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片。他覺得他這輩子着了道,好像跟紅色有解不開的淵源。何晏想了想,嗯,今天是5月2號。他想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一天。

☆、分離

何晏從小品學兼優。何轼之從來不擔心何晏的成績,何晏也從來不會讓他失望。一轉眼就到了何晏要填志願的時候,何轼之找了何晏。

“何晏,從小到大,我和你媽媽從來不過問不幹涉你的選擇,我現在只想聽聽你的高考志願,你是怎麽想的。”書房裏,何轼之坐在靠牆的位置,何晏坐在靠窗的位置。靠窗的位置才是他的座位,只不過自從葉虞歡來了以後,他把位子讓給了她。

何晏看着父親,眼裏滿是認真,“爸,我要考飛行學院。”

“民航還是空軍?”

“民航。”何晏補充,“爸,體檢我通過了。”

何轼之點了點頭,這孩子還是有自己的主見。“何晏,以你的成績會不會覺得可惜了,你可以考更好的。”

“後不後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眼下我想考的就是這個。”

何轼之再點了點頭,何晏起身想出門,何轼之忍不住開口,“是不是和歡歡有關?”

何晏停了腳步,望向父親。

“是。”

“何晏,你們,你和歡歡,不可能!”

何晏什麽都沒說,轉身離開了書房。而他心裏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父親會覺得他和葉虞歡不可能。

周末,葉虞歡來寫字,何晏仍舊去打球了。何轼之怎麽看不出這兩個孩子之間的感情,或許他們自己都沒看懂之前,他就看明白了。從前,擔心他們是歡喜冤家,害怕這對師兄妹處不好就想盡辦法去協調。而如今害怕他們感情太好又想拆開他們,何轼之覺得他真是操碎了心,又感覺搬起磚頭砸自己的腳。

何晏一回來就去洗澡,然後鑽進自己房間。葉虞歡來叫他下去吃飯,敲門。葉虞歡幾乎不來何晏的房間,好像這才第二次。第一次是小時候何晏生日那次。

卧室裏,何晏坐在書桌旁,對着書架發呆。

“師兄,吃飯了。”

“好。”

“師兄你之前是在發呆?”

何晏招了招手,門口的葉虞歡聽話的走進去。

“還記得這個麽?”何晏指着那架飛機模型。

“記得,我送給你的。還是我們倆一起拼的呢。”原來,何晏剛才是對着這模型發呆啊。

“走吧,先下去吃飯,下午帶你去兜風。”何晏牽起葉虞歡的手,一想到父親在樓下,又放下。他突然覺得,葉虞歡似乎很嬌小,原來葉虞歡身高才到自己胸口啊。

“葉虞歡你真矮。”

而葉虞歡就擡着頭,看着何晏,“矮怎麽了?”矮也不影響她驕傲。

“不怎麽。”挺好的。

下午何晏向父親請假,何轼之點頭,他知道何晏要把接下來的事情告訴葉虞歡,他也不阻攔。但是還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何晏。何晏知道,他父親又在提醒他,自己和葉虞歡不可能。

何轼之站在窗邊,看着何晏載着葉虞歡離開。小小的人兒依偎在自己兒子的懷下。他就想時間這樣定格就好了。可是他又搖搖頭,現實就是現實。

還是街心公園的湖邊。何晏這次沒敢給葉虞歡買甜筒,而是從褲子口袋拿了根棒棒糖出來。他不知道怎麽哄女孩,只覺得女孩似乎都喜歡吃甜食。他拆了包裝,将糖放在葉虞歡嘴邊,葉虞歡看了眼何晏,笑着張嘴。

棒棒糖是橘子味的。

“葉虞歡,記不記得小時候你跟我說你爸爸會開飛機很厲害。然後你問我,你會開麽。那時候你一臉的驕傲,以你爸爸驕傲。爸爸是你心中的英雄。”

“是啊,就算我爸爸現在不開飛機了,我也覺得他厲害的不得了。”

何晏望着湖水,繼續說,“也是小時候,我剛上初中那會,你問我我喜歡什麽。那時候我不知道怎麽回答,因為我不知道喜歡什麽,也根本沒考慮過以後要做什麽。直到有一天,我像今天一樣對着你送給我的飛機模型發呆時,我突然想到我喜歡什麽,我突然想到我以後想做什麽。”何晏轉頭看看葉虞歡,葉虞歡含着棒棒糖認真的盯着水面,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何晏繼續,“所以,葉虞歡,高考志願我要填飛行學院。”

葉虞歡不明白何晏想告訴他什麽,她抓不到何晏的重點。

“飛行學院在G市,如果高考成績通過,這個暑假過完,我就要去G市上學了。”

葉虞歡終于明白了,原來何晏是要和自己分開了。“G市和S市有多遠?”語氣冷冷的。

何晏知道她不開心了。

“飛機兩個半小時。”

真遠,葉虞歡吐出棒棒糖拿在手裏,她覺得太甜了。“哦。”不鹹不淡,沒有感情的一個回答。

兩個人安靜了坐了會,何晏提議回家。葉虞歡跟在何晏身後,“何晏,抱抱我。”

何晏轉身,張開雙手。葉虞歡上前一步,撲進何晏的懷裏。何晏收攏手。葉虞歡埋在何晏胸口,眼淚就流了下來。

那時候已經只穿一件單衣,何晏感覺到了衣服濕了。葉虞歡也沒有哭出聲。他拍了拍葉虞歡的頭,“傻瓜,哭什麽。”

何晏沒得到回答。

湖邊,一高一矮是身影相偎。

“師兄~”帶着鼻音。

“嗯。”

葉虞歡什麽都沒說。就好比每次父親母親離開時她不能挽留一樣,父母是為了工作。而現在她一樣不能開口挽留,因為那是何晏的夢,是他以後的人生。她怎麽敢開口?盡管千萬不舍,所有話只能埋在心裏。

可是她恨透了這種分離的感覺。她的人生,除了分離和等待,還有什麽!

六月,成績出來。何晏的成績遠遠超出了錄取分數線,以文化課第一的成績被中國飛行學院錄取。而他們那一屆,一層層選拔下來,整個飛行專業總共才26個學生。個個都是天之驕子。

而整個暑假,都是在壓抑的氣壓下度過的。葉虞歡每三天去一次何家,每次去都要在一天內寫完一千字。這樣是算很大的量了,可是葉虞歡不覺得累,反而很享受。因為她只有在投入寫字時,才能不去想何晏。眼裏只有字,手裏只有筆,一橫一豎一撇一捺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她堅決不開空調,有時候汗水從臉上流淌下來,她也任由其下。

她在書房寫字,也不知道何晏在做什麽。因為除了吃飯時間,何晏一直關在自己卧室。

何轼之一直覺得字如其人。他看到每次葉虞歡交過來的字,他都無奈極了。因為一直在練的緣故,字是越來越好。可是透露着她的心情,紛繁複雜。

“歡歡,你跟老師說,為什麽最近寫的字都有點用力過度?”何轼之忍不住發問。

“天熱吧。”

“歡歡,你想想當初你父母為什麽要把你送來寫字。他們想讓你心靜不浮躁,可是你現在呢?字雖然寫的好了,可是心境卻狹隘了。你在想什麽?”

這是葉虞歡第一次開始厭倦寫字。是啊,寫了這麽多年心還在浮躁!何必呢?

“歡歡,你太讓我失望了。”

猶如晴天霹靂,葉虞歡的手開始發抖。失望,是多麽嚴重的一個詞。八年,換回來的僅僅是“失望”這兩個字。

何轼之把葉虞歡的作業扔回書桌上,轉身離開。葉虞歡望着他的背影,難受極了。她不明白這都是怎麽了。最近什麽都不好了。

葉虞歡就這麽呆坐着,直到何晏過來。

“怎麽了,嗯?”何晏蹲下,摸了摸葉虞歡的頭,順手撫了下紅痣。

“師兄,老師對我失望。”葉虞歡撅起嘴,紅着眼睛。

“很難過?”

葉虞歡點頭,“老師從來對我沒滿意過,這麽多年我都白費了。”

何晏怎麽不懂她,葉虞歡很要強。也許是家庭環境的影響,家裏每一個人都很優秀,葉虞歡覺得自己也不能差。再後來,她又遇到自己,總覺得要和自己一樣争取得到第一。何晏心裏苦笑一番,這對葉虞歡來說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在他眼裏,他不需要葉虞歡要多優秀,只要她開心就好了,不是嗎。

“不要因為我爸一次的不滿意,就把自己這麽多年的心血和努力否定掉。成績、名次、別人的評價,有時候是很重要。可是更多的是,這些其實并沒什麽用。他們只能讓你一時的心情愉快,可是時間一長,你也就忘了。別太在意。”

“師兄,別人說的我可能難過一下就忘記了,可是那是老師對我的評價。老師對我來說很重要。”

“葉虞歡,我爸你老師說的你都聽嗎?”

葉虞歡點頭。

何晏苦笑。“好了,先不想這些。我送個禮物給你。”

何晏站起來,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又拉起葉虞歡的手,放進她的手心。葉虞歡一看,是一枚印章。她雖然寫字那麽多年,筆墨紙硯都有不少,印章這是第一枚。

“這是我第一次刻章,可能刻的不好。我也沒錢給你買好的玉石,只是白凍石。上面的字是照我的字體刻的。”這枚印章通體溫潤白玉,幹淨無瑕。上面的字體也是幹淨流暢的行楷,是何晏最擅長的字體。簡單的“葉虞歡”三個字,卻好像訴說了好多。

葉虞歡這才留意到何晏手上貼着邦迪。

“以後寫了好的作品,可以在下面印自己的名字了。”

矯情的葉虞歡被感動哭了。看着何晏,瞪着大眼睛,眼淚無聲的流下來。

“這是我第一次送你東西。可別嫌棄。”何晏伸手幫葉虞歡擦眼淚,可是他只覺得眼淚越擦越多。他也覺得心裏酸酸的,再過一個禮拜,他就要去G市報道了。

“師兄,你是怎麽刻的?”葉虞歡牽起何晏的手。

“去問過我一個老師,他也是篆刻的愛好者。又去買了書,買了石頭買了刀具,再寫了字,照着刻。就這樣。”

“跟我說說刻章的步驟,我想知道。”

“你要知道這幹嘛。”何晏拍拍葉虞歡的頭,姑娘擡頭,“師兄,我就是被你拍矮的。”

何晏笑着抱住葉虞歡,真是個寶,前一秒還哭的稀裏嘩啦的淚人去哪了?

懷裏,葉虞歡悶悶的話出來,“師兄,所以你的手受傷了吧。”

“第一次刻這個難免的嘛。沒事。”又想了想,何晏将葉虞歡從自己懷裏拉開,一臉認真,“葉虞歡,做什麽事,都不能輕易放棄。以後可能會遇到更困難的事,你要是覺得對就不要輕易放棄!知道嗎?”

葉虞歡看着何晏,點了點頭。

“不要光點頭,回答我。”

“好。”

這一聲“好”,羁絆了葉虞歡一生。

何晏走的那天,葉虞歡沒去何家。她只記得那天很熱,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讓她更加的心煩意亂。手裏捏着何晏送的刻着自己名字的印章,那白凍石握在手心真能感覺到涼意。她用拇指摩挲着上面的字,凹凸不平。這是何晏一刀一刀用心刻的,葉虞歡想。

而另一邊的何晏同樣不好過。作為一個高中生,對感情已經一知半解,他明白他對葉虞歡的感情不是簡單的哥哥對妹妹,亦或是師兄對師妹。他開始對葉虞歡有了野心。但是何轼之如一塊絆腳石,時刻提醒着自己和葉虞歡的不可能。

離別的前一晚,何轼之來找何晏。

“你離開也好,趁機你也淡了對歡歡的心。”

何晏擡頭,“爸,為什麽?”

“為什麽?你們是師兄妹。”

“我不記得你收我為弟子,‘師兄’只是一個稱呼,還是你給葉虞歡的稱呼,是你讓葉虞歡這麽叫我的。”

何轼之有點生氣,板着臉。何晏很少沖自己發脾氣。

“你們年齡差五歲,歡歡還那麽小。再說你也還麽長大。”

“我可以等她。不就五年嗎!五年而已!”何晏正在整理的行李,他氣極了,扔了手上正在疊着的襯衫。

何轼之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兒子用情已深。他都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他怎麽就沒發現呢?

“何晏,就算這些都不是問題。那麽我再問你,歡歡的家世你覺得我們家能配得上嗎?”何轼之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歡歡這樣的家世,以後的工作、婚姻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一發動全身。就算她是家裏掌上明珠,可是你看歷朝歷代哪個公主能做主自己的婚姻?他們的世界太複雜,聯姻才能錦上添花。你懂我意思嗎?”

“這都什麽年代了?”何晏的氣焰被壓低了。

“好,你說我古板也好你說我老派也罷。我再問你,我們家家庭能配得上葉家嗎?葉家家大業大,商政都涉及,我們家哪有一點可以跟他們有交集?你沒了母親,更是讓我們家顯得矮人一截,你怎麽配得上葉家?就算葉家願意,我又怎麽舍得讓我的孩子去過低人一等的生活?我和你媽媽都很愛你,很尊重你一切的選擇。可是你還小,考慮問題還不夠深遠,你要把眼光放遠啊。”

何晏瞬間沒了氣焰,也無力反駁。他想笑,又想哭。看,葉虞歡,我們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第二天,何晏沒讓父親送自己。他在機場,看着人來人往,轉身離開,走向未知的下一程。

☆、吃醋

葉虞歡和霍青青是下午到的倫敦。從巴黎回倫敦的航班上,葉虞歡又一次聽到了那個清冷的機長的聲音。

“是他!”

“是誰?”霍青青一臉茫然。

“剛那個聲音,Captain speaking你聽了嗎?”

“這飛機上的乘客都聽到了吧。”

“我敢打賭,這是我第三次坐這個機長的航班了。”

“你怎麽知道?”

“這個機長的聲音很特別,發言總是最簡短,透露出一股清冷。而且名字叫Steven。”葉虞歡剛才很清楚的聽到了廣播裏說“this is the captain Steven speaking……”

“聽到他的聲音你很開心嗎?”

葉虞歡笑笑,“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很小。”葉虞歡轉頭看看舷窗外,朵朵白雲像松軟的棉花糖,不由的心情都變美好起來了。

但是倫敦的天氣卻很糟糕,一片灰蒙蒙還伴着小雨。

剛到公寓,電話就響了,屏幕上還是那一串熟悉的數字。葉虞歡并沒有存下來,她覺得存于不存區別不大,這串數字早已爛記于心,再說她也懶得想該為他用什麽名字存在手機。

“Hello?”

“是我。到倫敦了?”

“恩,剛到。倫敦下雨呢。”葉虞歡拿着電話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雨水飄進陽臺,偶爾有幾滴會打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再順着玻璃往下流。“你回來沒?”

“還沒呢,蘇黎世在下大雨,還打雷。一時半會走不了,在機場待命呢。”

兩個人又恢複了安靜。何晏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打這通電話,只是覺得想聽聽葉虞歡的聲音。他知道,他和葉虞歡畢竟隔了四年,冷場、尴尬、誤解這些都會存在,可是他不能逃避。

“青青還好嗎?”

“嗯,狀态看着還行。但是心裏肯定還是很難過的。”

“多陪陪她。”

“恩。”葉虞歡又想到什麽,馬上脫口而出,“師兄,青青說她看上你了。”說完又覺得後悔不已,恨不得馬上咬自己的舌頭。她緊張極了,不由地握緊了手機。對于何晏的回答,她又期待又害怕。

而電話那端,只傳來了一聲低笑,那聲笑讓葉虞歡的心都顫抖了起來。他是什麽意思?

“那等我回來,我請你們吃飯。”這是何晏的回答。

葉虞歡恨不得扔了電話。

“葉虞歡,我要挂了,這邊天氣轉好了。”他的心情也很好。

“哦。”

“不跟我說‘回見師兄’?”

“哼,不說!”

電話裏又傳來笑聲,“好,那回見,葉虞歡。”

挂了電話,葉虞歡覺得牙癢癢。霍青青從自己房間出來就看到漲紅了臉的葉虞歡,“怎麽了這是,像是生氣了啊。”

“才不生氣,我高興呢。我跟何晏說了你看上他了,他開心的說回來請你吃飯。”說完葉虞歡轉身回房間。霍青青也笑出了聲,突然心情好了起來。“我說葉虞歡哪,你不會是吃醋了吧?啊?”

“你才吃醋,你全家都吃醋。”房門被關上。

何晏抵達倫敦已經很晚,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葉虞歡應該都睡下了。他交接完離開機場下班時,雨已經停了。空氣中似乎都是濕潤的,呼吸都變得順暢。他從沒這麽喜歡過倫敦。

第二天一大早葉虞歡和霍青青就起來去學校上課了。最近測驗開始多起來,兩個人也不由的忙碌起來。三月底就是學期末,又要準備期末考試。

“最近真是累到爆,真是折磨人。”去學校的路上霍青青抱着書忍不住抱怨。

“熬一熬就過去了,都熬了那麽多年了。考完試就放假了。”考完就會迎來一個月的複活節假期。

進了校園,兩人各自去了自己的教室。

對于自己的專業,葉虞歡談不上喜歡或不喜歡,也不知道當初怎麽就選了這個專業。她甚至也沒考慮以後工作的問題,好像就稀裏糊塗的選了。但真的要考試了,那真不是一般的折磨人。文科總是需要很大的閱讀量,然後還要寫大量的文章。她雖然嘴上安慰着霍青青,心裏其實也是煩躁着呢。

所以,晚上當她很投入的對着電腦寫讀後感而被一個電話打斷思路時,矯情的脾氣又上來了,只看到那一串數字,她就知道是何晏。

很好,撞槍口上了。

“知不知道我在寫文章不喜歡被打斷,知不知道我做作業不喜歡被打擾,知不知道我投入的時候不喜歡被幹擾。就因為你的電話,我接下來要寫什麽都忘記了!明天交不出作業你負責啊?被老師批評你負責啊?不能畢業你負責啊?”被這一連串的責備,何晏啞口無言。他撫了撫額頭,這姑娘脾氣不太好啊,還是那麽矯情。

“開門,我在你們門外。”

“什麽!”

“我說讓你開門,我在門外。”

葉虞歡穿上拖鞋就去開門。果然何晏在門口,幽暗的走道燈下,何晏明亮照人。白色襯衫外套着大衣,脖子上挂着圍巾。黝黑的眼珠,白白的皮膚,那一頭幹淨的短發讓他更精神了。

“你怎麽來了,那麽晚了。”葉虞歡側身,讓何晏進門。“我們這沒男生來,沒有男款拖鞋,你換我的吧。”說着,葉虞歡從鞋架上拿了一雙自己的拖鞋。

何晏也沒嫌棄,穿着白色的小拖鞋,自己的半個腳後跟頭踩在地上。

“青青呢?給你們帶了吃的,叫她出來吃夜宵。”葉虞歡猶如炸了毛的貓一樣,馬上變了臉色去踩何晏的腳,“不給你穿我的鞋了,你還給我,你去穿霍青青的吧,不給穿了還給我。”

何晏卻笑了,他才反應過來葉虞歡生氣什麽。之前打電話剛說霍青青看上他,他今晚就拿着夜宵來了,一進門還就只提了霍青青。

“好了,不鬧,乖~”這話就像是魔咒一般,葉虞歡還真就停了下來。

霍青青早就站在自己卧室前看着這倆人鬧騰。就算兩個人是在吵鬧,她也覺得和諧。好像葉虞歡一碰到何晏,整個人都有生機了起來。

終于三個人能安靜的坐下來吃夜宵了。何晏帶來的是炸魚薯條。

葉虞歡還是忍不住吐槽何晏,“師兄你穿這樣顯得好老。”

“我是比你大五歲啊。老也正常。”一拳頭打在棉花上。

霍青青吃着,她想,這是她來英國這麽多年,第一次有人送夜宵來。盡管她知道這夜宵是何晏買給葉虞歡的。

“我說葉虞歡的何晏師兄啊,這……”霍青青剛想開口,何晏和葉虞歡就被這麽長的一個稱呼惹笑了。

“叫我何晏就行。”

“那我叫你師兄行不行?”霍青青看着葉虞歡說,葉虞歡翻了個白眼。

“何晏就行。”

霍青青看着葉虞歡點了點頭,還抛了個媚眼。

“何晏,你不知道女生怕胖嗎?為什麽還買油炸的東西來?你不知道女生喜歡吃甜食嗎?你可以買Trifle給我們吃。”Trifle是英國的傳統甜品,通常由水果,蛋糕或是餅幹,奶油一層一層做成,層層疊疊就是Trifle的最大特點。

何晏笑着看了眼葉虞歡,吃了根薯條,又看向霍青青,“葉虞歡不吃奶油蛋糕。”所以他不買。

霍青青眯起眼睛看着葉虞歡。而葉虞歡低下了頭。

她戒了奶油蛋糕這事沒人知道。但是何晏竟然發現了!自從何晏的母親廖渱去世以後,葉虞歡再沒有吃過奶油蛋糕。那是她的夢魇。很多事情,她都是悄悄下的決心,悄悄的就不做了,可是她所有悄悄做的事情,都沒能逃開何晏的眼。

她埋頭吃着,沒發現霍青青朝何晏眨了下眼。接着開口,“那個,何晏啊,之前歡歡也跟你說了我對你還挺有好感,你看你總得給我個回答啊?”

何晏心領神會,笑了笑回答,“那就先可以從朋友做起。”

葉虞歡起身離開餐桌回房間,離開前狠狠的踩了何晏一腳。

“得,捅婁子了。快去哄哄吧。”霍青青嚼着薯條對何晏說。

“不急。”何晏擡腳,拍了拍白色的拖鞋。

“你可真配合。”

“誰讓葉虞歡矯情呢。”

“嘿,我說,她這矯情病是誰慣的?”

何晏笑了笑,似乎是苦笑。

“你也別苦笑了,影響你一臉英俊。快進去吧,晚了還真以為我倆有事。盡管我确實覺得你不錯,葉虞歡的何晏師兄。”

房間很暖,何晏進門時就脫了大衣,只剩一件白襯衫,英俊挺拔。搭配葉虞歡的白色的拖鞋怎麽看怎麽違和,何晏倒還真由着葉虞歡,霍青青想。

何晏敲了下門就推門進去了。屋內,葉虞歡坐在寫字臺前對着電腦在打字。

“別進來別打擾我寫作業。”

“脾氣怎麽還那麽大呢?都幾歲了?”

“比你小五歲。”得,又把這五歲還給何晏了。

何晏笑了想,走進寫字臺靠在桌子邊。伸手拍了拍葉虞歡的頭,“葉虞歡,你是吃醋嗎?”

“呸,你才吃醋,你全家都吃醋。”葉虞歡撅起了嘴,打掉何晏的手。

這是葉虞歡今晚第二遍說這個話了。

“你很空嗎?”葉虞歡擡頭看着何晏。

“不忙。”

“你不用飛麽?”

“明天要飛。”

“那你怎麽不回家休息?飛機上幾百個人性命可在你手上呢!”

“以前我更忙,休息時間更少,也照樣飛。”

房間裏又恢複了安靜。何晏環顧四周,葉虞歡的房間很簡單,但很幹淨溫馨。空間也不大,卻是葉虞歡的避風港。

“葉虞歡,接下來一段時間,我要飛長線了。明天我要飛紐約,估計要下禮拜才能回來。”何晏伸手捏了捏葉虞歡的下巴,又伸手去摸了摸葉虞歡眉間的紅痣。這一次葉虞歡沒有躲。她想拒絕,卻又留戀。人總是這樣矛盾。

葉虞歡不知道何晏現在是什麽意思。她也不想開口問。這麽多年,她早就沒了小時候的勇氣。一次兩次的失敗,可以跌倒了再來。可是每一次都被拒絕,那再好的耐心和脾氣也會磨沒。再說,誰沒個自尊呢?

那就這樣吧,就當是親人來看望自己,葉虞歡想。

“作業做得怎麽樣了?”何晏看着葉虞歡電腦旁摞起的厚厚的書。

“寫不完的讀後感。”

“那你寫作業吧,我走了。”

“哦。”突然又想到什麽,“等等,師兄。”

“嗯?”何晏看到葉虞歡從書桌的抽屜裏拿了什麽,又伸手遞給自己。

原來是何晏給她的那枚胸章。何晏看着葉虞歡,想問是什麽意思。

“師兄,這個胸章還給你。曾經我想要的時候,你沒給我。現在你給我了,我已經不想要了。再說,我知道這枚胸章對你的意義。你自己保存吧。”

何晏的臉變得難看了起來。

“給你了就是你的了,你想怎麽處理都行。實在看不順眼,你可以扔掉。”說完,何晏轉身離開了。

好不容易和諧的相處又變成不歡而散。

人總是在患得患失,總是在沒有安全感的時候去尋找安全感。沒有人知道,下一步會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有個章節突然審核未通過,導致我現在有心理陰影。所以以後發完一章審核通過了再發,不通過就不發了。希望有人會喜歡我的文章啊啊啊啊。本文前面一部分回憶比較多,多以大家耐心看下去。寫的時候我也發現了前面進度怎麽都提不起來,越寫到後面越流暢了。ps 這真的是個甜文。耐心看下去哦~~~

☆、思念

何晏去G市讀大學以後才有了他第一部手機。去營業廳辦完號,何晏拿着手機一直在猶豫要不要給葉虞歡打電話。可是每次拿起手機,何晏就無法避免的想起何轼之跟他說的話。其實,他覺得父親的分析很對。年齡,距離都可以克服。但是家世卻是與生俱來的,他無法改變,只能接受。

而在S市的葉虞歡漸漸變的安靜了,話唠葉虞歡消失了。新的一個學期,課業又增加難度變得越來越繁重。葉虞歡剛進入初中時,偏科在數學上。可是那時候有廖渱給她補課,也算是打下了一個堅實的基礎。數學漸漸好起來,可是又摔倒在物理上。

一個人對于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就會變得抵觸起來。可是一旦抵觸,那這件事就變得更難更糟糕。直到第一次月考,葉虞歡的物理成績已經在班裏是倒數,而總成績排名突然從原來的前茅落到了中上等。

葉虞歡的父母急壞了。雖然他們從不要求自家女兒有多優秀,可是平時優秀慣了,突然名次下跌,他們一下也接受不了。

葉展濤匆匆從軍營趕回家。虞美去了英國。整個家都是安靜的。他摘下軍帽,走上樓。一步一步,只有腳步聲,房子太大,都有回音。

結果,二樓書房沒人。

他下樓給司機打了電話,司機說葉虞歡最近都是自己上下學,她不要司機接送。

葉展濤挂了電話就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等葉虞歡回來。葉展濤第一次發現,這個家原來這麽冷清。看看四周,他第一次發現,他心尖上的女兒平時是什麽樣的生活。

天快黑時葉虞歡才背着書包走進院子。葉展濤看着低頭走路的小身影,他第一次覺得心裏酸酸的。他的腦海裏只有兩個字,孤獨。

“歡歡。”

“爸爸?你怎麽回來了?”

“回來看你啊。”

“哦。”

葉展濤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女兒不愛撒嬌不愛對他發嗲了,他覺得心裏空落落的。那個小時候總像糯米一樣的小女兒去哪了?

晚上葉展濤來葉虞歡的書房找她,問了學業。

“歡歡,你們程老師打電話給我了,說你名次一下跌了很多。為什麽呢?”

“物理沒考好。”

“要不要請個老師補補課?”

“不用。”

葉展濤嘆了一口氣,“歡歡,是不是哪裏不開心?跟爸爸說說。”

“沒啊,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話題就這麽結束了。

第二天葉展濤回了軍營,虞葉承趕了回來。虞葉承自己創業以後就一直一個人在外面住,不太回來。而這一次,是拖着行李箱回來的。

“哥哥,你怎麽也回來了?”葉虞歡覺得奇怪。自己一個人習慣了,反倒不習慣家裏有人了。

虞葉承拍了下葉虞歡的頭,“我回家還不行?陪你還不行?”

虞葉承這一拍頭,讓葉虞歡心酸了起來。以前何晏也喜歡這動作。

“你不用去管你的公司了麽?”

“公司哪有你重要!”

葉虞歡終于臉上有了笑容。

虞葉承送了葉虞歡一部手機,稱這樣方便聯系她。葉虞歡拿了手機,最想聯系的人竟是何晏。何晏離開都要一個多月了,可是杳無音訊。就算周末去何家練字,何轼之也不提何晏。好像她和何晏就這麽失去聯系了。

看,人與人的關系就是那麽脆弱。

葉虞歡從抽屜拿出她收起來的那枚印章,從沒用過。她有印泥,可是她舍不得讓紅色沾染這塊白石。她只是用手指摸着印章上的字,然後再放進抽屜。

虞葉承回來以後,家裏多了個人也熱鬧了點。從家裏到他公司,虞葉承要開一個多小時的車,可是為了小妹,他覺得這都不是問題。畢竟,家人是最珍貴的。每晚,虞葉承要給葉虞歡補物理,他畢業已經很多年,物理也不是強項。可是父親的命令加上小妹是他心頭肉,他總是先拿着書自習,然後再去教葉虞歡。

葉虞歡很感動。可是看着虞葉承的樣子,她總是會不自覺的想起何晏。她想何晏做題會是什麽樣子?會不會皺眉?會不會咬下筆頭?

她第一次覺得她這是在思念何晏。

這周末,虞葉承送葉虞歡去何家練字。何轼之給葉虞歡布置了作業就說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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