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許蕭握着方向盤的手指骨節凸出,青筋畢露,力氣全使在了方向盤上。
邱稚現在正擔驚受怕地感受着速度一百二十邁的刺激飙車,他不敢去阻止他哥,她哥現在帶着狠勁,帶着瘋狂,氣壓低到了冰點。
臉色也十分蒼白,額角間有細密的汗水,漸漸地彙集,大滴大滴滾落,淌過側臉,順着修長的脖頸流進了衣服裏。
邱稚兩手作扇子狀給他扇風,他不敢說話,只是謹慎小心地看着他。
路虎一口氣開出了幾千米,許蕭胸膛起伏,喘着粗氣,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他精力不濟地眯了眯眼睛。
邱稚一時沒察覺到不對,反應過來時許蕭已經趴在方向盤上暈了,車子沒控制得住,瘋了一般朝路旁地一片荒草地駛去,那草地不遠處就是一條河流,如果進去了後果不堪設想。
邱稚瘋了,尖叫:“哥哥哥!”
車子以一百二十邁的速度沖向河邊,邱稚忙站起身,一個不注意撞到了車頂部。
邱稚:“……!!!?”
“啊啊啊!”車內四晃不穩,他顧不上疼,俯身就去挪許蕭,艱難地掰開他的腳,想踩剎車,結果混亂之中踩成了油門。
車子更瘋狂地沖向幾百米遠的河邊。
邱稚:“!!!艹,救命,啊啊啊啊!”
他果斷地放倒許蕭,在不停的晃蕩中跨步過去,艱難地把剎車踩住了,而後一手使勁轉方向盤,經過瘋狂的一分鐘後,他終于挽救了他們被水淹的命運。
只不過車門被震開了,他連着許蕭不由分說地滾到了草地裏去。
這的草很鋒利,割人,他和許蕭手脖子都被割出許多條小口子,有點疼,空氣中能聞到血腥味。
邱稚跪在草地上看着面前緊閉雙眼的許蕭,嘆了口氣,努力地站起身,貓腰鑽進車裏,在儲物格裏,翻了半天才翻出他哥的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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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稚拿了瓶礦泉水,先給自己灌了口,後面又小心翼翼地喂他哥喝藥。
都這麽疼了還忍着不說,他都覺得他哥是不是有病啊?
喂完藥,邱稚索性也不上車了,就地坐下,等許蕭醒。
這裏的天很低很藍,偶爾還能看到蒼鷹盤旋,是極美的風景,可是經歷卻不如人意。邱稚笑笑,摸出手機,想玩會游戲。
一拿到手中才發現拿錯了手機,是他哥的。人臉識別,許蕭把手機對準了他哥,識別成功後,由着好奇心,邱稚打算看下去。
卻在開鎖瞬間看到了一張顯眼的照片,他哥和江綿竹的合照,兩人靠得很近互相依偎着,笑得甜蜜,是他哥的手機壁紙。
邱稚啧了聲,暗想這真是段孽緣哦。正打算繼續翻些照片,餘光卻發現他哥醒了,正在目不轉睛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邱稚忙把手機放下,雙手比了個投降手勢,作委屈撒嬌狀,“哥,我錯了。”
“不過蒼天可鑒,我什麽都沒看,我發誓。”邱稚右手比了三根手指,朝着自己額頭。
“把壁紙換了。”許蕭虛弱開口。
“啊?”邱稚反應過來,又把他的手機拿起來,将壁紙換成了原始圖案。
他乖乖把手機遞給了許蕭,許蕭擡手淡淡接過,袖口腕骨處有一道約三厘米長的血口子,還在往外浸血,邱稚眼尖看見了立馬把遞了張餐巾紙過去,關憂道:“車上有紅藥水,等會擦點。”
許蕭沒回答也沒接,坐直了身子,腳上衣服上沾了些泥土,他站起身來,忍受着身體上的痛,麻木地打開駕駛座車門,起身坐了上去。
“哎,哥等我!”邱稚一骨碌從地上談起了,跑了幾步繞到副駕駛座,開門坐了上去。
他們現在車的位置處于一片枯黃草原的邊上,離路邊大概有三百多米距離,得先把車開到公路上去。
吃了藥,胃痛緩解了很多,但還是會隐隐作痛,許蕭咬着牙,點火踩油門,将汽車轉了個急促的彎,而後沿着公路駛去。
雜草被碾壓在車輪下,許蕭目視前方,漆黑瞳孔裏看不見一點情緒,修長有力的手搭在方向盤上,食指還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可可西裏路面凍土凹凸不平,車子上下颠簸,許蕭扶着車窗,感受着空中幾乎降到冰點的低氣壓,他覺得自己要抓狂了。
“哥,我們接下來去哪?”他想找點話緩和一下氣氛。
“那件事不用準備了。”低啞疲憊的聲音。
“啊?”邱稚想了想,“哥,你不退圈了啊?太好了!”邱稚興奮道,“我這就給慧姐打電話。”
握方向盤的手加重了力氣,許蕭垂眸,壓住心中翻湧的情緒。
這樣好了麽,自以為是的付出不會再有了,一廂情願,結局大多不堪。
邱稚嘟了幾句:“好煩哦,這地沒信號。”邱稚把手機揣進兜裏,百無聊賴地擺弄衣服拉鏈,一會拉上來,一會又拉下來。
“哥,你是放手了嗎?”
許蕭不說話,抿着嘴角,神色冷淡,顯得鋒利薄情。
邱稚對他哥也算了解,知道這便是默認了,心裏松下一口氣,認真道:“這是對的選擇,你們本來就不合适。”
“如果一直堅持下去,只會讓彼此疲憊不堪。”邱稚沒這麽認真說過話,但句句發言肺腑,真心實意。
“不要再提她。”許蕭閉了閉眼,下定決心。
車子駛到了路邊,不過草地和路之間有一段高度差,需要人為推上去。邱稚很識趣地下車了,許蕭踩油門,邱稚在後面推,花了近兩分鐘才把車推上了公路。
許蕭疲憊地揉了揉眼睛,從車裏的儲物盒裏掏了幅平框鏡戴上,金絲鏡框,整個人顯得冷淡,頗有點斯文敗類的氣質。
邱稚“唉”了聲,腳跨入車內,坐進副駕駛座,抽了張餐巾紙揩掉了手上的泥土,關門,系好了安全帶。
許蕭開車,車子沿着來時的路折返。
他們這次回去走青藏線,會好走得多。
邱稚開心地吹了個口哨,手搭在車窗上,擡眼看着外面湛藍的天空,贊嘆道:“這裏的天還挺好看的。”
江綿竹謝過路易,将衣服還給他,走到一旁沒人的草地上蹲了下來。
天陰了,涼浸的風吹過來,有點冷,江綿竹縮了縮肩膀,埋下頭去,盯着地面。
凍土硬邦邦,硌着腳後跟,她随手折了根草,卻被不經意間在食指上劃破了個口子,血珠很快流了出來。
江綿竹把手指含在嘴裏,吮吸幾口,腥甜的味道在口腔內溢散開來,江綿竹俯低身子,雙手抱住頭,再也抑制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她重新給他們之間畫了一個界限,一個再也無法逾越的界限。她和許蕭終究還是有緣無分。
愛就是互相傷害的時候都痛快徹底,鮮血淋漓嗎?
江綿竹不懂,卻能感受到疼。
她緩了五分鐘,再起身時又是微笑得體,陽光燦爛,只不過眼角微腫有點紅。
不過十分鐘,車隊已經将帳篷撤下,行李收拾好了,江綿竹背上自己的黑色登山包,上了車。
她仍然和路易坐一輛車,江綿竹系好安全帶,目視前方,沒說話。
“你不用跟着我們,現在你可以下車折返了。”
“無人區很危險,你在附近租個車回去。”路易平靜地說。
江綿竹挑眉笑笑:“你們去幹什麽?”
“穿越無人區,挑戰極限?”
“還是送死啊?”
路易轉頭看着她,她脾氣很犟,有點餘柔的影子,路易有點恍惚。
他一手拉過安全帶,一手系好,淡淡道:“去救援,也是去帶她回家。”
江綿竹心一驚,有點出乎意料,他們不是驢友?
後座的鄭逸冒了個頭上前來,認真解釋道:“三天前,我們接收到一個衛星求救信號,地址顯示是可可西裏無人區中部,腹地地區,那裏沒有公路,環境惡劣,是真正的生命禁區。”
“那些人,估計已經被困住了。”
江綿竹:“!!!”
“那為什麽不昨晚就進入,人命能耽擱時間嗎?”
“沒有萬全準備,不能進無人區,衛星電話今天下午才送到。”
他們昨晚就有人開車去了最近的公安值守地,申請了五部衛星電話,在剛剛也就是中午的時候才送到。
路易自從餘柔死後,便接過了救援隊的重任,近七年來,救助的人有上百位。救援隊有個好聽的名字,是當初餘柔取的,叫晨曦救援隊。寓意光明希望,同日出晨曦般。
“想好沒?想好了下車。”路易鑰匙入車孔,準備發車了。
江綿竹內心不禁對這些人肅然起敬,沉吟片刻,認真道:“我跟你們一起。”
“我不會拖後腿。”她怕他不放心,又解釋了下。
“嗯。”路易沒有多問,點火發車一氣呵成,車隊流動起來,他們迎着藍透了的天,駛進空遠遼闊,一望無際的無人區。
車隊浩蕩,黑色越野車的右面都貼上了晨曦救援隊的标志:那是一輪黎明時期的太陽,蘊含着無限生機與活力。
江綿竹內心平靜,她下定決心,不再回頭。
她想用這次真正的放逐去結束自己這段糾纏不堪,伴随着無數隐秘傷痛的愛情。
她說服過自己很多次,他們天生一對,靈魂真正适合彼此,可她不能假裝看不見那些一周只見一面甚至一面也不見的敷衍戀愛;也不能假裝看不見全世界對他和楚寧的美好祝福;更不能假裝看不見他為了她放棄他一生熱愛的唱歌事業,退出演藝圈。
早些結束,傷害就會小得多,她這樣想并告訴自己。放手只是給彼此最好的交代,帶着最深摯的愛意。
作者有話要說:
想過這樣的結局:女主長眠于可可西裏無人區,男主從此悔恨愧疚一生。
然後寫一個番外:許多年以後,我依然愛你:)
——
都是小天使受不住驚吓嗎(*^ω^*)
只是這樣想過,并不會這樣寫啊。
我的大綱不能歪啊。
額,今天說的話有點超标了哈哈,愛我的寶兒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