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江綿竹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她下意識地望向窗外,日光熾烈,刺得眼睛生疼,她擡了擡臂,沉重綿軟,使不上力,像漂浮在棉花中,深深的無力感包裹着她。
她堪堪将手臂擡起,手指觸及眼睑處,淚痕沾得皮膚發緊,仍舊難受。衣服散落一地,她撿起,艱難地穿好了衣服。
昨晚如火燎原的感覺還記憶猶新,她難受到抓心撓肺,渾身都是汗,醒了睡,睡了醒反反複複十幾次,整個人都快虛脫。
她朝右瞥了眼自己的手腕,一道深紫的牙印赫然在目,顯得猙獰。她無聲地笑,笑得咳嗽起來。
她靜靜對自己說“林賀的手段不過如此,不過如此啊。”眼淚靜靜從眼角流下,淌到了幹裂的嘴皮裏,又苦又澀。
她緩緩閉上眼,感受着平靜。不過片刻,她聽到鑰匙開鎖的聲音,門被吱呀一聲打開了。
江綿竹捏了捏拇指,平靜地看着來人。面孔生澀,她并不認識。
他說話很客氣,“二哥請你去一個地方。”
江綿竹點點頭,站起身來,渾身疲軟,使不上力氣。她艱難支撐自己不倒,慢騰騰地走過去。
那人也極有耐心地等着她。而後出了門,繞着環繞式樓房走,她走得慢,走了近十分鐘才到林賀說的那個地方。
一進門,一股涼風浸了出來,江綿竹稍稍一哆嗦,繼續往裏走。
屋內漆黑,惟靠着窗的地方有光亮,分兩間房,格局一般大小,內間有張木桌,三張木板凳。林賀就坐在其中一張板凳上。
他低着頭在擦拭一套铮亮的手術刀,醫用剪刀躺在右手邊,面前的木桌上還有幾個玻璃瓶,裏面裝着透明的液體。
他沒看她,卻溫和道:“昨晚可舒服?”
江綿竹看着他,抿了抿幹燥的唇,沒有什麽情緒地回:“如你所願。”
她繼續往前走,走進了內屋,腳下一怔。她看見一副巨大的鐵鏈,以及牆角裏卓瑪瘦小蜷成一團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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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脫着虛浮的身子,顫抖急切地走向卓瑪。到了跟前,她深深彎下腰,一把抱住了卓瑪細小的背脊。
卓瑪很虛弱,脖頸側面有血痕,手上也是,她微微睜了眼,極低極輕地叫了一句,“綿竹姐姐,你來了啊。”
江綿竹心一痛,緊抱住她,點頭,一遍一遍重複,“我來了,我來了,我來了啊。”
“她現在死不了,寶貝兒來我這。”林賀對着反光的手術刀哈了口氣,溫和道。
江綿竹擡眼,看着他,目光裏夾着把鋒利的刀,恨不得将他割喉。
林賀擡頭對上她鋒利的目光,她提了提眼鏡,斯文地笑:“寶貝兒,你的眼睛要吃了我。”
“她還只是個孩子。”江綿竹控訴不忍道。
“你放了她好嗎,我求你。”
林賀看着她,目光突然變冷了,“孩子,她們不是孩子,是惡魔。”
“過來,否則她的傷又得多幾處。”
江綿竹看着他,咬唇角,放了手,站起來不甘地朝林賀走來。
林賀給他指了一個板凳,江綿竹坐下。他推過來一個玻璃瓶,柔和地說:“喝掉。”
江綿竹看着那瓶子裏的透明液體,疑惑問:“是什麽?”
“你喝過的,我制作的葡萄糖。”他放下手術刀,手抵在木桌上,看着她微微笑。
“寶貝兒喝吧,這樣才有力氣玩游戲。”
江綿竹接過玻璃瓶,仰頭一口灌下。極甜極膩,黏在喉頭,有些不舒服。
“怎麽樣,你才能放卓瑪?”她開門見山。
林賀擡了點眉,輕輕笑:“你是救世主嗎?”
“她是獻祭,是從小就定好的。”
“林賀你是瘋子!”
“卓瑪她是很好的人,她該有大好人生,你是個醫生,你得救她。”她抑制不住地低吼起來。
林賀卻手抵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沒有人該死,可所有人都該死,我能掌控,便是莫大的樂趣。”他淡然地說,“江綿竹,你多聖母啊,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遭受過黑暗。”
他話鋒一轉,語調卻變得溫柔起來,“來玩一個游戲。”他拿出一副撲克,攤開放在木桌上,“選牌。”
“誰的牌大,誰就用這把刀劃對方一刀,自己則講一個秘密。”
“怎麽樣?”
江綿竹看着他,也同樣報以微笑,伸手比了比自己的脖子,“你不如直接朝我這兒來一刀。”
林賀卻呵呵笑起來,帶着雪山初沐陽光的溫柔道:“我舍不得啊,寶貝兒。”
“你得一直陪着我。”
江綿竹看着他,回:“那不如讓我死。”
“林賀,從前的你哪去了?”她心裏難過憤怒可是無濟于事,無力挽回。
林賀微挑了挑嘴角,無視她的話,開始洗牌,撲克在長指間變換出好幾種花色,一翻一飛,分為兩部分,他将牌攤開。向她揚了揚手,“請。”
江綿竹舌頭抵着下牙槽,胡亂選了張牌,扣在桌上,沒去看。
林賀挑了最中間的一張牌,他輕輕說:“亮牌吧。”
江綿竹把牌攤開。
他黑桃K,她方塊J。
“第一局我贏。”林賀對着她微笑地點了點頭。
江綿竹勾了勾唇角,伸手去拿着手術刀,就要往自己身上插。
林賀眼疾手快拉住了,他奪過手術刀,和氣地說:“是我劃你,別破了規則。”
江綿竹不帶一絲表情地看着他,說:“你劃啊。”
林賀拿起手術刀,在她的手腕上下比劃。
“要是我贏了,我一刀抹你脖子上。”
林賀看着她手腕處那方細膩白皙的皮膚,終究沒下得了手,他把刀劃向了她的左手手背,避過靜脈血管,劃了小小的一道口。
江綿竹冷冷地看着絲絲血冒出來,好笑地看着他:“你不狠些,總會後悔的。”
林賀卻像聽玩笑話一般笑了,他帶着點瘋狂道:“你的皮膚是件藝術品,我怎麽會後悔。”
“好了,我給你講一個我的秘密。”
他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揉了揉眉,淡淡道:“我在毒窩長大,八歲時殺了第一個人。”
江綿竹看着他俊朗的臉,覺得他是笑裏藏刀,殺人不見血,不知他講所謂的秘密又是打什麽主意。
她挑了挑眉,問:“然後呢?”
林賀淡色的眼珠直視她,回:“我父親表揚了我,我母親卻哭了。”
他重新洗牌,溫和地說:“第二局,請。”
這局她紅九,他是黑K。
江綿竹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臂讓他劃。手術刀極鋒利,輕輕一小道口子,就會血流不止。她第一局劃的傷口還在往外流血,疼倒是不太疼,但瞧着有點駭人。
林賀看着她輕笑,“寶貝兒,你這樣讓我感覺受到了挑戰。”
他挑出最細最小的一把手術刀,架在她臉上比了比,輕笑:“這裏怎麽樣?”
江綿竹手在顫抖,卻不怒反笑,答:“好啊。”
話不及尾,他已經一刀挑在了她的耳朵後面,血珠連成串往下滴落,刺痛随後傳來。
江綿竹僵直着脖子,看着他輕輕淡淡地笑,笑容刺眼,血色明媚。
“該你了。”
林賀收回手術刀 埋頭擦拭,不鹹不淡地說:“十五歲時,我親手殺了我媽的仇人,一個同樣也是十五歲的少女,噢,不惡魔。”
江綿竹感受着耳邊血流,彎了唇角,故作探究意味地問道:“噢?”
林賀的眼裏突然變得有些暴虐,紅血絲蔓延而上,他的聲音帶着少有的怒意:“那個賤人害死了我媽。我媽舍命救她,留了最後一口氣,她卻只顧自己逃命,丢下了我媽。”
“她來到我們的據點,帶着我媽寫的血書,血書上說要照顧她,她自己卻為了錢,把自己的身子給了我當時的老大也就是我的父親。”
“又髒又下賤。”
江綿竹大概懂了他的意思,于是順着他的話問:“所以你就覺得所有少女都可惡,肮髒?”
“你就殘忍地将她們殺害?”
“可她們也是有母親的孩子,她們的母親會傷心的。”
林賀擡頭,對她露出了一個森白的笑容,“我只是祭奠我母親,她們大多都是孤兒。”
“寶貝兒,你不必擔心,她們會很快活地解脫的。”
“林賀你瘋子!”江綿竹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緒,站起來吼道。
林賀收回撐在桌上的手,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輕道:“你不一樣,你是禮物,是上天給我的。”
“香軟美人,也要和我一起堕落。”
“多刺激啊。”他由衷地感嘆。
江綿竹顫抖着雙肩,臉色蒼白而憤怒,她睜大眼睛瞪着他,狠狠道:“你做夢。”
林賀卻在這時從桌上拿起了一針管藥劑,走向她,溫和疏淡道:“第一個游戲結束。”
“接下來會更好玩,你最好聽話配合。”
江綿竹反抗卻不及他的力氣,他力氣大得驚人,輕易把她按倒,将針管裏的藥劑注射進了她的左手臂靜脈裏。
藥效來得很快,不及片刻,她便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早晨,熹微的晨光灑了進來,而她被手铐腳铐給铐住成一個屈辱的姿勢,匐匍在地上。
她渾身酸痛,骨頭都要散架。而角落裏的卓瑪似乎好了一些,臉色紅潤了點。
她放下心來,對着卓瑪淺淺一笑。
卓瑪想站起來,卻被腳鏈綁住,她動彈不得。
她澄澈清亮的大眼睛看得江綿竹心裏發顫,她顧不得自己的處境,卻去安慰卓瑪:“姐姐一定會救你出去。”
“要好好的,卓瑪。”
卓瑪的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她點了點頭。
她這樣挨到了中午,身體上的痛苦抵不過精神上的的折磨。她無法動彈,鐐铐冰冷,水泥板冰冷,她也渾身都冷,被禁锢在陽光照不到的黑暗裏,像一只可憐的怪獸。
江綿竹閉眼數了數日子,這是第三天。她告訴自己堅持,可眼淚還是不經允許地掉落下來。她在心裏喃喃道,一遍一遍念着許蕭的名字。
她愛他,她相信他。
過了中午,她忽然聽到院子裏變得熱鬧起來,很多傣族語和普通話夾雜着,她聽不清。
但她知道,他們這是在以村民為要挾換取籌碼了。
她心冷,可卻敵不過下一刻進來的人的冷血。
林賀笑着端詳她,像欣賞一件藝術品,他蹲下來,拿出手術刀劃開她的衣服。
江綿竹感覺到背上的皮膚裸露在空氣中。
她不住顫抖,卻努力維持鎮靜。
她聽着他疏涼帶着冷淡笑意的聲音,“寶貝兒,你真是件美麗的藝術品,你說我把這裏到這裏,”手術刀在她背脊上由上到下劃動。
“整個剝皮下來怎麽樣?”
江綿竹克制住害怕,只死死看着他,咬着牙,一聲不吭。
林賀來了興致,細長白皙的手愛惜似的撫摸過那片肌膚,手術刀比了上去,鋒利的刀刃将雪白細膩的皮膚劃破。
他帶着瘋狂,下刀狠厲熟稔。
江綿竹背上一灼痛,她不住顫抖,疼痛,無力加疲憊,她昏過去。
後來,她在深沉混沌的意識中聽到了抽打的聲音,感到自己背上的皮膚火辣辣地疼。
而後她睜開雙眼,看見牆角處的卓瑪穿着火紅的中式嫁衣,小而嫩的臉龐紅潤乖巧,大大的眼睛裏卻又帶着異樣的恐懼和興奮。
她小小的身子難以負荷,整個人帶着奇異的快感,拉着手中的紅色布料,對她瘋瘋地笑。
江綿竹不可置信,她艱難側頭,看見了同樣一身紅色的林賀,他穿着紅色新郎裝。二人像古代嫁娶的新郎新娘一般模樣。
江綿竹咬着牙齒,含着一口腥甜的血,難以置信地說:“你給她嗑藥?”
“林賀你禽獸!”
林賀微笑,沒說話,只是徑直走過去抱起了卓瑪,朝外屋走。
天早已完全黑了,已是深夜。江綿竹感受着背後的灼痛,她顫巍地伸手摸了背後的皮膚。
血淋淋,稀巴爛。
血水順着指間流下,江綿竹閉眼,絕望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