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何處是歡
作者:葉雲端
文案
“師兄,我喜歡你。”這樣的表白,葉虞歡不知道對何晏說了多少次。可是那個人,總是淡淡的,不曾給出一個答複。
每一次對你說我喜歡你,我都要鼓足勇氣,因為我知道你的回答,我知道你的沉默。但我明白,在感情裏總要有一個臉皮厚一點,總要有個人主動一點,我以為我們的這段感情裏我就是這個厚臉皮的人,何晏,我喜歡你,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幾遍?我自己都不記得了,每一次說,每一次都奢望這一次你會說,我也喜歡你。可是我并沒有等到,而你,也終究将我耗盡。
他們是所謂的師兄妹,一同練字,一同成長。從一開始的互不順眼,到後面的羁絆二十年;從國內,再到英國;從家世差別到身高年齡,他們是否能走到一起?
內容标簽:情有獨鐘 破鏡重圓 青梅竹馬
搜索關鍵字:主角:何晏葉虞歡 ┃ 配角:霍青青薛峻何轼之虞葉承等 ┃ 其它:機長英國留學
☆、回國
飛機沖破雲層,逐漸下降。葉虞歡坐在靠窗的位置,從舷窗望出去,地面上的建築物越來越放大,變得越來越清晰。四年,還是回到這個自己生長的地方。在倫敦四年,想過回來,卻又遲遲未曾真正回來。今天終于回來,卻又覺得一切如此陌生,陌生的讓人害怕,也許,這便是近鄉情怯吧。
飛機上的廣播響起,傳來乘務長甜美聲音,是标準的倫敦腔。要不是飛機上那麽多的亞洲面孔,葉虞歡還不相信自己竟然回國了。乘務長的廣播完畢,又傳來機長的問候,簡短的一句“祝您在S市享受時光”讓葉虞歡微微咧起了嘴角。簡短的發言讓人聽不出是哪國人,也分辨不出是哪國的發音,只知道這是一個幹淨的聲音。葉虞歡猜,這個機長一定是個不喜歡言語的人,因為每一次機長講話都是言簡意赅。
葉虞歡坐的是頭等艙,優先下了飛機,出關,取行李。這次回國并沒有打算常住,所以只有一件行李。拉着行李箱,走出閘。
“歡歡!”
葉虞歡擡頭,是自家大哥,虞葉承。葉家兄妹差了十二歲,整一輪。葉父葉展濤是名軍人,當初和葉母虞美的愛情也是部隊裏的一段佳話。虞葉承出生的時候,葉展濤正在執行飛行任務,無法到場。為了彌補愛人,葉展濤決定讓兒子跟他妻子姓。而時隔十二年後,女兒的出生融化了葉展濤的心,不管怎麽樣,都要讓女兒跟自己的姓。故而,葉家兄妹同血緣卻不同姓。十二年的差距,也讓葉虞歡備受寵愛。
“大哥。”葉虞歡看着虞葉承腳步匆匆地走向自己,不自覺的笑了起來。自家的大哥還是如此英俊,白色的襯衣敞開領子,筆挺的西裝外套,修長的身形。虞葉承和葉虞歡的外表大部分都遺傳了母親,膚白唇紅大眼睛。不同的是,虞葉承的臉上有酒窩,而葉虞歡的眉間有顆美人痣,紅色的。
虞葉承伸手親昵的揉了揉葉虞歡的發頂,再将自家小妹圈進懷裏,緊緊抱住。葉虞歡也伸手将許久未見的大哥緊緊抱住。
“一路還好嗎?”松開葉虞歡,虞葉承問道。
“很好。”
“那走吧,回家。”
“嗯。”
虞葉承自然地一手牽着葉虞歡,一手接過行李箱。自家的小妹,四年未回國。以前總是話多的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的小姑娘,愈發的清冷。葉虞歡是父親老來得女,寶貝得如同稀世珍寶,只要葉虞歡開口,恨不得連天上的月亮都摘下來給她把玩。葉虞歡是一家人的心頭肉,自然也是他虞葉承的。
車上,葉虞歡安靜地坐在副駕駛上,兩只手捏着安全帶。這個她長大的地方讓她覺得說不出的壓抑,車窗外的建築物是她不認識的,就連回家的路也不認得了。
臨近元旦,S市已經進入冬天,連空氣都帶了些寒冷,看着路邊光禿禿的樹幹,讓她不由得想回倫敦。
“大哥,這個城市變化的真快,四年就讓我覺得陌生了。”
“陌生,就多回來看看。”虞葉承轉動方向盤,下了機場高速往城東去。
“我們國家的發展就是快,要是倫敦,四十年都沒什麽變化。”
“呵,歡歡,這次回來呆多久?”
“過完元旦吧。過完元旦我就走了。”
葉虞歡這次回國是在家人的勸說下答應的。元旦正巧放假,而且似乎确實應該回家跟親人一起過節。也正巧收到了高中寄過來的校慶邀請。過完元旦,參加完校慶,就該離開了。
“這麽快!為什麽不多呆一段時間?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哥,我得回去讀書。”
虞葉承笑了笑,自家小妹的世界從高中畢業後仿佛只剩下讀書和考試。家裏準備等她本科畢業就讓她回國的,可是這姑娘卻不聲不響的申請了繼續讀研。從小到大,葉虞歡就有自己的主見,家裏人也都順着她。這次也是。虞葉承知道,他的妹妹有一股莫名的倔強。在學習上如此,在感情上更是如此。
車子駛進小區,葉家在城東的別墅區。葉虞歡的心跳沒緣由的開始加速。停完車的虞葉承看出了副駕駛上的妹妹的緊張,握住她的手,“下車吧,到家了。”
“恩……”
剛下車,家門就打開了,是虞美,葉母,緊随其後的是葉父,葉展濤。葉虞歡看到父母的時候,眼淚再也止不住。四年裏,因為自己不願意回國,父母兄長總會抽時間去英國看她,可是現在是在家裏,自己真正意義上的家,一種特別的感情油然而生。
我們對家的概念是很豐富的,每一個人都戀家。家就是不管走的多遠,都會回去的地方。那裏有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而血緣恰恰是個很奇妙的東西,無法選擇自己的血緣,也無法割舍這份血緣之情。
晚上,各自回房休息。葉虞歡的房間在二樓,虞葉承的房間在三樓。洗了澡,也許是因為時差,也許是因為剛回家,葉虞歡睡不着。她抱着枕頭,去了三樓。
敲門,“哥……”
虞葉承開門見是抱着枕頭的小妹,笑了笑,側身讓她進來。
“哥,我睡不着,我要跟你睡。”
虞葉承跟在葉虞歡後面,見她自覺地抱着枕頭躺進自己的被子。“歡歡,你幾歲了?”
“我?過完年就24歲了。”葉虞歡若有所思。
“24歲就是大姑娘了。”言下之意,不該再和哥哥睡覺了。
“哥,你嫌棄我!”
“怎麽會!”
房裏,一個躺着,一個站在床邊,對視。一室安靜。
“哥,我睡不着。”
燈光下,葉虞歡眉間的紅痣愈發明顯,襯的臉蛋更加白淨。烏黑的長發散落在枕頭上,淩亂無章。虞葉承怎麽會不懂自家小妹?四年不回來,還不是為了逃避那個讓她倔強的人。
虞葉承坐下來,兩手撐在葉虞歡的兩側,“歡歡,是不是想何晏了?”
葉虞歡的心一震。這個被自己封藏起來的名字,被大哥如此坦然的說出來,她便猶如一根一直繃着的琴弦突然被拉斷一樣,無措又無助。
虞葉承看着小妹的眼睛越來越無神,他知道,他戳中了她的痛處。“歡歡,想不想知道何晏的近況?”
“不用了。”聲音似乎有點發抖。“哥哥,冷,你沒開空調麽。”
虞葉承用被子将葉虞歡裹緊,“何晏他很好,他現在在英……。”
“哥,我也很好。”葉虞歡打斷。
有時候,一個人聲稱自己過得很好,也許是真的很好,但也可能只是她認為很好。虞葉承比葉虞歡大了十二年,葉虞歡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妹妹和何晏的感情他也一路見證,最後的情同陌路,傷了兩個人,唏噓了所有人。
“哥哥,今晚不許趕我走。”
虞葉承摸了摸葉虞歡的額頭,“嗯。”
“歡歡,想沒想過,這次回來去參加校慶,你會碰到何晏的父親?”
“沒事的。”葉虞歡閉上眼睛,似乎并不想再說話。她知道,不該來的強求不來,該來的還是會來。既然選擇回國,那麽一切她都能接受。
洗完澡出來的虞葉承看到自家小妹已經阖眼睡着,安靜的呼吸着。他從櫃子裏拿了被子出來,在地上打了鋪蓋,關燈睡覺。
清冷的月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鑽進房裏,讓這個城市的冬天的夜晚更加增添了一分寒冷。
早上虞葉承先醒了過來,他坐起身轉頭就看到窩在被子裏睡覺的葉虞歡。那姑娘縮成一團,虞葉承扯了個笑,将葉虞歡叫醒。
夢眼朦胧,可是葉虞歡覺得這一覺睡的特別踏實。
“哥哥……”撒嬌的姑娘眯着眼看虞葉承。
“起床了,該吃早飯了,爸媽肯定等着呢。”
“嗯。”
“今天也是今年的最後一天了了,該準備迎接新的一年了。”
“哥……我又老一歲了。”
“呵,你老一歲,那哥哥豈不是更老?”
似乎想到什麽,葉虞歡擡頭看着大哥,“哥,你跟妙齡姐如何了?什麽時候準備定下來?”
虞葉承捏了捏葉虞歡的鼻子,“小姑娘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好,就別愁你哥我的事情。”
“可是哥哥你比我老。”
“姑娘,你再貧嘴,看我不打你。”
“嘿嘿……”
這是有多久,多久沒和自己的家人打打鬧鬧開玩笑了?還好還好,你們都在。
起床回房洗漱完,換好衣服的葉虞歡下樓,結果樓下有客人在。要不是客人身着一身軍裝,葉虞歡差點要忘了自己的父親曾是某空軍的司令。這個告老還鄉的老司令正和客人有說有笑。
“題詞寫字的事情都免了,我已經都退了,就不再去碰這些事了。你們記得來看我,已經讓我很開心了。”
葉虞歡走進餐廳,大哥已經坐着啃面包了。
“哥,什麽事啊?”
“聽咱媽說,是部隊想着新的一年了,想讓咱爸寫幾個字,可以挂部隊的。”
客廳傳來父親爽朗的笑聲,隐約還能聽到他們說的話,“要說起字,誰也比不上我小女兒。”
“那是那是,早就聽說司令的女兒師從大書法家何轼之啊。”
接着又是一陣笑。再說了什麽,葉虞歡也聽不進去了。何轼之,那個人的父親,也是自己的老師。似乎自己從記事開始,除了家人,記憶裏最多的就是何轼之和他的兒子,何晏。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有人會喜歡~~
☆、拜師
元旦,在所有心中都是個十分重要的節日。對于今年的葉家來說,最特別也最開心的是家裏的寶貝疙瘩回來了。四年來,要不是全家去英國找葉虞歡就是三缺一的節日。總覺得這樣過節少了點什麽。而今年終于在家團聚。
葉展濤是名軍人,當了幾十年的兵,思想總是保守的。想着春節才是中國人的大節,但是等到春節女兒早就回英國去了,所以就想着按照春節的習俗來過今年的元旦。當然,各種春節習俗總是不能省,寫春聯貼春聯更是一件重要的事情。而葉家的傳統,所有的春聯都是自己手寫的。
葉虞歡寫了一手好字,從五歲開始跟着何轼之練字,十幾年下來早已有自己的風範。可是多年前,葉虞歡将自己的硯臺摔斷,将所有的筆墨扔進垃圾桶,自此,再未提筆。
今年,好不容易女兒回國,到底要不要女兒提筆寫春聯這事難倒了葉父。
“爸,寫春聯呢。”葉虞歡端了茶去書房找父親。而葉展濤正戴着眼鏡拿着毛筆寫春聯。
葉虞歡走近,紅色的紙上是父親蒼勁有力的字。
想起以前自己剛開始練字的時候,何轼之總是嫌棄自己的字沒力,軟趴趴的不好看。而一旁的何晏,總是能得到何轼之的點頭。那時候的葉虞歡讨厭極了何晏這個優秀生,因為有何晏在的地方,她會變得渺小起來。
“歡歡,等會把春聯和你哥貼出來。咱們就等迎接新的一年了。”
“恩。爸,你寫的真俗,什麽‘風調雨順五谷豐盈,英姿豐彩壯志淩雲’,你看這,怎麽是‘百世歲月當代好,千古江山今朝新’,這哪是新年的春聯啊?”
葉父停了手中的筆,摘了眼鏡,“被你一說,好像還真是。”
葉虞歡笑笑,走去過挽住父親的手,親昵的将頭靠在父親肩頭,“司令,您寫的春聯适合國慶節用。”
葉父笑笑,将毛筆遞給女兒,“歡歡,你來寫一副?”葉父說完,他感覺到了身邊的身子一僵。
“爸,我那麽久不寫字了,寫不好看了,不寫。就貼你寫的字。這叫司令風範,我們家特色春聯。”
葉虞歡的右手握緊了一下便又松開,毛筆對她來說已經陌生。再次握筆也不是不行,只是她不想,有點排斥,因為執起筆便滿是回憶。
葉虞歡五歲的時候就被父親送去練毛筆字。那時候的葉展濤只是覺得寫字能将女兒的培養的溫婉一些,也想着自己和妻子常年不在家,可以給小女兒找點事做。托了很多人才找到何轼之。當時的何轼之是一名大學教授,也是遠近聞名的書法家,他的墨寶已經有好多人買來收藏。
可是當初的何轼之不收任何學生。這點難倒了葉司令。
葉展濤親自上門,何轼之只是抿了一口茶,淡淡地說了句:“那先把孩子帶來我看看。”
看看,那就是還有希望,這可樂壞了葉家父母。第二天,就将五歲的葉虞歡打扮的幹幹淨淨帶去了何家。何家在城北,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葉虞歡只記得那天在車上,看着沿途的風景,來往的車輛,心裏有種莫名的雀躍。
“歡歡,見到老師要乖,不能調皮,要懂禮貌。”母親虞美叮囑。
那時候的葉虞歡不明白為什麽父母會那麽看重那個老師,五歲的她什麽也不懂,甚至不知道毛筆字是什麽東西。所以,她更不會知道,她的命運從那天起會和一個叫何晏的人糾纏在一起。
司機将車停在樓下,虞美牽着葉虞歡跟随葉展濤敲響了何轼之的家門。
“來,歡歡,這是何老師。”母親将葉虞歡推向何轼之。
“何老師。”脆生生的一個招呼,讓何轼之的心一動。這姑娘特別,這是他心中的最先崩出來的感覺。眼前的小姑娘穿着紅色的連衣裙,頭發分成兩股編成麻花辮垂在肩頭。而最吸引何轼之的是葉虞歡眉間的美人痣,紅色的,跟她的連衣裙一樣鮮豔。何轼之伸手拍了拍葉虞歡的頭,笑了。或許是合了他的眼緣,這姑娘他收了。
“告訴老師,你叫什麽名字?”何轼之蹲下來,問葉虞歡。
“老師我叫葉虞歡。”這姑娘完全不怯場,說話的時候撲閃着的大眼睛看着何轼之。
“那給老師介紹一下自己。”
“我叫葉虞歡,我今年五歲了。爸爸媽媽叫我歡歡。我爸爸叫葉展濤,是開飛機的。我媽媽叫虞美,是個翻譯家。我還有個哥哥,哥哥對我很好。我每天都和哥哥玩,可是爸爸要我來學字,我就不能和哥哥玩了。”說着,葉虞歡撅起了小嘴。
何轼之聽着這脆生生的聲音,忍不住笑了出來,果然還是小孩。一旁的父母也笑了,是滿意。
“歡歡不喜歡寫字嗎?”何轼之問道。
“我不知道。”葉虞歡絞着手指。
何轼之站起身來,對葉家父母點頭道,“下禮拜六,将孩子送來吧。”
就這樣,葉虞歡開始了她漫長的十三年的寫字之路。她是何轼之承認的唯一一個書法弟子。一切的故事始于她五歲的冬天,那年S市的冬天并不算冷。
吃過晚飯,全家人在客廳看電視。
“歡歡,什麽時候讀完書回國?”葉展濤問。
“回國?不知道啊,我沒想過呢。”葉虞歡将頭靠在虞葉承的肩頭,兩人窩在沙發裏。
“姑娘,你也長大了,也該考慮個人問題了。”虞美将剝好的橙子遞給兒女。
“媽!我哥都沒定呢,我急什麽。”葉虞歡的話惹來了母親和兄長的白眼。
“你哥是男孩子,你女孩子,老了就嫁不出去了。”
“媽你可不能重男輕女啊,男女平等。”
“得,你們一個兩個都這樣,等你們當父母了就知道我這個當媽的為你們操碎了心。”
父母總是矛盾的,孩子小的時候總是擔心會不會早戀,可是孩子剛大學畢業,就要想怎麽還不談戀愛,接踵而至的便是不停的催不停的念叨。
葉虞歡似乎從未想過要談戀愛。國外的四年,認識了形形□□的人,不同種族,不同膚色,不同國籍。大學期間也有留學生追求,也有外國佬示好。可是她總覺得少了點什麽,總覺得不想跟這群人談戀愛。
她也遇到過心動的人。葉虞歡在倫敦大學讀的是英國文學專業。平時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讀書,不停的讀書。大二的上半學期末,忙着應付考試的葉虞歡在圖書館遇到了一個捷克的留學生,貝德裏赫。
貝德裏赫是倫敦大學法律系的學生。他有着一雙灰色的眼睛,猶如漩渦一般會吸引人,讓人陷入其中。葉虞歡從來不相信一見鐘情這回事,可是确确實實在見到圖書館對面桌的同學後,葉虞歡有那麽一秒的,心跳停了一下。
事情發展的很順利,見面、吃飯、泡圖書館。要想個形容詞的話,葉虞歡只想到了“單純”二字。這是一段沒有定義的感情。從未确定過關系,有過暧昧,但也只是如煙花,在天空綻放後便落入塵埃。
前後只有三個月不到的時間。那天,泰晤士河畔,穿着白襯衫的英俊臉龐低頭想要親吻葉虞歡的時候,葉虞歡推開了他。
她做不到。當她看到貝德裏赫的頭越來越靠近自己的時候,她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張臉。那個記憶中的男子,也是喜歡穿白襯衫,也有一張英俊的臉龐,也有一雙靈動的眼睛,只不過,那雙眼睛是黑色的,猶如黑洞,吸引着人。
哦,原來,原來自己還是逃不過他,原來自己心動只是因為這個人像他,何晏。
葉虞歡從回憶裏醒來,攏了攏身上的披肩,将自己往虞葉承身上靠緊。
“冷?”虞葉承将手裏的橙子放在葉虞歡嘴邊。
“嗯。”葉虞歡将橙子推回虞葉承嘴邊,她不想吃。
“歡歡,新年了,有什麽願望?”
“哥,我說了願望你幫我實現嗎?”
“那要看哥哥有沒有本事幫你實現了。”
“我要紅包,大紅包。”
“財迷。我們家什麽時候窮着你了。”全家人笑了起來。
12點,新年到來。回到房間的葉虞歡鑽進被窩,怎麽也睡不着。迷糊間,她仿佛做了一個夢,夢裏,她回到了小時候。
“我叫葉虞歡。你是誰?”
“……”沒有回答。
“歡歡,他叫何晏,是何老師的兒子,你就叫他……師兄吧。”何轼之介紹兩個孩子認識。
“師兄~”糯糯的聲音。
那個人沒有回答。
“師兄。”姑娘得不到回應,撅起了嘴。
“何晏。”她并沒有放棄,她想得到他的回應。也許,從那時候就已經變得倔強了。
而十歲的何晏,低頭看着這個紮着麻花辮的小姑娘,一秒、兩秒,轉身,離開。
大年初一醒來,葉虞歡發現門縫裏塞了兩個紅包,興奮的走過去撿起來,是爸爸和媽媽的。套上外套去三樓找哥哥。
許是家裏的背景越大,孩子就會越排斥去靠家裏。虞葉承大學畢業後,在一家外企找了份工作。後來自己出來創業,摸爬滾打,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打拼來的。
“哥,新年好,紅包紅包。”還在被窩裏的虞葉承睡眼惺忪的擡頭,見是葉虞歡,便又倒下睡覺。而葉虞歡不屈不饒的直接跳上哥哥的床,“哥哥,我要大紅包。”
“怎麽還像個小孩似的。”
“哥哥賺錢了,而我沒賺錢。賺錢的人應該給我紅包,大紅包大紅包。”
“在床頭櫃上。”
葉虞歡起身,抓起紅包,迫不及待的拆開,是一張葉虞歡名字的存折。葉虞歡數了數零,“哥哥,你怎麽給我那麽多錢啊?”
“怎麽,給多了還不滿意?你開心就好。錢哥哥可以賺,妹妹就一個。”
房間變得安靜。
虞葉承起身,“歡歡,又一年了。有些事情,該放下的就放下,你必須開始新的生活。忘不了何晏,就不用強迫自己去忘記。”
“嗯。”
是呀,隔了四年還是忘不了,“哥,從小到大,都是我追着何晏跑。十三年,他早就變成我的習慣。曾經的朝夕相處,四年的毫無音訊,我早已接受結局。”
“歡歡,或許到現在,這還不是結局。”
☆、校慶
國內都是放三天的元旦假,所以第二天是葉虞歡的高中校慶。葉虞歡所讀的進才中學是S市的重點高中,五十年校慶是一件大事,學校這次邀請了歷屆的優秀學生回來參加,葉虞歡也屬于其中之一。
葉虞歡在高中時期,是赫赫有名的才女兼美女,成績名列前茅不說,還寫的一手好字,每次參加書法比賽總能拿到優秀名次,總能為學校争光。所以,她是學校的驕傲。
虞葉承将葉虞歡送去學校,約定時間再來接她。
畢業已經四年多,學校還是這個學校。放假的關系,沒有學生,只有來參加校慶的人。葉虞歡并沒有找到有認識的人,或許來早了。想着,便繞到了教學樓後面的花園。
“葉虞歡!”
葉虞歡循聲轉過去,“李佳媛。”
李佳媛是葉虞歡高中的同班同學,是班長,還是坐在自己後座的同學。
“好久沒見了,你工作了嘛?”兩個人在花園找了座位坐下。
“還沒呢,在讀研。”
“考的是哪個學校?”
“倫敦大學。”
“哇!真好。”
葉虞歡笑笑,“你呢,還好嗎?”
“我啊,財大畢業後就投簡歷找工作,現在在一家國企當財務呢。工資還不夠生活費的。還是你幸福啊。”
“我也就那樣。”
“對了,那你和何晏都在英國?”
葉虞歡楞了一下,“他?我不知道。”
“你們……”李佳媛似乎是有點尴尬地看着低着頭的葉虞歡。
“我們沒在一起。四年我都是一個人在倫敦,他在哪我不知道。”
人總是喜歡掩飾,明明一個人的時候覺得傷痛不已,可是在人前,卻表現得雲淡風輕,好像這片傷痛不曾有過。
“葉虞歡,我們回自己教室看看吧。”李佳媛看出了葉虞歡眼中的失落,忙轉移話題。
“嗯,好。”
兩個人離開小花園,去了教學樓。他們的教室在四樓,高三六班。葉虞歡長得并不高,高中坐在第三排,李佳媛坐她後面。曾經她們這一區域被評為“尖子區”,好像所有成績好的同學都坐在這一圈。
“你還寫字嗎?記不記得當時有多少男生想追你,才女加美女。”
“我已經不寫字了。”
“那多可惜呀。”
葉虞歡笑笑。環顧教室,黑板上還寫着當天的課程表,還有老師布置的寒假作業。長短不一的粉筆擱置在黑板架上,粉筆灰還散落在粉筆槽裏。仿佛眼前回到了高中時期,考試時的緊張,休息時的吵鬧,還記得趕作業,還記得考試作弊……
“還記得沈宇和陳婷婷嗎?他們結婚了。”
“什麽!就那對處處看不順眼彼此的那兩個?”
“對啊。歡喜冤家。”
“恩,一對活寶。”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四年多來,葉虞歡沒和哪個同學聯系過,她覺得自己好像蒸發消失了一樣,可是今天,和李佳媛碰面讓她覺得有同學真好。
校慶典禮是在禮堂舉行。葉虞歡和李佳媛看着時間差不多了,便從教室往禮堂走去。
“歡歡。”
聽到聲音,葉虞歡頓住了腳步。她知道,遇到是早晚的事情。
轉身,“何老師。”
何轼之也是這個高中畢業的,所以往大了說,兩人除了是師徒,還是校友。四年未見,何轼之似乎老了,頭發白了好多,臉上仍舊戴着那副金絲邊眼鏡。何轼之很樸素,身上穿了件黑色的夾克衫,腳上是雙運動鞋。在葉虞歡心中,何轼之是最最儒雅的人,飽腹詩書,在書法上的造詣讓人驚嘆。何轼之是大學漢語文學專業的老師,弟子無數,可是在書法上,除了何晏,他只收了葉虞歡一人為徒。
何轼之很早就認出了葉虞歡。今天的葉虞歡穿了一件黑的的大衣,脖子上是一條格子圍巾,頭發高高盤起,露出一張光潔瑩白的臉,越發襯得眉間的紅痣鮮豔照人。姑娘小時候,總是穿的五顏六色,長大了卻如同變了一個人。
“什麽時候回來的?”
“前幾天剛回。”
“還去麽?”
“去的,還得讀書呢。”
“好,姑娘多讀點書總是好的。”
葉虞歡笑笑,拉過旁邊的李佳媛,“這是我的書法老師,是我們的校友,前輩。”又看了看何轼之,“老師,這是我高中同學,李佳媛。”
“哦哦,我知道了,老師您是何晏的父親吧?”李佳媛脫口而出。
何轼之看了一眼葉虞歡,又朝李佳媛點了點頭。
葉虞歡尴尬地站着。從小到大,她身邊的人都知道何晏,仿佛有葉虞歡的地方就有何晏,但是有何晏的地方,卻不一定有葉虞歡。
校慶典禮完成,葉虞歡在校門口等着虞葉承來接自己。有點起風了,她将圍巾拉高。低着頭,右腳踢着腳邊的石子。
“歡歡。”何轼之走近她,欲言又止。
“老師。”葉虞歡扯了個笑。
“何晏也在英國。”
葉虞歡看着何轼之,她的心揪在了一起,她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哦。”
“當初是何晏辜負了你,但是何晏一直在……”
“老師,”葉虞歡打斷何轼之,“過去的事情就不說了。英國很大。”大到我們分開四年卻未曾碰到。
“中國更大。這麽大,你們能遇見,英國算什麽。”
葉虞歡遠遠的望見自己哥哥的車,“老師,我哥哥來接我了,我先走了。老師再見,保重身體。”匆匆道別,匆匆離開。
何轼之看着那背影,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上了車的葉虞歡呆呆地坐在副駕駛上。虞葉承也看到校門口妹妹和何轼之在一起,他知道妹妹的心情肯定很糟糕。虞葉承側身幫葉虞歡系安全帶。
“哥哥……”葉虞歡的眼淚再也憋不住,伸手圈住哥哥的脖子,靠在他肩上。
“唉。”虞葉承摸摸妹妹的頭,他也說不出任何安慰人的話。因為他很明白,世界上沒有感同身受,一個人的經歷只有自己知道。所以他體會不了妹妹的心。
“哥,好像我身邊的人都知道何晏,他們好像都覺得我會和他在一起。可是我們并沒有在一起。哥你知道嘛,剛何老師對我說,何晏也在英國。是不是緣分盡了的人就再也不會碰到?四年,我四年未離開英國,可是我們一次也沒碰到!我想知道他好不好,可是又害怕他過得很好,好到已經忘記我。矛盾的是,我又沒有身份去關心他好不好。哥,我好難受,我好難受。”
“難受就哭一會,哭吧,不丢臉。”
在愛情的世界裏,人總是自卑的。總是覺得自己在愛的人面前變現的不夠好不夠完美。于是就會想讓自己變得優秀起來,可是卻發現自己少了一個關心他的身份。于是要的便更多。
晚上回家,父母去參加部隊覺得的聯歡會了,只剩下兄妹兩個。幸好,之前因為回家過年的阿姨已經回來。阿姨也是四年沒見過葉虞歡了,看到葉虞歡的時候激動的流下了眼淚,惹得剛哭過的姑娘再一次哭出了聲。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姑娘出落的愈發亭亭玉立了。
吃過飯洗好澡,葉虞歡仍舊抱着枕頭去了三樓。
這一次,虞葉承将備用的被褥鋪在床上,兄妹兩各自蓋着被子躺着。
“哥,今天哭的好累。”
“挺好的。”
“哥,我突然不想回英國了。”
“那你學業怎麽辦?退學?”
“不要,我努力申請來的,怎麽能退學。”
虞葉承轉頭看向妹妹,葉虞歡卷着被子,只露出頭,紅色的美人痣鮮豔奪目。
“歡歡,逃避解決不了你的心結。如果能解決,這四年的逃避還不夠?你聽說何晏也在英國,你就慌了,說明你還沒放下他,你仍舊在意他。在意他的程度遠遠的超過了爸媽還有我,為了他,你可是抛棄了我們啊。”
葉虞歡笑了笑,“哪有,你知道的,我最愛爸爸媽媽和哥哥。”
“歡歡,不管你在外面如何,我和爸媽一直都在。”
“哥,我還是想知道你和妙齡姐的事。哥,我也想你幸福。”
“我和妙齡,比你和何晏幸福多了。”
“以後你和妙齡姐結婚了,這裏我就再也不能進來了。”
“到時候,你也和何晏在一起了,有了他你就再也不需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