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恐怖樂園(十六)
謝迪看着那雙準備給自己胳膊上藥的手,認真考慮起了要不要大吼一聲“好漢饒命”。
他是真不知道怎麽惹到這位祖宗了,剛他連魏瀾的腦花子都還沒看清楚,就被這人一把掰了過去——他這老腰現在還在隐隐作痛,要是現在拉開絕對是一副中了五毒教神掌的樣子。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張比腦花子還可怕的臉——雖然這張臉就算黑如鍋底,也是個黑的有藝術感的黑釉陶鍋,可謝迪就是莫名心虛。
可這黑釉陶鍋偏偏又不把事說清楚,掐着他的肩膀急沖沖地蹦了個“你”字後就啞火了。
謝迪被他的目光盯了半天,盯得簡直都快脫口而出一句“對不起”了,結果這人半天啥都沒說,突然就扯着他去洗手間處理傷口了。
其實也不算啥都沒說,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簡直寫滿了的“鬧心”倆字——從氣急式鬧心,到疑似難過式鬧心,再到他怎麽也看不明白的鬧心。
謝迪是真不明白,他不就搶着摁了個扳機嗎,這人至于這麽大反應嗎。
但他心裏一點火都聚不起來,只是覺得有些無奈。
他想說別鬧心了,也別這麽沉默,你失蹤的時候我老想到你,現在很想聽你說話。
但話雖是這麽說……他沒打算以他的蹄髈謝罪啊!沈年手裏那黑不拉幾的玩意他看着顏色好像不太對啊!
沈年在拉了某只爪子第二次沒拉動之後,終于發現了不對,他擡眼睨了謝迪一眼,看着謝迪驚恐地大了一號的眼睛,心裏的郁氣散了不少。
何必呢,他想,他根本都不記得了。
他放下了手裏的藥瓶,轉而把謝迪的胳膊整個夾在了自己的胳膊下,另一只手在謝迪的胳膊上捏了捏:“下鍋前要好好脫個毛才能好吃,乖啊。”
謝迪剛勾起的笑瞬間僵在了臉上,雖然沈年恢複了平時的狀态是個好事,但是這人的笑怎麽看的他那麽慌呢?!
在謝迪驚惶的注視下,沈年笑着掃了他一眼,穩穩地把藥水澆了上去,懷裏那只手明顯僵了一下,但沒往回抽。
但謝迪也就僵了那麽一下,随即就好奇地湊了過來:“這什麽東西啊,怎麽澆上去一點兒也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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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觀下的道具,能消毒,但不怎麽疼,”沈年倒了半瓶藥水,抓着謝迪坐到了床邊,又扭頭去包裏拿了紗布,在謝迪手上比劃了起來。
見沈年總算又回複正常了,謝迪松了一口氣之餘,好奇心也活泛了起來:“你之前從哪冒出來的?我後面可是牆,還是這屋子有什麽暗道我沒發現?”
沈年笑了笑:“我從床底爬出來的。”
謝迪一愣,他和魏瀾進這個屋子都是中午的事了,沈年要藏進床底的話只可能是比他們來的還早,這麽一算他起碼在床底下趴了四五個小時了。
謝迪看着床下對于沈年來說并不怎麽寬闊的縫隙,有些吃驚又心疼,嘴上繼續在瞎扯:“這麽久都沒動靜,你沒在那睡着?”
沈年挑了挑眉,手上的動作沒停,卻突然擡頭對上了他的眼睛:“沒睡着,也就默默唱了千兒八百遍的——我應該在床裏,不應該在床底。”說到後面他幹脆配着調子唱了起來。
“什麽鬼,”謝迪被他逗樂了,“你是床蟲嗎,你給我在個床裏看看。”
沈年聞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也不回答,只是飛快地把繃帶打了個結。
打完結後的兩只手毫無停頓,無比自然地一手挪向腰,一手直接按在了對面人的肩上。
謝迪說不清是沈年動作太快,還是表情太過順理成章,只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整個人都陷在了床裏,而罪魁禍首正伏在他的頸側。
他的碎發伴随着呼吸一起掃在了他的耳畔,謝迪覺得有些癢,卻又莫名地不想避開。
甚至還想要更靠近一些。
于是他想都沒想,就擡手摁在了那人的背上,把人又帶的離自己近了幾分。
沈年的動作一頓,人往下蹭了蹭,在他脖子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謝迪“嘶”了一聲,清晰地感到自己脖頸上的脈動像被點着了一樣,越跳越急。
咬人的這位把自己撐起來了些,一手撐在他耳旁,一手搭在他頸側,手指插進了他的頭發,拇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着:“謝迪先生,你已經被大床蟲捕獲,請選擇你接下來的行動。”
謝迪看着作妖的大床蟲,喉嚨發緊:“你總得告訴我選項吧。”
“不告訴你。”說話時沈年狹長的眼角微微翹起,鈎子一般鈎的謝迪心裏那股火瞬間又竄了個高。
不過他剛有一點起身的意圖,就被身上的人制住了,他看了看那條不知何時壓在了他腿上的長腿,無奈苦笑:“那ABCD選E。”
沈年挑了挑眉,笑了:“巧了,還真有E。”
謝迪眯了眯眼睛,他明明幾乎看過沈年的每一部電影,卻從來沒有見過沈年這樣的笑,嘴角輕挑,眼裏卻有着濃重的陰影。
他還在發愣,這人已經猛然靠了過來,甚至說撞了過來也不為過——他懷疑自己都聽到他倆牙磕出的響兒了。
這人卻混不在意,只是要把他拆吃入腹一般近乎兇狠的吻着他。
謝迪二十多年的經歷裏,這方面實在是白紙一張,猛然間被這麽一吻一時有些發懵,頓了半晌才試探着回吻了回去。
這個吻太久了,吻到後來他幾乎有些喘不上氣來,可是他扣在沈年肩膀上的手卻幾次都沒能用上勁。
明明沈年噴在他臉上的氣息同樣炙熱急促,他手下的胸腔都在顫抖,渴求着更多的空氣,這人卻一點撤開的意思都沒有,反而一次次地試圖靠的更近,大有想要同時憋死兩個人,和他同歸于盡的架勢。
謝迪猶豫了一下,到底沒舍得推開這人,轉而順毛一般的在沈年背上摸了兩把。
沒想到被順毛的那位卻突然停了動作,轉而連親帶蹭的親起了他的臉,一邊親,還一邊喃喃着他的名字。
謝迪還有些發暈,含糊道:“怎麽了?”
沈年頓了一下:“沒什麽。”說完又在他眼角親了兩下,才在一邊躺了下來,一雙手卻還不老實。
謝迪白了他一眼,拍掉了腰上的那只手,轉身把沈年攬進了懷裏,末了還很自然地拍了拍,拍完他才覺出不對來,怎麽跟哄小孩睡覺似的。
他有些心虛地去看懷裏的人,沈年卻沒啥反應,反而把一顆腦袋蹭進了他的頸窩裏,靜靜待在那不動了。
其實這真的不是什麽适合擁抱的地點,窗外祁晗的人頭還在随着風輕輕晃着,旁邊牆壁上一塊塊暗紅色的斑駁裏還混着不少顏色稍淺的碎屑,正在血腥氣中逐漸幹涸。
可是謝迪愣是在這種環境中詭異地覺出了一絲心安的意味。
懷裏人的體溫溫熱,呼吸可聞,在這個人鮮明的心跳聲中,之前在意過的很多問題都沒那麽重要了。
等兩人的呼吸都平複的差不多,謝迪确認站起身後不會尴尬了,才拍了拍沈年:“走吧,下一個死法是什麽擁抱火焰,這不太安全。”
沈年應了一聲,卻并沒有起身,而是抓住了他搭在他身上的手,擡起他的胳膊,在紗布上吻了一下:“蓋上鍋蓋,回家再吃。”
“……”這怎麽還惦記着呢!
兩人離開賓館時,太陽已經幾乎完全落山,四周泛着一種暗沉的藍色。
謝迪看着路旁影影綽綽的樹木,心裏湧上了一絲不安,現在時間肯定已經過了十八點,他們大概也算是打破了那首童謠的“死亡預言”,可問題在他看到祁晗的頭顱之後,這首童謠也沒有再響起過。
這首死亡童謠就好像他們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響了讓人恐懼,遲遲不響則更讓人不安。
除去原本應該“停在十八點”的人外,那首歌謠裏只剩兩個人了,他記得很清楚,最後的兩個娃娃一個是“擁抱了火焰”,一個是“找不見”,擁抱火焰那個當然是要死的,可是找不見這個其實有些耐人尋味。
沈年本來就不再名單上,真要說起來從頭至尾他都是“找不見”的那個,如果他最後離開了島嶼,其實也完全說的通。
這樣想想,要是沈年一個人活下來也挺好的。
不過要是他也能活下來就更好了。
正當謝迪這麽想的時候,系統的聲音猛然在他腦中響了起來,吓得謝迪一個機靈:“提醒玩家,你還有一次提問的機會。”
謝迪愣了愣,和上次的游戲不同,這次的提問功能讓他覺得有些雞肋,太重要的問題他不覺得系統會回答他,可是除了兇手是誰這種問題以外,問什麽都似乎于他的困境無補。
甚至就連兇手是誰這個問題……似乎都是一個知道了又能怎麽樣的問題。
所以他一直都壓根沒和系統交談過,系統這麽猛一出現,他還真不知道該問什麽,不過游戲就快結束了,留着不問也是浪費。
本着不問白不問的精神,謝迪先向系統确認:“如果我問兇手是XXX嗎這種問題?你會回答我嗎?”
“當然不能。”熟悉的機械聲答得爽快。
“那我可以問剩餘生存人數是不是兩個這種問題嗎?”
謝迪本來只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态度随便一問,畢竟在游戲的最後關頭,這個問題已經幾乎無異于兇手是誰的問題了,不想系統在沉默了一會兒後卻答道:“可以,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
謝迪的心裏閃過一絲詭異,可是之前游戲裏的提問經歷讓他并沒有顧慮太多,他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随着這個答案不斷加速:“那剩餘生存人數是兩人嗎?”
“是。”
在這句簡短的回答後,他似乎聽到了系統的輕笑聲。
但他還來不及分辨這是不是錯覺,就又聽到了系統平穩而古怪的機械音:“玩家開啓結局路線——潘多拉的魔盒。提示:如果日出時,全島生存人數超過一人,則游戲失敗,玩家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