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撿的[捉蟲]
“李承晏, 你立刻給我從床底下滾出來。”南子慕半蹲着,側着腦袋對着床下的歡喜嚷嚷。
南子慕方才剛睜眼,還沒意識到躺在他身邊的歡喜不見了, 直到小蓁進來給他束發的時候, 疑惑地問了句世子哪去了,南子慕這才想起來這個小兔崽子昨晚是和自己一快睡的。
歡喜倔強地在床底下團成一團, 奶聲奶氣道:“我不。阿爹, 歡喜不要上學。”
李小慫包抱住自己的腦袋, 純屬是由于不敢對上南子慕的眼睛而已, 他怕自己只要被他瞪一眼, 就吓得乖乖爬出去了。
南子慕在原地蹲了有一會,手上一使勁,指節就被按得咔咔作響。
今天天色郁郁沉沉,看起來似乎要下雨,南子慕心裏沒來由的煩躁。
阿,想打人。
“歡喜阿,讀書最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更何況你這種三天都不想打魚, 也跟着別人曬兩天網的小孩了, 你想成為一個廢物嗎?”南子慕收拾起自己原本就為數不多的溫柔, 混着稀缺的耐心一起捧出來給歡喜, “再上幾天學就是中秋了,到時候就放假了,阿爹帶你上街去玩, 好嘛?”
小歡喜猶豫片刻,繼續壯着膽子篤定道:“歡喜不要上學!”
南子慕的耐心很有限,就在這幾句話的時間裏,已經被消磨幹淨。他站起身,冷冷地盯着眼前的那架木床。
木床底下的空間也很有限,大抵也就歡喜這麽大的小孩才能團成一團滾進去了。
“小蓁,把月巴給我領過來。”南子慕面無表情道,“李承晏,我勸你三秒內自己給我滾出來,要是被我拉出來的話,你就甭想全須全尾地去上學堂了。”
月巴被小蓁從窩裏拎了出來,它打着含淚的哈欠,慢悠悠地踱步至南子慕的腳邊,乖順地在山神腳下蹭了一蹭,接着嬌滴滴地“喵”了一聲。
南子慕皺眉,打擊它道:“你是想當太監麽,叫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
“你要真有那個想法,我也不攔着你,就讓紅玉來把你的蛋蛋給切了吧,她觊觎你這兩顆蛋蛋已經很久了。”
月巴全身的毛徒然就炸了起來,為了證明自己對蛋蛋愛得深沉,它忙不疊又試探着壓着嗓子喵了兩聲,結果出來兩聲不倫不類的叫聲。
更像太監了……
南子慕哭笑不得:“得了得了,別再叫了,叫的我都想解手了。唔,月巴将軍,養貓千日用在一時,你趕緊爬進去将那個小兔崽子給我叼出來。到時候就算你将功補過,饒你的兩顆蛋一命。”
新上任的“月巴将軍”雙腿夾着自己兩顆寶貝,忍辱負重地朝着床底下鑽了進去,它悲傷地上前去拽了拽小歡喜的衣角,心想自己明明是一只小貓咪,又不是大老虎,怎麽能将歡喜這個小胖子叼出去?
月巴委屈地回頭望了望那位十足是坑貓的主人,他看上去似乎對自己抱有很大的期望,月巴頓時就更絕望了。
對着這個小主子,自己推又推不動,撓又撓不得,就在月巴打算放棄,轉身退出去的時候,歡喜突然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不讓他走,看上去似乎是要拉着月巴共沉淪。
月巴不死心地抓撓着地板,結果沒料到小歡喜人不大,氣力卻很大,作為好逸惡勞本貓,月巴這個重量型選手,除了肥胖以外,便再也沒有其他特長了,所以它理所當然的被歡喜一把拽了回去。
月巴将軍于是戰敗,敗北不成,反倒成了小歡喜的俘虜。
“沒用的東西。”南子慕踹了木床一腳,他的耐心已然告罄,對着外邊的王大虎道,“大虎你進來,把這架木床給拆了,我看他往哪躲!”
王大虎向來對山神大人言聽計從,這回也不例外。南子慕話音剛落,王大虎就毫不遲疑地跨步走了進來,接着高舉起手掌,像是要一掌把木床拍裂。
小歡喜畢竟還是慫,哪怕咬緊牙關也堅持不下去了,于是立馬從床底滾了出來,膽戰心驚地抱住南子慕的大腿撒嬌求饒。
“怎麽,是誰不想去上學呀?”南子慕冷眼盯着他,陰陽怪氣地問。
“沒有,沒有人不想上學。”歡喜遵循着本能的求生欲,昧着良心道:“歡喜最最喜歡上學了!”
雖然南子慕心情煩躁,但好在歡喜及時認錯,他吞下一口悶氣,勉強揉了揉小歡喜的發旋:“今天就饒了你,下次再這樣鬧,你的所有小零食就全都拿去喂月巴,以及 一日五餐改為一日三餐。”
這“酷刑”的惡毒程度在歡喜眼裏已經妥妥地超過了被戒尺敲打手心,歡喜光是幻想一下那種境遇,就難過到幾乎要窒息。
歡喜含淚擡頭:“歡喜再也不敢了,讀書就是我的快樂之源,感謝阿爹讓我去學堂……”
“行了。”南子慕提起他的小書箱,“來不及了,小蓁,你去準備些早點給歡喜帶上,讓他在路上吃。”
“阿爹今天不和歡喜一起去嗎?”
南子慕抱着手臂,一臉的“我很忙”:“你看我有那麽閑嗎?我還有多少覺沒睡你知道嗎?”
山神理直氣壯,說的好像睡覺是正經事,并且這件所謂“正經事”讓他每天忙到心力交瘁似的。
“好吧。”小歡喜失落地垂下頭。
李行之提着剛剛做好的早點舉步走進來,将食盒往木桌上一擱,還是和平常如出一轍的溫柔語氣:“今天廚房做的是籠糊和豆皮餃,本侯吃了一個,籠糊外皮粘軟,餡心調味和鮮度都剛剛好;豆皮餃蘸着陳醋來吃,香的要命。你們趁熱吃——剛才出什麽事了?遠遠聽的還挺熱鬧。”
南子慕父子倆一齊咽了口口水,頓時忘了剛剛的糾紛,飛速夾了好幾筷子的餃子和籠糊。
百忙之中南子慕答道:“唔……還不是李承晏這個小王八蛋,躲在床底下不願意去上學。”
李行之喜聞樂見,慢悠悠落座:“其實……學堂也不必這麽急着上的,最近外頭不安定,我以為還是讓歡喜過段時間再去上學比較好。”
歡喜在心裏暗自給李行之豎起了大拇指,然而還沒等他來得及開心幾秒,他的阿爹就幽幽然開口:“那怎麽行,現在停課不上,是助長了他的惰性,到時候他若死活不想念書,這鍋侯爺你也得背一半。”
“外頭有無數雙眼睛盯在本侯身上,歡喜自然也能分‘一杯羹’,讓他呆在鴻鹄書院裏讀書,還是有些不安全……”
南子慕截口道:“鴻鹄書院裏都是官家子弟,所雇護衛也不少,你再多派幾名暗衛過去——再者說,侯爺所謂‘外頭的眼睛’,不過指的就是朝中大臣,他們的孩子也在鴻鹄書院中讀書,就算他們想做些什麽,礙着有自家小孩在,定然也會投鼠忌器。”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你兒子被捅個幾刀也死不了,他強壯的很,侯爺就放心吧。”
李行之無言以對,只能屈服:“嗯,歡喜,早點帶上在路上吃,阿父送你去上學堂。”
歡喜有生以來沒這麽期望自己是根被風一吹就倒的、病怏怏的小黃草過,這樣南子慕說不定還能考慮一下讓他放個長假。
這該死的強壯!
“噠噠”的馬蹄漸驅漸遠,歡喜失魂落魄的走進學堂,看見了前邊那位比他表現的還失魂落魄的小胖子楊星亮,歡喜加快了腳步走過去,碰了碰他的肩膀,算是打招呼。
“你也被逼來了?”楊星亮用他那雙明亮非常的眼看向歡喜,想從他身上找到點感同身受的慰藉,“我怎麽裝死都沒用,還是被我娘那個虎姑婆給打活了……然後我假裝自己走去學堂,結果我娘居然在後邊跟着……”
歡喜長籲短嘆道:“你要這麽說,那我阿爹就是虎姑父,我躲在床底下,他就讓大虎叔叔把床給拆了……”
兩人對視一眼,心裏頓時升起一種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
楊星亮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神經兮兮地湊到了歡喜的耳邊,像個被懸賞通緝,頂着天大的危險還不想放棄傳教的邪教徒:“歡喜,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
“什麽?”
“我娘從小就和我說,我是東街巷口旁的箱子裏撿來的,我……我開始還不信,現在總算是明白了。”楊星亮苦惱道,“哪個母親會逼自己的親生孩子進‘牢獄’呢?這個虎姑婆平常打我幾頓都是家常便飯,我算是明白了,就因為我是撿來的,所以她現在生了個親生兒子,就要将我一步步折磨迫害至死!”
“你最好問問你阿爹,你是不是親生的,我最近已經打算離家出走,去找我的親生母親了。你要也不是,咱倆剛好可以搭個伴。”
楊星亮佯裝成熟,不過佯裝的并不到位。雖說他學起大人說話,還算有模有樣。然而仔細聽起來,還是有點語無倫次,但蒙蒙歡喜,顯然已經足夠了。
歡喜想了想南子慕尋常對他的冷淡,又想起了他今天晨起時的可怕,心裏頓時就湧起了一種難以名狀的難過,他想——我可能也不是阿爹親生的。
這天晚上,剛洗完腳的小歡喜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帶着最後一絲希翼問半眯着眼的南子慕:“阿爹,我是你生的嗎?”
“當然。”
小歡喜的眼神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只聽南子慕半夢半醒地繼續道:“當然不是,你是我在東街巷口撿的。”
歡喜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了下來,果然……他的阿父和阿爹都不胖,家裏只有自己是小胖子,所以自己也不是親生的。
東街巷口?看來自己說不定和楊星亮是親兄弟。歡喜幡然醒悟,悲痛地一拍大腿,難怪他倆都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