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百年龍族宴
思罷前緣,雲雪晴倚着那床頭歇息了一會,百無聊賴昏昏欲睡即将進入夢鄉時,門外回廊的另一端,些許語聲飄進窗棂,讓她頭腦清醒了些,原以為是柳寒夜和程小繞走過來了,然而仔細分辨,那聲音卻并非柳、程二人,竟像是離沐天與風陵。
剛才還即将與周公幽會的她思緒一下子被拉了回來,傾聽那越來越近的聲音,竟像是那兩人起了争執。
“事情不是這樣的,顧幫主說,你應該把她關進天牢,為什麽她現在在房間裏?!”風陵的聲音明顯帶着愠怒。
聽聲音離沐天似乎是停下腳步,道:“被關進天牢的是龍七公主,不是她雲雪晴。”
“什麽?……”風陵駐足,一時腦子沒轉過彎來。
離沐天又加上一句:“關她進天牢的也是墨堂神君,不是我離沐天。”
“你是說,你不打算按照事情的本源繼續下去?”風陵像是明白了什麽,驚問。
離沐天搖頭道,“事情的本源定然是不盡如人意的,以至于才有了這鏡幻城,倘若還按照原本發生的事情重來一遍,我們在這裏還有什麽意義?”
風陵聽不進他的話,卻道:“你分明就是想借此與那妖女在一起,還騙我說什麽改變鏡幻城的結局!”
離沐天嘆息,聲音卻冷得徹骨:“不錯,可我沒有騙你,我想與雪晴在一起是真,我想改變鏡幻城的結局也是真,難道你希望咱們大家一起困死在這裏?”
“我……我明白了,離沐天,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免得将來後悔!”風陵像是下定狠心做了個什麽決定一般,言罷便即轉身頭也不回地向那長廊遠處的盡頭跑了開去,直到轉過彎,再也看不見了。
離沐天搖搖頭,緩步上前,在門框輕叩三聲。
雲雪晴霍然起身,明明心裏已有準備,在聽到他敲門時還是莫名驚了一下,連忙開門,果然見離沐天定定立在門外,卻不進來。
“小天?外面的事如何了?”她試探着問了句,同時側了側身讓出位置。
離沐天嘴角扯過一個令人放心的微笑,身子卻是一晃,一把扶住那門框才堪堪站穩。
“小天?你怎麽了?”她将人扶住,方意識到這連日征戰,想必他體內魔靈早已發作,只是适才撐着回來又與風陵争執了那麽一會罷了。想必這鏡幻城與九幽谷一樣不比人界,只怕長久待下去會耗費更多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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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沐天緩了一會,卻道無妨,而是走進房內,反手關了房門。
靠在那緊閉的大門上,他忽然道出一句話:“如今所行所為,皆是我自己意願,并非只為脫身,在你面前,我永遠都是離沐天……”
她心下明了,他是想說,他對她的好,皆是發自肺腑,是他離沐天的意思,并非是為了改變敖若潇與墨堂結局而刻意為之。于是她點頭,輕輕撫過他額前的發絲:“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還是我的小天……”
離沐天強自撐着靠在門上站穩,繼續道:“等到天黑,我送你去鈞天城外,到時自有顧幫主去接應你。”
她微微錯愕,反問:“就是說,可以免去魔尊為救龍七公主與墨堂神君大戰那一段經歷了?”
離沐天點頭輕笑,“我這樣子,你忍心讓我去挨顧幫主的刀麽?”
她暗暗嘆息,心中驀然泛起一絲疼痛,他體內的魔靈越來越嚴重,倘若再沒有辦法解除,後果不堪設想……如今她只盼望能夠早日從這鏡幻城中脫身,即使脫不了身,也最好能夠再見到敖若翊,請他幫忙想想辦法,不知為何,這鏡幻城中的人,她覺得唯一可信任的就只有敖若翊。
就這麽一走神的功夫,她忽然覺得身上一緊,才反應過來身子已被離沐天抱住。離沐天也不多言,實在有些支撐不住,便這麽抱着她,埋首在她頸邊,微微閉上雙目。那一刻,她竟覺得心中沉靜無比,扶住他,幫他撐住身子,一動不動,就這樣任由他抱着,心中驀然有種難以名狀的圓滿,這一生,也便無憾了吧。
神界的風,清涼如水,當晚在鈞天城外見到顧雲然時,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種疑惑,如今的她和離沐天,這種狀态,這種心境,以及這種相處模式下發展而成的結局,不曉得龍七公主滿意否。
跟随顧雲然回到魔界的日子也并不輕松,她一方面與大大小小的魔頭打着交到探尋關于魔靈的由來以及破解之法,一方面想方設法旁敲側擊查探當年傳授了肆塵抽魂之術以及幫助天山前掌門抽了赤焰青天幫所有幫衆魂魄的那位上神究竟是誰。然而,令她倍受打擊的是數日過去,這兩件事竟一樣也沒有頭緒,不由得郁郁寡歡,唯有偶爾與顧雲然、蘇逸清閑坐飲茶手談時,尚得半日輕松。
按照顧雲然的意思,他們一直在等,等到數日後的一天,也就是墨堂神君在鈞天城設席,宴請龍族諸多賓客之時,因為那是一出敖若潇必須出場的關鍵戲碼。
猶記得在顧雲然的口中,那一日的大宴設在神界鈞天城,墨堂神君請來了東海、西海、南海、北海各地的龍族首腦人物,既為履行龍族的百年一聚,也為向族人宣告一件喜訊,那便是他即将成親了,新娘便是女仙凝歌。沒錯,神族禁止嫁娶,而雖被封為神君、實則卻仍屬于上仙的龍族墨堂,自然還是依照仙龍習俗,成親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那一次大宴,德高望重的南海龍王敖豐、年輕有為的北海龍王敖真、萬民擁戴的西海龍太子敖印,以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東海龍七王子敖若翊均帶領手下部分精英龍族前來赴宴,場面宏大莊嚴,熱鬧非凡。
而就在那一日的那一場宴,敖若潇一身大紅色衣裙,緩緩踏入鈞天城設宴的大殿,那一刻,所有的賓客均怔住了,大殿中一時鴉雀無聲,似乎整個龍族都保持着不約而同的默契:來者是一位不速之客。
唯有墨堂神君,像是早已預料到今日之局似的,面不改色地輕輕放下手裏的酒盅,微微一笑:“若非見龍七公主今日不請自來,在下恐難能意識到請柬少發了一份。”
“神君之宴六界皆知,因而讓我敖若潇知曉了,并不算意外,神君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此番前來,也不過是聽聞神君大喜之期已定,替師傅大人奉上一份賀禮罷了。”敖若潇淡淡地說着,那一身喜慶的大紅衣裙反倒讓她穿出了一抹恬然之風。
她話音落下,場中依舊寂靜,片刻西海龍太子敖印開口:“聽聞東海龍七公主早已投身魔界,拜魔尊為師,此番出席我神界龍族之宴,只怕大大不妥吧?”
敖若潇似乎就出席墨堂神君之宴是否真的妥當一事認真想了想,微微揚眉:“若潇認為,妥當與否全憑個緣分,随緣即妥當,逆緣則為不妥,如今若潇借着替師傅送上賀禮的功夫,順道混些吃喝,實是再妥當不過了。”
自她入殿這會功夫,雖言語不多,卻每每話音落下,場上皆安靜片刻,就如同此刻,竟有種萬籁俱寂的氛圍,半晌随着幾聲蒼老的輕咳,年事已高的南海龍王已然開口:“龍七公主所言,不無道理,然此季正值神魔兩族為昆侖鏡而戰到緊要關頭之時,咳咳……龍七公主身為魔尊弟子,出現在此不免令人多心,倘若本王沒有猜錯,只怕魔尊也已到了附近……嗯,還是請神君贈些上好佳肴,便請龍七公主随你那師傅一道離去吧。”
南海龍王敖豐身為年事最高,言語最有分量的長者,說出這番話來相當于下了逐客令,然而敖若潇只是目光微微一頓,并不放在心上,當下道:“南海龍王伯伯所言不假,家師此刻就在鈞天城外,不過由于神魔兩族關系實在已到了風口浪尖的地步,為免現身尴尬,才命我帶了賀禮來替他贈予墨堂神君,只不知師傅這番苦心,墨堂神君領會了多少。”
她言罷目光流轉看向墨堂神君,然而未等墨堂神君說話,北海龍王敖真卻已接過話頭,朗聲一笑:“魔尊的苦心,不曉得墨堂神君領會多少,不過龍七公主的苦心,我敖真倒是領略一二,不由得想奉勸龍七公主一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然花醉于水,卻未曾見護花之人已在身後,哈哈……”
敖若潇微微蹙眉,北海龍王敖真這句話說得過于隐晦,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自然是指她與墨堂神君,難不成她對墨堂神君的心思連這四海龍族皆已知曉?可那護花人不知又是之誰,難不成是敖真自己?其實對于敖真這個人,她并不熟悉,只是先前四海串親戚時偶然見過幾次,作為墨堂同族的北海一脈,不得不說敖真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北海龍王,當然也得益于墨堂被封神君,位列神班,否則只怕這北海龍王的地位便也落不到他身上。然而無論怎樣,她承認北海龍王敖真也算是這一代的青年才俊後起之秀了,只是她先前并不知道這位青年才俊後起之秀還這麽喜歡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