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賭成片效果吧,怎麽樣?”方浣說,“要是效果好算我贏,效果不好算你贏。不過我沒想到賭點什麽,要不然就賭個事兒吧。”

“我不跟你賭。”周唯贏說,“無聊。”

方浣說:“那你問什麽問?不是更無聊麽?”

“……”

方浣跟在場的人詢問了一圈,自己身上帶了兩樣産品,其餘女生身上只帶了口紅,區別僅僅是色號不同。他把口紅都收了過來,然後進了車裏。周唯贏對他的工作不感興趣,裏面空間又小,于是站在外面和其他工作人員聊天。

車裏只有方浣、張蕾和她的助理。

張蕾一臉的怨念,她現在恨那個化妝師恨得牙癢癢,自己不努力精進技術,跑來給別人使絆子,回去就得開了她。同樣的,她也遷怒方浣,要不是方浣被安插進來,要不是方浣不肯早起出門前給她化妝,她怎麽可能遭遇這種事情?一個網紅博主而已,不過攀附就算了,還給她耍大牌?有沒有天理了?

種種複雜情緒壓抑在眼底,看着方浣信誓旦旦的樣子,她倒是要看看方浣能變出什麽戲法來似的。

對于外界對敵意,方浣向來是很敏感的。他想冷笑,但是面子上還是十分親切:“臉上都塗過什麽東西麽?”

助理替張蕾回答:“基礎護膚和防曬。”

“哦。”方浣取了一瓶礦泉水,倒在紙巾上輕輕擦拭張蕾的臉,張蕾也很無語,說:“你用水有用麽?沒有妝前沒有隔離的……”

“你皮膚還不錯啊,不需要那些東西。”方浣說,“隔離是個僞命題,妝前能起到的作用也僅僅是修飾毛孔。所謂上粉底服帖與否還是看你的皮膚狀态,做好保濕比較重要,其他的說真的意義不大,都是心理安慰罷了。有時候你塗得越多,反而效果越差。”

他說得頭頭是道,但是張蕾根本沒有一丁點心思聽。她現在仿佛出門游泳沒帶泳衣一樣,被人按頭什麽都不穿就往泳池裏跳。

助理知道自家藝人不大高興,但是也說不上什麽來。周唯贏就在外面站着呢,有他給方浣撐腰,誰能說出個“不”字來?難道想被周唯贏一天八百個營銷稿內涵辱罵麽?再者說,圈子裏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張蕾現在的經紀人資源一般般,若是能簽到周唯贏那邊也算是更上一層樓了,縱然這件事上有一萬個不爽,也不能直接跟周唯贏撕破臉。

“方老師……”助理沒話找話,“周哥對你真好,親自陪你來這邊。”

方浣疑惑:“這就是對我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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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助理說,“據說像是這種場合,周哥是很少來的,他很忙,一般叫個助理過來幫忙就行,比如我這樣……”

張蕾“咳”了一聲,斜着眼睛看自家助理,不滿她話多,好像自己就跟個沒人管的孤兒一樣。不過她的經紀人确實不只帶她一個人,大多數時候,她身邊就只有這麽一兩個助理陪着。

“我沒助理。”方浣平淡地說,“不過要你這麽說的話,周唯贏就是我的助理。”其實李樂樂才是他的助理,不過被他發配去當收快遞小妹了,加之周唯贏盯他跟盯賊一樣,李樂樂沒有半點發揮空間,只能跟快遞箱相依為命。

張蕾和助理目瞪口呆,周唯贏給方浣當助理?是她們想象的那種鞍前馬後任勞任怨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助理麽?

方浣等張蕾臉上清潔用的水全幹之後,重新換了一張紙巾蘸水,一邊兒在張蕾臉上壓水,一邊兒用手指塗滿粉餅上的粉,輕輕在張蕾的臉上按壓。手指的溫度和恰到好處的力度把融化的粉末全都服帖地按在了張蕾的皮膚上,顯出一種啞光霧面的質感。

“還能這樣?”助理看驚了,“太神奇了吧!”

“神奇什麽?”方浣覺得這群人真是太沒見過世面了,“CPB這塊粉餅是可以幹濕兩用的,本來就可以直接上啊。不過我覺得它的效果不是特別好,畢竟不是專業彩妝線。”

助理更驚了,這種幾乎能融成自己皮膚質感的粉餅還“不是特別好”?那方浣口中的“好”得什麽樣?她悄悄地也用手蘸水塗了一點粉餅,結果就結塊成了一團,糟糕得不行。随即她又想,也許差別并不是産品,而是那雙能化腐朽為神奇的手。這樣一雙手,哪怕在臉上塗面粉都能塗出奶油肌都效果吧?

“怎麽樣?我看看?”張蕾也有點好奇,方浣把她的臉弄完之後将鏡子朝向了她。鏡子裏的張蕾表情明顯一愣,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方浣看着張蕾那個表情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說道:“粉底其實沒什麽太大用處啊,只是均勻膚色遮蓋瑕疵而已,你現在皮膚狀态還不錯,只需要稍微修瑕疵,不需要全臉塗。上鏡雖然會吃妝,但是這跟光源和環境也有很大關系,在戶外最重要的是自然的狀态,底妝打到這種程度已經可以了,就算帶着粉底液我也不會給你上太重。”

“是……是麽……”張蕾不知道該怎麽接方浣的話。

“難的是修容啊……”方浣糾結地看着自己手上幾只不同色號的口紅,最終決定用一根兒接近裸色的口紅當做修容,用手指在張蕾的臉上塗開。

手裏還有一支楓葉紅和一支大紅色,方浣竟然用這兩個顏色在張蕾的眼睛上畫出了非常有層次感的楓葉色眼妝。最後他又把相同顏色的口紅塗在手心揉開,拍在張蕾的臉頰上。

這樣的腮紅像是從張蕾皮膚裏透出來的膚色一樣,好像又因為天氣冷,有一些些凍紅的楚楚可憐感。

整體看來,張蕾的妝容沒有任何妝感,可就是襯得她氣色極好,整個人都非常的精致。

“等着。”方浣下了車。車裏只剩下了張蕾和助理,張蕾看了看自己裏的自己,迫不及待地問助理:“你覺得怎麽樣?”

“簡直是易容術。”助理認真地說,“感覺他根本沒用什麽東西,但是你就是變好看了,忍不住讓人多看幾眼。”

張蕾也能看出來自己的變化,她心中原本對方浣的輕視也逐漸轉為驚喜,很期待方浣接下來還能做出什麽事兒來。可是面子上始終不願表示出來,嘟囔說:“還行吧。”

她和助理探頭往外看,就聽見方浣喊周唯贏。

“叔叔!你幫我找個枯樹枝。”方浣催促,“快點,要幹的哦!”

“你幹嘛用啊?”周唯贏正和人聊天呢,被打斷有點不耐煩。

“你管我?”方浣回答。

張蕾和助理都愣了,方浣在周唯贏面前這麽沒大沒小麽?周唯贏不跳起來打他?她們所腦補的一切并沒有發生,反倒是周唯贏真的聽了方浣的話,發動周圍的人幫方浣在地上找枯樹枝。

還是方浣自己找得快,吐槽了一句周唯贏人老不中用,再跟抽煙的工作人員借了打火機,把枯樹枝燒了個透,滅了火,從烤肉工具裏找到了刀,把樹枝削尖,這才回了車裏。

“來。”方浣笑嘻嘻地說,“畫下眉毛和眼線。”

“啊?”張蕾沒忍住自己的聲音。

“啊什麽啊?”方浣說,“快點吧,時間不早了。”

張蕾有點膽戰,方浣已經過來了,按着她的頭,用木炭輕輕地在她的眉毛上一筆一筆地畫。

“閉眼。”方浣說。張蕾聽話的把眼閉上,木炭在眼皮上滑動是有粗糙感的,但是不疼。

再睜開眼睛時,方浣又把一根特別細的枯樹枝用打火機加熱了,把張蕾的睫毛燙了燙。“下次要燙睫毛記得塗睫毛膏哦,這次沒條件,湊合湊合吧,燙一次也不會燙壞。”方浣解釋。

最後把口紅一塗,用潤唇膏做了高光,增加肌膚的光潤感,方浣的大作完成。

張蕾的眉毛根根分明,有一種野生眉的感覺,睫毛也翹了起來,用木炭輕輕畫的眼線恰到好處加深了眼睛的輪廓感,重點突出一個“高級”。

四十分鐘一過,她恍恍惚惚地走下車,所有人都看向她,她不知如何是好地問:“可……可以麽?”

衆人沉默過後,一個女生問:“……你們真的沒帶化妝箱?”

團隊立刻進入了工作狀态,方浣一直在根據拍攝內容幫張蕾調整妝容。他在這方面很專業,對于畫面的色彩和整體風格都有獨到的見解,從妝容到環境色再到後期修片時定調,他都想得十分完善。他同攝影團隊交流起來很有共同話題,大家聊得很開心,像是一群熱情工作的藝術家。大家的焦點都在方浣身上,那個被拍攝的明星在他們眼裏跟被挪來挪去的靜物也沒什麽區別。

周唯贏閑來無事,就跟着其他人在後面支爐子烤肉。方浣好不容易閑下來一會兒,周唯贏給他遞了瓶水,問:“餓了麽?”

“餓了。”方浣說,“一會兒吧,一會兒再吃。”

周唯贏說:“你不用跟她那麽緊,你該做的已經都做到了。”

“我答應了別人的事,自然要全力做好。”方浣說,“至于別的,事情幹完之後再說。”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水,忽然問周唯贏:“大冬天你為什麽給我涼水?”

“箱子裏拿的啊。”周唯贏。

“仙女都是喝熱水的。”方浣說,“你也不給我熱一熱。”

周唯贏把方浣的水搶了過來:“你給我滾。”

“我滾啦!”方浣跑去張蕾那邊了。

戶外拍攝受環境所限,日光過去之後,工作已經接近了尾聲。

忙碌半天的工作人員此時才紛紛聚到烤架附近大快朵頤,周唯贏吃過了就負責烤,方浣站在周唯贏旁邊,周唯贏烤好了他正好吃。

張蕾就吃了兩口沒有再繼續,披着大衣跟助理不知道聊了什麽,然後助理忐忑地走到方浣面前,不太好意思地問:“方、方老師,我們可以加一下微信麽?”方浣看着助理,又看向她身後的張蕾。張蕾也在朝這邊看,對視到方浣之後,立刻尴尬的移開目光。

她想留方浣一個聯系方式,如果以後有什麽需要的話還可以聯系方浣。只是自己不便出面,只能叫助理去做。在她看來,方浣應該會很樂意跟娛樂圈的人交流,畢竟她可是有頭有臉的藝人……她的優越想法在腦中盤旋,只聽方浣對助理說:“你聯系我經紀人就好了。”他還擡頭問周唯贏:“女明星是不是都該這麽回答?”

“……”助理手機都拿出來了,懸在半空中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她轉頭看向張蕾,張蕾也一臉驚愕。周唯贏笑了笑,說:“嗯,有事兒找我就行。你們副總和經紀人都有我的聯系方式。”

很明顯懶得理你。

收工回去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回去的路程又堵車,時間顯得特別漫長。

方浣上車之後一直靠在一邊兒,大衣緊緊地裹在身上。他這樣安靜讓周唯贏有點不适應,主動問:“你怎麽了?蔫兒了吧唧的。”

“冷。”方浣悶悶地說,“我感覺我都被凍透了。”十一月底的北京已經很冷了,還是在郊外的山裏,方浣就穿了個大衣在外面跑來跑去,他知道方浣不喜歡張蕾本人,可工作時他一句都沒抱怨過。如方浣所講,一碼事歸一碼事,答應好了就會盡力做到,至于其他的,那就另外再說。

方浣工作時認真投入,也十分熱情,好像有無限的精力與動力,以至于讓周唯贏都忽略了他那個嬌脾氣和薄得跟紙片一樣的小身板兒。

周唯贏問:“你怎麽不早說?”

方浣反問:“跟你說有用麽?你除了會給我一瓶涼水還會幹嗎?”

“我……”周唯贏啞口無言。

方浣剛要張嘴說話,一個噴嚏就打了出來,他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聲音立刻變得渾濁。“完了完了。”他說,“我要感冒了。”

周唯贏想了想,發現竟然除了“回去多喝點熱水好好睡一覺”之外沒有任何更好的建議。

最後,他說:“那你找點藥吃吧。”

方浣一臉莫名。他的手機震了震,回複了幾條信息之後,拿着手機屏幕給周唯贏看,問:“這兩個圖案你覺得哪個好看?”

“我審美不好。”周唯贏看到屏幕上兩個截然不同的文字圖形之後,問,“這是什麽東西?”

“我的品牌LOGO呀!是我的名字,Arose的變形。”方浣笑着說,“你放心,我知道你審美不好,所以你喜歡哪個一個,我就選另外一個。”

周唯贏卻問:“你要做品牌的事兒是真的?不是随口一說?”

方浣說:“我是那種會開玩笑的人麽?”

“……”周唯贏忽然坐正,嚴肅地說,“這件事情你之前從來沒跟我溝通過,做品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不說你要做的産品需要投入多大的人力和財力。你自己做品牌和你個人的合約有沒有沖突的地方,這些我們都沒有細聊過。在一切未知的情況下你都已經問我品牌LOGO要用哪個了,方浣,你不覺得這個流程上有什麽問題麽?”

“有什麽沖突麽?”方浣說,“放心,我請律師咨詢過了,沒有什麽能沖突到的地方。你們仍舊代理我的商務事宜,而我的個人品牌只是專注于彩妝研發和銷售。周叔叔,我很忙的,無論如何我都需要一個人來替我打理瑣事。”

周唯贏問:“所以我就是替你打理瑣事?”

“那不然我請你當老板?”方浣說,“我要給你當助理麽?暖床的那種?”

周唯贏不喜歡方浣這樣不分時間場合的玩笑,他側過身去面朝窗外,予以沉默。方浣眨着眼睛看了看周唯贏,嘆息道:“我有我想做的事情,可為什麽你們都不支持我呢?難道我不配麽?”

他聲音又低又小,是在跟周唯贏說話,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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