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剛到門口，便聽得裏屋大房小兒子訓斥三小孩的聲音，好長一段時間才聽得老三沈慶回了一句，卻又很快被聽到的大房媳婦給陰陽怪氣的頂了回去。

一連串的白眼狼養不熟，吃她家的還和她孩子頂嘴，等晚上要和爹娘商議把三個吃白飯的趕出去等等，聽的徐季明心裏還是有些悸動的。

不可否認，他對三孩子感情淡薄，心也狠，但就算是走在大路上，看到有小孩被人孤立欺負，他雖不一定會沖上去出手相助，但皺眉不喜是肯定的。更何況這還是他的孩子。

他的眼神牢牢的看着沈家的房門，似是能從那半掩着的門板裏看到裏面一樣。

至于沈暨陽，他一邊有些心疼自家娃還小就過的這麽慘，一邊也覺得他大嫂說的誤打誤撞，說的其實也挺對的，那三孩子上輩子可不真就是一個白眼狼嘛。

不管其中他娘的誤導因素有多大，徐季明的冷淡又給他們幼時帶去了多少的不安和陰影，但徐季明是真真切切一個人把他們拉扯大的，就憑這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在徐季明晚年生病之時，他們不去照顧，反而打着他的幌子去拿走徐季明視之為生命的東西。

幼時聽他娘的話以為徐季明不好，但長大後他們三個難道沒有判斷能力嗎？不過就是貪婪自私罷了。

着實不孝不仁不義。

說實話，沈暨陽雖然信誓旦旦的要把三孩子帶回來養，也将他們當成自己的責任。但實際上如何操作，又能不能把三個孩子養好，他其實還是不确定的。

只唯一一點，這輩子，自己身邊這個人，需得自己好好的護他周全。

這邊沈暨陽還在糾結，沈家屋裏，聲音卻是停了，是沈家大嫂吩咐他們出來摘豬草，沈家倒是有心使喚他們多做些，但到底年歲還小，只能做一些輕便的，這也是沈家大嫂越加看不順眼他們的原因之一。

吱吖……的聲音傳來，沈家的院門被打開了。

三個小孩從屋子裏出來，每個人手上都拿着籃子，自從他們回來後，沈家喂豬的野菜就歸他們三個管了，每天都要來回摘好多趟。

他們的眼神和坐在馬車上的徐季明對上。

老大沈度捏緊了小手，徐季明那高高在上、雲淡風輕，仿佛什麽都不在意的眼神刺激到了他。

不過是拿着他爹的遺物，卻過的這般好，連對着爹的三個兒子都這麽漫不經心。他反正是不相信爹給娘的那些財物中是不包括養他們三個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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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沈齊的腦子倒是想不到那麽多，他一看到徐季明，立馬高興了起來，甜甜的喊了一聲：“娘。”

母子天性在他的身上發揮的淋漓盡致，他天然的就很親近徐季明。在沈家受了這麽多委屈，一見到人就忍不住了，聲音也奶聲奶氣的。

“嗯。”徐季明應聲，又看向他們手中，問道：“你們要去幹什麽？”

沈齊癟着小臉，道：“大伯娘讓我們去弄野菜給豬吃，我們每天都要弄好多好多才能弄完。”訴完苦，他想也不想的就說道：“娘，我好想你，我們可不可以回家啊。”

他們三個在沈家過的太難受了，沈齊覺得，之前那個什麽周家的人向娘求親已經被拒了，說不定娘之後就不會嫁人了。而且這其中說不定有什麽誤會，他們那些晚上聽到的只是娘一個人說話，甚至發笑的聲音，可從未聽到另一個人說話。

而且他們在窗子跟前也守了好多次，不是都沒逮住人嘛。

徐季明聞言，眼神從另兩個孩子身上掃過，問道：“你們都是這麽想的？”

沈度沒有說話，沈慶直接是看向大哥，他是比較沒主見的，他們當中一向都是由大哥做主的。

見人沒有反應，徐季明也沒上趕着，不過是時間問題，沈家這個态度，三孩子是忍不長的：“那等你們都決定好了再說吧，要是想回來，就一起回來吧。”想了想，他還是給三孩子留了個臺階下。

說完他看向自家大哥，道：“大哥，咱們回去吧。”

“诶，好。”徐老大應道，他看了看三個孩子，有心想對他們說些什麽，不要讓弟弟和孩子的關系那麽僵，日後老了還是得靠孩子，但想了想還是算了。他家這弟弟從小性子就強，什麽事都喜歡自己做主，而且之後要是再嫁人的話，沒有孩子當拖累還是更好點。

兩個人剛走了沒幾步，便聽到身後的喊聲。

“……娘……娘……”看着牛車漸漸走遠，沈度跟了幾步，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嗓音澀澀的喊了出來。

馬車停下，徐季明轉過頭來問道：“怎麽？”

“我，我想問。”沈度道：“娘您會再嫁嗎？”他不想去和天真的二弟掰扯那些夜裏的真相，比起那些，他更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事實。

可徐季明之前的拒親卻讓沈度看到了一絲希望，他娘有錢有願意幫忙的娘家，日子過的那麽松快。至少在他看來，和以往在沈家的日子相比，娘現在過得實在太好了。

那麽在這種情況下，說不定他娘不會想再次嫁人，把自己關進另一個牢籠裏，他娘可比一般哥兒要聰明的多。

徐季明聽到這個問話，怔了一下，有些沒想到他居然會問出這個問題，他看了一眼挨着自己的沈暨陽，答道：“不會。”就算是阿陽沒有複活，他也不會，他對阿陽的感情熱烈而又固執，不是那麽輕易就能夠放下的。

而且，确如沈度所想，他沒打算入第二個火坑，到別人手下讨飯吃。就他這性子，如若不是另一方性子好，那婆媳關系也是別想穩定了。

沈度松了口氣，不管是不是真的，他們也只能這樣相信了。因為他隐隐察覺到，沈家也容下不他們多久了，再待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被大嫂和兩個姑姑趕走的。

徐季明這裏是他們目前唯一的退路。

兩人幾句話便訂好了領人回去，沈暨陽在一旁聽的有點懵逼，這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他昨晚還在想怎麽讓三孩子回去呢，結果第二天就一切都好了。

簡直太順風順水了吧。

然後雙方商議好，沈度帶着兩個弟弟回去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順便向沈家人說明此事。而徐季明鑒于買的東西太多，時間也不早了，不好耽擱自家哥哥，所以先行回去把東西放好。

沈家和徐家的距離也不算太遠，都在一個村裏，便由他們自己等會兒過來。三個小孩的行李也是不多的，只沈暨陽沒死之前，沈家給他們置辦的衣服，很多還是大房穿剩下的，他們自個拿的動。

沈暨陽跟着徐季明一一把東西擺放好，突然靈機一動，想到：“明明，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什麽？”徐季明沒反應過來。

沈暨陽道：“我出現在孩子們面前的辦法。”有了前世的教育，他不敢再讓徐季明自個帶着三孩子，而且他們不是打着他的旗號去搶徐季明的東西嗎？他現在就是要告訴這群小兔崽子，他留下的遺物就是專門給明明一個人留的。

別說當時他和季浩軒都不知道徐季明給他生了三個娃，就算知道了，這東西也全都是交給徐季明的。

徐季明皺眉，他還是不願意沈暨陽的身份暴露在三個小孩面前，小孩子嘴上沒個把門，吵吵鬧鬧間抑或者炫耀時說出去，給沈暨陽帶來的後果不可估量。就算沈暨陽說了自己有自保能力，他還是不想沈暨陽身上可能會遭遇一絲的危險。

沈暨陽看他神色就懂他的想法了，他好笑的抱住徐季明，腦袋低下放在他的肩上，道：“不是之前說的那樣，我現在不是可以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可以讓你看到我嗎？所以我想直接用我沒死這個理由出現在他們面前。”

“然後再找個理由，譬如說涼州那邊有人陷害暗殺我，然後我和将軍将計就計，假死脫身，然後回到這邊查找真兇，幫着辦事，必須得保密。這樣也就可以解釋我為什麽不可以出現在村裏人面前。”

沈暨陽越說越覺得可行：“等之後我修煉的時間多了，能夠現身的時間也會更長，漸漸地應該就和普通人差不多了。那時候我再想辦法在村裏人面前出現。”

徐季明問道：“那涼州那邊？”這死了個人又複活還是挺惹人注目的，而且村裏乃至附近地區又不止沈暨陽一個人參軍，總是能發現的。

“這個沒關系。”沈暨陽道：“季浩軒那邊會幫忙的。”他雖然死是死在大庭廣衆之下，但後面他卻是直接被季浩軒抱走了的，屍體處理也就季浩軒身邊幾個信任的副将在。要想在其中搞點事還是不難的。

徐季明點點頭，問道：“你确定那季将軍會幫忙的話，那也可以。”涼州的戰神季将軍，自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聽阿陽這語氣，似乎兩人的關系應該挺好的。

那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如何讓三個小孩相信，這就是他們的爹。

要知道，從出生到現在，三小孩從來都沒有見過自己爹長什麽樣，而且這古代又沒有什麽照相機，就連好的畫像也只能做到相似而已，更別說他們這兒也沒什麽畫像。

兩人正想着辦法，院門傳來聲音，沈度帶着兩個弟弟回來了。

徐季明到院子裏去迎了一下，三個小孩明明來的路上還慶幸親娘還要他們，叽叽喳喳的暢想未來，等真到了院子裏，一跨進門就有些放不開了。

徐季明看三小孩有些怯怯的樣子，不懂為何，只淡然道：“把東西拿到你們之前住的屋子裏去吧。”他率先轉身走在了前面，之前小孩離開後他就把那屋裏的被子床單等曬洗完收拾起來了，現在還需要重新鋪上，三個孩子還小，他沒指望讓他們自己鋪。

三小跟在他身後，沒有人講話。

徐季明進了屋，取下被子等挨個鋪上，三個小孩把自己手裏的包袱放下，取出了自己的衣服和一些東西放好，但他們的東西實在太少，磨磨唧唧的放好之後，徐季明的床還是沒有鋪好，于是他們只好站在一邊，手足無措的也不知道幹什麽。

畢竟之前是他們無緣無故的自己離開，帶他們走的奶奶還把娘罵了一頓，這會兒又是他們要回來，讓徐季明一個哥兒帶着三個拖油瓶，心裏還是慫的。

徐季明看他們忐忑的樣子，道：“坐着吧。”

三小孩坐下。

見他們神情，徐季明覺得自己也應該提前把一些事情說好：“上次你們跟你們奶走的事情我就不說什麽了，但是，之後我不接受這種莫名其妙離開的方式。她從小對你們挺好，你們更親近奶奶我能理解，但要是再有下次，你們也就不用再回來了。”

“聽到了嗎？”

三個小孩一時沒有作聲，還是沈度開口，低低的說道：“聽到了。”另兩個也參差不齊的接着應聲。

徐季明滿意，又接着道：“以後你們要見你們奶可以回去見她，這個我不攔着，不過我不希望再有人把開門把她放進了家裏，讓她在我面前說一些沒有教養的話，若有下次，我也不願意養不聽話的小孩。”他腦子裏想着還有什麽其他注意事項，反正現在是他在供孩子們，這裏是他的家，他才不願意沒事給自己找不痛快，有什麽事還是要提前說好才行。

想了想，也沒想出其他什麽。

他對三個小孩本身沒有要求，生活中，除了對沈家人他看不順眼，其他也沒什麽別的問題了。

“大概也就這些。”他簡單的道：“只要你們能做到，就能一直在我這住下去。”

小孩沉默着點頭。

徐季明把床單壓好，把被子拿過來，想了想，之前三小孩中估計睡覺有人踢被子，裏面的內芯經常睡跑偏。他回自個屋裏拿來了針線外加一些碎布條，準備在被子內裏四邊都縫上根小布條，然後和被罩綁上，以後也就不怕踢了，整理起立也方便。

等他把一切收拾好，三小孩還是那麽坐着，一動不動，看起來拘謹的很，他有些懷疑自己之前說犯錯的就不許回來的話說的有點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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