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暫別（上）

如果不是事實，程曦恐怕永遠都想不到，自己也會為一個人的短暫離開而悶悶不樂甚至牽腸挂肚。歐陽昊說要出差的時候，她只是覺得心裏悶悶的，見到他時常會惱火，可要是那麽些天見不到他，一想起來就覺得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兒。還沒等她把這種空空的心情形容出來，歐陽昊的下一句話徹底敲開了她的心防：“小曦，很多事我不問，但不代表我不關心，我還是那句話，就算是你的家人，也不能傷害你，想做什麽想說什麽就随你的心意好了，我總是聽你的。”

程曦那一瞬間沒有了語言，心中也像身體周圍的水一樣，翻騰來翻騰去，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說得好聽，昨天還因為那個孩子吼我！”明明是反駁的話，卻帶上了自己毫無察覺的撒嬌的語氣。

她自己不察，歐陽昊可是聽出來了，捏着手機，笑得滿臉溫柔：“我吼你了嗎？明明是你先要甩了我的。”別的不管，先賴過去再說。不給程曦接話的機會，他接着說：“我不記得說過你，要是說了也是被你吓得胡言亂語，誰讓你當時一副不要我了的樣子呢！”

原來是自己理虧麽，程曦默了默，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也沒連起來想，只聽歐陽昊又說：“媳婦兒，你有什麽事兒別自己扛着，要我是幹什麽的，不就是給你扛事兒的嘛，什麽都交給我，好不好？”

“交給你？你都走了。”被打動的程曦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牽着鼻子走了，早就放棄了當初和歐陽昊争來搶去的作風，順着他的話想下去，還自以為聰明的提出疑點。

歐陽昊暗笑，卻無比正經的回答：“那你就什麽都不管，等我回來啊。”盡管有些玩笑，他的眼神卻堅定坦誠，雖然程曦在電話那頭根本就看不到，“別跟自己較勁，我看着心疼。”

程曦似乎變得有些笨嘴笨舌了，想了許久，才說了一句：“那個，在外面照顧好自己，沒事了就給我打電話。”

歐陽昊調笑着問：“沒有別的了？”

“別的什麽？”程曦問。

“呃，”程曦最近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反應好像越來越慢了，“你說呢，沒有什麽‘路邊的野花不要采’之類的嗎？”雖然不如小時候伶牙俐齒的有趣，可這個樣子更讓他想逗着玩兒。而且歐陽昊能感覺到，程曦開始信任自己了，才會如此不設防、不動心機，這樣，越笨越好麽。

“想采啊，随便去好了。”在歐陽昊以為程曦徹底變笨了的時候，她忽然又有了戰鬥力，陰測測的說：“反正我也管不着你，你随便采。”

歐陽昊愣了一下，苦笑：“你把我采了吧，求你了。”

不得不承認，程曦已經徹底陷進了一個叫做歐

陽昊的網，此心同彼心，他還沒有出發，她也已經開始了想念。雖然這種情緒出現在自己身上實在有些詭異，可她還是真切的覺察到了。本以為經過了父母的事情，她從小就不再相信那些情愛，只不過人生漫長，總要有個人陪伴度日罷了，所以她才會不拒絕秦天的追求，而在分手時也很灑脫，同樣的，也考慮過要接受江文博，因為他們相處了那麽多年，彼此熟悉。可是歐陽昊呢，她有意埋葬在心底的人卻用無賴和柔情敲開了她的心防，讓她束手無策，乖乖就範。

就這樣吧，程曦想，既然是他，那就是他好了，誰讓自己終究動了心呢？

程建國趕到醫院的時候程曜正在輸液，覺察到有人，他擡頭看一眼門口，見是程建國，便沒有說話，重新垂下眼去，似睡非睡。顏君看到程建國倒是很高興的，站起來打了招呼。

随意打量了顏君幾眼，程建國問了下程曜的情況，便讓顏君回去休息，并沒有說什麽責怪的話。顏君這幾天也确實是累壞了，見此也不硬撐着，一邊給王微之打電話一邊走出了醫院。

歐陽昊收拾了行裝，想了想，也去了醫院，在門口碰到了正打電話的顏君。他下意識的朝旁邊躲了躲，不過一錯身的功夫，顏君沒有看到他，而她的話卻傳進了歐陽昊的耳朵裏：“……他怎麽這樣呢，非要找他那姐姐，媽，程曦也夠陰魂不散的，她還真來了，還把歐陽昊迷得五迷三道的，怎麽那麽不要臉……”

幾乎是瞬間，歐陽昊的拳頭就握了起來，只是顏君漸漸走遠，他也終究沒有沖出來說什麽做什麽。他從沒想過，顏君對程曦竟然是這樣的态度，根本不是他所以為的因為家人而産生的尴尬。程曦，是知道這一切的吧？那種嘲諷和冷漠，只是在保護自己？

他今天會來，是想在走之前看看那個孩子，問問他想幹什麽，是不是會影響到程曦的生活，卻意外的發現了這個，也好，程曦是絕不會告訴自己的。腦子裏翻騰着這些想法，歐陽昊走進了程曜的病房。

床上的程曜沒有睡着，盯着輸液管子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聽到有人進來，漫不經心的掃了門口一眼，認出歐陽昊之後眼光亮了亮，嘴角也挑起來，很是期待的等着歐陽昊走近，卻在看出歐陽昊只是一個人之後迅速收起了笑意，沒什麽表情的看着他。

“你笑起來很像她。”歐陽昊由衷的說，“我認識她的時候就像你這麽大，我看到你就想起小時候的她。”其實他并沒有計劃說什麽，看到程曜笑起來的一瞬間，他幾乎有種時光穿越的驚愕，記憶裏那個小女孩的樣子就在眼前，真實得讓他找不出語言來形容這感覺。

程曜看着他

，聽着他的話，不自覺的緩和了臉色，輕聲問：“你到底是什麽人？”

“如果你堅持認小曦這個姐姐，将來你就要叫我姐夫，當然如果你現在想這麽叫，我也沒意見。”歐陽昊淡淡的笑，站在床邊垂着頭看程曜。

程曜仰面躺着，自然的仰視着面前的男人，仔細的看了一會兒，才不客氣的說：“看着還行，難怪顏君也對你有意思。”

“話不能亂說，”歐陽昊收斂了笑意，微彎下腰，“我只對程曦有意思，別人我可不在乎。”

“是嗎？”程建國從外面進來，他剛去了一趟醫生辦公室，回來發現兒子病房的門開着，在門口聽了兩句便走了進來，沒有哪個做父親的聽到女兒戀愛會無動于衷吧。

程曜幾乎是瞬間就別開了眼，轉而去瞅身體一側的牆壁。歐陽昊轉身打量着走進來的中年男人，并沒有特別發福，個頭也不算很高，輪廓間和程曦姐弟兩人非常神似，算得上相貌相當不錯，尤其是一雙眼睛，透着商海沉浮多年的世故和精明，此時正審視着自己。

大大方方的任由程建國盯着看，歐陽昊只是微笑着，也不說話，病房裏三個男人不約而同的沉默。過了一會兒，程建國才轉身去關門，同時招呼歐陽昊坐下。

歐陽昊也不推辭，在程建國坐下後自覺的坐到他對面的小沙發上，聽他問話：“你跟小曦是什麽關系？”

“大概您也聽到了，我是小曦的男朋友。”歐陽昊并沒有用什麽稱呼，他不知道怎樣稱呼合适，因為程曦非常排斥這個父親，他嘛，總是跟着她走的。

程建國沒什麽表情，接着問：“小曦怎麽沒來？你來幹什麽？”

歐陽昊看看床上的程曜，果然他悄悄朝這邊看呢，看來有話直說也不錯，便直接的說：“小曦不願意來，您應該也很清楚。我來是想弄清楚這位小朋友想要什麽，我怕他一直糾纏下去，小曦會不高興。”

程建國順着歐陽昊的目光也看向床上，程曜卻并沒有什麽不高興的表情，只是問：“姐姐不肯來嗎？”

歐陽昊沒說話，程建國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卻壓抑着沒說話，程曜卻接着說：“我不會糾纏她的，她肯定不喜歡我，都是我害的她。”說到這兒，又轉臉看向歐陽昊，有些興奮的問：“那個什麽姐夫，你能給我捎句話給她吧？”

乍然從程曦弟弟嘴裏聽到“姐夫”這兩個字，歐陽昊真是覺得妙不可言，當然了，如果沒有前面的“那個什麽”就更好了，亂加什麽，聽着別扭，一邊糾結着稱呼，一邊故作深沉的回應：“你說。”

程建國卻開口了，卻是呵斥兒子：“怎麽亂說話！”

程曜理也不理，只是盯着

歐陽昊：“你跟姐姐說，我想去找她，就是想跟她說我很抱歉，都是因為我，她才會吃那麽多苦的。”

“可是這……”不怨你吧，歐陽昊下意識接口，不過很快回過神來，把話又咽下去。

“我跟姐姐都很可憐，是大人們犯的錯，他們自己做了錯事，讓我們受苦。”程曜也不接歐陽昊的話，自顧自的說下去，“真想不到，我的父母是那麽無恥的人。”

程建國的臉色越發難看，說不出是生氣還是慚愧，抑或還有無奈，好一會兒才接過話來，卻是沖着歐陽昊：“你過來，我們單獨談談。”說着便起身往外走。

歐陽昊一挑眉，跟在他後面。身後的程曜一看，提高了聲音問：“姐夫，你能轉達嗎？”

“就沖你這個稱呼，我也會帶到的。”歐陽昊回頭向他一笑，便出了門。

醫院的走廊裏有人來往，程建國就向外走到了中廳，才站住腳，回頭問歐陽昊：“怎麽稱呼？”

“歐陽昊。”歐陽昊簡短的回答，“您想說什麽？”

“你對我很不客氣。”程建國眉頭微皺，陳述着事實，多少有那麽一點質問的意思。

“您是長輩，我可能有些張狂了，”歐陽昊也不緊張，微笑着回答：“可是我要照顧程曦的情緒，小曦的态度是我一切行為的出發點。”倒是老實不客氣，挑明了說，你家女兒不待見你。

程建國額角的青筋跳了跳，眼中卻是多了幾分興味：“你很在意她的态度？即使對家裏人？她錯了呢？”

“不是‘很在意’，是一切決定于她的态度。”歐陽昊也不慌，淡定的反問：“您都說是家裏人了，一家人應該沒所謂誰對誰錯吧，那我憑感情，就覺得小曦是對的，又有什麽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