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虞歡擦了一下嘴角,牛奶漬還在嘴角,都幾歲了還這樣,何晏想。
而葉虞歡像是觸電了一般,往後退了一步。何晏碰過的地方麻麻的。
“打你電話關機。”何晏在闡述一個事實。
“哦,沒電了。”葉虞歡也是今天起床才發現手機關機了。
何晏看到他的同事逐漸走近,知道要和葉虞歡分別了。
“葉虞歡,我該走了。”
“嗯。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不能說再見,“回見,師兄。”
何晏看着姑娘,這麽多年,葉虞歡也長大了,而唯一沒有變的,就是那魔障般的紅痣,晃得何晏眼花。
“嗯,乖~”
說完,何晏戴上帽子,又朝霍青青笑着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融入人群。
“哈哈,乖?”霍青青粘上來,“葉虞歡你幾歲了,乖?哈。”
葉虞歡給了霍青青一個白眼,轉身去扔垃圾。
葉虞歡在霍青青旁邊坐下,又聽到霍青青開口,“早知道我們去瑞士玩了,說不定還能坐你師兄開的飛機,多浪漫。”
“歡歡,這是你師兄?”一旁的薛峻開口。
“是。”
“薛峻你一定不知道,咱們歡歡可是大才女,人家可是練書法的,怎麽樣,有氣質吧!”說着還朝薛峻眨了眨眼睛,“人可是師從大書法家何轼之啊,何轼之唯一一個關門弟子。薛峻,知道何轼之是誰麽?S市赫赫有名首屈一指的書法大師。”
“霍青青!”
葉虞歡是個很低調的人,從小家裏人就教育她不能随便在外說自己的身份。所以,她從小養成的習慣就是不向外人說自己。出國這麽多年,沒人知道她是司令的女兒,沒人知道S市著名的鑽石王老五是她哥,也沒人知道她是何轼之的唯一弟子,甚至沒人知道她會書法。除了霍青青。
“歡歡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薛峻眯起眼笑,腦子飛快轉動。
到了巴黎以後,葉虞歡和霍青青打車去了定好的酒店,薛峻則去看他的母親。
在巴黎的第一天,兩個人直沖購物店,不停的買買買,感覺沒過瘾,晚上又繼續買買買。葉虞歡心裏笑笑,這樣的自己真像一個敗家的富家小姐。
可是看着霍青青更瘋狂的行動,她更加确定了這家夥有問題。
回到酒店,兩個人累的直接趴床上不想動。
霍青青将頭埋在枕頭裏,悶悶的跟葉虞歡說了句,“歡歡,我爸媽要離婚了。”
“What!”葉虞歡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
“就是我在寫一萬字論文的時候。我爸媽那時候就在鬧了,我爸外面有了人。他們兩個都有各自的生意要忙,早就貌合神離。這一次是我媽發現了那個人的存在實在不想忍了。他們問我願意跟誰,我說我長大了,不選擇跟誰。結果他們各自往我卡上打了很大一筆錢。我想想,我要這麽多錢有什麽用,家都沒了。”
接着,葉虞歡就聽到了霍青青的抽泣聲。其實,再堅強的一個人,再樂觀大大咧咧的人,也有難過的事情,也會有情緒。原來她感覺沒錯,霍青青果然有事。
她難過的時候,霍青青總是陪着她。她想,現在霍青青難過了,她能做的就是陪着她吧。
她爬到霍青青的床上,抱着哭泣的她,陪着她一起哭。
人是很脆弱的動物,就算失去一件小玩具都能讓自己流淚,更何況是失去一個家?
霍青青去洗澡的時候,葉虞歡接到了何晏的電話。
“Hello?”
“是我。”
“師兄。”
何晏聽到了葉虞歡電話裏聲音帶着鼻音。
“嗯?怎麽哭了?”
“你怎麽知道我哭了?”葉虞歡覺得奇怪。
電話那頭的何晏笑了一下,“發生什麽事了?”
“我才知道,青青的父母在鬧離婚。我很難受。”
何晏想了一下,“葉虞歡,你難受的不是青青的父母要離婚。你難受的是你的好朋友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你竟然才知道。你更難受的是,你的好朋友這麽難受,你卻無能為力。對嗎?”
葉虞歡想了想,點頭。一想到何晏看不到她點頭,又加了句,“我點頭了。”
何晏扶了一下額,他的師妹還是那麽矯情,就不能說一聲“對”,偏要說“我點頭了。”
“我猜到你會點頭。葉虞歡,青青的家事,你幫不上忙,就連青青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你呢,就好好陪着她。我可記得,你一向會哄人開心啊。”
“那我該怎麽哄她開心?”
“我可不知道,這要問你啊,她喜歡聽什麽就給她講什麽。”
“這麽多年,你會不知道怎麽哄女孩子?”葉虞歡嗤之以鼻。
何晏仿佛能想象到電話那頭的葉虞歡翻了一個白眼。他想了想,回答:“我長這麽大只哄過你一個。”似乎還覺得不夠強調,何晏又加了句,“Onlyyou。”
何晏如此一說,反而讓葉虞歡住了嘴,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心裏又別扭的想着,他那麽優秀,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歡,肯定還有很多空姐。哼。
“那我就跟青青講你欺負我的故事。”
“好。”
只要你記得我們的故事,說什麽都無所謂。
☆、解結
巴黎的夜晚很安靜。葉虞歡和霍青青躺在床上,也沒說話,只有電視機裏傳來的法語讓這房間添了點聲音才顯得沒那麽寂寥。
葉虞歡不知道怎麽安慰霍青青,或者說她覺得怎麽安慰都是多餘的。她轉頭看看霍青青,霍青青也看着葉虞歡。霍青青起身,抱着枕頭去了葉虞歡的床。
“早知道我們定一間大床房好了,定什麽标間。”葉虞歡想讓氣氛輕松一點。
霍青青扯了一個笑,伸手攔腰抱着葉虞歡。葉虞歡推了推霍青青的手,“癢。”
“換了何晏就不癢了是吧。”
“說什麽呢。”
霍青青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開口,“歡歡,該是講故事的時候了。我才發現,你的故事能治愈我受傷的心。”
“剛何晏打電話給我,讓我哄你開心。我說我不會,他說可以講我和他的故事給你聽。可是我不知道該講什麽能讓你開心。”葉虞歡撅着嘴。
霍青青笑了,“那就将你們的第一次給我聽,別跟我說你們沒睡過,我可不信。”
葉虞歡臉紅了。霍青青知道她害羞了,“不願意說就下次,故事慢慢講下去,我相信你肯定會說到的,到時候就不放過你了。嘿嘿。”說着又抱緊了葉虞歡,“歡歡,要是我說我看上何晏了,你怎麽說?”
“什麽怎麽說,何晏跟我沒關系,你要你拿去。”說完轉身背對霍青青。
“好啦,不調侃你。講故事。上次說到何晏母親去世了,接下來呢?”
葉虞歡又轉過身去,看着霍青青,“接下來是我和何晏最快樂的一段時間。”
葉虞歡在廖渱去世這事上深受打擊,整個人都不好了。出院後也沒去上課。一個月後好不容易想這要去學校了,結果發現完全不能呆在學校,因為只要一到學校就想到廖渱。
後來,葉家父母幫葉虞歡辦了轉校。
可是要适應一個新環境很辛苦。葉虞歡也不是一個主動的人,她不習慣主動去融入一個環境。所以在新學校就算成績很好,她也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何轼之也經常打電話來讓她去練字。她總是拒絕。
直到有一天,何晏來找葉虞歡。
春天是個美麗的季節,花開始變紅,葉子開始變綠,萬物都變得生機勃□□來。周末不用練字的葉虞歡總覺得時間有點多。父母也不在家,哥哥也忙着加班。她自己搬着小板凳去家門前的小花園,花園的最東邊是一個魚池。可是魚池裏沒有魚。葉虞歡自小就不養小動物。以前父親也提議讓她養個小動物,可以陪陪她。她總是搖頭。
家人以為她害怕小動物,但沒人知道,她害怕的是她會将小動物養死,她更怕的是小動物會離她而去。人與人、人與動物陪伴的時間久了,就會有感情。可是她不喜歡感情消逝不見。小狗也好,小魚也好,總有一天會離開。
說到底,葉虞歡還是怕分離。
她搬着小板凳坐在魚池旁邊,魚池裏沒有魚但有水。葉虞歡撩高袖子,将手泡在魚池裏。她看着水面泛起的漣漪,一圈又一圈,仿佛樂此不疲。
敲門聲,家裏的阿姨去開門。葉虞歡循聲望去,是何晏。白襯衫外面套着黑色毛衣,一條牛仔褲加白色球鞋,翩翩少年,葉虞歡看晃了眼。她一向知道何晏好看,可是卻沒想到何晏已經這樣好看。葉虞歡就這麽将手泡在水裏,看着何晏将自行車停好,慢慢走向自己。
何晏太耀眼,葉虞歡都覺得刺眼,又低下頭看着水面的漣漪。
“歡歡,你師兄來了。來,先把手擦幹。”阿姨拿來了毛巾。可是葉虞歡坐着沒動,仍舊低頭玩着水。何晏從阿姨手裏接過毛巾,走到葉虞歡身旁蹲下,從魚池裏撈起葉虞歡的手,裹進毛巾。何晏也起了玩心,狠狠的捏了毛巾下的兩只手。
“疼。”葉虞歡皺眉。何晏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葉虞歡眉心的紅痣,“知道疼怎麽不知道冷?”
一旁的阿姨笑着離開了,這大小姐啊,總算有人能治了。
“何晏。”
“嗯。”
“何晏。”
“嗯。”
何晏看着葉虞歡,葉虞歡看着何晏。葉虞歡也不知道要叫何晏幹嘛,她就是很想叫他名字。她和何晏已經很久沒見了。何晏低頭,幫葉虞歡擦手。毛巾很柔軟,何晏也很認真的把每個手指都擦幹了。何晏放下毛巾,将葉虞歡的手包進自己的手。
“天還沒熱,為什麽要泡冷水裏,不冷麽?”何晏擡着頭問。
葉虞歡搖了搖頭,“可我總要找點事做啊。”
何晏笑了笑,心想,你的無聊可真矯情。
“怎麽不來寫字了?嗯?”
“不想寫就不去了。”
“寫字幾年了,還記得嗎?”
葉虞歡想了想,從五歲開始,到現在已經快8年了。“八年吧。”
“做了八年的一件事,就這樣放棄了?”
葉虞歡撅着嘴,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何晏覺得葉虞歡的手開始慢慢變暖了。“我帶你出去玩?”
“好。”葉虞歡的臉舒展開。
可是當葉虞歡被何晏牽到自行車前時,葉虞歡又變了臉色。“師兄,我不坐自行車。”葉虞歡甩開何晏的手,又往後退了幾步。廖渱出事那天,她就坐着她的自行車。後來那一天的記憶全變成了紅色。
“歡歡。”這是何晏第一次沒叫她全名,但葉虞歡沒把心思放這上。何晏走近再次牽起葉虞歡的手,“這次我載你,你不用坐後面,坐前面。”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坐。”
自行車是葉虞歡的噩夢。
“歡歡,看着我。”何晏捧着葉虞歡,俯下身。
葉虞歡心跳的好快,“我不坐自行車。”
“你信不信我?”
葉虞歡想了想,點頭,“信。”
“自行車不可怕的,我載你,我們去兜風。”
看着葉虞歡的眼眶變紅,何晏有些不忍了起來。可是,那是葉虞歡的心結,不解開這心結她這輩子都要活在這個陰影裏。何晏心想,這時候千萬不能心軟。他牽起葉虞歡的手拉着她往自行車走去。
葉虞歡被牽着不情願的往前走。她擡頭看看何晏,她竟沒想到何晏已經比她高出一個頭還要多。看着那寬厚的背,葉虞歡突然覺得,她和何晏認識也有八年了,她和何晏都長大了。
“來,上車。”何晏先上車,一手握着車頭,一腳支撐着地。
葉虞歡猶豫着上前,看了眼何晏。深呼吸一口,最終看着何晏的微笑,她還是坐上了何晏自行車前面的橫杠上。一坐上車,葉虞歡就抓緊了車頭。
“不怕。”何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讓葉虞歡覺得酥酥的。何晏騎着車離開了葉家院子。就這麽漫無目的的向前騎着。
迎面來一輛車,葉虞歡緊張的馬上閉眼。她覺得快透不過氣了,張開嘴呼吸。
何晏覺察到了懷裏人的異樣。可就在這時,葉虞歡伸手緊緊抓住了何晏的手臂,“師兄我好怕。”何晏沒料到葉虞歡會來抓自己的手,一下沒穩住,車随之晃動了一下。
這一晃,葉虞歡再也壓制不住情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何晏也緊張極了。他不是信不過自己的車技,他是受不了葉虞歡哭。
“乖,不哭。噓,葉虞歡,不哭。冷靜。”
葉虞歡沒有停止哭,只是不停的說着“師兄我好害怕”。何晏想着就讓她哭會也好。他一邊忍受着哭聲,一邊将車騎到了街心公園。
到了湖邊,何晏停了車。葉虞歡像是解放了一樣立馬下車。紅腫的雙眼看着何晏,像是害怕又像是小姑娘嬌嗔。
何晏一手扶着車,一手牽着葉虞歡。兩個人沿着小湖走。
“哭出來有沒有好受一點?”何晏覺得葉虞歡的手軟軟的,忍不住捏了一下。
像是覺察到了何晏捏她手,葉虞歡也捏了回去。何晏低頭看着葉虞歡,笑了,調皮。
葉虞歡突然也覺得輕松了起來。看着清澈的湖水,她忽然覺得哭完了胸口憋着的一股氣也消失了。葉虞歡不再握着何晏整個手,而是只牽了兩個手指,她覺得這樣更好握住。何晏也由着她。
何晏帶着葉虞歡在湖邊的椅子上坐下。而兩個人的手一直牽着沒松開。
何晏看看葉虞歡,忍不住開口,“葉虞歡,下禮拜過來寫字吧。”
“不寫。”
何晏嘆了一口氣,又捏了捏葉虞歡的手。“你可是我爸唯一一個學生啊,你怎麽忍心看我爸唯一一個學生都不寫字了?”
“不是還有你麽?”
“但是他承認的學生只有你啊。再說我寫字沒你認真。”
“那你還比我寫的好。老師只表揚你。”
“那是我爸想讓你寫的更好,鞭笞你呢。”
葉虞歡擡頭看着何晏,似乎有些動容。而何晏一看到葉虞歡那紅色的痣,他心中的魔就出來了,忍不住伸出沒被葉虞歡牽着的手去捏了一下她的紅痣。
葉虞歡開口,“師兄,你是不是格外喜歡我的痣?”
何晏尴尬的放下手,轉過頭。葉虞歡好像逗何晏得逞,忍不住笑了出來。
安靜了一會,何晏再次開口。“我媽走了,家裏只剩下我和我爸了。好像越來越安靜。我爸除了上下班,也就呆在書房。你這麽乖,怎麽忍心我爸這樣是不是?就算你不寫字,也可以過來看看他。”
葉虞歡從小一個人呆在家裏,她怎麽不能理解這種回家只剩一個人的感覺?
“還記得小時候你參加比賽住我家嗎?中間你回家住了幾天,我們家都安靜了下來。家裏每一個人都不習慣沒有你。撇開你話多唠叨的時候不說,就算你一個人安靜的在樓上寫字,我們也都知道你在。你回去了,那就是真的不在了。我早上起床,看到我對面的房間門關着,想伸手敲門,敲了一下我才會反應過來你已經回家了。”
何晏說話的時候葉虞歡靜靜的聽着。微風輕輕出來,吹動着柳枝飄動,也吹動湖面泛起了漣漪,更吹動了何晏垂着的劉海。葉虞歡覺得這樣真好。
何晏說完也轉頭看着葉虞歡。
“師兄,我只是不想想起阿姨。我想到的阿姨是那個全身是血的阿姨,我害怕。”說着,葉虞歡又紅了眼眶。
何晏跟着難受了起來。他無法體會葉虞歡,看着一個親人倒在自己面前,看着那個人倒在血泊中,那是多麽揪心的一件事。更何況她還那麽小。何晏忍不住伸手将葉虞歡擁進懷裏。
“不怕。”失去母親對何晏是一個打擊,可是何晏想自己的母親對葉虞歡來說何嘗不也是一個母親般的人。“葉虞歡,我媽可是最愛你了,對你比我還好。可是你想,那麽愛你的一個人要是知道你過得不好會多難受?我媽肯定還希望你能照顧好自己的同時還幫着她陪陪我爸。對不對?”
悶在何晏懷裏的葉虞歡點了點頭,又将眼淚使勁往何晏襯衫上擦了擦。
何晏還是由着她,心想,哄她比考試難多了。
“下禮拜過來?嗯?”
葉虞歡還是悶在何晏懷裏點了點頭。
“不能不來啊,我回去告訴我爸去。”何晏也想葉虞歡來自己家,至少她來了,家裏能多一抹顏色,不會黯淡無光。
“我送你回去吧。”等葉虞歡平複心情後何晏說。葉虞歡點了點頭。
“不要光點頭,說聲‘好’來聽聽。”
“好。”
“乖。”何晏帶着笑,葉虞歡覺得,那笑溫柔的能溺死人。
回去還是何晏載着葉虞歡,這一次葉虞歡沒來時的害怕了。她伸出兩只手,抱住何晏的左手,将頭靠上去。何晏笑了一下,由着她。
那晚,葉虞歡睡得很踏實。醒來,陽光從窗簾透進來。又是新的一天。葉虞歡覺得,何晏似乎變了,變得溫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如果喜歡這文可以關注我的微博@愛寫文的葉雲端 今晚發三章。
☆、相處
葉虞歡又恢複了去何家練字。再一次走進這個家門,葉虞歡只覺得物是人非。廖渱不在了,何轼之似乎老了,何晏已是翩翩少年。當時的何晏已經在讀高三,整個學習生涯的高峰點。為了能讓何晏的生活不受影響,何轼之請了鐘點工來照顧兩個人的生活起居,叫嚴阿姨。
何轼之看到葉虞歡過來,許久不笑的臉終于舒展開。
“老師,我來寫字了。”
那天,打完球回家的何晏看到的就是何轼之和葉虞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聊着天。似乎是葉虞歡講了什麽,惹得何轼之笑開了顏。
“師兄回來了。”葉虞歡看到門口站着的何晏立馬打招呼。何晏穿着寬松的運動衣,頭發被汗打濕,臉上似乎帶着紅暈。
何晏笑着走近,拍了拍葉虞歡的頭,就上樓洗澡了。
何轼之沒讓葉虞歡寫字,他只想和姑娘聊聊天。似乎自己的妻子離開後,也只有這小棉襖能讓自己開心起來了。
午飯是嚴阿姨做的,葉虞歡怎麽吃都覺得難吃。也許不是因為難吃,只是那頓飯不是廖渱做的吧。
下午何轼之才讓葉虞歡提筆寫字。一個多月沒碰筆,葉虞歡有點生疏,甚至都覺得手在發抖。她實在下不了筆,将筆擱置在筆架上,看着宣紙發呆。正巧何晏經過,他看到葉虞歡這樣,忍不住進了書房。
“怎麽不寫?”何晏走去窗邊的書桌。然後又拿起墨,在硯臺上滴了水,開始磨墨。這是何轼之給他們定的不成文的規定,師兄妹同時出現在書房必須給對方磨墨。這麽多年,兩個人早已習慣。
葉虞歡将手握成拳,擡頭望着何晏,“師兄,我覺得不會寫了。”說完又撅起了嘴。
何晏笑了笑,拿起葉虞歡放下的筆,蘸了墨。又将筆塞進葉虞歡的手,用自己的手包住葉虞歡的手,俯下身,帶領她一起寫字。何晏在葉虞歡的頭頂,呼吸能打在她的臉上,酥酥麻麻的。何晏的手很暖很大,包裹住自己。葉虞歡覺得踏實極了。
何晏站着寫字也能那麽穩,葉虞歡禁不住又開始敬佩她師兄。而何晏握着她的手,寫的是王維的《終南別業》,“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
每當墨變淡了,何晏就會握着葉虞歡的手去右前方的硯臺上蘸幾下,葉虞歡的一舉一動都有何晏牽引着。偶爾她會擡頭看看何晏,而何晏總是很認真的盯着宣紙寫着字。
“葉虞歡,寫字要心無旁骛,靜心才能寫好字。什麽都不要想。”
葉虞歡心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想,你在我還怎麽靜心啊。
何轼之從樓下上來,看到的這幅景象竟讓他感動了起來。這是多麽美的一個畫面,自家的兒子藍色襯衫外套着白色毛衣,而葉虞歡也是一身白,白色的裙子外套着白色毛衣,長發分成兩股垂在兩肩。何晏包裹着葉虞歡,葉虞歡埋在何晏懷裏,手是兩個人唯一的連接點。也許兩個人都不知道,他們的臉上都帶着笑,那個笑有個名字,應該叫幸福。
何轼之走近,宣紙上的字是何晏最擅長的行楷。行雲流水,揮灑自如。他滿意的點了點頭,又轉身離開。他似乎也不忍心去打擾這麽和諧的時刻。
“好了。”何晏擱下筆,站直身子。
“師兄,這詩是什麽意思?”
“這呀,就是描繪了一個悠然自得的生活。”
葉虞歡似乎想到了什麽,擡頭問何晏,“師兄,你要高考一定很緊張吧?”
何晏低頭看着葉虞歡,手又忍不住點了點葉虞歡的紅痣,“就那樣吧。”他又伸手拍了拍葉虞歡的頭,“快寫字吧,我去寫作業了。”
“嗯。”葉虞歡痛快的答應。摸摸右手,還有師兄帶來的暖意呢。
五一勞動節放假,葉虞歡的父母兄長都回了家。好像很久沒一家團聚了。當時虞葉承已經在自己創業的初期,五一的時候帶回了他的女朋友,李妙齡。
全家人都很高興。李妙齡是虞葉承大學同學,是在同學聚會上重逢後才在一起的。李妙齡有一頭烏黑的長發,身材高挑,站在虞葉承旁邊絲毫不遜色。李妙齡的家庭也很優秀,是書香門第,她的爺爺是S市著名的畫家,父母都是文學工作者。而李妙齡是一名律師。這樣的家世讓葉展濤和虞美都很滿意。葉虞歡的重點才不會放在這些上,她好不容易可以有個姐姐了,這是她最開心的事。
但是李妙齡不容易讓人親近,這是葉虞歡的感覺。她可不喜歡高冷的人。
虞葉承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的妹妹不跟他親近了,反正嘴裏老提到那個叫“何晏”的人。
第二天全家都打算去郊區的農家樂度假,葉虞歡搖了搖頭,“我不去,我要去何老師家練字。”對于這樣的葉虞歡,葉家父母也無奈極了。自小就沒時間陪她,最終導致了寶貝女兒和自己不親近。不管虞葉承怎麽誘哄,姑娘滴水不進。
一旁的葉展濤心想,這姑娘開始有自己的主見了,而且是個倔脾氣。不撞南牆不回頭,這樣的性格啊,苦的會是自己啊。葉展濤轉念一想,不對啊,他怎麽有種自家姑娘要變何家人的感覺啊。這麽一想,真是渾身都不舒服了起來。
最終葉虞歡還是去了何家練字。她覺得比起去什麽農家樂,練字可有意義多了。
上午去的時候,何晏出去打球了。下午何晏向父親申請了帶葉虞歡出去玩,也得到了何轼之批準。這讓葉虞歡驚訝不已,“師兄,不是要高考嗎?為什麽你不學習?為什麽你不緊張?”
“哪來那麽多問題。”
“可是高三的學生不應該都在補課或者在家做作業看書嗎?為什麽你不補課也不做作業,反而上午打籃球下午帶我出去玩?”彼時,葉虞歡正坐在何晏騎着的自行車上。
何晏低頭看看懷裏的人,呼吸間都能聞到她發絲的香味,像是一種花香味,沁人心脾。
“這叫勞逸結合,懂嗎?”
葉虞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什麽時候“勞”過?好像一直在“逸”吧。不過葉虞歡也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那是何晏胸有成竹。何晏的學習成績一向沒問題。
“葉虞歡,我教你騎車吧?”
“我才不學。我平時又不騎車。”想了想又補充,“想坐自行車還不有你嗎?”
何晏笑了笑,“可是掌握一門技術不好嗎?”
“不好。”
何晏知道,母親的去世讓葉虞歡心裏有了陰影。不管他怎麽努力想讓她淡忘,葉虞歡的心結一直都在。她害怕,那他也不忍心逼她。
“那萬一我不在了呢?”
“不在?你要去哪?”何晏看不到葉虞歡的臉,但他從葉虞歡的聲音中感覺得到她的臉色肯定變了。
“就假設。”
“沒想過。”葉虞歡從沒想過和何晏分開,沒假設過要是何晏離開會怎麽辦。
話題就這麽結束。兩個人也不再說話。微風拂過耳畔,又仿佛在兩個人的心頭都刮起了漣漪。葉虞歡被風吹起的長發打在何晏臉上,癢癢的。那白色的裙角也随風飄動。
自行車經過一家蛋糕店,何晏瞥了一眼。悄無聲息,就當沒見過。他明白,以前可以用蛋糕來讨好葉虞歡,現在應該已經行不通了。
“葉虞歡,想不想吃甜筒。”
“想。”
何晏帶着葉虞歡去肯德基買了甜筒。又騎着自行車去了附近的街心公園。葉虞歡吃了一路,到公園也正好把甜筒解決了。
何晏停好車,就看到葉虞歡的嘴角還挂着奶漬。笑了笑伸手将葉虞歡嘴角的白點擦得。葉虞歡沒有準備,對于何晏的親近,她不自覺的彈開一步。又低頭摸了摸剛何晏碰觸的嘴角,麻麻的,又伸出舌頭舔了舔。
兩人坐在長椅上,就看着湖面,也不說話。
“師兄,想好考什麽學校了嗎?”葉虞歡打破安靜。
“沒呢。”他轉頭看着葉虞歡,“你有什麽建議麽?”
葉虞歡搖搖頭,“我不懂這些。”想了想又補充,“別太遠就行。”
“為什麽?”
“不為什麽。你走遠了,何老師就一個人了。”
“不是還有你麽?”何晏伸手摸摸葉虞歡的頭。
葉虞歡低頭不說話了。她就是不想讓何晏考到別的城市去,好像,她舍不得。
“葉虞歡,要是我不在,你要幫我照顧我爸,多陪陪他。”
葉虞歡沒回答,只是落下了臉,好像不開心了。
兩個人又結束了一個話題,好像今天的話題都不歡而散。
“走吧,我們回家了。”陽光正好,春天真好。
葉虞歡仍舊坐在何晏的前面。何晏身上有沐浴露的香味,只有靠的很近才能聞到,而這個味道好聞極了。她仍舊伸出雙手,抱住何晏的左手,将頭靠上去。好像是依賴,好像在說,師兄你別走。何晏由着她。路口紅燈的時候,何晏停車腳撐着地。他低下頭,将自己的下巴貼着葉虞歡的頭頂。
這個世界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師兄~”
“嗯?”
“我肚子痛。”
何晏以為葉虞歡是吃冷飲吃壞肚子了,“快到家了啊。”
“哦。”
可是讓葉虞歡下車時,何晏看到了葉虞歡裙子上的一片血跡時,他無奈的撫了撫額頭。他師妹盡給他出幺蛾子。
而葉虞歡一下車,就感覺有一股溫熱的液體從體內流出來。她害怕極了,轉身看到何晏扶額皺眉,更迷惑了。
“師兄?”
“葉虞歡……你……那個……來了……”何晏說完也是一臉通紅,他不知道該怎麽跟葉虞歡說這個問題。
“什麽?那個?哪個?”
何晏猶如晴天霹靂,這姑娘第一次?他要怎麽辦?
“你沒上過生理課?”
葉虞歡也感覺晴天霹靂。她突然明白過來,可是一切措手不及。盡管上過生理課,可是也沒真正遇到過。沒實踐過的理論只是理論。她感覺到自己的臉發燙,擡頭看到何晏的臉也紅了,更加手足無措了起來。
何晏撓了撓頭,“你先回家等我。”然後又跨上自行車走了。他低頭看了一眼自行車的橫杠,有血跡,他更晃眼了。
葉虞歡站在院子中,剛想走幾步,就感覺又有液體流出來,吓得她再也不敢動。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就站在院子中不動。
何晏回來看到的葉虞歡如雕像一般,動也不動的站在陽光下。他又無奈的撓了撓頭。
“葉虞歡你是傻子。”何晏拿着一包東西,牽起葉虞歡的手往裏面走。
家裏也沒人。
“這個怎麽用自己去研究。好了我送你回家。”何晏在衛生間門口将塑料的遞給葉虞歡,說完便轉身走了。其實他也尴尬的不得了。葉虞歡接過袋子進了衛生間,打開,是幾袋衛生棉。葉虞歡又害羞又歡心。
看吧,有何晏就是好。
後來,何晏拿了件自己的外套套在葉虞歡身上,遮住她裙子。又打了車送葉虞歡回家。兩家還是有一點距離,加上葉虞歡說肚子疼,他就不忍心再騎自行車了。
那晚虞美回來,給葉虞歡補充了生理知識。葉虞歡一旁聽着點頭,一邊又想起了何晏的臉。
“媽媽,是師兄送我回來的。他給我買的衛生棉。”
虞美一下愣了,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歡歡,知不知道以後你就是大孩子了,不能總粘着你何晏師兄。男女有別,懂嗎?”
“何晏是我師兄啊。”
“師兄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要保持距離的。”
葉虞歡低頭不再說話。
“好了,乖孩子。肚子還痛不痛了?”
“痛。”
“那就躺下快睡覺,睡着了就不疼了。”
虞美替葉虞歡蓋好被子,關燈走了。葉虞歡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她突然有點想何晏了。而在自己家的何晏也輾轉睡不着,閉上眼就是那白裙子上猩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