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恐怖樂園(十一)

謝迪咬着壓縮餅幹,看着沈年在青藍色的黃昏中擺弄那只槍的動作,驀地想到了沈年演過的一個角色,那是一個殺手,在人前嬉皮笑臉,吊兒郎當,可是在無人時,他便是這樣面無表情地靜坐在黑暗之中,等待他的獵物,又或者是什麽也不做。

當時看過電影的許多人都很喜歡這個角色,沈年也因此很是圈了一批粉,謝迪也很喜歡這個角色,他覺得那個殺手笑眯眯地給老奶奶遞蘋果的樣子簡直太帥了。其實真要算起來,謝迪幾乎看了沈年的全部電影,說來也算是一個鐵杆粉了,但從見到沈年真人開始,他卻一直沒有試圖把這些角色往沈年身上套過。

那個殺手是很帥,他也覺得沈年很适合這個角色,但是他心裏分的很清楚,那個角色不是沈年,所以他剛一見到的沈年的時候,也只是小激動的一把,卻沒有在他身上尋找過那些角色的痕跡。

可這一刻他卻有些恍惚,也許是沈年拆卸彈夾的動作太熟練,也可能只是他在月光下面無表情的側臉和電影場景微妙地重合了,謝迪有那麽一瞬間幾乎覺的自己眼前坐着的就是一個殺手。

不過他這念頭沒持續多久,就跑歪了。

畢竟電影裏的那位殺手沒有穿襯衫解開三顆扣,也沒有頂着一頭濕漉漉的頭發。

謝迪盯着沈年前襟的水漬,還有水漬暈染的襯衣下輪廓分明的腹肌,默默地又灌了一口水。

這破壓縮餅幹真的是太幹了,怎麽吃怎麽渴。

他灌水的時候,視線也沒離開沈年,或者說沈年的胸口。

不知是不是他的視線太明顯了,被他注視的人突然擡了頭,正對上他的眼睛。

謝迪喉頭“咕咚”一聲。

嗆倒沒嗆到,咽的太急,有些梗着了。

謝迪硬壓着沒咳出來,趕忙又灌了一口水。

沈年卻看的皺了眉,長腿一邁湊了過來:“你不撐嗎?”

說着他還很順手地把手放到了謝迪胃上。

後來再想起這一幕的時候,謝迪覺得他當時一定是壓縮餅幹吃太多,壓迫到了腦神經,他當時腦子裏一閃而過自己并不怎麽精瘦的肚皮,居然生生收了個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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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年愣了愣,憋着笑往下摸了一把:“挺平的,沒吃撐,再吃點。”

“哦。”說完謝迪自己也覺得好笑,邊樂邊放松了肚子。

“來,我教你用槍。”沈年拍了拍謝迪,坐回了床上。

這下謝迪也收了之前脫缰野馬一樣亂跑的心思,坐到了沈年旁邊。

沈年先是摁了一個按鈕,彈匣掉了下來,他又動作麻利地把彈匣推了回去,手槍發出清脆地“咔噔”一聲:“這把槍裏有十二發子彈,怎麽算也用不了這麽多,要是有情況你多摁兩下,不要可惜子彈,射不準是正常的,不要慌,等距離再進一點多補兩槍就是了,你沒打過槍,不要瞄準頭,瞄準軀幹部分,讓對方喪失行動能力就行,不過你扣下扳機的時候一定要握緊槍,這槍後座力應該不大,但是不用力握緊也容易打偏。”

接着沈年又摁着槍體上部一拉一推:“這樣就上好膛了,這個時候如果扣下扳機就可以射擊,不過如果這時候拆彈夾,要記得拆完彈匣槍膛裏面還會剩一顆子彈,要再這樣,”沈年又拉了一下槍膛,“才能全部拆掉,可以多拉兩次确定全部拆掉了。”

沈年說着把槍遞給了謝迪:“你試試。”

雖然謝迪以前完全沒碰過槍,但弄清基本構造後也就敢拿上手折騰了,他拆了彈匣,又按沈年說的拉了兩下槍膛,才又把槍整個打量了一遍,卻沒有發現其他的按鈕:“這槍沒保險嗎?”

“有的,”沈年湊過去指着扳機的位置,“扳機上面多的這一小塊凸起就是,你扣扳機的時候要先把它按下去才能按動扳機,所以你射擊的時候一定要整個手指蓋上去扣扳機,不要只按住扳機的一小塊。這種保險雖然還行,但你也沒有槍套,這把槍這兩天可能要亂放,所以你還是別太相信保險,平時沒事就不要上膛了。”

謝迪點着頭扣了幾下扳機,整個又擺弄了一遍後,又把槍遞回給了沈年。

他和沈年聊了一下午他們分開後發生了那些事,沈年也在幫着他分析推測,卻是只字未提自己的事,直到這會兒,謝迪才主動提道:“你單人任務結束了嗎?不然你先拿着防身吧,等你完成後再給我。”

沈年緩緩搖了搖頭,把槍又遞了回來,也不知道是在說沒完成還是不需要,只是說:“系統給了你這個道具,後面很可能有要用的地方,真到那種情況,你別想太多。”

謝迪沉默了一瞬,盯着手裏的槍點了點頭:“嗯。”

就在他又要開口的時候,沈年驀地傾身過來捂住了他的嘴。

大概是為了使力方便,這人還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腰後,如果不是上面那只手放的地方不太對,完全就是一個親密的擁抱。

謝迪被他突然的動作激的全身一炸,但卻沒做什麽多餘的動作——沈年捂住他嘴的同時,表情防備地看向了門口,直盯了好幾秒後才又對上了謝迪的目光,用手指了指窗戶。

有人來了,而且一直在門口沒出聲。

被放開了的謝迪攥了攥冒了汗的手心,在沈年還沒完全撤開的時候,心一橫把手扣在了沈年的背上,他迅速地靠過去,在沈年耳畔放低聲說了句“小心”。

這個動作沒有持續太久就被謝迪結束了——“咚咚”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與之一起響起的是魏瀾的聲音:“謝迪你睡了嗎?”

沈年一跳出窗子,謝迪就打開了門:“怎麽了?”

魏瀾也沒往裏看的意思,整個人浸沒在黑暗裏有些無端的滲人:“沒事,就确定一下你還在房裏,還有這龍頭裏的水你喝了嗎?”

在大門的掩護下,謝迪不動神色地把手放在了別在後腰的槍上:“喝了,這水不對嗎?”

聽聲音魏瀾是笑了:“沒什麽,就是問一下,方便我進來嗎?”

謝迪沒有說話,但還是側身讓了讓,默許了。

大概是房間裏的光線比走廊裏稍微好上那麽一點,魏瀾進來後,謝迪再看他似乎沒有之前那麽滲人了。

謝迪狀似随意地靠在了桌子旁:“出什麽事了嗎?”

魏瀾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擡頭沖謝迪笑了笑:“沒什麽事,就是我之前腦子有些亂,這會兒睡了一覺才在想,也許是有第十個人的,而且這第十個人還和主辦方關系密切,甚至他本身就是主辦方。”

“為什麽?”謝迪像是困惑一般地皺起了眉頭,同時心裏浮上了些許厭倦和煩躁。

倒不是因為魏瀾的前後反複,一會兒說沒有第十人,一會兒又猜有第十人,只是在他知曉沈年存在的情況下,魏瀾的這些話其實對他而言根本毫無意義,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讓他知道了沈年并非“嘉賓”之一。

剩下的就是讓他不斷去懷疑沈年,懷疑這個他清楚知道其存在的第十人。

魏瀾往椅背上一靠,目光投向了窗外:“因為那些玩偶,還有我們身上的共同點,你肯定也感覺到了,我們這些‘嘉賓’都是有某些共通之處的,這一定是選擇後的結果,我之前本來以為是有人黑了這次随機抽人的系統,選了剩下的八個人,然後又根據這座島原來的主題選了玩偶吓人,可是我後來卻發現我弄反了一個因果關系。”

“是什麽?”謝迪面上很配合地追問着,但心裏卻沒報什麽期待,因為就算确定了主辦方和兇手關系密切,甚至主辦方就是兇手,對于他們此時面臨的困境似乎也并沒有什麽實質幫助——他們已經被主辦方丢到了這個孤島上,切斷了一切聯系方式,就算知道了主辦方就是故意的,又能怎麽樣呢?

“首先我們應該都傷害過和那些玩偶相似的人,這是我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這一點是肯定的,其次這座島和島上廢棄的樂園是最先有的,比起兇手根據這個島的主題選了玩偶吓人,更有可能的是兇手原本就打定了主意要用玩偶吓我們,所以才選擇了這個島,”魏瀾說着又擡起頭對上了謝迪的眼睛,“我剛才想來想去,都沒想出有什麽東西能比那個玩偶更吓人,更能讓我回憶起過去做過的事。”

謝迪心下一動,魏瀾這個“過去做過的事”指的是什麽他心裏大概有數,也不想去細問,他之前也猜測過出現的那些玩偶裏有幾個是為了他們“量身定做”的,尤其是吳典和人偶一起掉下懸崖之後,但苦于他對自己這個角色曾經做過什麽一無所依,一直無法确認。

此時謝迪果斷順着魏瀾的話往下說:“是啊,我那時候再草叢裏看到一個特別像的,還以為是偶然或者是我吓得看花眼了。”

魏瀾發呆一般地凝視着前面,謝迪從他的語氣裏莫名聽出了一絲冷意:“是啊,太像了。”

他停了幾秒,才若無其事地接上了之前的話題:“所以我想更有可能是兇手是打算好了要用那些玩偶吓我們,才選擇了這個島,那麽為什麽島上會有這麽一個天上掉餡餅的活動也就解釋的清了。”

謝迪點了點頭,沒有再接話,兇手和主辦方有沒有什麽關系他并不在意,他現在只想趕緊把魏瀾丢出去,然後把沈年撈回來。

也不知道沈年這會兒是在樓下藏着還是藏去遠一點的地方了,之前也忘問他這兩天有沒有生火,沒生火的話……

一個人在黑暗裏,怕嗎?

這個念頭讓謝迪更添了幾分焦躁,只恨不得把魏瀾踹出去。

謝迪壓着火氣看向魏瀾,那人此時卻并沒有看他,他低着頭,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手環。

謝迪陡然一驚。

這個人根本不是什麽突然想到兇手和主辦方有關系,他早就想到了,他早就懷疑他們手上這個手環了。

謝迪之前沒太想兇手是怎麽找到他們的,畢竟大家一開始都在一起,他更多的是在考慮誰有條件行兇,卻沒有考慮兇手是怎麽找到他們的——尤其是祁晗她們離開之後。

在劉彥死前,除了沈年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在一起的,根本不存在找人的需要,可是後來闫雲川死時,理論上來說,祁晗她們并不知道他們的位置,而吳典死時,即使兇手用了篝火的煙引他們過去,那也得确定自己生的煙能被他們看到才行。

如果這個有定位功能的手環正在為兇手彙報着他們的位置,那麽闫雲川死時那個提前布置的陷阱,還有他們一早起來看到的煙霧,包括他們到達時已經及時撤離的兇手就都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謝迪半真半假地換上了一副驚恐的表情,邊說邊扯下了手壞:“那我們不是得趕緊丢掉這個?!”

“是啊,我剛才也想過,我還想過轉移位置來着,”魏瀾一臉認真,“不過我後來想了想,也許我們反而可以守株待兔,我們可以等等看,看祁晗她們會不會找過來,我已經跟潘智傑說了,不要在房間裏生火弄出亮光,咱們也不要弄出亮光,睡覺多個心眼,雖然這個門應該沒問題,但最好還是拿東西堵上門再鎖上窗,明天一切就清楚了。”

“好。”謝迪應着聲,攥緊了手裏的手環。

在他到這半小時內找來的人,是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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