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千盼萬盼終是盼來了大年初三, 今兒一早沈玉珺就起來收拾,也不用去給皇後請安, 但就這樣, 她還是忙裏忙外的, 也不知道她在忙什麽, 反正沒有個安靜的時候。小鄧子也被她支使得早早就去了宮門口候着了。
沈玉珺用完早膳才安頓了下來。剛過了辰時正,小鄧子就領着人回來了:“小主, 奴才請了夫人、太太回來了。”
“呀, ”沈玉珺放下茶盞就起身快步迎了出去:“在哪裏?”
梁氏攙扶着戚氏進入了添禧樓。二人首先福身向沈玉珺請安:“熙德容吉祥!”
“快……快快起來, ”沈玉珺連忙扶起兩位:“娘親,嫂嫂。”激動得眼睛都有些紅了。
“嗳……”戚氏也很是開心, 快一年了, 終于見着了, 看着女兒還不錯,心裏到底是有些放心了:“小主, 今兒是高興的日子,萬不可濕了眼。”戚氏拿起手中的帕子,輕輕的按壓着沈玉珺的眼周。
“瞧我這沒出息的樣,叫娘親和嫂嫂見笑了,”沈玉珺也知道時間不多,不好浪費,忙招呼二人入座:“快, 竹雨上茶, 竹雲取些剛做的點心過來。”
“這就對了, ”戚氏見女兒收了眼淚,也覺着她終是長大了,懂得收斂情緒了。
“娘親,家裏可好,祖父、祖母身子還健朗?”沈玉珺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家裏的近況。
“好,一切都好,你祖父、祖母也好,就是有些不放心你。”戚氏一眼不眨地瞧着沈玉珺,眼前的宮裝麗人是她的女兒,為了家人,終是舍了自己。那日的臘八宮宴,就那麽會的時間,她就見識了宮裏的腌臜事,件件都是要命的。前幾日,皇後那庶妹也不明不白的死了,這京裏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娘親怎麽這麽看着女兒,可是女兒長開了,變得漂亮了?”沈玉珺看母親一直盯着她瞧,到底有些小女兒作态,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小主自小就是個漂亮的,我只是怎麽也看不夠,不免想多看看。”戚氏見女兒還有這小女兒的扭捏,心也就放下了。這宮裏是冷,但最怕的就是連人心也冷了。
“娘親打趣女兒,”沈玉珺小臉有些泛紅了。
梁氏看着眼前的小姑子,不得不說她真的變了很多。宮外很多人都在傳沈氏女深得皇上寵愛,竟引得皇上當衆下了平王妃的臉面。今日瞧着,小姑子也許真有那個本事。
“嫂嫂,寶哥兒還好嗎?”
“多謝熙德容關心,那小子好得很,比您在閨中時候更皮了。前兩日放煙花,還差點燒了他三叔的書房。昨個大年初二,夫君實在是忍不了了,到底揍了他一頓。這會子應該還賴在他三叔屋裏。”梁氏想到家裏的那個小魔王就頭疼,真心是又愛又恨,她就沒見過有小孩比他更招人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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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又是個小子,這會真是愛鬧騰的時候,哪有不皮的?”沈玉珺想到家中小侄子也是發笑,那小子精神頭可足了,過了年也五歲了,可不正是上房揭瓦的時候。想她大哥老成持重的,也是每每被他氣得吹鼻子瞪眼的。
“小主很喜歡孩子呢,”梁氏是知道沈玉珺的,她家那個臭小子以前就喜歡往他姑姑屋裏湊,那會沈玉珺剛離家的時候,她家那個小魔王還鬧騰了快半個月才将将消停。
“有個孩子總是會熱鬧些,”沈玉珺一直是很喜歡孩子的,肉嘟嘟的,很純淨很可愛。
“小主喜歡……”戚氏想着女兒一個人在宮裏沒個依靠,但又想到宮規,就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
“時候到了,總是要生的,現在還不急。”沈玉珺知道她娘想要說什麽,但是她現今地位還不穩,也就不能考慮那些。
梁氏見沈玉珺這樣說就知道她心裏是有成算的。她想着自家小姑子現在是正五品,只要拼到正四品,那麽一旦懷孕生子,妃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若小姑子誕下的是個皇子,那麽沈家估計就要大動了。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想,為什麽夫君舍了好好的禁軍不待,非要去邊關,大概這也是原因之一吧?沈家從來就不是看着腳尖過日子的人家,他們在等,等一個契機,當然也是以防萬一。
“你心裏有數就好,沒有萬全的準備,千萬不要冒險。”戚氏握着沈玉珺擱在炕桌上的手:“不管怎麽樣,都要好好保全自己,知道嗎?”
“娘親放心便是,我知事的,”沈玉珺回握着母親的手,暖暖的:“三哥最近怎麽樣?”
“還沒跟你說呢,因為去年的大動,皇上已經下旨開了恩科。最近你三哥都在家裏準備着,已經打算好下場了。”戚氏說到這也是高興的,終于不用再掩下去了。孫家去年因為良王的事已經被連根給拔了,沈家終于不用再受孫家在吏部的壓制了。
“真的,那太好了!”沈玉珺聽了也很是為他三哥高興,終于……他終于可以一展抱負了,終于不用再掩藏下去了。沈玉珺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确定她選的路是正确的,終于她也可以成為沈家的依仗了。雖說作用很小,但只要有那麽一息時機,沈家的父輩兄長就不會讓她失望。
“那父親呢,是不是升官了?”沈玉珺想到年前的宮宴就問出口了。
“也升了戶部左侍郎,年前因為葉家,戶部多有空缺。雖然很多人都盯着,但你父親在戶部多年,一直勤勤懇懇的,這官職升得也是意料之中。”戚氏對這些都沒有隐瞞。
“大哥有了好差事,二哥也有了去處,真是好極了!”沈玉珺很開心,家中哥哥們都有了好的前途,她心裏也就安樂了。
戚氏聞言,就想到家翁的話,楚衍和邵勳都是當今聖上的心腹,他們二人沒有皇上的指示是不會胡亂提拔人的。想到這,戚氏看着眼前的女兒,終還是開了口:“你大哥年後就要随長寧侯世子祁鞝去裕門關了。”
沈玉珺原還很開心,一聽這話,臉都僵住了:“什麽,娘你說什麽?不是,大哥不是在禁衛軍待得好好的嗎,怎麽就要去邊關了?”
沈玉珺太知道裕門關是意味着什麽,沈家就是因為邊境之戰才遭殃的:“祖父同意了嗎?”她不由看向她大嫂,見她大嫂低下頭,終還是看向她娘。
戚氏又怎會不知沈玉珺在想什麽,只是爺們的事兒,終不是她們這群內眷能做主的:“你祖父已經同意了。”
“不會的,祖父怎麽會同意?”沈玉珺捏緊了手中的錦帕:“大哥怎麽會突然要去邊關,難道他不知道最近北邊不穩嗎?”
“珺姐兒,你要知道沈家是什麽出身?”戚氏見不得女兒亂了分寸,就出言呵斥了,以免她亂了心性,做出不好的事兒:“沈家想要起來,就必須去裕門關,從那裏跌倒就要從那裏爬起來。如若不是你祖父身子不行,他老人家絕對不會領着沈家蟄伏二十多年之久。”
沈玉珺被她娘給喝斥住了,呆了好一會,才出聲,像是自白一樣:“沈家是行武出身,自大禹開國以來,鎮守裕門關一百多年。沈家男人從會走路就開始練武,從不間斷。”她呢喃着,眼睛也有些紅了。是啊,就連她家中最小一輩的兩個男孩兒都是一樣,将将能站穩就要開始打練基礎。
“小主,邊關是你大哥的夢,也是他的路,”梁氏低着頭,終還是出聲了,但滴落的淚還是洩露了她的心緒,但她是沈哲臣的妻子,她必須尊重他的選擇,她能做的就是替他守在家中,看顧家裏:“他跟我說他沒去過邊關,但卻時常夢到那裏。”
說到這梁氏擡起了頭,滿臉的淚:“小主,他跟我說邊關才是沈家該守護的地方,他要承繼先祖遺願,重揚沈家軍魂。”
“大嫂……”沈玉珺作為沈家人,自是知道邊關對沈家男兒來說意味着什麽,尤其是大禹的門戶——裕門關,那就是沈家男兒魂牽夢萦的地方,是他們的夢,也是他們的命。二十五年前的邊境之戰後,沈家被收回兵權,至此沈家男人再未踏足過那裏,那是他們心中的痛。二十多年過去了,他們沈家始終沒有忘記那裏,他大哥終于抓住了機會,又怎肯放棄?
“小主不用擔心,夫君答應過我,他會好好的保重自己,他說他上有老下有小,不敢亂來。”梁氏沒有勸過沈哲臣,因為她知道勸不住的。她嫁入沈家也有幾年了,自是了解沈家男人的性子,戰場才是他們的歸途。她不想成了他的阻礙。
“終是我們沈家對不住你,”戚氏嘆息着,作為沈家宗婦,她又怎會不知家裏的打算。裕門關,沈家遲早還是要回去的。沈家的軍旗一直被供奉在沈家祠堂,從沒有一天被忘記過。
“娘說什麽呢?我是他的妻子,自是知道他在想什麽,我明白他的。”梁氏含淚淡笑着,看着很是堅韌。她梁氏雖出自商戶,但也明白事理。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她甘願的!
沈玉珺看着這樣的梁氏心中很是欣慰。他大哥到底是個運氣好的,能夠娶得這麽一位懂他、愛他的賢良婦。
“對了,我這還有一株百年野山參,前些日子皇上賞的,今日也給你們帶回去,這些東西也是有備無患的。”沈玉珺知道阻止不了她大哥上戰場,腦子裏就開始活動起來了,想想自己庫房裏還有什麽用得着的東西,好扒拉出來給她們帶回去。
梁氏也沒推拒,只是起身福禮,百年野山參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這些都是保命的東西,這個時候就不用客氣了。
“這次就先貪了你的好東西了,等以後有好的再給你補上。”戚氏也是難得的沒有跟沈玉珺客氣。
“娘親說的什麽話,自家人怎麽就外道了?”她出自沈家,又怎會不知道皇上前朝的動靜,意味着什麽?
北邊近一兩年鐵定是會動的,沈家已經等了二十五年了,看來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難逢的機會的,沈家的男人都是有傲氣的。再說沈家在軍中的攤子總是要有人擔起來的。曾經的齊陽侯門,曾經的沈家軍,終有一日是會回來的。
“小主,皇上和皇後給宮裏的賞賜送來了,請小主您過去查點下。”秋菊在屋外回禀到。
這賞賜沈玉珺是知道的,都是慣例,賞予妃嫔娘家的:“我這就來。”
相聚的時間總是很短暫的,沈玉珺感覺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午時。宮裏的等級規制嚴整,三品以下宮妃的家人是不能留飯過午時的。
“小主,時候也不早了,”戚氏一向是個懂大局的,眼瞧着自家閨女好似忘了時間一直滔滔不絕的,就不免出聲提醒。她也不想的,但宮規在那裏擺着,她不得不這麽做。戚氏也想跟女兒多待些時間,但總不能由着性子來。
沈玉珺停住了話語,梗了幾息,才開口出聲:“那我送你們到內宮門口。”
“也好。”戚氏看着沈玉珺這般失落,就不忍拒絕。一年就這一次,由着她吧,想來今日宮妃都與家人歡聚,也不會出什麽事兒。
一行人出了添禧樓,慢慢走在六棱石子路上。沈玉珺攙扶着戚氏,看着這長長的宮道,她想走得慢些,但再慢也是會到頭的。
“小主回去吧,這天寒地凍的,不好在外面久留。”戚氏看就要到宮門了,轉身握住沈玉珺的手:“多多保重自己,家裏一切有你父親和我,你不要擔心。”
“娘,你們路上小心,”沈玉珺不知道要說什麽,但又不忍她娘親擔心,終還是到了分別的時候。
“這就對了,”戚氏輕拍着沈玉珺的手,後又看向竹雨竹雲:“辛苦你們了!”
“夫人這話真是折煞奴婢們了,”竹雲趕緊回話道:“奴婢們自小就是跟着小主的。夫人您放心,小主在,奴婢就在,小主……”
“呸呸……你說什麽呢?”竹雨一見竹雲這江湖義氣出來了,就趕緊打斷,這新年頭月的,說這些話,多晦氣:“夫人您放心,奴婢們肯定會照顧好小主的。”
沈玉珺原本的不舍情緒都被這倆給毀了:“好了,我知道你們倆都是忠心的,不要在這給我丢人現眼了。”
戚氏淡笑着,福禮辭別了沈玉珺,雖說不舍,但終是轉身,在梁氏的攙扶下走向了宮門。沈玉珺一直站着那裏,看着她們遠去的身影,直到戚氏婆媳出了宮門,還不忍轉身回去,只是呆呆地看着空蕩蕩的宮門。
“咯吱……咯吱……”
“臣婦馮唐氏給熙德容請安,熙德容吉祥!”
沈玉珺終是收回了神,扭頭轉身,看向眼前的婦人,大約四十歲左右,一身青色三品诰命服,眉眼之間,透着股熟悉。是了,吏部侍郎馮大人的夫人,馮嫣然的母親。
“馮夫人客氣了,”沈玉珺這話說的可是實話,馮夫人是三品诰命夫人,而她只不過是個五品宮妃,可沒底氣受了這禮。沈玉珺側了側身:“夫人從嫣然妹妹那處來,嫣然妹妹可好點了?”馮嫣然除夕受驚多度,這幾日一直病着,因為年節,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請醫瞧病。
“多謝熙德容關心,馮良媛已經好多了。”馮唐氏剛那會遠遠的就看到沈玉珺一行人了。她見過沈玉珺,但卻不認識沈玉珺,不過她認識戚氏,自然就明白沈玉珺的身份了。
她細瞧着眼前的女子,小山眉不點而黛,鼻子小巧挺直,雖說鼻梁不高,但也精致,最勾人的就數那雙清亮的桃花眼,也許是剛剛流過淚,水靈靈的。不要說是皇上就是她一婦人,見了這位熙德容也是歡喜的。
“剛剛還聽馮良媛提到您,沒想到在這就碰上了,”馮唐氏笑得很溫婉,很難想象這樣的女人會養出馮嫣然那樣的女兒。不是說馮嫣然不好,只是覺得她太過耿直,不過那都是以前了。
馮唐氏自馮嫣然進宮之後沒有一日是不後悔不擔心的,實在是馮嫣然的性子不适合宮廷生活。後來的事兒也的确不出她所料,不說錢氏女的背叛,就說年前的那場臘八宴,真真是吓得她差點失了魂。
今日馮唐氏早早就候在宮門口了,等終于見着女兒,看到她消瘦凹陷的臉頰,暗淡不見光亮的眼神,更是叫她心疼欲絕。想到剛在她面前強裝歡心的愛女,再看看面前這位嬌俏沉靜的熙德容。
馮唐氏一直盯着沈玉珺,既不說話也不打算離開。見沈玉珺看過來,也不避諱,直接看進了她的雙眸,銳利沒有一絲躲避。
過了好一會,馮唐氏終于動了,上前兩步,傾身靠近沈玉珺:“熙德容喜歡香料嗎?”輕聲問道,好似無意一般。
“不知夫人為何這般問?”沈玉珺擺手阻止竹雨、竹雲想要上前阻攔的腳步。
“也沒有什麽多餘的意思,只是臣婦有些好奇而已,”馮唐氏淡然一笑:“熙德容身上好似沒有什麽香料的味道。也是,像您這樣靈動的人,又有什麽香料能配得上呢?”
“馮夫人謬贊了!”
“據聞熙德容的添禧樓春日桃花,冬日紅梅,景致是極美!”馮唐氏好似拉家常一般。
沈玉珺在她提到添禧樓的時候,就心裏一緊,到現在她都沒查出添禧樓的問題,讓她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多想了?沒想到今日又有人提到添禧樓:“夫人去過添禧樓?”
“有幸去過一次,”馮唐氏是個心機深的,見沈玉珺這般表現,自是了然,也沒要沈玉珺問,她自己就開口了:“死去的李婉儀是我遠房表妹。”
沈玉珺在她說到李婉儀的時候,掩在袖子裏的手就不禁捏緊了帕子:“斯人已逝,還望馮夫人少些哀傷。”
“多謝熙德容關心,”馮夫人嘆了口氣:“說來我那個妹妹也是個沒福氣的,添禧樓的粉桃紅梅多好的景致,但她卻不愛。整日裏就喜歡待在暖房裏養護她最愛的醉心花。熙德容知道醉心花嗎?”
沈玉珺聞言勾嘴一笑:“我見識淺薄倒是沒有聽說過這花。”醉心花,醉心?
“也是,這花來自外域,熙德容不知道也是正常。不過熙德容應該聽說過夕顏吧?”馮唐氏微微扭頭撞上沈玉珺的眸子:“醉心花,有人又叫它夕顏。”
沈玉珺眼神一緊:“夕顏,我倒是見過。那花有香味,下綠上紫,看着豔麗妖嬈,李婉儀的品味盡不似常人。”
“熙德容果然見識廣博,”馮唐氏聽完沈玉珺的描述,淡然一笑:“對了,就是那花。李婉儀也是個心思奇趣的,又素愛制香。我記得那時添禧樓後院的紅梅可沒少被她折騰,不過制得的梅香倒是極好的,讓人聞着就好似真的置身一片梅林之中。”
“馮夫人說了這麽多,不知所求什麽?”沈玉珺轉過身直面馮唐氏。
“熙德容果然通透,”馮唐氏覺得跟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神:“臣婦所求不多,只求熙德容有空能去馮良媛那坐坐,在必要的時候,能護她一護,不要讓她在這深宮裏無聲無息的沒了就好。”
“馮夫人慈母之心,真叫玉珺動容。嫣然妹妹耿直坦然,我也甚喜。夫人要是信得過我,就請放心便是。”沈玉珺并不覺得馮唐氏所求過分。經了這麽些事兒,馮嫣然已非昔日那般。護一護她,沈玉珺自認還有那個能耐。
馮夫人聞言笑着說:“熙德容出自齊陽侯門,您的話,臣婦甚信。今日跟熙德容聊了這麽一會,臣婦真真是舒快不少,也擾了您好些時候了,臣婦就先告退了。”
“馮夫人慢走!”沈玉珺看着馮唐氏的背影,臉上也沒了之前的淡然了:“夕顏?”
馮唐氏主仆二人坐在馬車裏,一邊伺候的嬷嬷終是忍不住出聲了:“夫人,您……”
馮唐氏擡手示意她不用再說了:“嬷嬷,我知道你顧慮什麽,但是我不得不這麽做。今日你也看到嫣然的樣子了,我這做娘的再不為她打算點,恐怕她真的要……”馮唐氏不忍再說下去了,那是她每日都害怕的事兒。雖說李婉儀的事她原是打算要帶進棺材裏的,但現在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老奴知道您的難處,老奴只是不明白您為什麽不去探探淑妃娘娘再做決定呢?”
馮唐氏聞言嗤笑一聲:“淑妃,那也是個沒用的,妄她位列四妃之一,養着大皇子多年,竟然還沒攏得皇上松口将大皇子記入她名下,就可知皇上根本就不信她。”淑妃根本就不可信,她膝下養着皇子,雖說沒計入她名下,但她野心可不小,不然許德儀怎麽這麽多年了還是個德儀?
“沒有淑妃,還有德妃,怎麽您就看上個熙德容呢?”
“熙德容雖然位份低,但她這封號可不簡單。更何況老爺說了再過些日子,沈家三代嫡長孫沈哲臣就要随長寧侯世子祁鞝去裕門關了。”馮唐氏做事從來都是走一步看三步,此生最後悔的大概就是沒有教好獨女——馮嫣然。
“裕門關?”嬷嬷聞言終是知道她家夫人的打算了,年輕一輩可能不知道,但她們這年紀可都是清楚的。沈家的根基從來就不在京裏,而是在千裏之外的邊關。
“當年先帝不顧臉面奪了沈家的兵權,二十多年了,沈家不會一直那樣蟄伏下去。現今北邊邊境不穩,沈家是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馮唐氏太知道曾經的沈家是個什麽樣的人家,手握大禹四分兵權一百多年之久。當年先帝估計就想動沈家的,只是沒想到沈霖殘了,又毫不猶豫地交了兵權,自此之後閉門思過。他的這番動作,倒引得先帝愧疚了。
“而且今日我探過熙德容了,那是個聰明人,也是個明白人,恐怕她早就懷疑添禧樓有問題了。就算我今日不說,他日她也會自己查出來的。現我賣她一個好,也能為嫣然求得了一絲助力。”馮唐氏想着這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