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黑市位于緬甸邊境線上,處于兩片雨林的夾擊之間,一條百來米長的土泥道上擺滿了各色的商品。

江綿竹一行人從雨林無人處越過邊境線,丢下船,帶了足夠的現金,步行了近千米,拐入密林,來到開闊的黑市叫賣地帶。

江綿竹同行一共六人,背着黑色背包,戴着鴨舌帽,帽沿壓得低低的,沿途走進去,盡量顯得低調。

江綿竹緊握許蕭的手,跟着何連峥一前一後進了交易地帶。

這地方十分隐蔽,幾近處于密林腹部,四周都是高聳入雲的熱帶喬木,就算在空中勘測也很難發現此處。

江綿竹從踏進第一步就提着顆心,戰戰兢兢,盡量不與周圍的商販有眼神接觸,只是埋着頭掃過一個又一個商品。

商品大多是活的珍稀野生動物,很多都叫不出名字但花紋繁複,瞧着珍貴。走過幾個攤位,見着許多動物,活的,死的,标本都有。江綿竹移了眼,覺着心裏悶悶的。

何連峥徑直走近其中一家商販,他點了根煙,用緬甸語朝那商販問了句,那商販很激動地也用緬甸語回話,手指向最裏面。何連峥點點頭,遞給他一只煙,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示意跟上。

江綿竹沿路走過去,有賣各種軍火的,也有賣劇毒化學品,甚至還有賣女人的。那些女人年齡參差不齊,被綁住手腳,明碼标價,當成供人買賣的商品,她們的眼睛又大又亮,但沒什麽表情,像是已經麻木。

江綿竹和許蕭只能旁觀,許蕭能感覺到江綿竹手心冒的汗,他緊緊回握住她的手,輕輕說了一句:“別去看。”

何連峥帶着他們走到了一個商販面前,他便與商販用緬甸語交流,他們很熟稔,那商販胳膊上纏了一條蛇的刺青,光頭,但很壯實。

他的攤位上盡是一些動物标本,擺放得整整齊齊,各種珍稀動物有十來種之多,但就是沒有黃金蟒。

何連峥和他勾肩搭背,相談甚歡,嗆人的煙味彌散開來。江綿竹擡頭望了望天,呼出一口氣,而後又埋下頭,伸手捏了捏細細的手腕,正欲開口。

就聽見何連峥說:“你們倆到正數第九個商販那去,幫我買三百發子彈。”

“這是六千現金。”他遞給許蕭一個黑色手提袋。

許蕭鎮定接過,帶着江綿竹往那處攤位走去。江綿竹忍不住問道:“他們這收人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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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蕭略一思慮,“大概是可以兌換。”

“網絡黑市倒是只收比特幣。”

江綿竹點了點頭,掠過四周商販投來的目光,把鴨舌帽往下壓了壓。

走到那個軍火攤位前,許蕭伸手比了個三,“三百發。”

軍火商是個又瘦又黑的緬甸人,約有四十多歲,一臉精明。他從身後的儲貨箱裏取出一個黑色箱子,遞給許蕭。

許蕭把黑色手提袋遞給軍火商。而後很鎮定地提着那個黑色箱子,帶着江綿竹往回走。

江綿竹的心砰砰直跳,但好歹沒出什麽岔子,呼出一口氣。

她努力維持鎮定,往前走,看了眼何連峥,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那個黃金蟒已經到了,賣家正在和何連峥一起将标本裝進一個木箱子裏去。

許蕭看了眼何連峥,接着聽到了了一聲槍響,而後是接二連三的槍響,槍聲逐漸逼近。

随行的其他三人幫助何連峥擡着箱子就往來的地方走,疾步如風,神色帶着緊張。

江綿竹心一驚,欲轉身,許蕭快他一步,直接轉身就拉着她往後跑。她轉身前一秒看見了那些被當做商品買賣的女子,他們神色慌亂,抱着頭縮成一團,弱小無助。

江綿竹心裏快要喘不過氣來,可還是跟着許蕭往前跑。跑到黑市入口時,她聽見了摩托聲響,還有rap音樂。

她轉頭看見了那群惡徒,皮衣夾克,開着摩托,每人手裏都持一把槍,是掃射的那種步.槍,一群人開着摩托經過那些賣女人的攤位,側低了車身,撈起女人就走。

何連峥和其他三人也已經跑到了入口,江綿竹心一凜,邁開步子,趕緊往前跑。許蕭帶着她轉彎,走入來時的那片密林。

而她聽見身後那群人用生澀的中文喊“阿峥。”

“東西留下!”

槍聲在身後響起。何連峥不管不顧,掏出手.槍就往身後射擊。

黑市裏的人作鳥獸散,現場一片混亂,各種哭聲尖叫聲不絕如耳。

何連峥轉身,對着那改裝過的摩托車上的頭目比了一個中指,邪笑道:“東西我要定了。”他轉身便搶了一輛停在路邊正要發動的摩托,徑直坐上去,發動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身後追趕的人罵罵咧咧,也立馬到了入口處。而現場,因亂槍而受傷的人不在少數,女人和孩子跪在地上,抱頭鼠竄,哭得嘶啞尖厲。而空氣中四處彌漫着一股極濃重的血腥味。

江綿竹和許蕭就在黑市側面的雨林裏,他們找了個隐蔽的地方躲藏進去,擡頭就能看見上面黑市的慘亂景象。

江綿竹摒住呼吸,緊緊捏着許蕭的手腕,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上面的rap音樂沒停,搜索範圍也沒在他們這個地方,江綿竹松了一口氣。卻好死不死,那三個随行的人擡着裝黃金蟒标本的箱子朝他們輕手輕腳的走了過來。

江綿竹捂着嘴,使勁對着他們擺手,示意不要過來,他們卻像看不懂一樣,還在固執地往前進。

江綿竹心跳得都快要出來了,不知不覺把許蕭的手都揪紅了。許蕭俯身緊緊抱住她,輕輕摸了下她的頭發,示意她不要緊張。

她眼睛瞪得死大,看着來人的巨大木箱,都要給這三哥們跪了。上面的人還在四處搜尋,槍聲沒停。

前面三哥們一點一點靠近,最後走到了他們面前,木箱就靠着她放立在地上。

江綿竹要哭出來了。上面的人不就是在找這個嗎,那群殺人不眨眼的人要是發現了木箱,他們不就死路一條了。

正想着,突然耳畔響起一聲槍響,震得江綿竹耳朵嗡嗡的響,而後一擡頭就看見五十厘米遠的地方,一片樹葉被打了個對穿,葉子正在冒着煙,而地下是一只空口了的彈殼。

江綿竹耳朵有點灼痛,感到有血在往下流,溫熱潮濕。她努力維持鎮定,伸手摸了一把,摸到了半指寬的血,她努力維持鎮定,裝作什麽也沒發生,垂下手,閉眼等待,只是手指卻在不停的顫抖。

所幸,随行那三位小喽啰倒也很老實,沒發出一點聲響。她陷入一種異樣的平靜中,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耳邊有許蕭低而均勻的呼吸聲。

她忽然覺得其實她也不怕了,就算這樣死去,也好歹有一次稱得上傳奇的經歷,死在愛人懷裏,并不算慘。

許蕭的大手捂住她的額頭,幹燥溫暖,時間流逝得很慢但很堅定。

上方的哭鬧尖叫聲漸漸停了,那rap音樂還在循環,四處搜尋的人卻萎了勁頭。

約莫過了八分鐘,音樂聲戛然一停。為首的頭目用英文大罵了一句“fuck!”而後點火騎着摩托往前開去,去往何連峥離開的方向。

而這時,江綿竹身前一米多的植物又被射穿了幾株。

摩托很快遠去,黑市裏婦人的哭泣聲,變成了低低的啜泣聲,有好幾處地方躺了人,江綿竹艱難起身,不敢去看,徑直穿行雨林往前走。

許蕭看着她的背影,驀地大跨幾步上前抱住她瘦弱的背脊,在她耳側低啞地說:“沒事了。”

他鼻尖碰到了點血,立刻緊張起啦,查看她的傷勢,關切道:“其他地方沒有受傷吧?”

江綿竹看着他着急的樣子,心裏也軟了,低聲回:“沒呢,我很好。”

許蕭忙随手撕掉衣服上一塊布,給她捏住耳朵,止血。江綿竹走了好幾步,許蕭一直在他身側替她捏着布。

江綿竹感動,好笑地輕輕抽了他一把,自己用手捏住耳朵處,沖他眨眨眼,“我自己可以。”

許蕭這才放心,可也還在走在她前面替她開路。其他三人也擡着木箱跟着他們,穿行雨林按原路返回。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走到了來時的河邊。只看見何連峥已經坐在船上笑着等他們了。

許蕭把黑箱子遞給他,其餘三人也把木箱搬上了船。船的發動機啓動,開始往回走。走了約百來米,江綿竹又看見那群剛剛追他們的人在岸邊大罵,提着槍對江水掃射,卻再也打不到他們。

何連峥對着那群人比了個中指,笑着大喊:“Jones,你不過如此!”

岸邊的人氣得發瘋,把手中的槍都往地上摔。何連峥則悠哉悠哉地打開木箱,觀賞黃金蟒标本,發出由衷的贊美,“真美啊。”

江綿竹看着那副嘴臉,心裏極不舒服,移了眼,注視波光粼粼的江面。

平闊的江面一碧如洗,倒影着兩岸的樹蔭,顯得別有風情,微風掀動,平靜安和。

岸口那群人早已看不見,何連峥心滿意足地表揚了他們一番。

今日一行,以少抵多,成功買了軍火,還得到了珍貴的黃金蟒标本。

江綿竹看着何連峥那張臉,一想到子彈會用來對付警察和自己與許蕭,就恨不得現在上前去奪過黑箱子,把箱子扔進江裏。

可她也只能想想。慢慢的把頭埋在許蕭的臂彎裏,擋住眼睛,什麽也不去看,什麽也不要再想。

耳朵的血也沒有流了,與空氣親密接觸,她覺得沒什麽了。心中卻更加堅定,一定要回去,找出藏冰的地方,将這群走私的亡命之徒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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