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路都是沉默的。
兩人匆匆回家，有點不歡而散的意思。
家裏已經有暖氣了，方浣又在浴缸裏泡了好久才解凍。設計師問他哪個版本好，他左看右看，覺得自己有點審美疲勞。他承認他讓周唯贏做選擇時有點炫耀顯擺的意思，可沒想到周唯贏非但沒有任何驚喜，還噼裏啪啦的一堆問題丢過來，搞得他本來還不錯的心情頓時跌入谷底。
好像在過去的人生中，他每做的一個決定都有無數的人站在他的對立面，告訴他這不可以那也不可以。從來沒有人支持他勇往直前，不要有任何顧慮。他早就應該習慣了獨自思考，獨自前行。
可為什麽還要讓周唯贏知道他的事情呢？就真的那麽喜歡在他面前顯擺麽？方浣覺得自己就是中邪，就是在自找沒趣兒。
他告訴設計師讓他再想想，今天工作了一天很累，抱歉讓設計師等了這麽久。設計師倒是沒有什麽怨言，讓方浣好好休息，一切都不着急。
聖誕限量特輯很快就被方浣提上了日程。
他本人其實對各種節日限定沒什麽興趣，大多數品牌都是換個包裝，新瓶裝舊酒而已。但是不得不說，節日限定的樂趣就在于給那些本來常規的産品包裹上節日的盛裝，花錢所買到的并不是産品的使用體驗，而是“禮物”一般美好的驚喜感。
每年的節日都應當有每年特有的記憶，這些記憶存在于那些五彩斑斓的絢麗包材上。
“Holle大家好，歡迎回到我的頻道，我是Arose。”方浣穿了件白色的高領毛衣，紅色的眼影配以深綠色的眼線，臉頰上還畫了金閃閃的小星星，聖誕的氛圍非常濃郁，“本期視頻是一期今年各大品牌的聖誕限定合集，裏面有一些是品牌送給我的PR禮包，還有一部分是我自己購買的，都會為大家一一做試色，感興趣的就繼續看下去吧。”
這支視頻充滿了金錢的味道，每個品牌的聖誕限定全買下來大約要幾百到上千人民幣不等，方浣還買了那麽多，将近半個小時的視頻長度稱得上是現場燒錢了。
“Dior這套口紅沒什麽可說的，都是經典色號。眼影兩個顏色，一個金棕色一個四季色，都是細珠光的。如果你還是個正常人的話我建議可以看下金棕這盤。我喜歡Dior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我真的雙眼脫妝脫到爆炸，Dior的珠光持妝就還不錯。而且這盤配色是比較經典的色系，你用一萬年都不會過時，想當Dior dy考慮一下。”
“紀梵希這個就別買了吧，禁忌之吻的口紅可以買一買，滋潤挂的。眼影和散粉就算了，沒有任何亮點。而且紀梵希連續幾年出的聖誕眼影都無法獨立成妝，16年出的三色星星的眼影……拜托那個東西真的是眼影盤麽？我拿它當高光用到現在都沒用完。17年的就跟別說了那個上色度……紀梵希真的只有星星的形狀好看，要是看重産品本身我覺得還不如買點國産，我是認真的。”
“CPB這個就不說了啊，我不太喜歡日系彩妝，特別是眼影，對我這種眼妝百分之百脫妝選手來說，日系眼影真的給我當場去世，顯色度不存在，持久度也不存在。我是個重口味的f**k bitch，并不是小清新綠茶女表啊！CPB就是個賣包裝的，有錢的白富美随便買，沒錢別看了。如果你很想買CPB的眼影我推薦買303這個色號，裏面的棕色偏紫光，很高級的那種心機女表。”
“Chanel今年出的眼影是也是棕色系的，但是沒有Dior那麽金，都是不會出錯的那種顏色，但是沒什麽太大的驚喜。你們不覺得它這個眼影的壓花特別像散裝的餅幹麽？唇部産品也都是她家一貫會出的顏色，整體來說今年就很中規中矩，就很無聊。”
“YSL的彩妝講道理我覺得也就口紅風大一點吧，但是這兩年也沒再出過什麽很驚豔的顏色了。哎呀不我根本不用氣墊産品啊！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會有氣墊這種四不像産品！丢掉丢掉！他們家這個眼影盤，面部綜合盤也不要買啊，這個腮紅不太适合偏黃的膚色，口紅……哎你們真的還要買YSL的口紅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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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QQU這個你們看我手心的試色就知道有多日系灰調了吧！說好聽點叫溫柔，說不好聽點就是女表。我為什麽要買日系眼影？我根本不用這東西啊，我都是為了你們！我真的不推薦買它們，因為沒有性價比！”
“植村秀今年是皮卡丘的聖誕合作系列，他們家的産品品質是不錯的，特別是口紅今年改掉了那個醜到爆炸的包裝。雖然新出的黑方管也沒好看到哪兒去。嗯……總之像我這樣的國際一線女明星跟皮卡丘什麽的不太般配啦，橘棕色的眼影盤很審美疲勞了，不過它家的粉底刷不錯，有預算的可以買買。”
“Bobbi Brown這套我是喜歡的，而且出的比較全，整體就是珠光寶氣的感覺，所以這次的眼影都是鑽石面的很華麗有沒有……我比較推薦買單色眼影和高光，這個大眼影盤不太适合日常的搭配，但是這個切割面好美哦。”
“接下來這套Charlotte Tilbury的聖誕套裝的外包裝真的是殺死我！you know？這也太美了吧！這才是女人應該買的聖誕彩妝啊！看我視頻的如果有直男的話希望你們現在立刻馬上給你的女朋友下單買這套OK？這次的聖誕系列有每年聖誕定番的十二色眼影盤，還有常規的四色以及一個綜合面部盤，都是非常實用的顏色，你用一萬年都不會膩歪。而且CT的粉真的很好，無論是色彩的穩定性還是持久度，亮片色又透又細，比TF的要細，每個仙女都應該有一個CT眼影盤。”
“還有就是Pat McGrath今年出的聖誕限量也是殺！死！我！啊——他們家出了四色眼影盤！每一個亮片都美到令我窒息！你們看我手指上的顏色啊！這個Ritualistic Rose太透太美了！這個Nocturnal Nirvana裏的綠色絕了！相信我寶貝們你們絕對沒有在任何一個眼影盤裏見過這個綠色！我覺得你們別買Pat那個大盤了，試試這個四色的吧，雖然是全珠光的但是它太美了不是麽？”
方浣一個接着一個的點評，産品在他手裏拿起放下，他遇到喜歡的不會吝惜自己的贊美之詞，整個人激動得好像傳銷一樣。但是遇見不喜歡他，他也根本不會管這家牌子是大是小，就跟故意黑人家一樣勸觀衆不要購買。
這支視頻是整個聖誕限定大戰裏唯一一個全方位試色解讀的，還特別下飯，發出來之後立刻登上了熱門。
群衆們哀嚎，有錢果然可以為所欲為。
方浣的視頻不光在國內的平臺上發，在自己油管的頻道裏也會發，會有專門的英文字幕，裏裏外外都很熱鬧。視頻發布的第二天，“Arose聖誕限定攻略”就直接空降熱搜。博主們的雙十一大戰勞心勞神都沒争出個所以然來，結果被這個錯峰上班的方浣在十一月的尾聲拿下了整月的高光時刻。
随即，香奈兒的合作視頻一經發布又引起了不小的讨論。都知道方浣來頭大，但是接二連三的全是大牌，這個來頭未免也有點太大了吧？
張蕾那套片子就着這股熱乎勁兒發了出來，成片質感非常高級，妝容造型相得益彰。一經發布便引起了各大娛樂博主以及粉絲群體的關注，大家都紛紛疑問張蕾竟然這麽好看麽？一時間“張蕾楓葉妝”屠殺了微博熱搜和各大美妝頻道，美妝博主們紛紛效仿，但都不得要領，畫不出萬分之一的神韻。
如果讓他們知道方浣只是用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産品打造的妝容，這些博主可能會紛紛退出美妝界。
大衆喜歡看熱鬧，互聯網世界每天都是精彩紛呈的。但是這樣的熱鬧背後，卻是各個話事者的博弈。
張蕾一方明顯是想借方浣這段時間的熱度搭個順風車，要不然早不發晚不發為什麽這個時候發？不過他們會美其名曰互相帶量，也就是之前承諾過的互推，而且打眼一看，還覺得是張蕾在帶方浣。
但是周唯贏知道，一切都是扯淡。正常的互推大家都是五五開，沒見過像張蕾那樣滿世界發通稿不帶方浣名字的，天天在那邊尬吹盛世美顏高級臉，好像多吹幾遍就能電影資源随便挑一樣。
這樣的戲碼周唯贏見怪不怪，如果對方給他留三分面子，他自然不會咄咄逼人。可現在對方想要過河拆橋，那就別怪他把人打斷腿往水裏扔。
很快，他就給方浣安排了某知名時尚雜志的專訪。
方浣沒有任何意見，他剛搬進了工作室裏，還在自己專屬的辦公室裏坐着轉椅開心地轉圈圈。周唯贏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完全不理會方浣的幼稚行為，只顧跟他安排工作。
對完行程之後，方浣問：“還給我安排了化妝師？我不要。”
“難道你要自己化妝麽？”周唯贏說，“你不覺得有點太寒酸了麽？”
“寒酸什麽？他們化妝師有我專業麽？”方浣說，“而且像我這樣的仙女，臉怎麽可能随随便便給別人碰？碰了是要負責任的！”
“……你清醒一點。”周唯贏無語。
“不說這個了。”方浣說，“你覺得這次這套片子算是成功呢還是成功呢？”
周唯贏當然覺得是成功的，要不然張蕾那邊也不會見着甜頭之後風光買熱搜，俨然一副出圈之勢。“成功。”他回答，“效果非常好，你功不可沒。”
“那那個賭算我贏哦！”
“什麽玩意兒？”
“我們不是打賭麽？我不光沒有搞翻車，還擡了人家一手，當然得算我贏啊！”方浣興奮地說，“我們還互相許了事兒，你不記得啦？”
周唯贏說：“我可沒答應你打賭。”
“不行！”方浣不依不饒，“都說好了的！”
周唯贏驚了：“誰跟你說好了？你做夢呢吧？”
“我不管，我就是要！”方浣從他的轉椅上下來，一屁股坐在周唯贏身邊，抓着他的胳膊撒嬌一樣地說，“周叔叔，你都不獎勵一下人家嘛？我大冬天的在外面伺候那個死女人那麽久，你都不心疼人家麽……”
方浣說下去就要動手騷擾周唯贏，周唯贏見狀往一邊兒挪了挪，與方浣拉開距離，方浣緊随其後，下巴壓在周唯贏的肩膀上，眨着眼睛看周唯贏。
“行吧……”周唯贏無奈地說，“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你想要什麽？”
“耶！”方浣比了個勝利的動作。周唯贏立刻又說：“不準提過分的要求！”
“你覺得我會提什麽過分要求？你在想什麽龌龊的事情？”方浣不懷好意地對周唯贏笑，不過他馬上又說，“你回頭陪我拍個視頻吧，我要在聖誕節發。具體內容我還沒想好，不過你放心，不會有損你直男牌坊和名節的。”
周唯贏竟然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專訪安排在了一個周末。
周唯贏陪着方浣去棚裏拍照，造型師先前給方浣準備了幾套衣服，方浣去之前就給自己打了底，到現場根據狀态調整所需要的妝容。
別人拍雜志都是在梳妝臺前一坐，就有化妝師造型師過來給安排。方浣不同，他不需要化妝師，自己在鏡子前鼓搗自己。
這次的雜志包括內刊和新媒體稿件，一直都有攝影機在旁邊拍花絮。方浣正給自己梳眉毛呢，化妝間有人敲門。
“請進。”周唯贏開口說。
進來的人穿着一個機車夾克，牛仔褲，馬丁靴，走路仿佛帶風。方浣從鏡子裏看到了那人，轉頭笑道：“Sam，是你呀？”
周唯贏也認得這人，是這次給方浣拍照的攝影師——同樣的，之前張蕾那套片子也是Sam拍的，方浣也是那時跟Sam認識的，兩人聊天聊得很投緣。
“嗨。”Sam笑着跟方浣打了個招呼，“聽說是你的專訪，我專門過來拍你的。”
方浣撅着嘴說：“那你怎麽不早告訴我？”然後他轉頭看了看周唯贏，話對Sam說，問題卻是抛給周唯贏的。
周唯贏慫肩，這種太細枝末節的事情他也根本沒時間去記得啊。
“這樣才有驚喜呀。”Sam說，“怎麽，你沒有這種感覺麽？”
方浣道：“當然驚喜啊，如果是你的話，我們還可以好好聊一聊攝影呢。你可要把我拍的好看些哦！”
“那是當然。”
兩個人聊燈光布景服飾妝容不亦樂乎，方浣甚至還根據Sam的建議修改了自己的妝容，有共同話題的人之間氣場總是很緊密的，周唯贏坐在一邊兒感覺自己完全被忽略了。
直到進棚之後，周唯贏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被忽略的程度僅僅是個開始。他只能站在後面看着屏幕裏的方浣，那些獨特的造型也好設計也好，都不是他擅長的領域，他只知道什麽大概會流行，與真正的所謂“時尚”還相去甚遠。
不過這樣的工作氛圍顯然是那些時尚從業者們喜歡的。大家的工作節奏很快，忽然，門後出來一陣騷動，有個人提着兩個咖啡袋進來，周唯贏回頭一看，愣了。
那人看周唯贏也愣了愣，待到看前面被拍攝的方浣時，差點把手裏的咖啡袋散落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