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顧府小明珠
許氏怕青梅崴腳後落下毛病,嚴令青梅安靜養傷,不許她亂動亂跑,青梅連續數日連家門都沒出過,除了來探望的賀氏和診病的郎中,連個旁人的影兒都沒見過。就連重陽那天,別人家都歡歡喜喜登高賞菊花去了,青梅卻被許氏按在床上不許動彈,只喝了兩杯菊花酒,再吃些菊花糕了事。
青梅原本是個好動的性子,連着躺了幾天就有些不耐煩,卻又拗不過許氏,只好捧着閑書來看。看了半天,就連平日那些有趣的話本都覺得索然無味了。
賀子墨兄妹來看她的時候,青梅正将話本蓋在臉上,靠着軟枕長籲短嘆。
見她這副懶散的模樣,賀子墨便笑了笑,賀子蓮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猛然将她臉上的話本揭去,湊近了笑道:“姐姐這是嘆什麽氣吶!”
“蓮兒你可算來了!這幾天悶死我了!”青梅仿佛看到了救星,坐起身抓着賀子蓮的肩膀笑逐顏開,就連賀子墨走過來都沒注意。
賀子蓮嘻嘻笑道:“這幾天我身子不适,也被我娘拘着喝藥,重陽那天沒喝到你的菊花酒,卻喝了滿口苦湯藥。唉,同病相憐啊。”聽得青梅也樂了:“那天賀伯母說你病着,我還想着我先好了去看你呢,誰知我卻好得慢。不過我還比你好一點,至少喝了點酒。”
忽覺眼前光線一暗,青梅仰頭見了是賀子墨,忙道:“賀先生來啦,請坐。”說着便要下床去倒茶,卻被賀子蓮攔住了,只得歉然道:“娘有事出門了,連茶水都沒法倒。”
“怎麽沒法倒,咱們有手有腳的。”賀子墨自從卸去西席先生之職後不再像從前那般嚴厲,說話做事倒有些鄰家哥哥的風範。
他倒茶給青梅和賀子蓮各遞了一杯,便依舊到桌邊坐着,看她小姐妹倆說話。
賀子蓮問起傷勢,青梅只說修養數日已無大礙。提及受傷的原因,少不得含糊說了一遍,只将碰上姚修武的事情特意提了提,完了又問賀子墨:“聽說今年桂榜出得早,賀先生應在榜首吧?”
賀子墨點點頭,忽地想起什麽來,就又問道:“上次那位伍家姑娘,你和她熟識麽?”
伍玉簡啊,青梅想了想:“也算不上熟識,她的祖父曾指點過我釀酒的事,是個很有趣的老頭。這位伍玉簡麽,我也是上京城後才認識,中秋那晚是咱們第二次見面。”
賀子墨應了一聲,便也不說話了,俄而許氏回來,見了他們兄妹倆便要留着用飯。兩家人也是幾天沒一起吃飯了,便将賀氏也請過來,一同用了晚飯。
許氏最近很忙,既要照顧着青梅叫她靜養,還得出外去探聽消息——在顧府外蹲守了許多天後,許氏選了個看起來好說話的仆婦。不過她自己沒敢出面,怕往後認出來不好看,便又想法子托了個人去打聽。
打聽高門貴婦喜好的事原也不少見。許氏只說自己有事相求,須先探知顧府夫人和郎君姑娘們的愛好,那人在這種事上是慣熟的,拿了好處便滿口應下了,現下許氏正在等消息。
第二天前晌,青梅在軟語撒嬌懇請過許氏後,拄了個拐杖在院裏散心,賀子蓮過來陪她,小姐妹倆閑了沒事就嗑着瓜子兒下棋玩耍。旁邊小不點兒靠在青梅腳邊,嗚嗚叫着玩一塊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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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聽院外有人敲門,賀子蓮跑過去打開門,頓時愣住了——門外的郎君錦衣玉衫,可不正是魏離麽?
魏離見了她也是一怔,賀子蓮知她是來找青梅,便讓他進去了,而後入內倒茶。魏離走至青梅跟前,看她尚且拄着拐杖,便道:“那天傷得很重?”順勢就在她對面坐下了。
青梅有些意外他的到來,回答道:“沒那麽嚴重,是我娘太謹慎小心了,非要我拄着這個。魏三郎莫不是來打酒的?”
“我倒是想喝,你這有賣的麽。”聽那語氣,魏離顯然不是來買酒的,青梅便瞧着他不說話。正好賀子蓮倒了茶出來,給兩人各自放了一杯,看了魏離一眼,撅嘴在旁邊坐下了,倒有幾分警惕的意思。
魏離看了看青梅努力憋笑的樣子,瞧着賀子蓮沒打算騰出地方讓兩人獨處,便道:“我經過五合街,順道來看看你的傷。”
“傷已經好啦,那天還得謝謝你。”青梅想起那天的事情,臉上就有些發熱。
魏離“嗯”了一聲,打量着青梅和小院,再看看旁邊的賀子蓮,倒不知該說些什麽了,坐了片刻便道:“好好養着吧。”青梅瞧他是要走了,猛然想起一事,忙問道:“魏三郎,有件事想問你。那天的那位顧二郎,不知是什麽人?”
“大理寺少卿顧長清。”魏離頓了頓又補充道:“放心,他不會亂說。”
什麽叫不會亂說啊!青梅瞬時窘迫了,魏離這句話的意思實在是……嘟嘴懊惱地将魏離瞪了一眼,便見他微微一笑,徑自出門去了。
這邊廂青梅卻發愁了。大理寺少卿顧長清,可不就是她那位表哥麽,居然這麽不巧!他目睹了那天的情形,往後見面不知道會不會尴尬。何況她們娘三個早就上京,卻遲遲沒去拜訪顧夫人,萬一到時候顧長清提起來,豈不是會惹顧夫人多心,覺得她不懂禮數?
青梅嘆了口氣趴在桌上,旁邊賀子蓮見她臉色變幻不定,便問道:“姐姐這是怎麽了?”
“過段時間得去拜訪個親戚,愁啊。不過你說這魏離到底是來做什麽的,總不會真是來看我腳傷吧?要看也該前幾天過來。”
賀子蓮撇撇嘴:“誰知道呢。不過你也真是,上了京城還被他盯着,怎麽把住處也告訴他了?”雖然知道魏離身份貴重,在賀子蓮心中,他還是那個死纏爛打要見賀子墨的讨厭鬼。
“我沒告訴他呀!”青梅覺得無辜。她也不想和魏離牽扯太多的好不好,太傷神了!多半是魏離閑得無聊,問過那天駕車的人吧。
到了晚間許氏外出歸來,青梅便将此事說了。許氏聽了也有些發愁:“也不知這顧二郎是個什麽性子,到時萬一不小心說了,顧夫人心細,咱們之前又推诿着不上京,恐怕她要多心。”
青梅瞧着許氏臉上愁容便是不忍,想了想便擺了個清甜笑臉到她面前:“娘擔心什麽嘛,誰說咱們是避着她了?這不正在準備見面禮呢,到時候先發制人,就算顧二郎說了,只要讓顧夫人覺得咱們有心,又能說什麽?”
這麽一說,許氏倒是也看開了。不過既是如此,拜訪顧夫人的時間卻是不能拖延太久,青梅打算等果子酒泡好了便去顧府。
過了幾天,許氏托人打探的消息也傳了過來——
顧尚書的雙親皆在老家,顧尚書又是朝務纏身,所以顧府便是由顧夫人當家,而這位顧夫人待人也算和善,加之她馭下嚴格,顧府裏的風氣倒是不錯。顧夫人內宅合樂,平時便愛聽個曲子看看戲,似乎喜歡女孩子活潑可人些,卻又要對方知書達理,懂進退知分寸。
至于那位姨娘,據說是姓何,平時深居簡出,就連她那位庶女也是行事低調溫順。娘兒兩個很得顧尚書的喜愛,卻極少在府裏出風頭,更沒起過風浪。
顧夫人的子女中,顧長安不在京城無須多慮,顧長清身居大理寺要職,行事嚴厲謹慎,素有“鐵面”之稱。整個顧府裏最惹人注目的,便是顧氏夫婦的掌上明珠——顧榮華。
顧榮華今年十七歲,長得明豔動人,其相貌在京中小有名氣,性子便有些驕縱任性。因顧夫人當時一胎生了姐妹倆,姐姐卻在三歲上夭折了,所以夫婦倆對這位顧榮華極為寵愛。顧榮華也聰明,自小便懂得察言觀色,別說父母憐愛,就連宮裏的貴妃都青睐。
據小道消息,先前為了給三皇子君離選妃,顧榮華曾受邀入宮赴宴,當場就被大小兩位魏貴妃相中了,想要娶她做三殿下的正妃。
顧尚書為官清正勤懇,頗得聖心,顧長清又是朝堂新秀,顧家蒸蒸日上,這門婚事各方都滿意,只除了三殿下君離——
據說定下親事時正是陽春三月,君離尚在外辦事,聞訊便匆匆趕回京城,回絕了這門親事。不過這既是皇帝貴妃都相中的,哪能那麽輕易就能作罷?三殿下為了這事在宮裏鬧了不小的動靜,最終還是梗着脖子抗旨,被聖上狠狠批了一頓。而那位顧榮華,據說最近都在黯然神傷。
當然這是小道消息,青梅母女也不敢深信。不過無風不起浪,恐怕這事兒也不是平白編出來的,謹慎起見,青梅決定還是小心些,絕對不要觸這位驕縱任性小表姐的逆鱗。
只是那位何姨娘生的庶女呢?許氏托人打探了幾天,探出的消息竟然沒多少——雖然頗受顧尚書寵愛,性格卻是溫順沉默,常年深居閨中,待人也随和小心,與驕縱明豔的顧榮華完全不同。
既然心裏有了底,青梅便不再似從前那般閑散了。每天探完京城的賣酒情況,回來便認真讀書——不管顧夫人是出于什麽原因接她回京,對那婚約有何打算,若能得顧夫人歡心,至少奶娘和許懷遠應該能過得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