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家族危機

翌日上午,林初因先把幼弟送到學堂讀書,然後獨自一人去了紅葉村尋找制釉的師父。

林青雲見堂姐走了,這便找到隔壁書屋裏的白玉霜。今日白玉霜身着一身青藍色衣袍,正坐在桌前專注地批改學生背寫的詩詞,要說白玉霜女兒裝美若仙子,那她男兒裝可謂是俊秀不凡。

“玉霜!”林青雲進門先是給她打了一個招呼,然後笑呵呵地走到她的身前,也不敢尋凳子坐下,只是站着撓了撓頭。

“找我有事?”白玉霜頭也不擡地開口問話,一雙美目在紙卷上仔細地浏覽。

“玉霜!聽說縣老爺要開展詩畫比賽,說是給你......”下面的話林青雲沒敢說下去,只是怯怯地望了一眼白玉霜。

白玉霜聞言放下毛筆,擡頭望着他,過了片刻才道:“我爹是要為是招親,不過在我沒遇到喜歡的人之前,我是不會草草了解我的婚姻大事。”

“那我......”

“我知道你是有意接近我,好為你們林家産業做打算。”白玉霜突然出言打斷他。

“玉霜!你怎麽可以這麽想?”白玉霜的話讓林青雲有一點難過,自他清明在玉橋上見過她一面之後,他感覺整個心都被偷走了,無論是吃飯睡覺,他滿腦子裏都是她回眸一笑的身影。好不容易進了學堂有了與她接觸的機會,不想她竟然會這樣看待自己。

“我為什麽不能這樣想?”白玉霜似乎有些不耐煩,連看他的眼神都變了,“不單單是你們林家,咱們縣城裏像你們這樣的商家大戶,個個都想方設法地娶走我白玉霜。前兩天你的二伯還帶着你的堂哥去了我府上,拐彎抹角地說了一大通,那意思一聽就明白。還有你那位休過妻的堂哥,居然跟我爹爹說他早就中意我,當初無奈娶了江書芹,實在讓他後悔不已。你們林家的心思,傻子也能看的明白!”

白玉霜冷嘲熱諷的一番話聽的林青雲的心裏很不是滋味,不覺蹙眉道:“玉霜,你怎麽可以這樣說,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跟跟林家産業沒有任何關系,将來我也不會繼承林家産業,我喜歡你絕對不是因為這方面的原因。”

“畢竟你是林家的人,你有什麽理由讓相信你說的話?”

“我......”

“好了!你出去吧!以後不要再跟我提這樣的事情。”

白玉霜下了逐客令,林青雲此刻的心拔涼拔涼的。以前聽別人說冷傲的姑娘不好追,他還不信,現在他可算是明白別人為何都就叫她“白蓮花”了。

但是他林青雲又不是那麽脆弱的人,不能因為一次拒絕就放棄。自我安慰了一番之後他還是鞠禮退出了房間,來日方長嘛!

林青雲無精打采的在書院裏轉了一圈,被姑娘拒絕的滋味果然不好受。

“青雲!”正當他嘆息之際,只見徐志琰神采奕奕地快步走了過來。

林青雲斜眼打量着他,一身绛紫色衣衫襯的他膚色紅潤,感覺連眼睛都明亮了不少。

“啧啧!我說徐大少爺,很難得見你穿一次新衣裳啊!樂的臉都要開花了,是不是有什麽好事?”

徐志琰得意地伸了下衣袍,眯眼笑道:“青雲有沒有覺得我有什麽不同?”

“不同?”林青雲揚着眉毛打量了他一番,無奈地搖了搖頭。

見他搖頭,徐志琰神秘一笑,然後把他拉到一旁,小聲道:“青雲之前從街頭買來的那本書,可否借我一看?”

“書?什麽書?”

“春......”

“春宮......圖?”

“你小聲點.....”

“志琰哥你要那個幹什麽?難不成......”

“你別問那麽多。”此刻徐志琰的臉頰就像是熟透了蘋果,支支吾吾道:“你不許告訴別人......尤其是初因。”

“哦?”林青雲聞言一挑眉毛,啧啧嘴道:“我大概明白了,晚上給你送過去。”

“好!那我先走了,記住了,一定不要告訴任何人,尤其是......”

“尤其是我堂姐林初因!”也不知道這位徐大公子今天是怎麽了,那一副春心蕩漾的樣子,一定沒做什麽好事。

紅葉村不大,算是離鎮上最近的村子了,林初因一個人站在一座土丘上,挑眼望着眼前的村落。此刻她既激動又忐忑,希望這次拜訪能有所收獲。

紅葉村果然是出了名的制釉村,村子裏家家戶戶幾乎都開起了制釉作坊。

林初因先尋了村頭的一家作坊進去打探。她剛進屋門,就見一位體态肥胖的婦人迎了過來。

“姑娘是來買釉的吧?想買什麽釉?”婦人上下打量着林初因,心裏琢磨着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水靈靈的姑娘。

林初因給她行了一禮,“不知大姐家中可有紅釉賣?”

“紅釉?”婦人聞言略有疑惑,“姑娘要買紅釉嗎?我們店裏可是沒有,我在這裏賣了這麽多年的釉,還從來沒有見過紅釉。”

“這樣啊!”林初因不覺有些失落,她就知道這裏不可能出現紅釉,“那大姐可是嘗試着做過紅釉呢?”

婦人聞言搖了搖頭,“這個沒有,我們這裏剛出了上好的透明釉,姑娘要不要來一些?”

“謝謝大姐!不用了!”看來在這裏是問不出什麽了,林初因只好行禮出去。

她在村子裏挨家挨戶地打聽,問了好多家,人們都說從來沒有制作過紅釉,連嘗試都沒有嘗試過。

林初因心中不免有些傷感,并且這些制釉的作坊也不願意讓她進去一覽制釉做法,怕是有些無果了!

“姑娘!要買釉嗎?”當林初因心思沉重地走在彎曲的村路上時,只見一戶門前有個男子在叫她。

這戶人家看着有些簡陋,門前也沒有牌匾,也不像是一個賣釉的商家。

“姑娘要不要進來看看?”那男子大概三十多歲的年紀,着一身帶有補丁的青衫,很有誠意的望着她。

林初因向他點了一下頭,這便與他進了院子。

“師傅家中可是有紅釉?”雖然感覺是白問,但是林初因還是抱有希望地問了一句。

男子聞言愣了一下,請她進了院子坐下才道:“沒想到居然遇到興趣相投的人。”

“哦?”林初因一驚,“師傅也在研制紅釉?”

男子點了點頭,然後指了指草棚低下的幾口大甕,“我從去年就開始調制,直到現在都沒有成功,之前也燒出了一些,但是顏色都不是我想要的那種。”

“有燒制成的紅瓷?”林初因心中大喜,感覺有了希望,“師傅可否讓我看一下?”

男子沒有立馬答應,先是打量了林初因一會,“你是從縣城裏來的吧?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我叫林初因,我爹叫林固成,家裏也是做這行的。”

“我說呢!看着姑娘就不同,原來是林老爺的千金。”男子望着林初因感覺兩眼都在放光,“來,我現在帶你去看一看。”

男子帶着林初因來到草棚的後面,只見一個不算大的窯爐前堆放着許多大大小的紅瓷器皿,它們顏色多成青紅色,有些上面還有很多氣泡。雖然顏色沒那麽光鮮亮麗,但多少還是有紅瓷的感覺。

“這已經不錯了。”林初因很是激動地拿着一個紅瓷瓶打量,“師傅能做成這種程度确實難得。”

見林初因如此欣賞,男子憨笑一聲:“多謝林姑娘誇獎,我叫趙栓,若是林姑娘有興趣的話,我們可以一起探讨探讨。”

“好!多謝趙師傅。”林初因急忙點頭行禮。

“林姑娘不必這麽客氣,叫我趙大哥就行了!”

“那好!那就麻煩趙大哥帶我去一看一下你研制的紅釉了!”

“這邊請!”

林初因跟着趙栓來到草棚前,只見那兩口大甕裏都裝滿了紅褐色的紅釉,湊近了還能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趙大哥,能說一下你這些釉是怎麽煉制成的嗎?”林初因打量着那些紅釉,心裏蠻是好奇。

趙栓拿了一旁的水瓢,在甕裏舀了一瓢紅釉,一邊往甕裏倒着一邊說道:“林姑娘有沒有看到,這些釉有些粘稠,我試着添加一些水分,但燒出來以後就不是紅色了。關于這個做法,其實也是我誤打誤撞。透明釉可以由兩種原料,如長石及石灰石。三種原料如長石,石灰石及球土,以及四種原料如長石,石英,石灰石及高土組成。至於其它原料也可以用來調配透明釉都是勿庸置疑的。從所調配釉的種類來看,有長石—石灰石系,或者其它種助熔劑如硬硼酸鈣,锂等。一般添加物會對釉的透明有影響,所以我就按照這個理論開始研制。”

“紅釉主要形成的內在動因是通過窯溫調控、色異交配和焰性變化而自然流淌形成的藝術鈞釉一類。紅釉适應日用中、高溫瓷的立式形坯體。經過我不斷研制和琢磨,大概配方是這樣的,它需要百分之三十五的長石粉,百分之三十八的石英粉,百分之十的混合泥,百分之八點五的方解石氧,百分之二點五的化硼,百分之二的碳酸锂,百分之四的氧化鋅粉。”

趙栓講的頭頭是道,聽的林初因目瞪口呆,她不敢想象民間居然有如此高深的制釉師傅。

她不住地點頭稱贊,“沒想到趙大哥連比例都算的那麽清楚,果然很厲害。”

“厲害什麽啊!”趙栓謙虛一笑,“就算比例算的在精細,但是還是制作不出好的紅釉,問題到底出在哪裏,我都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

“趙大哥別急,要不我們現在再試一次,咱們一起研究研究。”林初因給他一個鼓勵的笑容。

“好!沒問題。”難得遇到志同道合的人,趙栓很有幹勁地卷起了袖子。

就算眼下立馬調制出紅釉,也需要在瓷胚上上釉燒出以後才能看得出好壞,試用的瓷胚趙栓家倒是有很多,只是燒一次窯需要好幾個時辰。琢磨一番之後,他們決定先按照各種比例調制出幾種,然後上釉後坐上标記一起燒制,等燒制好了還好對比。

只是林初因在擔心今天晚上能不能趕回家中。

越州,這個風景如畫、碧波蕩漾,有着大街小巷、羊腸小道的地方。不僅有着贊不絕口的美景,還有工藝精湛的越窯。

這幾年,随着飲茶風尚,逐漸出現了釉色之美,深受飲茶者喜愛的青瓷。

大大小小的窯廠也在越州建起,有的傳承了幾百年手工藝的陶瓷世家,也有剛興起的大大小小的作坊。

越州青銅口的段家就是陶瓷世家之一。

段老爺家有一子,名叫段夜言,今年二十一歲,此人精明能幹,短短三年就把段家的陶瓷産業做的相當紅火。段家蒸蒸日上的青瓷生意也是他一手經營的。他幾乎每年都行走在京城、邢臺、越州這三個地區之間。

段家的青瓷多售于京城的達官貴人,很多甚至都進貢到皇宮裏做禦用品。所以每次進貢皇宮的瓷器都由他親自送去。

邢州乃是白瓷的發源地,邢窯的工藝也位列前茅。在生意往來上,臨城縣的林家與越州的段家曾有過幾次接觸。

段夜言很是欣賞林家的白瓷手藝,曾經去過府上讨教,因着林家手藝從不外傳,于是就沒能親眼目睹一下白瓷的精湛做法。

而至于臨城縣徐家,雖然這幾年不如往年景氣,但是段夜言卻有打算收購徐家窯廠的心思。

段夜言是個有野心的人,在制瓷方面一直想成為全國最有名的佼佼者。這兩年來越州青瓷的壟斷他越來越不滿足,開始把眼光放在臨城縣的白瓷上面。

每次去京城宮瓷的時候,段夜言都會多帶一些越州稀奇古怪的瓷器,然後途徑将軍府,把這些瓷器送給他非常敬重的舅舅把玩。

段夜言的舅舅乃是朝中一品大将軍何銘源,此人威武勇猛,是皇帝欽點的國家之将才。

何銘源雖然長相粗壯勇猛,但他卻是一個喜愛陶瓷珍玩的人。他的府上不僅有衆多越州的青瓷上品,并且還有許多臨城縣上好的白瓷。

就在前不久,他還在臨城縣的徐家定制了幾件上好的白瓷。但是前幾天徐家卻送來了幾件青花瓷。

這樣的瓷器他從未有見過,白底藍花的特征,看上去漂亮至極。

這日,段夜言與往常一樣,每次來進宮都會拐到将軍府裏一趟。

他手裏提着一套青瓷茶具,滿心歡喜地來到将軍府上。卻不想舅舅一個人正坐在前廳打量着一件瓷器蹙眉嘆氣。

“舅舅,近日可好?”段夜言進門給何銘源行了一禮。

何銘源一看是自己的外甥,立馬起身迎道:“夜言來了?一路上辛苦了。”

“奔波習慣了,也不覺得辛苦。”段夜言謙虛一笑,然後把手裏的茶具放于桌上,“舅舅,這是我剛燒制的一套茶具,造型奇特,是我親自設計的,所以就拿來給舅舅品茶用。”

愛瓷如癡的何銘源聞言眸光一亮,急忙打開茶具的包裝。

他審視了好一會這套造型精美的茶具之後,連連贊道:“美啊!甚美!茶壺的造型融入荷葉的特征,壺蓋做成蓮蓬的形狀,看上去确實很別致。夜言的手藝真是越來越精湛了!”

得到舅舅的誇獎,段夜言卻是謙虛一笑,“舅舅過獎了!”

然後他又望了一眼桌子上藍底白花的瓷器,驚問道:“舅舅,如此精美的瓷器,你是從哪裏所得?”

“這叫青花瓷......”何銘源拿起這件讓他疑惑好幾日的瓷器,“這是臨城縣徐家制作出來的!”

“哦?青花瓷?”段夜言不解地皺起了眉頭,“臨城縣的徐家不是都做白瓷嗎?怎麽突然做出這麽一件瓷器來?這青花瓷色的澤和花紋看上去比青瓷還要漂亮許多。”

“是啊!确實很漂亮,也不知道徐家怎麽突然間燒出這麽幾件瓷器來。我也找了朝中幾位官員一起欣賞,他們都說此物乃是瓷中精品......”何銘源一陣贊美。

段夜言接過舅舅手裏的青花瓷器,仔細端量瓷器上的花紋和釉色。心中一陣驚嘆,這等瓷器,确實要比他燒出來的青瓷精美許多。

“如此,徐家是開始燒制青花瓷器了?”段夜言輕問道。

何銘源搖了搖頭,“還沒有,我聽說他們徐家只趕制出了幾件,現在還在繼續趕制白瓷。況且我之前要的是白瓷,他們居然拿了這東西過來。”

“哦?這麽說,他們徐家有高手指點......”段夜言把瓷器放回桌子上,對此事極為好奇。

“這個我也打聽過,但是徐家并沒有新加陶工。”何銘源也很納悶。

“舅舅你先坐下......”段夜言拉着何銘源坐下,然後又道:“舅舅,我時下有一個想法,不知你能否幫助我。”

“哦?什麽想法?說來聽聽。”

“我這次進宮,聽一位大臣說,皇上最近在徹查一些貪污受賄的官員,只要涉及到行賄的商家都會跟着遭殃。而這些有問題的大臣裏,其中就有臨城縣的方大人方楚仁和穆川海大人。”

“哦?這等事情夜言居然也知道?”何銘源驚訝地皺起了眉頭。

“舅舅這麽說,自當也是知道的。我這是出宮的時候正巧聽到兩位大臣商議。”段夜言回道。

何銘源微嘆了口氣,“是該整頓了,這幾年,有幾位官員勾結敬王爺,屢次彈劾太子,為了能夠晉升官位,不管是大官小官都巴結敬王爺。這些官員私下裏也貪污受賄,無論官場上還是商場上,都不安生。你說的這兩人我也都知道,不過,這與你說的事有什麽關系?”

“我聽說方大人與制瓷的林家是至交好友,并且兩家還有婚約。而徐家徐淩天的遠房表叔正是慕大人慕川海。雖然這兩家血緣不近,但是卻來往頻繁。徐家的生意上的許多事情也都是慕大人打點。若這次徹查方大人和慕大人,林徐兩家必然會遭殃。那麽林徐兩家的産業也會跟着土崩瓦解。但是林徐兩家落魄之後,臨城縣的白瓷商業定然會受很大影響,朝廷也會重新整頓。所以,我想讓舅舅在這件事情上上上心,看看能不能在林徐兩家落敗之後,讓我們段家來接管林徐兩家的窯廠。”

段夜言果然是個精明之人,在短短時間內居然能把此事分析的如此透徹,不愧是商家出身,就連身為将軍何銘源都感到十分佩服。

這有關段家與将軍府的興旺,何銘源自然也不會推辭,連聲贊道:“夜言真是聰慧過人吶!不想竟然有這樣的厲害的頭腦。這件事情也并非小事,不過舅舅定會全力以赴的。”

一聽舅舅答應,段夜言急忙起身行了一禮,“那夜言就謝過舅舅了。”

然後他又指着桌子上的青花瓷器,道:“如此漂亮的瓷器定然不能因為這場波瀾消失。我覺得我應該先去拜訪一下徐老爺。”

“夜言說的對,舅舅也極其喜愛。那你今日在府上歇息一晚,明天就去臨城縣跑一趟。

“好的舅舅!”段夜言興奮地急忙點頭。

如此,段夜言就這樣帶着激動的心情在将軍府裏住了一晚,翌日一大早他就坐上馬車趕向了臨城縣。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提到了釉的制作,花花一直覺得這種東西很神奇,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制作,但是各種各樣的顏色釉還是有見過的。

一般呈糊狀(但是又不是很濃稠那種,像稀飯的感覺),顏色也很粉,看上去還挺漂亮,不過燒制前和燒制後顏色還是有很大的差別的。

因為這個東西上到瓷胚上以後,高溫燒制出來,就很神奇的變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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