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1)
淩卉拉住甄柔的手:“我聽他們說做這個對身子傷害挺大,要不然你先去婦科看一下,也許只是女人的小毛病。”
甄柔沒考慮話裏的內在含義,瞥了眼時間,笑了笑拒絕:“沒事的,一個一個來,做完這個我就去婦科。”說完,走了進去,把門關上。
淩卉看着白色的門,心中閃過一絲隐憂,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出口。
做完腦部CT,甄柔在淩卉帶領下在婦科門外排隊,這一次淩卉說什麽也不讓她跟着站,把她按在一側的長椅上坐着。
雖然才相處了幾天,但兩人的脾氣相投,很談得來,況且中間還有那麽一層身份在,淩卉很是喜歡這個妹妹,一貫的心性看不得她勞累。
排隊等了半個多小時,終于輪到甄柔。
她走進去之前身子頓了頓,回頭笑了笑:“嫂子,謝謝你。”
淩卉一愣,回笑:“跟方冕一樣,謝什麽,思琴當時沒少讓他們兄弟幾個幫忙。有些事情,不去想,你就會覺得也沒有當初那麽重要了,過好現在把握住自己的幸福才重要不是嗎?”
甄柔若有所思的笑着點頭,回頭之前,卻又說了一句:“要是有那麽一天,我會這麽做的。”
****
婦科外的走廊是米黃色的牆,到沒有那麽清冷冰涼,不算窄的走廊上站滿了人,紛紛拿着單子等待,嘁嘁喳喳的聲音不絕入耳,吵得她有些說不出的煩躁。
叫人的小助手拿着一個器皿走出去,看着這麽多的人搖了搖頭:“排好隊啊,別吵。”
這種話通常沒有什麽威懾作用,靜默了幾秒後,場面又恢複了熙攘。椅子一旁有個胖女人站了兩個人的地,叉着腰給你對面的另一個女人嚷嚷:“你這還是好的,起碼他還陪你來過幾次,我家那個死貨一聽我有婦科病連門都不帶我出。你說我有沒有婦科病他們那些臭男人見一面能看出來嗎,還嫌我丢人?那殺千刀的只不過是照顧借口玩女人罷了!早晚得艾滋!”
淩卉有些想笑,但忍住了,她不是故意聽的,實在是那女人嗓門太大。
對面女人似乎找到了知音:“我好什麽?最近做什麽都不順利,路上堵車堵得半死,我怕來不及,就從醫院後門進來的。一路上匆匆忙忙的,不小心撞了拐角一輛車的車鏡。我回頭一看,好家夥,裏面坐了一車滿滿的男人,個個兇神惡煞的,一看就不像好人。我就看了那麽一眼,一個胖子就搖下車窗罵我,把我吓得呦,幸好沒讓我賠他車錢”
淩卉還想繼續聽下去,包裏一陣晃動,原來是手機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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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力帆的電話:“怎麽樣了?”
淩卉只當他是替方冕詢問甄柔的情況,四兩撥千斤:“甄柔剛剛進了婦科,在檢查呢。怎麽了?”
那邊窸窸窣窣的說了什麽,又
傳來陳力帆的聲音:“沒有,方冕太過緊張了,在醫院裏應該沒什麽事情,照顧好她,不能讓她出事,有什麽情況立即打給我。方冕你該上庭了,進去吧”
電話挂斷,傳出嘟嘟的聲音。
淩卉默默将手機放下,無意識地看了眼緊閉的房門。
旁邊的人一片熙攘:“怎麽這麽慢”
“就是,進去這麽久了!”
淩卉站起身走到門前,輕輕敲了敲:“甄柔?”
剛剛說話的胖女人走過來使勁敲了敲:“我說裏面的好了沒啊,這麽多人等着呢!”
這一句話帶着後面排隊的人嘁嘁喳喳說個沒完,淩卉有些急,也跟着使了使勁:“甄柔你還好嗎?醫生,醫生!”
後面的人見她臉色慘白,都止住了叫嚷,幾個陪同妻子的男人看不下去,将她扯開,使勁撞開了門。
淩卉當先沖了進去,辦公室裏靜默一片,穿着白大褂的醫生俯卧在辦公桌上,像是累了休息的樣子。淩卉聽到自己心裏咯噔一聲,轉動着有些僵硬的脖頸,四處尋找,卻始終不見甄柔的影子。
房間裏除了辦公桌上的資料有一點亂之外沒有任何異常,她有些反應不過來,一個大活人怎麽就突然不見了呢?
身後傳來一陣陣尖叫和叽喳的說話聲,大膽的一個男人走過去推了推醫生,手探在他鼻下,松了口氣。
還沒死,那就證明不是太大的事。淩卉這才想起來,手忙腳亂的打電話給陳力帆。那邊響了很久才接通,陳力帆沉穩有力的聲音傳來時,她憋了幾秒鐘,“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陳力帆頓了頓:“卉兒,別急,慢慢說,怎麽了?”
“甄柔不見了,她進了婦科檢查,結果剛跟你打完電話後來,撞開門,只有昏過去的醫生甄柔不見了”
“你別急,現在方冕在庭上,這個官司還不一定能打贏,不能擾亂他心神。你慢慢告訴我,在你陪同她檢查的過程中有沒有什麽異樣?有沒有碰到一些奇怪的陌生人?現在你去甄柔住過的病房查一下她的東西,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我馬上趕過去”
****
一行人走出法庭,方冕和毛溉同法官握了握手,目送他離開。
幾人在走廊一側站定,方冕拍了拍張浩然的肩膀:“兄弟,謝了。”
“好說,婚禮記得和甄柔送個大禮包來就行了。”
“保證。”方冕笑,“不過,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他們三個人的死畢竟跟我脫不了關系,我想拿出一部分錢給他們家人,這個我不好出面,所以。”
“知道了,順便包我一份。”鄭浩然笑的恣意,回他一拳,沖他們擺了擺手離開。
“老大,這是不是代表我們就沒事了?剛剛楚警官打電話過來,說是醫院已經宣布吳承宇死亡,這樣就應該沒問題了
吧?”毛溉一邊緊跟着他的步伐一邊問。
司機老王先去取車,方冕挑了挑眉沒說話,過了一會側頭問毛溉:“陳老大呢?”
“在剛開場的時候就出去了,說是有些事情要處理,要我打個電話嗎?”
“不用,我們先去醫院,慶祝這些事待會再說。”
“好。”
剛上車,毛溉手機就響了起來,他将電話舉起來:“陳總的。”
“接通。”
“方冕?”
“我是,發生事情了嗎?為什麽中途離開?”
“你先來醫院吧,到了再說。”通話中斷,方冕睜開疲憊的雙眼對着前面的司機下命令,“加快速度。”
☆、尾聲
車子前方的收音機一直開着,此刻清晰的女聲傳了出來:“據報道,今日下午兩點一刻左右,一輛車子在淮橋港的東側爆炸,車裏只有一名男子,據查實叫作吳承宇,美籍。D區警方在第一時間趕到,據悉,此名男子是美國在華販毒商,其旗下公司ANYA就是販毒銷毒最大彙集場所,已被國際警方查獲。D區警方局長潘振華先生對此次抓獲犯罪分子做出了”
“老王,關掉!”方冕眉頭皺了皺,側臉對毛概,“打電話給蘇四,讓他近期小心點,雖然這次子嚴給他掩飾,不過別着了他們的道,被他們吃黑了。”
毛概點點頭:“聶董打電話來說,吳承宇在F市還有兩個挂名公司,據說投了幾個億在裏面,店面還不錯,問你有沒有興趣。”
方冕哼了哼,嘴角微微勾了起來:“聶老三動作就是快,連地底下的都挖出來了。我對他的東西沒有任何興趣,告訴他,他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毛溉也笑了笑,應了一聲不再說話。
車裏靜默下來,毛溉直覺的身旁的方冕越接近醫院,身上的森寒之氣越發濃郁。
黑色商務車在醫院門前刷的一聲停下,還沒停穩,方冕就從車裏跳下來,待毛溉他們反應過來,人已經進了醫院大廳。
推開病房的門,沒有熟悉的影子,他眯了眯眼,看着靜坐的淩卉和站在一側默默抽煙的陳力帆,心下有些了然,卻還是顫抖着開了口:“甄柔呢?”
淩卉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指了指床頭的書桌。
那裏擺着那塊白□侶手表和一張信紙。
方冕忽然覺得自己頭部有些缺氧,穩了穩心神,他擡起腳慢慢走過去,顫着手拿起信紙。
字跡是甄柔的,很是娟秀,卻有些無力。
他有些眩暈,一圈一圈的的光暈在眼前閃過,他閉了閉眼,使勁閉了閉,再次睜開,才看清。
“方冕,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在去巴黎的路上了。那裏,曾經是我夢想過和你步入婚禮殿堂的地方,這一次,就讓我一個人先過去了。
我知道,這個時間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可是我也知道,我的方冕,什麽都難不倒他只除了甄柔。
機票和護照是我讓徐清幫我準備的,你別怪她,是我求她的。
對不起,這一次,我要跟你說再見了。我知道你一直想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後悔自責不該把黃菁菁卷進我們的是非,你也一直害怕我會因此而離開你。可是我的錯誤我不想逃避,要不是我她不會死掉。我也想過把她當做生命裏的一個小插曲,過去就算了,可是我做不到方冕,我做不到。那是一條人命,血淋淋的一條命。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的愛情會給別人帶來傷害,還是這麽大的傷害。方冕,
當愛情要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那還能稱之為愛情嗎?
每當我躺在你懷裏,握着你的手,發出幸福的微笑,我總會覺得有一個聲音在我腦海裏責罵我,我不該這麽幸福,我沒有理由在傷了別人之後還理所當然的過的這麽潇灑幸福。
所以,方冕,原諒我,我逃走了。留下一你個人逃走了。
方冕,我終于知道你當初離開是什麽樣子的心情了。誰都以為離開的那個人多麽潇灑,留下的那個會那麽痛苦。其實不然,最先離開的那個不是要抛棄,只是她不知道怎麽去面對罷了。
我曾經想過,如果我們沒有遇到吳承宇該多好。他就像是條毒蛇,把我們的伊甸園給毀了。也許,這就是我們的命。
方冕,我知道我要說的,我所想的,你都懂。
方冕,我們的婚姻,那是一個永遠不會磨去的結,那裏拴着我和你。我失去過你一次,斷然不會失去你第二次,只是我需要時間去求得原諒,也許一年,也許十年,也許一輩子。
請你等我,我知道你會等我。
手表我就不帶走了,我怕看到它,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抑制不住的想你,就讓它代替我陪着你吧。
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每一天都會為你祈禱的。即使我在最遠的地方,心也會和你在一起。
請你幸福。
甄柔。”
方冕将信紙上下看了三遍才看懂意思,顫着手将信紙折疊好。僵硬的身子微躬,形成一個小小的弧度。
“我還以為她已經跨過那個坎了,我還天真的以為她馬上就會沒事了,想不到她心性那麽純然,難怪她剛進醫院的時候一直抓着被子大哭大叫,說是自己害了她,是自己作孽,都是她的錯。她不肯讓醫生檢查治療,不肯吃飯,不肯說話。她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了,都往自己身上攬了。我還以為她已經好了,晚上一個人的時候,她是怎麽過的?心裏該多麽受煎熬?”
陳力帆走上前将哭泣的淩卉攬在懷裏,無聲的安慰着她,轉頭對方冕:“我通知了機場,飛機延時半個小時。現在去應該還來得及。”這裏離機場很近,開車十多分鐘就能過去。
“不用了。”方冕緩緩在椅子上坐下,“讓她走吧。她說的對,強留她在這裏,只會讓她更加痛苦,離開也許是件好事。”
“你真的決定了?”
方冕沒說話,轉頭看向窗外,一輪飛機緩緩劃過天空,留下輕輕煙霧,袅袅飄過。
****
黑色商務車裏,方冕将車門內關上,把甄柔的東西放在身側,一手輕輕摩挲着。
老王去了洗手間,一會回來。
毛溉沒有進病房,自然不知道當中發生的事情,見方冕這樣子,也不好說什麽。
正無聊的待着,毛溉眼尖,指着窗外:“老大,陳
總來了。”
方冕擡起頭,慢慢搖下車窗,陳力帆已經走了過來,面色凝重,遞給他一張白紙:“這是醫生給甄柔檢查身體的結果,本來那個醫生被敲昏不樂意給看,可是淩卉跟我說了聲不放心,我們就把所有醫生的檢查結果都搜集來了。這是那個醫生剛剛完成了檢查,開的證明。”
方冕皺了皺眉,接過來,面無表情的面孔終于被迸裂。他死死地瞪着,許久許久才擡起頭來,顫着音問:“大哥,這是真的嗎?”
陳力帆點點頭:“上午檢查到一半醫生被甄柔敲暈,不過檢測的步驟倒是做全了,只差一個結果。”
“大哥,謝謝你。”方冕轉頭朝裏,“毛溉開車,去機場,快!”
***
“這是怎麽回事?就算是過節,機場裏也沒有這麽多人啊?”毛溉一邊踢方冕掰開人群一邊喘着粗氣說。
方冕眉頭擰着,一路直奔前臺。前臺的幾個工作人員被團團圍住,人聲噪雜,好不容易擠進去,方冕急乎乎抓着一個就問:“請問前往巴黎的飛機c_56號已經起飛了嗎?”
工作人員記者翻找資料,一只耳朵似乎還通着話,聽見方冕的問話,頭都沒擡:“沒聽廣播嗎?撞機了!”
“你說什麽!”方冕揪起他的衣領,“你說什麽?”
“我說c_56號在西部高原和另一輛失靈的飛機撞機墜毀了,這些都是家屬”
衣領倏地擰緊,工作人員戰戰兢兢的看着臉色驟變的男人,被他渾身散發出的嗜血的氣息吓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老大,老大!”毛溉連忙上前拽開他的手,将他拉在一旁,急吼吼的問工作人員,“人員傷亡呢?”
“還不确定,就往人員已經前往”
“對了,你查一下,有沒有一個叫甄柔的登上這趟飛機。”
“可是現在我們一團亂,很忙”
“他媽的讓你查你就查!趕緊查!”
“是是”工作人員沒想到面容清秀的男子竟然如此暴力,忙不疊俯□子,“的确有一位叫甄柔的小姐,登記上了這一班飛機”
方冕緊繃的身子終于垮下來,再也沒了方才的暴戾,輕輕問了一句:“你确定嗎?确定她上了?”
機場裏的噪音太大,方冕說的話很低,他沒有聽清楚,毛溉替方冕吼道:“你确定嗎?百分百确定?”
“對。按理說登記了就代表着登機,不過也有例外啊!”後面的話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咽進嘴裏。
旁邊圍繞的人群不斷的發出驚叫聲,毛溉連忙拉住對着櫃臺拳打腳踢的方冕:“老大,你冷靜點,冷靜點
“電話來了!就往人員的電話打過來了!”一句話,不止方冕靜了下來,旁邊的人群也默不出聲。
“快接啊!”
“哦!喂好,知道了。”工作人員抽着臉擡頭
,嘴角隐隐抽搐,“已經确實,無一人生存”
“啪!”
前臺上擺的裝飾物應景似的掉了下來,在靜默一片的空地尤為刺耳。
方冕臉色從未有過的慘白,雙眼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像是要把前面瞪出一個窟窿來一樣。
“老大”
方冕拂開他的手,顫巍巍的向一側走去,像是孤魂一樣,沒有絲毫生氣,被來往的人群沖撞了也渾然不知。
大廳外,來來往往的人群漸次增多,一個背着大黑袋子的女孩一邊跟朋友打着招呼一邊快速向外走,黑色袋子掃過方冕的腦袋,一下子将他撞到在地,發出砰的一聲。
女孩吓了一跳,連忙查看,卻見他手裏緊緊地捏着一張紙,紙上的上面寫着中文,她有些看不懂,唯獨看懂也一下子看到了兩個字“懷孕”。
窗外的太陽一下子被烏雲遮了起來,碩大的飛機場隴上一層陰影,慢慢擴大,直到蓋住整個大廳。
廣播裏的女聲還在徐徐的念着,粗噶的聲音在大廳上空,在每個人頭頂飄蕩:“c_56號在途中與另一輛貨機相撞,在西部高原的一個地方墜毀救亡人員和記者已經趕到,已證實無一人生還。據悉,此次飛機燒毀連帶着撩起一場不小的火災,且愈發壯大,無法在短時間內撲滅”
☆、番外 吳承宇一
“哎呦小祖宗,慢點跑,可別磕着了”
“就不,哼!”我加快了速度,把追的直喘氣的奶媽甩在身後。媽媽說的,我快快長大,她就回來看我,那些長大的孩子,個個都跑的那麽快,我怎麽能落後。
“小祖宗哎小心!”
“砰!”
“啪!”
腳下一滑,我險險越過桌角,撥弄的手卻把桌上老爺子的寶貝古董掃了下來。
“這這可怎麽是好?”奶媽看着同樣吓壞的我,一臉慘白。
花瓶碎裂的聲音引來了其他傭人,個個怔愣的看着我們。
“怎麽了?”老爺子蒼老肅穆的聲音傳來,我們連忙低下了頭。
“誰幹的!”
我低着頭不敢看他,眼角怯怯的看奶媽,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奶媽看着我,猶豫了半響,慘白的臉血色全無:“老爺,是我的錯,我沒”
“是嗎?”他看向衆人。
衆人全都忙不疊的點頭。
“你的錯?你也知道你犯了錯!你知不知道這個花瓶是清朝嘉慶年間的,全國只有這麽一件!”老爺子氣的胡子一翹一翹的,拐杖拄地砰砰作響,“管家,把她開除,扣一年年薪!”
奶媽吓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老爺我婆婆還在醫院躺着,我的孩子才剛剛上學,求您”
“趕她出去!”
奶媽哭叫着在衆人憐憫的目光中和老爺子決絕的眼神下被拖了出去。我緊緊抿着唇站在花瓶一側,看着她看向我時絕望而傷痛的眼神。
“承宇,跟我上來。”
二樓書房裏,老爺子在椅子上坐下:“是不是你砸碎的?”
爺爺知道了?我低着頭不敢看他,每次他生氣,我都害怕。
“說,我不怪你。”他放軟了語氣。
我猶豫了半天,點了點頭,預料着一頓教訓,等了半天還不見耳光打下來,我慢慢擡頭,看到的卻是一張笑臉。
“臭小子,我就知道是你幹的好事!”
“爺爺,你知道是我打碎的,為什麽還趕走奶媽?”
“傻小子!不把賬算到她頭上,我的花瓶誰來償還?她一年照看你的費用,夠買這個贗品花瓶了。”
我呆住,看着座子上笑的如同狐貍一樣的他,将眼淚收了回去。
“不過!”他臉色一下子拉了下來,“承宇!你要記得,你是男人,要成大事,不能有婦人之仁,像今天這種情況不能再出現了知道嗎?你想要得到的,無論用什麽法子也要得到,今天這樣,無論我怎麽試探你,你就認定了不是你打碎的,那就不是你打碎的。記住了嗎?”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看着他眼中浮現出的一種駭人的精光,小手禁不住抓緊了衣袖。
*******
“承宇哥,等等我。”
我沒有頓住腳步,卻不着痕跡的放慢,不出所料,還沒數到十,一個軟乎乎
的身子就靠了過來,不錯,十四歲發育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承宇哥,媽說今天下午她們都去采購,可能忙到很晚才下班,所以讓我還是老樣子,先跟你一起回家”
“嗯,好啊,我們趕緊做完作業,然後我帶你去後山的小亭子玩。”我笑的溫潤。
“好啊,承宇哥真好!”
我看着采顏那青春清秀的臉龐呵呵的笑,是嗎?
後山有個小亭子,算是我們家的後花園,老爺子從戎多年,退休下來再也不肯虧欠自己半分,連自己從不踏足的地方也要求盡善盡美。
我們并肩走在幽靜的小路上,采顏叽叽喳喳的說笑着,臉頰在夕陽的照映下嬌紅一片。
我輕輕拉了她的手,感覺到她身子輕輕顫了一下。
我對她溫柔的笑,伸手理了理她的頭發。
害羞?哼!裝什麽純潔!
到了小亭子,她老老實實坐在我身側,我笑的開心,握住她的手改攬住她的肩膀,從她的肩膀慢慢滑下
進去的時候,她痛的渾身都抽搐在一起了,我低聲哄着她:“乖,忍忍就不疼了,明天我就去跟爺爺說,讓他同意我們在一起,那樣你跟你媽就不用受苦了。”
完事之後,我将自己收拾好,坐在一側等她。
她嬌紅着臉不敢看我,顫着手往身上套衣服。
我當然不會傻到把這些告訴爺爺,難道她不知道嗎?
男人為了把女人拐上床,什麽話都說得出口。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會有三。
周五傍晚,我們兩個趁着傭人們外出采購的時候在床上鬼混,被返回來的廚娘,也就是采顏的媽媽當場捉到。
當然,這個“捉”僅限于恨不得捂死自己的采顏,我等她好久了。
看着她們母女兩個,一個氣得滿臉通紅,一個羞得滿臉通紅,我不得不裝裝樣子,做出一副年少無知的懵懂少年模樣。
吳俊和範雅回來的時候,采顏已經被她那個直嚷嚷着要尋死膩活的媽帶回家了。
哦,我忘了說了,吳俊是我爸,範雅是我媽。
吳俊一身名牌西裝穿在身上,依舊是意氣風發的樣子,要不是他回來第一件事就打了我一巴掌,我該稱贊他幾句的。
“你個混蛋!畜生!丢盡了我的臉!我打死你!”
吳俊還要打過來,老爺子将拐杖一拄:“夠了!承宇,你怎麽說?”
這話其實在采顏她媽抓奸在床時老爺子已經問過了,現在再問一次也不過是走走形式罷了,我冷冷瞥了一眼事不關己的範雅,低眉順氣:“爺爺,我錯了,您懲罰我吧。”
老爺子咳了咳,眉頭微挑,攔住要開口的吳俊:“錯在哪?”
“我不應該早戀。”我說的字正腔圓,帶着哽咽,“不該受不住誘惑,害了采顏。我是男生,應該以身作則把持住自己的,無論
總之,劉嬸,采顏,是我的不對,你們要怪就怪我吧。劉嬸你別怪采顏,都是我不好。”
劉嬸怔愣半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呼天搶地,要死要活。
我看見老爺子眉頭隐隐皺在一起,擰成了一個川,這是他不耐煩的标志。
我繼續半耷拉着頭,靜觀其變,态度已經表明,剩下的事情就靠老爺子出馬了。
其實方法很簡單,昨天晚上我跟老爺子就讨論過,無非是一個錢字。不過老家夥有點生氣,這次不是小數目。
至于吳俊和範雅回來,那倒是在我意料之外。處理這件事的方法讨論出來後,吳俊不贊同的和範雅把我叫進卧室也出乎我意料。
臨上樓之前,我看了眼被她媽拖着的面無表情的采顏,嘴角撇了撇,我的第一個是處女的女人。
“說,你這是跟誰學的?啊!”吳俊一關上門就開火了。
“吳俊,我不想聽你們吵。”範雅一臉厭煩。
“他也是你兒子!”
“好吧,随你。”
我在心底裏冷笑,眉眼溫順,“爸,我錯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錯了。”
“少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花花腸子!這些年你搞出的事還少嗎?這一次是為了什麽?想我們了?讓我們回來關愛關愛你?你可真給我長臉!我在那麽就生了你這麽個沒出息的兒子!”
“這該問你自己了,生我的時候我可沒在旁邊看着。你真不知道我是跟誰學的嗎?你在外面包二奶玩小蜜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丢臉?你們兩個一個玩女人一個就光知道弄自己的場子結了婚跟沒結一樣,你有沒有覺得丢臉?你把自己的兒子丢在家裏不聞不問光拿錢來砸的時候有沒有覺得丢臉?生意做得那麽大,我還以為你久經沙場,原來連這麽點屁事都大驚小怪,還真是高估你了。”
“啪!”
嘴角一陣抽痛,我将流出來的血舔回嘴裏,笑的溫潤:“謝謝爸。老爺子說過,你巴掌五千塊,今天一萬塊了,記得留下給我。”
“你!”
我潇灑的轉身,不再看那兩張讨人厭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番外很快上來,慢慢耐心開采······
O(∩_∩)O~
☆、吳承宇番外二
認識方冕是個意外,我被老爺子軍事化管理,一直等到十三歲的時候,才被允許獨自外出。也是在那個時候,遇見了到外婆家做客的方冕。
他當時穿着一身迷彩服,拿着一支沖鋒槍,趾高氣昂的樣子,身後還跟着一個眉目清秀的男孩。
我一眼就不喜歡他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在他們走後,使壞的把他們兩個費盡心思壘好的所謂“城堡”給一腳踢壞。
吃午飯的時候,我一點心思都沒有,只想看看他們知道成果被毀壞後什麽表情,肯定很好玩。
我偷偷溜出去,還沒到那裏,就聽到一陣吵鬧。
方冕端着槍指着另一個瘦高個:“還敢耍賴,除了你誰敢碰我方冕的東西!”
好大的口氣!
我幸災樂禍,看着對方六七個人對峙方冕和那個清秀男孩。
可惜結果令我很受傷,六七個比他們大的男孩竟然揍不過兩毛孩,真是廢物。
不過,我喜歡!
錦上添花我不會,雪中送炭更別想,我會的,只是落井下石。
氣喘籲籲地将那幾個打走,方冕拍了拍我的肩膀,粗噶着嗓子:“兄弟,不謝!”
他以為他是換黑道嗎?我笑的溫潤,回他一拳:“吳承宇。”
“方冕。”
哦,方冕,我記得了。
那一天的笑顏我記得尤為清晰,在離開這個世界的那一剎那,我以為我眼中會浮現空白,卻不想是記住了他此刻的笑靥。
******
曾靈,我的第五位女朋友曾說過:“你最見不得的,是別人比你好。”
沒錯,我見不得別人好。
我得不到的,別人憑什麽擁有。
我站在葡萄架子下,看着大搖大擺爬到一側樹上,彎着身子勾葡萄吃的方冕。
他拽了一大串扔下來給我:“接着,這串熟的多,肯定甜!”
是很甜,我一粒粒放進嘴裏,看着他靈活的攀來爬去。
“方冕!”中氣十足的怒吼傳來,我挑眉,葡萄的主人來了。
方冕灰溜溜扒着樹,轉而瞅準,挑了一串最大的扔下來,嘿嘿的笑:“姥爺,葡萄可甜了,你嘗嘗,顆顆飽滿,都是您培育的好。”
“小崽子!”胡子一翹一翹,可見氣得不輕,我有些幸災樂禍,要是我家老爺子,估計一頓暴打。
“給我下來!”
方冕跐溜一聲竄下來,舔着臉靠向老者,威嚴的退休軍人:“姥爺,你嘗一個,嘗一個,可甜啦!”
嘴裏被硬塞進去,老者胡子還是一翹一翹,眼角卻微微揚了起來,一甩手往裏屋走去:“那是,也不看看是誰培育的方冕,你個猴崽子不準再爬樹了,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遵命!”方冕敬了個軍禮,朝我眨眨眼。
我看着他嫣紅的臉龐,輕輕地笑了笑。
****
穆舒的事情之後,我家兩
個家長又回來了。
吳俊又給了我一巴掌外加一頓皮鞭,揚言我這個兒子他不要了。
我猜想,要不是老爺子只有我這麽一個孫子,要不是吳俊那個二房只給他生了一個女兒死都生不出兒子,他可能也就不要我了。因為這一次,花的數目更大,費得心力更大。
沒關系,他不要我,也得要,要不然誰給他送終。
再次見到方冕的時候,他身邊除了楚子嚴這個跟班又多了一個挺漂亮的女孩。
除了穆舒,我還是第一次就愛你有女孩近得他身。
回去之後,我一直在想,他搶走了我的穆舒,我要不要搶走那個叫甄柔的女孩呢?
面目清秀,溫順柔婉,還真是名如其人,我看着手裏小武子搜集來的照片,無聲的笑了。
老爺子說過,只要是人,就必然有他貪欲,貪、嗔、癡、慢、疑,只要抓準了他的弱點,必定一招制勝。
而方冕的弱點,現在是甄柔。甄柔的弱點,無非是女人的通病,買束花帶些禮物哄一哄,哪個不上鈎?
可是她真的不上鈎。
最初的時候,我以為她是欲擒故縱,很耐心的陪她繼續玩下去。真那麽喜歡方冕,又怎麽會輕易放棄?
女人都一樣。
可是到最後,我看着她因為方冕傷心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因為別人說方冕風涼話而難過自責,因為想念方冕而失魂走神,因為我說方冕的壞話而化作小獅子怒目相視。
她說,我這種人是不會懂的。
我看着她倔強的表情,笑的恣意,不懂就不懂,能把你們打壓在我腳底下,看着你們生不如死,這就是種享受。
我還需要懂什麽?
可是我竟然會心疼,看着甄柔為了方冕而掉下的眼淚,她那苦楚的表情,我竟然覺得有一個地方在抽動。
我想,我是瘋了。
當我知道她媽媽跟方冕的爸爸結婚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是因為這個。
我想,她的确跟我認識的女孩都不一樣。
讓她當我的女朋友,純碎是我想看看方冕那失敗而痛苦的眼神。那種眼神會讓我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