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暫別（下）

以程建國和程曦之間僵硬的關系來說，在程曦的事情上，程建國是沒有太多發言權的，當然作為一個父親，他的關心之意倒也是真切的。對歐陽昊，他的第一印象竟然是相當不錯，原因其實也簡單，能夠堅決的站在女兒一邊，必然不會讓女兒受委屈。只是——

“你們認識多久了？你拿什麽來照顧我女兒？”這種問題很俗，可作為父親，對女兒的追求者，首先關心的不就是這些麽。

歐陽昊倒也不意外，坦然回答：“認識了十多年了，初中時候就是同學，這一陣子才在一起的。除此之外，我還是小曦表姐介紹的相親對象，家境尚可，在本市有車有房有工作，大約能給小曦不錯的生活，而且，”他看着程建國，“小曦自己也不是沒有能力，她又不看重這些。”

程建國對歐陽昊後來的話不置可否，只是問：“你也是濱江人？”

“是，”歐陽昊一笑，“我父親叫歐陽年，您可能認識。”

程建國終于有了一點驚訝的意思，不過也是轉瞬之間的事，很快就恢複了原來的表情，卻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只是說：“你最好是別委屈了我女兒。”

歐陽昊挑起眉梢，不算客氣的回答：“我自然不會委屈她，希望您也一樣。”

這天的談話就是在一種既不和諧親切也不劍拔弩張的怪異氣氛中進行的，然而談話雙方卻對此不約而同的感到滿意，從彼此的言語中都感受到了對方對程曦的感情，程建國是略感欣慰，歐陽昊則是放下了些擔心，至少确定了他不會真的傷害程曦，自己暫時離開也放心些。

程建國看着歐陽昊離開的身影，陷入沉思。女兒和歐陽年的兒子是同學，自己竟然根本就不知道，仔細想想，在他一腳踹開程曦之前，他就已經許久沒有關注過妻子女兒了吧。如今呢，這些年來，除了對自己的冷淡和怨恨，他真的一點都不了解女兒。歐陽年，在濱江政界也是說得上話的人物，跟自己也算有幾分交情，他的兒子，真的是好對象嗎？歐陽昊表現出的對程曦的關心保護之意倒算得上真心，不過這小子，也太不把自己這個當爸的放在眼裏了，有這麽跟老丈人說話的麽！

程曦人不出現，也沒有電話過來，他很不快，可是想起歐陽昊的話，頹然把手機放回口袋，也許，那個年輕人的話是對的。

歐陽昊晚上給程曦打電話，照例是一通歪纏，除了調笑逗趣就是情話綿綿，程曦拿着手機都臉紅起來，故作鎮定的說：“我得拿筆記下來，回頭用到我的小說裏。”

“小曦，我沒開玩笑，你什麽時候讓我見見你家裏人啊，”怕程曦不樂意聽到這話，他又加上一句：“我想要名分啊。

”這已經是最大程度的試探了，他想了很長時間，還是決定不馬上把程曜的話轉告給程曦。

程曦聽到前面的話便皺了眉頭，只在聽到後面一句時才展顏一笑：“你不就是我家人介紹的嘛。”

歐陽昊又被噎了一下，索性耍起無賴：“那不算，等我回來了要去見見丈母娘。”

程曦幹脆的答複：“等你回來，看你表現再說。”

歐陽昊一走就是一個多星期，還沒确定什麽時候能回來，程曦開始覺得一下班就一個人待着竟然隐約有些不可忍受，尤其是歐陽昊忙到很晚來不及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就更加焦躁。

無聊的上網打開聊天工具，倒是秦天意外的在線，很快他的頭像就閃爍起來，“好久不聊了，怎麽，有了新歡就忘了我這舊愛了？”

“是啊，早就顧不上你了。”程曦敲着鍵盤，卻在想，也不知道歐陽昊在幹什麽，對方怎麽招待他們呢，不會去什麽娛樂場所吧，一時又覺得自己太無聊了，胡思亂想的，于是搖頭失笑。

“不是吧，真的啊？”秦天實在是不相信。

程曦笑起來：“真的啊，你這是什麽口氣，盼我嫁不出去呢？”

秦天回得極快：“哪兒啊，沒想到你這麽聽我的話。”

程曦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雖然他們難得的相處融洽、彼此關心，可對前男友講自己現在的愛情故事，總是一件很不靠譜的事兒。仿佛心有靈犀一般，秦天也轉了話題：“你有人管我就不操心了，想問你個事兒。”

“你說。”程曦看看短信，歐陽昊說要加班，不給她打電話了，讓她早點睡，還得夢到他，真是，幼稚。

“易揚跟你那個什麽人他那妹妹，怎麽回事？”

“什麽什麽人啊，我同學好吧。”程曦沒好氣的看着屏幕，又寫：“談戀愛啊，怎麽你也八卦起來了。”

“哦。”秦天卻沒了下文。

等了一會兒，對話框也不閃，程曦便問：“你怎麽問這個？”

秦天過了一會兒才回答：“照顧好你自己最重要，別人的事情別太放在心上，管他們呢。”

程曦好笑：“你怎麽了，我是那麽愛操心的人嗎？”

秦天把剛敲出來的“是”字給删掉，默了一會兒才留了一句：“反正別為難自己。”

“怎麽你們都說我為難自己？”程曦問。

“還有誰說了？”

“就是有人。”

“是你那位？”秦天接着道：“因為我們都愛你啊，可不就心疼你嗎。”說完又很快的補了一句：”別太感動，我可在大洋彼岸呢，沖你男人撒撒嬌就得了。”

程曦再看時，果然他的頭像已經變灰，這似乎也已經形成了一

種默契，他們之間的互相關心和牽挂總是在調侃中表達的，半真半假，有溫暖有親密，卻再也沒有暧昧，不像江文博，看似克制，卻怎麽都不對，不是遠了就是近了，縱然有心，終究是無可奈何。

想起江文博，程曦有點頭疼，江文曉也不知道怎麽樣了，自己不問，她還真的就什麽都不說，還真是聽易揚的話呢。可能人總是不禁念叨，江文曉就發了短信過來，告訴程曦她約好了周六去做手術，又反複求懇，讓她別告訴哥哥。

程曦無奈，提醒她讓易揚提前打好車，穿得厚一點，再也沒什麽可做的了。想了很久還是給江文博打電話，沒說別的，只是問了他的近況，暗示他多關心下妹妹。

江文博倒是答複得痛快，不過因為馬上要回南方待一陣子，很是忙亂，也沒多說什麽，只是把妹妹托付給程曦教訓，程曦連說不敢，便再也沒有話說，只得匆匆挂斷。于是程曦感慨，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樣的，除了彼此契合的那一個，剩下的，有的能做永遠的朋友，有的卻永遠也不能坦然以對。

這一陣子程曦都沒有跟老媽聯系，因為她跟着鄭文東去了廣西療養度假，一去要一個多月，老來有伴，是件幸福的事吧，程曦也不去打擾，更何況沒什麽可說的，難不成要說說程曜這檔子事兒？當然，自己和歐陽昊的事可以說，罷了，有表姐他們兩口子呢，什麽透不過去啊。

于是程曦捏着手機郁悶了，從前怎麽就不知道，一個人是這麽悶的一件事呢，轉了一圈，仿佛只有自己多餘似的，明明不久前的自己每一天都是這樣過的，為什麽現在不一樣了呢？想來想去，終于明白，因為有過被一個人占住整個思想、于是生活一下子充實而快樂的經歷，再回到孤單的時候，當然難以忍受了。

想着就給歐陽昊打電話，響了好幾聲，沒接，挂掉，再打，還沒接，又挂掉，再打，終于歐陽昊接了。

“怎麽了？”歐陽昊今天還真是在應酬，喝了酒又一群人去唱歌，項目方專門點了陪唱的姑娘，他不好推拒，只得應付，包廂裏又吵，一開始沒有聽見，還是坐在他身邊的姑娘提醒了他。

“你幹什麽呢，怎麽不接電話？”也聽到了嘈雜的聲音，程曦皺着眉頭問他。

歐陽昊推門走出包間，深吸口氣，陪着笑解釋：“外面應酬呢，有點兒吵，你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有什麽事了嗎？”明明知道她看不見，還是笑得溫和。雖然自己什麽都沒做，正眼都沒看過那些姑娘一下，還是有些底氣不足。

“沒事兒就不許給你打電話啊？”程曦反問，聲音卻柔和得多了，“還是你幹什麽壞事了？”

“不是，你這不是從

來不主動給我打電話嘛，我一時有點兒反應不過來。”歐陽昊笑意更重，“我還等着你采我呢，哪能幹什麽壞事啊。”

“解釋吧，掩飾吧，反正我也看不見！”程曦嘲諷着，也忘了為什麽要打電話了。

“媳婦兒，想我了是吧？”歐陽昊笑嘻嘻的問，忽略掉程曦紙老虎似的嘲諷。

程曦沖口而出的“誰想你了”就偏偏弱了下來，沉默不語，她其實，就是想他了，才會一定要聽到他的聲音，才會根本就沒什麽可說的還偏偏打電話過來。

聽筒裏是一片沉寂，歐陽昊卻歡喜起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小曦，我想你，等我回去嫁給我吧。”

程曦只覺得胸臆之間的煩躁之氣一瞬間消弭無形，心情也豁亮起來，忍不住想笑，只是……嫁給他，這個，“我困了，你接着應酬，我睡覺了。”匆忙的挂斷電話，卻又對着手機不自覺的發笑。

歐陽昊也不失望，求婚哪能那麽草率的，他也沒指望程曦會真的答應，今晚這個電話已經讓他很是滿足了。程曦不是個愛纏人的女孩子，這麽沒事兒打電話來，還不就是明晃晃的相思麽！所以說，恰到好處的時機，恰到好處的分別，還是有相當的好處的……不過，也不能太長了，他自己也想得很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