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舌戰群龍會

只是這一次北海龍王敖真說出了落花、流水、護花人那番話後,敖若潇還未來得及接話,墨堂神君卻已不知為何岔開了話題,“魔尊的好意,在下心領了,龍七公主的大禮,在下也收了,此宴龍海一脈已有七殿下翊少出席,就不勞七公主大駕了。”

他話音剛落,席間忽然傳來一聲極輕的笑聲,衆人循聲望去,但見龍七王子敖若翊已手搖折扇,緩緩從席間踱出,眉目間依然洋溢着灑脫自如的笑。

“承蒙神君錯愛,若翊此番替父王赴宴,見各位前輩聲勢浩大隆重,委實自覺形單影只了些,不料舍妹駕臨實乃一樁幸事,想必各位前輩已知,在下與舍妹一母同胞,故而皆以‘七’為排行,雖然現今立場不同,然并肩暢游六界多年,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實乃一段六界佳話,不知各位以為如何?”

他言罷,依舊手搖折扇圍着敖若潇踱着步子,似在等待其他龍族反駁,然而一時場上卻悄然無聲。誰都知道龍七王子敖若翊在東海的地位,不是龍太子而勝似龍太子,此番雖然東海龍王未能親自前來,然派出敖若翊實在已是給足了墨堂神君面子。而今他這一番話扔在此間,便是輩分最高的南海龍王敖豐想要出言反駁也需掂量掂量。

見四下無話,原本于此沒什麽資歷的小仙凝歌竟然開口,“既然龍七王子覺得那是一段佳話,那麽便攜你佳話中的人去魔界找她師傅吧,免得處處勾引我的夫君,反倒讓佳話成了笑話。”

她這句話實在說得太沒水平,尤其是對着敖若翊說出,于身份而言簡直不成體統,敖若翊目光微微一閃,正尋思着倘若出言與這不成氣候的小仙争論一番,實在太有損身份,如若閉口不言,氣勢上又叫人壓了過去。正思索間,北海龍王敖真卻再次開口,竟是向着凝歌:“嫂夫人此言差矣,我龍族兒女自來上得殿堂、下得戰場,如今即便龍七公主一個人站在這大殿中央與我等辯論,比起那些不入流的閑散小仙來,自然也是一段佳話。”

他這一番話看似說者無意,卻聽者有心,至少凝歌聽得出是在暗諷自己,心中一怒,卻不知為何北海龍王敖真每每出言皆護着敖若潇,當下看了看坐在身邊的墨堂神君,卻見他饒有興致地把玩着手裏的酒盅,竟然不發一言,當下杏眼薄嗔,将這一股怒氣直接撒向敖若潇。

“佳話?要我看她枉為龍族,分明就是誘惑我夫君的狐貍精!我夫君不理你,你偏偏送上門來,倒不怕被龍族前輩們笑話!”

敖若潇淡淡看着她,心中暗想還算她腦子并不遲鈍,只說“枉為龍族”,而沒有将這在場的一衆龍族全都罵了進去,當下想了想,微微一笑:“我與你夫君之事,想必龍族諸位前輩兄長已然有所耳聞,我再若遮掩倒顯得矯情了。從前我敢說,如今當着這龍族諸多前輩兄長的面,我依然敢說,不錯,我确實對你夫君有意,不過就如北海龍王陛下所言,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夫君瞧不上我,并非一種過錯,他坦蕩,我亦坦蕩。”

她一席話罷,墨堂神君原本不曾言語,此刻卻緩緩站起身來,負着雙手一步步踱下大殿臺階,冷笑,“身為龍族,卻投身魔界之人也敢自稱坦蕩?不錯,凝歌只是個法力平平的地仙,但承正統仙脈、心地仁善,比你這魔尊之徒不知要強上多少倍。”

他言罷,驀然聽得一聲男子清笑,這笑聲不知從何而來,清朗好聽,然而就是這年輕男子的一聲好聽的笑聲,卻令在場龍族驚得毛骨悚然,紛紛離席而起,便是墨堂神君也單手握拳,指尖微微發白,雙眉緊蹙。

因為,那是魔尊清凜的笑聲。

“你果然帶來了魔尊?!”墨堂沉聲一字字言罷,擡手執起牆壁上懸挂的長劍,驟然出手,身形閃電般已至敖若潇近前,劍光如練。

未等敖若潇有所動作,敖若翊手中折扇已輕輕一揚,灑下一抹皓月煙雲般清光,阻住墨堂招式,頃刻間這定親喜宴竟成了刀兵戰場。

緊接着便是魔尊清凜現身,大鬧殿堂,與四海龍族大打出手,場面徹底混亂了。

雲雪晴記得這鈞天城的喜宴之事顧雲然只講到這裏,再後來就是争奪昆侖鏡的最後那一場決戰了,說實話她十分敬佩敖若潇,在那樣的場合,那樣的境況下,不知有怎樣的勇氣才能夠如此坦然地當着那麽多龍族的面對墨堂神君說出那樣一番話,她更不解墨堂神君為何真的連一點面子也不給她,當真是毫無一絲情意麽?有那麽一刻,她甚至覺得墨堂神君辦這場訂親喜宴實則就是為了激敖若潇前來,否則為何自那喜宴後至今過了五百年都不曾與凝歌完婚?想到此,她不得不暗暗覺得即使高高在上的墨堂神君,也是個別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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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她眼下這出戲,便是鈞天城裏如敖若潇那般的舌戰群龍。

舌戰群龍……一想到此,她就覺得無比毛骨悚然,一向不算伶牙俐齒的她這幾日來把敖若潇的話來來回回念了好幾遍,幾乎都要背下來了,就看與離沐天假扮的墨堂神君如何對戲了。好不容易熬到臨赴宴的那一天,她跟随顧雲然站在鈞天城下,深深呼吸了一口,盼望着席間能夠再單獨見一見離沐天,至少統一了言辭口風。

鈞天城的大殿中央,一派歡歌笑語,想必宴席已然開始。她着一身大紅衣裙,驀然伫立在大殿之外那高聳入雲的長長石階上,及地的裙擺遠遠拖在階下,猶如一道炫目的紅雲。那一刻,她恍然就理解了敖若潇的心境,這斑駁古樸的城牆,風雲疊起的争鳴,她覺得自己站在這裏,就像是古時王朝的棄妃,一切的熱鬧都是別人的,即使再華麗,她依然冷清。

“是時候了。”殿角的顧雲然低聲提醒。她收回紛亂的思緒,知道自己必須走進去了,盡管沒能事先見到離沐天對下臺詞,但這場戲,她必須唱下去。

大步走進歌舞升平的殿堂,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氣氛仿佛瞬間降至冰點,她環視四周,果然坐在大殿中央那長長案幾上的兩人,正是離沐天與風陵,只不過此刻,他們該喚作墨堂神君與凝歌。

一眼認出了離沐天與風陵,她便将目光轉向兩旁,果見左右兩邊各設了兩張同樣的案幾,其中輕搖折扇,一派風流倜傥貴公子形象端坐于左側下首,不是龍七王子敖若翊又是誰!目光在敖若翊身上停留片刻,她又向前望去,只見坐在敖若翊同側上首的也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頭上竟然帶着龍王之冕,不用說,按年貌和身份猜想,這該是北海龍王敖真了。思罷她将頭轉向右側,同樣在右側的上首和下首分別看到兩人,一是老态龍鐘頭帶王冕的老龍王,一是身着錦袍血氣方剛的無冕年輕男子,想必便是南海龍王敖豐和西海龍太子敖印了。

她學着敖若潇的樣子淡淡掃視一周,然後不動聲色,等着前方的“墨堂神君”離沐天先行開口。

果然,離沐天一襲黑袍,端坐于正上方,倒有幾分墨堂神君君臨天下的樣子,此時将剛剛放到唇邊酒盅緩緩放下,擡眸輕言,卻不是向着她,而是向着身旁侍立的小仙童:“給龍七公主在若翊殿下身旁看座吧。”

小仙童依言到敖若翊身邊布置座位去了,雲雪晴出乎意料之外,心道這當口不該是墨堂神君質問她此來何意麽,她沒記錯的話,整整一場宴會,敖若潇都是站着與四海龍族說話的,怎麽如今一進門還什麽都沒說,離沐天就讓她到敖若翊身邊去坐?她準備好的臺詞呢?!

不及思慮其他,只好先跟着小仙童到敖若翊身旁坐下。然而這邊剛剛落座,卻聽得對面西海龍太子敖印舉杯一笑,“記得上一次與龍七公主相見,還是多年以前,聽聞這些年來龍七公主跟随師傅遠離神仙之界,想必自是逍遙快活。”

她心中一沉,聽得出這是敖印在暗諷敖若潇投身魔界之事,好在與自己先前準備的言辭相差不遠,當下剛剛替敖若翊斟滿了酒,正準備出言反駁一番,卻聽得殿上離沐天已淡淡一笑,道:“龍七公主近年來不問六界俗事,倒是時常與在下戰場切磋一二,遙想龍七公主戰場英姿,令人神往,不知何時才能再與公主雙劍合璧、把酒言歡。”

離沐天這一番話大出她意料之外,原本神魔對立之事竟被他一句雙劍合璧、把酒言歡便輕輕巧巧地化解了,讓她有些摸不着頭腦,唯一意料之中的便是遠遠望見坐在離沐天身旁的風陵面色變了變。

不過,顯然這番話僅限于讓敖印一時愣了愣,卻诓不了洞悉世事的南海老龍王敖豐,只見敖豐緩緩放下酒杯,咳了兩聲,沉沉道:“若潇侄女多年不見,真是長大了,此番若回東海,記得替本王向令尊大人問好,唉,你小時我去東海看過你,那時候便對你說,人在世間,這正邪二字萬萬不可含糊,你可還記得?”

她自知敖豐這番話是在暗指敖若潇認了魔尊為師,與西海龍太子敖印不同,敖豐作為這大殿中年紀最長的尊者,便是墨堂神君也要敬他三分,當下她心念一動,放下酒杯,學着敖若潇的爽快性情笑盈盈道:“南海龍王伯伯的教導若潇時刻銘記在心,便是多年以後也不敢忘。”

她這番乖巧的打了個馬虎眼,果然敖豐面色緩和了一些,只見離沐天亦道:“前輩,在下多年前便曾想過,倘若龍七公主将來能長居我這鈞天城,或許便不至落人把柄,不知前輩以為如何?”

“長居鈞天城?!”他話音剛落,未等敖豐回答,北海龍王敖真已然一驚,莫非這話中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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