。”

傅亦淡淡的補充:“小區監控只保存七天。”

時間卡的真準——

楚行雲疑神疑鬼的本領誰都不及,他習慣于懷疑每個人,孫世斌失蹤當天的信息為無,讓他不免把漁網撒向大海,重施‘一鍋端’計策。

“吳哓霜說她和孫世斌6號那天上綠丹山玩,7號返回,有證據嗎?”

傅亦道:“她提供了6號上山時在加油站加油票票根,而且監控拍到孫世斌的車在七號下山的畫面,吳小霜的話目前看來基本成立。”

楚行雲:“既然8號沒線索,那就把重心轉移到7號。孫世斌是和吳哓霜 分手後出的事兒,有沒有可能他7號就‘出事兒’了?8號是周一,萬一他星期一那天根本沒能走出家門呢?所以找不到他在8號的任何線索。”

傅亦覺得楚行雲的思維應該是他們刑偵隊裏最囊括各方最面面俱到的,他總能注意到旁人容易忽視的死角,他的觀察力總是犀利而精準,很難被任何假象所蒙蔽。

傅亦頓感思路寬闊,道:“你讓高遠楠或者趙兒把孫世斌在7號的行蹤在仔仔細細查一遍。”

說完快步的走向停車場,楊開泰向楚行雲打了個招呼,才要擡腳跟上傅亦,肩膀就被楚行雲捏住。

楚行雲咬着煙嘴兒,笑的有點邪性:“機靈點兒,傅隊雖然勇猛無敵,但也拖家帶口,出了事兒你們得相互照應。”

楊開泰明白他指的是幾天前傅亦追追擊者受傷的事兒,心裏登時湧出濃濃的歉疚,耳根處刷上一層紅,看着楚行雲起誓般鄭重其事道:“你放心隊長,我一定會保護傅隊!”

傅亦開出一輛越野,站在大門口按了按喇叭,楊開泰一路小跑過去。

楚行雲被他剛才那個堅毅又勇敢的小眼神兒看的愣了愣,心說還是頭一次見到楊開泰這麽有幹勁兒。只不過不是為了追兇破案,而是為了保護傅亦。

他有點搞不清楚楊開泰的路數。

這時候喬師師從二樓伸出一個腦袋沖他喊:“頭兒?你手機怎麽關機了?外圍小組都聯系不上你!”

楚行雲仰頭瞥她一眼,用眼神告訴她:朕知道了,閉嘴吧。

太陽光烤的手機外殼溫度很高,他的手機也有些年頭,關機開機有點費勁兒。他這邊還沒開機成功,就見一輛黑色大奔穿過大門悄無聲息的停在他面前,駕駛座車門被率先打開,一個健碩高大的男人走下來,先是掀開後備箱拿出一架輪椅擺好,然後打開後座車門,從車裏扶出一個男人。

楚行雲看到江召南彎着腰從車裏出來,左腳踩在地上右腳懸空,然後坐在了輪椅上,對着他笑的一臉燦爛:“好久不見啊楚隊長。”

楚行雲早看出他的右腿有毛病,上次見他的時候他尚能走路,現在看來,出行都依靠輪椅了。

“……腿怎麽了?”

對他身體狀況的好奇,超過了質疑他出現在警局的原因,楚行雲絲毫不懂得迂回婉轉的問道。

不料江召南露出無所謂的表情,聳了聳肩笑道:“舊疾。”

楚行雲也不再追問,問他來此有何貴幹。

江召南搭在輪椅扶手的手指輕輕點了點,保镖就把他往前推了幾步。

“我聽說,在湖西巷垃圾場發現一具女屍?”

楚行雲神色即冷靜又戒備的看着他,取下煙頭,讪笑:“江先生還挺關心新聞。”

江召南笑道:“沒辦法,我也是銀江市民,關心警方的破案進度也是關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楚行雲跟他彪官腔:“應該的,但是案情細節恕我無法透露,警方辦案偵查期間信息不外露。”

江召南略顯誇張的擺了擺手,笑聲爽朗:“不不不,楚隊長誤會了,我不是來探聽消息的。”說着定定望着他:“我是來作證的。”

楚行雲臉上那點擠出來的客套也垮了:“做什麽證?”

江召南不緊不慢道:“我知道二爺因為不在場證明不足而被你們暫時拘留了,我這趟來就是為了給他做證,5月6號那天,我們在一起。”

說完,他擡手放在額頭遮擋陽光,笑道:“楚隊長,進去說吧,今天真熱。”

因為江召南行動不便,所以楚行雲把他帶到一樓的一間辦公室,辦公室幾個刑警很有眼色的準備走人,楚行雲叫住其中一個:“把賀丞帶過來。”

五分鐘後,喬師師親自把賀丞從樓上送下來,賀丞看到江召南,目光虛浮的從他身上飄過去,像是沒看到他這個人,在靠近門口的一張椅子上坐下,問楚行雲:“把我換個地方拘留嗎?”

楚行雲覺得他們倆個之間肯定有問題,賀丞雖然冷淡,但他對待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一向沒這麽不給面子。今天之前他和江召南還是朋友,此時看起來,倒像是鬧僵的朋友。

江召南依舊笑得十分熱切,摸着下巴看着賀丞道:“二爺真夠朋友,把咱們之間的秘密保守的這麽嚴實。”

辦公室裏煙味很重,還飄着康師傅紅燒味兒,想必剛才幾個哥們在這間辦公室裏熬了好幾個大夜,楚行雲已經習慣了這種味道,但是為了照顧某人比狗還靈敏的鼻子,他把兩扇窗戶都打開。然後走到正對着賀丞的一張辦公桌前,靠在桌沿兒上,抱着胳膊掃視兩人一遍,對江召南道:“什麽秘密?說清楚。”

賀丞原本放在窗外的目光忽然拉了回來,放在楚行雲臉上,冷聲道:“和你沒關系。”

楚行雲看他片刻,目光暗了又暗:“你這麽避諱我,我更想知道。”

賀丞的下颚繃的越來越緊,忽悠扯出一絲冷笑:“我的私事你也有興趣過問嗎楚——”

“你先別說話。”

楚行雲淡淡截斷他的話,然後看向江召南:“你可以開始了江先生,希望你明白,你需要為你說的每句話負責。”

江召南的眼神很靜,很冷,就像結成冰的一層水,漆黑的眼珠掉在冰塊上的兩滴暈不開的墨,黑白過于分明的眼睛裏盛滿冰水般的寧靜,看起來竟有些殺氣——

“我當然會為自己的言論負責。”

他扶着輪椅扶手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目光從賀丞身上掃過去,定在楚行雲臉上,唇角露出一絲招牌似的若有似無的笑容,說:“5月6號那天,二爺在我的玫瑰莊園參加宴會,至于那位周思思小姐,我們都沒見到她。”

“什麽宴會?”

“夜宴,楚隊長可有耳聞?”

楚行雲的臉色瞬間古怪起來,玫瑰莊園的夜宴,他當然聽說過。說明白些,就是一處頂高級的場所,上演一場你情我願的高級嫖,子夜之前是普通的宴會,子夜之後這些人脫去衣冠變成禽獸,極盡荒唐之所能。

賀丞參加此類宴會,他一點都不意外,他只是不明白賀丞為什麽寧願頂着嫌疑犯的帽子都不願意說出他參加夜宴的事實。

“就這麽簡單?”

江召南攤開手:“就這麽簡單。”

楚行雲孤疑的看着他:“但是你剛才說,這是你們之間的‘秘密’,這個宴會可不是秘密。”

江召南眸子一轉,忽然看了賀丞一眼,眼神裏包含着顯而易見的嘲弄,說:“秘密當然不是宴會了,而是二爺的女伴。”

楚行雲眉心一緊,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他的女伴是誰?周思思?”

江召南說:“當然不是周思思了,是楊——”

賀丞忽然從椅子上站起身,兩步沖到江召南面前,擡腳狠狠踩住輪椅的前輪,山體傾倒般彎下腰把手按在他的輪椅扶手上,斜着唇角露出一絲妖異可怖的笑容:“你想幹什麽?魚死網破嗎?”

江召南的保镖即刻沖出來想對賀丞動手,他的手還沒碰到賀丞的肩膀,就被及時趕到的楚行雲扭住手指往後一掰,以一個标準利落的擒拿手反剪到背後。

楚行雲把保镖往後用力推了一把,然後握住賀丞的胳膊把他往後拽了兩步,為了防止他再次沖過去,還伸手擋在他身前。不是開玩笑,剛才賀丞的眼神充滿了已經沸騰起來的殺氣,他踩着江召南的輪椅,像是要把他連人帶輪椅踹出去,如果此時他們身處的不是一樓而是二樓或者更高的樓層,或許他已經這麽幹了。

江召南面上神色也是跌至冰點,看着賀丞冷笑道:“二爺多慮了,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只是再幫你洗脫嫌疑而已。我在幫你,你怎麽還是不領情。”

說着,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眼神中湧出幾乎決眦的恨意:“你還想把我兩條腿都廢了嗎?”

楚行雲不明白這兩人之間發生的什麽,但就目前情況看來,貌似江召南這條再也站不起來的腿,就是賀丞所為。

賀丞滿面冷肅,雙手攢成拳頭,身姿筆直,垂眸睨視着江召南,眼神冷的一絲溫度都沒有。更別說能在他臉上看到些許內疚,相反的,他的目光裏充滿了兇光和威脅,此時此刻若不是楚行雲擋在他身前攔着,他當真能把江召南結果了。

楚行雲感覺自己趟了一條異常深闊的溝渠,職業感讓他穩住賀丞,追問江召南:“他的女伴是誰?”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心裏很不安,貌似壓在心裏疑惑和猜測已經孕育成一個結果,若有似無的在心底招搖——

江召南把自己充滿仇恨和報複的目光放在賀丞臉上,說:“是你的女朋友啊楚隊,楊姝楊小姐。”

從他嘴裏聽到楊姝的名字,楚行雲竟然不覺得意外,或許是隐隐猜到了答案,所以當謎底揭曉的時候,他只有‘原來如此’的恍惚。

賀丞握着拳頭,鋒如利劍的目光盯着他,邁步朝他走過去,只是才走了一步就被楚行雲伸手攔住。

楚行雲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以一種詭異的平靜問道:“你把楊姝怎麽了?”

賀丞如強弩上弓,一觸即發的目光忽然略有松動,他緩緩轉動脖子看着楚行雲,自嘲般拉開一絲微弱的笑意:“你覺得呢?楚隊長。”

江召南達到目的,就不想在這個地方多逗留一秒鐘,由保镖推着輪椅往外走,在走出辦公室時忽然平和的笑說:“二爺,咱們同一類人,上的是同一條船,當風浪來襲的時候就算你跳船自保,海水也會把你淹死。”

江召南的車很快駛出警局,車輛引擎聲逐漸遠去的聲音好像給了賀丞一個信號,他豁然揮開楚行雲的胳膊,拔腿走出辦公室。

楚行雲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然後勃然大怒的朝賀丞的背影追過去:“你站住!”

賀丞步伐很快,轉眼已經走出辦公樓,警局門口,肖樹早有準備般坐在一輛SUV裏等他,見他步履如風般從警局出來,連忙從車上下來打來後座車門。

賀丞沒有理會在他身後叫喊的楚行雲,彎腰想要鑽入車內,不料肩膀被他用力往後一撈,整個人險些被他掀翻。

“你他媽把楊姝帶去夜宴了嗎?!”

賀丞往後踉跄兩步,穩住身形後,先是垂眸沉默片刻,然後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擡眸看着楚行雲,冷冷道:“你不是說你相信我嗎?事關楊姝,你就不信我了?”

楚行雲急火攻心,頭腦荒蕪,昏天黑地的吼道:“你把話說清楚!”

賀丞咬了咬牙,也是強壓住心頭的怒火,從齒間蹦出的字像是兩片火石打磨出的火星子:“我沒什麽好說的,我這個人,你愛信不信,沒人逼你,你口口聲聲說相信我,你到底相信我什麽?相信我是個十惡不赦的殺人兇手嗎?在你眼裏我和那些禽獸一摸一樣是嗎?!這就是你說的信我?呵——就算我把楊姝帶去參加宴會又怎麽樣?世界上那麽多女人,為什麽不能是她!憑什麽,你就要袒護她!”

賀丞彎腰上了車,然後呼嗵一聲把車門摔上。

肖樹擋在車門前攔住步步緊逼的楚行雲:“楚隊長你冷靜一些!楊秘書很好,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什麽?”

肖樹一字一句的解釋道:“在夜宴開始之前,先生就把她帶走了。”說着意味不明的看他一眼,像是對他有所失望,說:“你應該相信他。”

黑色SUV上了路轉過路口,很快消失在視野之中,楚行雲在警局門口站了半晌,頭頂的陽光像一根根燒紅的針一樣拼命的往他頭皮裏鑽,讓他眼花耳鳴,渾身上下都燒的厲害。

過了很久,他才想起給楊姝打電話詢問。

電話很快被接起,楊姝像是撒嬌般輕快的聲音傳過來:“楚隊長不忙了嗎?竟然有時間——”

“上周六,5月6號,賀丞帶你去哪兒了?”

楊姝被他平穩冷肅的聲調問的一愣,稍一思索,回答道:“上周六我陪賀總去玫瑰莊園參加宴會,怎麽了?”

“待到幾點?”

“嗯——10點多吧,我喝了一點酒,有點不舒服,先生就帶我離開了。”

“那天晚上發生什麽事了嗎?”

“發生什麽?我不記得,我醉了,只記得先生把我扶到車裏,然後——他好像被人叫住了。”

“誰?江召南嗎?”

楊姝笑了笑:“那是個假面宴會,每個人都帶着面具,而且每個參加宴會的人都是不記名的,我還沒認出誰是誰呢,就酒力不支,睡着了。”

楚行雲沒有再多說,潦草的結束這通電話,然後一屁股坐在辦公樓臺階上,晾在陽光下熬油。

他似乎真的誤會賀丞了,賀丞沒有留到午夜場,他提前帶楊姝走了。但是當晚發生了什麽事?江召南的腿是什麽回事?周思思和他們到底什麽關系?當晚帶走周思思的人是誰?又把周思思帶去了哪裏?

不記名的宴會,也就是一夜荒唐後摘掉面具恢複衣冠楚楚,誰會承認自己參加過那樣的宴會,誰又肯出面作證或指認。

不,這些全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把賀丞惹惱了,或者說,他又把賀丞傷着了。

“頭兒!”

喬師師再次從二樓探出腦袋,叫了楚行雲一聲,但是楚行雲此時正被愁雲包裹,楊局叫他他也不想搭理。

“隊長!”

喬師師見他坐在臺階上拖着腦袋跟死了一樣,于是拔高嗓門再次叫道:“發現賀先生的保時捷了!”

楚行雲身上陰霾一掃,精神一振,雙眼放光的站起身拔腿沖進辦公樓。

技術隊辦公區,高遠楠面前的電腦正播放香樟大道的各個角度的監控錄臺畫面,主角就是那輛失蹤兩天的藍色保時捷。

楚行雲站在她身後,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日期,竟然是直播。也就是說這輛保時捷正在香樟大道上疾馳,他即刻派出一組外勤去截,然後目不轉睛的盯着畫面中不斷行動的保時捷,車輛行動過快,高遠楠不斷的切換鏡頭才勉強跟的上保時捷的速度。這輛車在香樟大道第三個路口向南轉向,高遠楠正要切換監控,楚行雲忽然制止她:“畫面切近”

她把畫面定格,然後放大,只見路口的指示牌赫然寫着通往“九裏金庭”。

楚行雲渾身一冷,拿起對講機打開頻道,大步流星的沖向大門口:“所有外圍,立刻趕往九裏金庭7號樓717!”

這個人回來了,他的目标是賀丞!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