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冤案能平反?

馬車行到花枝巷中,君離便囑咐青梅好生修養,他會派人抓藥送過來。青梅不免又将他感謝了幾句,君離便瞧着她笑道:“這些你不必挂在心上,倒是我剛才說過的事,你認真想想。”

“什麽事?”青梅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君離指的是什麽,見他就要張口重提,她連忙捂住耳朵,飛也似的逃下了車。

君離掀起車簾瞧她兔子似的奔進院內,猜得她的傷勢并無大礙,便也放心的走了。

這裏青梅捧着個隐隐作痛的手臂進了院裏,許氏問起時只說不小心摔了一跤。她前兩天剛剛托付過楚修明幫他找幾個可靠的雇工,這會兒他正帶着七個人站在院裏,清一色的健壯婦人。

因青梅酒館的顧客多為富貴官家女子,大多數人還是講究個男女有別,比不得宛城彈丸之地可以讓長生看店,是以她打算将後院酒窖的雇工和前面鋪子裏的跑堂都選作女子。

許氏先前已粗粗看過,楚修明也簡略說了她們的身世,要麽是兒子遠在北塞駐守,孤苦無依,要麽是丈夫戰死沙場只靠朝廷微薄的銀錢過活,人品卻都是信得過的。

青梅看了一遍,留下了五位婦人。

是夜恰逢許懷遠旬休,他得知許氏和青梅已從顧府搬了出來,忙不疊的跑來花枝巷中,一家人自是熱鬧欣喜。姐弟倆平常玩鬧慣了,又是在自己家中,自然無拘無束,重拾舊日美好時光,青梅只覺這般平淡的幸福實在難得。

過得兩日,顧長清自衙署歸來時途徑花枝巷,說是顧夫人對青梅十分想念,想請她去府裏用晚飯,讓綠珠随行。

既然都已經搬出來了,青梅倒也不甚介意,爽快的答應下來,與顧長清同行。

顧府中一切如舊,青梅到得流芳堂中,顧夫人歪在廊下的美人榻上閉目養神,旁邊顧榮華和顧含英下棋作耍。見得顧長清進來,顧榮華姐妹倆便起身行禮,顧夫人聽的動靜睜開眼,便招手叫青梅過去坐着。

旁邊顧含英和青梅寒暄了幾句便借故走開,顧榮華瞧起來精神有些頹敗,懶懶的招呼了一句,到屋裏面尋花樣子去了。青梅瞧她走路時都有些神情恍惚,心中頗為詫異,不過她對顧榮華早有芥蒂,也就沒放在心上。

顧夫人似已完全接受了開酒館的事情,一改往常的抵觸态度,還關心了幾句釀酒的進展。

青梅一一答過,顧夫人便問道:“最近去武安侯府了麽?”

她提起這茬,青梅便知後面會是什麽在等她,心中難免升騰起煩厭,淡淡道:“去過了。”顧夫人便道:“楚将軍近來都在京城,我已托付了他,你若碰見什麽麻煩,只管找他就是。”

青梅繼續淡淡的應了一聲,瞧着天色還早,便道:“姨母喚我過來是有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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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就不能找你了?”顧夫人似乎已經忘記了先前的不愉快,笑容裏竟有幾分親切的味道。然而青梅的态度卻是顯而易見的,她便續道:“今兒本來是老爺有話想囑咐你,你就先去涵今堂一趟吧。”青梅不知顧尚書是為了何事找她,便應下了。

到得涵今堂中,顧尚書今兒回來得早,正在書房裏面看書。見得青梅進來,他便揮退衆人,直截了當的問道:“聽夫人說,你不願嫁入武安侯府?”

“是。”青梅點了點頭。

顧尚書并不關心她為何不願嫁,只是沉聲道:“你可曾掂量過這門婚事的輕重?”他靜了片刻,瞧着青梅并沒什麽反應,續道:“家世門第撇開不說,你父親的案子,也和這婚事有莫大的關聯。”

這麽一說,青梅瞬時便擡起頭瞧他,顧尚書沉吟不語,青梅便小聲問道:“姨父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若成了侯府的兒媳,曲将軍平反的事情上侯府就會出十分的力氣。否則事不關己,看着往日的情面,最多就兩三分出力。”顧尚書踱步走到她跟前,問道:“你并不想他一直蒙冤吧?”

青梅緊緊咬着唇,搖了搖頭。她怎麽可能希望父親一直蒙冤不白?

顧尚書便趁勢道:“我不管你為何抗拒這婚事,但為了你父親的冤案我已花了數年的心血,在最後的一搏中,我不希望你置身事外。”他的語氣帶着幾分嚴厲和責備,幾分期許和勸說,仿佛青梅不嫁入侯府,便是不孝不悌,枉費他多年的籌劃一般。

這番話落入青梅耳中,還真有幾分蠱惑人心的意思。

她對于朝堂政事知之甚少,并不懂得這冤案背後究竟有多麽錯綜複雜的關系,也并不懂得她在其中占有多重的分量。可通敵叛國的罪名不是兒戲,想要翻案談何容易?

打小她就盼着有朝一日能讓父親的冤案平反,而今顧尚書真真切切的提及此事,青梅心神微微動搖——難道真要為了一己私心,放棄為父親翻案的機會?

如果她繼續拒絕,會是怎樣的結果?可如果她當真從了顧尚書的安排,又會是怎樣的結果?心裏仿佛一團亂麻擰成了疙瘩,青梅站了許久也不知如何作答。

顧尚書瞧見她這般情狀,自然明白已然說動了她,便道:“你認真想想此事,想明白了來找我。”又喚顧長清進來囑咐了幾件事情,而後叫他陪青梅往流芳堂去。

出得涵今堂,青梅并沒再往內院走,而是仰頭向顧長清道:“二哥哥,我先回去了。”她的臉色十分不好,仿佛是內心掙紮糾結之極,整個人走路都有些心不在焉。顧長清不由擔心道:“怎麽了,身子不舒服?”

青梅搖了搖頭,固執的不肯說,顧長清也不勉強,“那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必,我自己走過去,正好散散心。”她向顧長清行禮告辭,心不在焉的出了顧府。後面顧長清瞧她這幅模樣,那裏能夠真的放心?欲待陪她回去,然青梅的這番表現是因他的父親而起,他陪在旁邊反而會讓她更加心煩意亂。

微微一猶豫,他便跟在青梅身後,遠遠的瞧着。

從顧府到花枝巷有不少的路走,青梅雖然說話心不在焉,走路時倒也知道避讓行人車馬。她只管沿着路邊的青石板走,偶爾擡起手臂撫動新嫩的柳枝,卻是一撫即過,連頭都沒偏一下。

好容易到得花枝巷口,顧長清瞧着她安然到家,這才轉身大步回去。

青梅依舊心神游移,待見到許氏關切的面容時才回過神來,她什麽話也沒說,只是鑽到許氏懷中,緊緊的抱着她。許氏被她這舉止吓了一跳,還以為青梅是碰上了什麽大事,連着問了幾遍“怎麽了?”

“沒什麽。”青梅在她懷裏悶悶的回答,“娘,你說爹娘在地下,會希望我怎麽過日子?”

許氏撫着她的後背,緩緩道:“當然是希望你開開心心的,一世如意。”

“嗯。”青梅應了一聲,過了會兒擡起頭來,臉上的迷惘已然斂去,她朝許氏笑了笑道:“娘,咱們去看看酒窖。”許氏雖然被她這反常的樣子唬得莫名其妙,然而見她不願說,只得暫時壓下。

這兩天青梅忙着籌備酒館的事情,倒将那天的愁緒沖淡了不少,只是晚上夜深人靜時翻覆難眠,心中一直糾結不止。她披了件衣服起身,外間綠珠睡得正熟,隔壁許氏也早已安寝,她輕手輕腳的出了院門,在院裏的竹椅中坐下。

已近仲春時節,天氣漸漸的暖和起來,夜裏也不再如以前那般寒冷。清涼的風吹過,倒叫腦子清醒了不少,青梅仰頭望着漫天繁星,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許氏常将她抱在懷裏看星星。

那時她年少無知,總愛問一問爹娘在哪裏,許氏沒奈何,只能指着星星哄她。

“那一顆是夫人,瞧,她正向你眨眼呢……那是将軍,你看他跟夫人多親近……”

青梅勾唇笑了笑,不自覺的擡起手臂指着那兩顆星子,口中喃喃道:“爹,你們希望女兒怎麽做呢?”

是為了冤案平反而違拗本心,甘心當顧家的棋子嫁入侯府,還是堅持自己的心意,珍重的呵護那份感情?父親和武安侯很要好,所以這份感情在她心目中彌足珍貴。也因如此,她不希望這份感情被顧家的私欲和計謀摻雜。

更何況,就她的私心來說……

“做我的王妃吧?”君離的聲音在腦海回響。那天只覺得不真實,而今回思,當時的情形卻是真切清晰無比,他的聲音、他的懷抱、他的氣息,還有車廂裏淡淡的玉華香味,車外的鳥鳴和遠處的人語……所有的一切,深深印刻在心中。

青梅呆呆的不知坐了多久,目光挪動時,忽見牆頭多了個黑影。

黑影乍然映入眼中,她被吓了一跳,張口想要驚呼,然而那黑影一動不動仿佛并沒有要傷人的意思。青梅定了定神,詳細看過去,借着月光看清了那黑影的輪廓面容——

俊朗的五官被月光蒙了暗影,他靜靜的坐在牆頭,身影挺拔雙肩寬闊,仿佛暗夜中降臨的神明。

“君……離?”青梅詫異的低聲念他的名字。

君離身形一動,跳下牆頭幾步走到她跟前笑了笑,“深更半夜的,發什麽呆呢?”

“你怎麽來了?”青梅想起他剛剛封了英王,便想起身行禮,君離卻将她按在椅中,“辦完事經過這裏,見你在發呆就看了會兒。”君離伸指彈了彈她的額頭,“想誰呢,那麽入神。”

好像剛才……她是在想眼前這個人吧?青梅面色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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