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心意才好。”
林如海拉了女兒嫩嫩的小手,将女兒圈進懷裏,心中嘆息,玉兒這麽跟自己說,其實想說的是她在賈府過得不好吧?若是過得好,哪裏會常常想起自己?說她懂事了,她不說是外祖母的教導,偏說是自己想的,可見她也是不願意将功勞歸在賈府的頭上的。林如海才氣過人,揣摩人心上也是一把好手,不然也不能在這巡鹽禦史上一做便是五年了。
林如海又想起林黛玉每每在信中說的事兒,雖然都是一些小事兒,卻可以看出女兒在賈府中是如何謹慎小心的。
這麽一想,林如海更加疼惜林黛玉了一些,他的玉兒才這般大,便要學着看人臉色摸人心思過活兒,真真是讓人心疼。
這個時候有人在外邊通禀道:“老爺,琏二爺來給您請安了。”
林黛玉起身,出了屋子,就看到賈琏在屋子裏坐着,見林黛玉出來了,便要朝着屋子裏去,林黛玉急忙攔住了,道:“爹現在身子不好,見不得寒氣,還請表哥在這裏先烤一烤,暖暖身子,也免得你自己受了寒氣病倒了。”
三月還是春寒料峭的時候,不得不注意一些。
賈琏道:“好的。”
林黛玉讓人給賈琏上了滾滾的熱茶和點心,道:“表哥一路陪着我風雨兼程,我在此多謝表哥了!”
說着林黛玉便要給賈琏見禮,賈琏急忙虛扶了一把,道:“林妹妹別客氣,這是應該的。”
林黛玉笑了笑,道:“我等會吩咐廚房給表哥準備幾樣好酒好菜,熱水也會給表哥送過去,到了這裏,表哥便當成是自己家一樣,好生歇着便是,有什麽不滿意地,直接跟我說就成。”
賈琏見林黛玉一進家門就開始理事,不由得有些愣住,怎麽王熙鳳身上的精明能幹的勁兒在林妹妹的身上也有了一般?
“多謝林妹妹了,我都曉得的。”
賈琏烤好了,便進了屋子,林黛玉也無意偷聽他們兩個說什麽,轉身去了自己的院子,漱鈴漱谧雪雁等人還在收拾東西,見林黛玉來了,急忙将熱茶和點心都端了上來,又讓人去廚房擡熱水給林黛玉沐浴。
這是穿成林黛玉以後第一次來這裏,可是在這裏就是比呆了一年多的榮國府要親切的多,要放松得多。
林黛玉到底是累了,吃了點東西沐浴擦幹淨了頭發,便到床上去躺着了。
趁着林黛玉睡着了,林如海将漱鈴漱谧雪雁和王嬷嬷四人叫過去問話。
“姑娘在賈府過得如何?”
光是聽林黛玉一人的話,林如海還不太信,不是因為不相信林黛玉,而是擔心林黛玉還有別的隐瞞。
漱鈴首先開口道:“回老爺的話,姑娘在賈府的吃穿用度都是比照着賈府的幾位姑娘來的,而且老太太也偏疼姑娘幾分,好的都撿着給姑娘。只是府上的二太太與姑娘不太對付便是了。就是去年接到老爺的信之前沒多久,二太太身邊的管事周瑞家的來給姑娘送宮花,一送就兩朵,還是顏色極豔的,姑娘說她要給咱們太太守孝,不能戴,便賞給了我和漱谧,結果那周瑞家的當場就給了姑娘臉色瞧,還說是薛姨奶奶送的,每個姑娘奶奶都有,可是偏我們姑娘是別人挑剩下的。都說下人是看主子的臉色行事的,要不是因為賈府二太太對咱們姑娘不喜歡,周瑞家的也不敢如此行事,看她對薛家的姑娘就不敢這般了。”
這個林如海倒是不知道,因為那個時候林黛玉還沒來得及寫信回來,林如海便已經去信讓林黛玉回來了。
漱谧也在一旁道:“這事兒我也在一旁看着的,後來那周瑞家的出門的時候從臺階上摔了下去,摔斷了腿,姑娘也馬上讓人将她送了回去,又送了跌打損傷藥和銀子過去,偏後來有人嚼舌根說是我們姑娘使得壞,多少雙眼睛看見的,那周瑞家的在下臺階,咱們姑娘在屋子裏,隔得幾丈遠,如何使得了壞?我猜着就是周瑞家的和二太太故意讓人這麽說,給咱們姑娘添堵的。”
林如海聽了氣得不行,賈府真是欺人太甚。二太太王氏,林如海是知道的,她與賈敏有罅隙,本來應當随着賈敏的去世而煙消雲散的,沒想到她那心眼子比針鼻子還小,竟然移到了黛玉身上,再想賈府是王氏當家,要給黛玉吃苦頭,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林如海忍着氣又問了林黛玉一些飲食起居的事兒,見沒什麽不對,才放了心。漱鈴和漱谧又提到姑娘這一年多不僅學字學書學詩文,還學了醫術,每每在院中熬藥研究草藥,林如海這才對林黛玉學了醫術的事兒信了十分。
“姑娘常說,她自個兒身子弱,常要延醫請藥,未免也太麻煩了一些,若是她自己學了,便不用常麻煩別人,自己可以把了脈,按着藥方子吃藥就是了。”
林如海聽了更是心中酸楚,要不是在賈府裏受了委屈,黛玉又如何會這般想?雖然女兒比以往活潑俏皮了一些,可是到底還是敏感細膩的心思,別個一個眼神一點語氣的變化,她都能夠猜着別人所想,這樣過日子,未免也太累了一些。
問了許久的話,林如海怕林黛玉醒了身邊沒人,便讓她們回去了。
幾個人走了,林如海心中卻久久難以平靜,自己和敏兒如珠如寶的女兒,到了賈府卻被人那般作踐,甚至連商人女都能夠拿來比較,叫他一顆慈父心如何不疼,如何不痛,如何不哀。
8推心置腹起疑心
待得林黛玉一覺醒來之時,已經覺得渾身清爽,一路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了。
“姑娘醒了!”漱鈴漱谧依舊有條不紊行雲流水般得服侍林黛玉起身,林黛玉嬌軟地起了床,白嫩的手捂着嘴巴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欠,道:“爹那邊如何了?”
“都好着呢!老爺現在已經歇着了。”
“琏表哥那裏呢?”
“姑娘吩咐的熱水飯菜等都送過去了,都安排好了。”
林黛玉點頭道:“那便好,眼下什麽時辰了?”
“已經快酉時了。”
林黛玉坐到梳妝鏡前,道:“快給我梳頭發,要吩咐廚房準備晚膳了,琏表哥才到這裏,揚州的口味恐怕有些不習慣,讓廚房做些都中的菜式給他送過去。不用大魚大肉的,太油膩了對身子不好,但也不能失了體面。”
漱谧急忙招來小丫鬟去廚房傳話。
穿好衣裳梳完頭發,林黛玉又道:“我們先去爹房中瞧一瞧,要是不看看,我這心裏還放不下呢!”
漱鈴和漱谧二人随着林黛玉去了林如海那裏,留着雪雁看屋子。
雪雁長了一歲多,在漱鈴和漱谧的有意教導之下,倒不像以前那般嬌憨稚氣,也長了幾個心眼子了。黛玉待雪雁與別個不同,漱鈴與漱谧便也多加照拂。
林黛玉去了林如海的院子,此時正是陽春三月裏,枝頭都開始冒出綠意了,而揚州本就較京城要南邊一些,這春便來得早一些了。
“爹。”
林黛玉容光煥發,睡了一個下午,精神頭已經好了許多了。
林如海躺在床上,見林黛玉來了,露出笑容道:“玉兒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林黛玉上前摸了摸林如海的被子裏頭,見還溫熱着,才放了心,道:“我來服侍爹用藥呢!”
林如海道:“我自個兒都習慣了,你又何必這麽辛苦的跑來?”
“我說了以後爹爹尋醫熬藥的事兒就交給我了,難道爹要言而無信?”
林如海見女兒如此孝順,心中大慰,道:“當然不會了,只是怕累着你罷了。”
“爹要是怕我累着,便要早日好起來才是,不然家裏的事情可都落到了我的頭上呢!”
林如海咳了兩聲,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道:“爹也想早日好起來,不想讓玉兒操心,可是身子不争氣,咳咳……”
一咳就是驚天動地的。
林黛玉急忙端了痰盂過來,扶着林如海咳了好久,順了氣,等林如海咳完了,又用帕子細心地給他擦了。
林黛玉道:“爹這病到底是如何了?大夫怎麽說?”
“大夫說是哀傷過度虧了心,又勞累過度傷了神,所以身子底子便沒有那麽好了,要想好起來,還需好好養着才是。”
林黛玉覺得大夫的話也不全對,她探林如海的脈的時候,明顯隐隐感覺到有一股不正常的脈息,十分躁動,可是偏生又被壓着,不那麽容易探出來。
“既然是這樣,爹就應該好生養着才是,玉兒以後可就只有您了。”
林如海心中一酸,他哪裏不知道女兒的孤單寂寞,要是敏兒還在,要是稚子尚存,那也是一家人和和樂樂的,可是天不遂人願,偏生讓兩個人都早早地去了。
“玉兒放心,爹是不會那麽快就走了的。”
“那是,爹還要幫着我相看女婿呢!”
林如海瞅了林黛玉一眼,道:“你怎麽突然說這種話來了?”
林黛玉自知失言,可是除了這個事兒,還有什麽是讓林如海牽挂的,能夠激起她的求生的欲望的呢?
林黛玉索性擺出一副正經的臉色來,道:“此處只有爹爹與我,我說話便沒有那般顧忌了。在外祖母家的這些日子,女兒學到的東西很多,撇開別的不說,看的都是府裏的情狀,想的都是咱們林家的未來。賈府人丁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四世同堂說出去也是讓人豔羨的事兒,可是偏深子弟都無作為,外祖母家的以後讓人擔憂。而咱們家,人口凋零,人丁單薄,只有咱們父女二人相依為命,也是衰敗之相。”
林黛玉這一番話一下子就戳到了林如海的痛處,他這輩子春風得意,雖未襲爵,卻一身才氣動京城,得了聖上的信任得以做了巡鹽禦史,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可惜膝下血脈稀薄,卻是大大的不孝。有姨娘有通房,血脈卻一個一個夭折,只剩一個幼女,身子也是羸弱單薄的。人丁不旺,是最大的不孝啊。
見林如海也露出哀傷的神色,林黛玉拉住他的手道:“我們林家從祖上到現在,都沒有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可是卻落得如今境況,女兒覺得并不是他故,而是咱們的命數在後頭呢!咱們林家世世代代積德行善,若是像咱們這樣還要落得絕嗣的下場,那真是天理不公了。所以女兒覺得咱們需要搏一搏。爹雖年已半百,卻仍舊不露老态,只需好生保養,定然還有希望的。殊不知,外頭還有許多七旬老人得子的事情呢!”
見女兒說起這個事兒,林如海也不由得老臉微紅,道:“我心中只有你母親一個,若是讓我娶別人,我恐怕難以做到,一想便覺得愧對你母親呢!”
林黛玉神色哀傷,道:“這便是爹想岔了!娘最大的心願便是你我二人能夠平平安安的,可是若是爹身後無人送終,女兒後半世孤苦伶仃,母親又如何在地下安眠?”
林如海身子猛地一震,像是一直困在黑暗的洞中的人忽見得一絲光明一般,那光來的太突然,太耀眼,讓林如海覺得不可置信。
見林如海呆坐,林黛玉也不多言了,林如海本身就是聰明絕頂之人,以前是沉湎于賈敏逝世的哀傷之中,只想着要為賈敏守節,遣散了府中的姨娘妾室,不讓女子近身,守身如玉,便覺得是對賈敏在天之靈的慰藉,沒想到女兒比自己想的還通透。
對于自己沒有兒子的事兒,林如海早就認了,覺得自己肯定是命中無子,不然也不會到此時還膝下空虛,好不容易得了一絲血脈,卻仍舊早夭,都說事情忌圓滿,自己身居要職,得佳偶相伴,家世又顯赫,沒有人比自己更幸運的了,所以上天便要在子息之事上為難一下自己,可是這不代表林如海不盼兒子。
林如海想了許久,跟癡了一般,過了許久,林黛玉才聽得他輕嘆了一聲,道:“我年紀到現在已經這般大了,如何還覓得到合适的女子?二八年華的女子我看着猶如我的女兒一般,如何下得去手?年紀再大的,不是守寡,便是有暗疾無法出嫁,要想找一個合适的,卻也難了。”
林黛玉聽了,也知道這事兒為難,但為了林如海不放棄,便道:“這是爹爹妄自菲薄了,爹是玉人之資,又有狀元之才,怕什麽尋不到好的?要我說,爹這麽好的人,定然有人會知道爹的好處,願意入我林家門的。至于年紀什麽的,只要咱們不要求門第,還怕找不到不成?外頭老姑娘未嫁的,不一定是因為姑娘的問題,有可能是因為家裏情況的問題,有可能是命中不宜早嫁,原因多了去了。”
林如海聽了笑道:“玉兒現在倒是見識多了不少。”
林黛玉羞赧一笑,都是以前看什麽小說故事之類的看多了,所以才想法這麽多啊!
林如海又道:“爹何曾在意過門第這些?門第是次要,嫁妝也是次要,只求賢良能幹罷了,可是爹又害怕進了門的不是個善茬,對我的玉兒不善,我該如何?到時候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了。”
林黛玉道:“娶進門之前便要好生看看姑娘的品性,若是面甜心狠的,哪裏能夠進得了咱們林家的門?我可是相信爹的眼光的。”
林如海點了點頭,道:“沒想到今日竟然與你說起了這個事兒,可見我林家确實是……”
話還沒有說完,林如海又開始咳得震天響了,林黛玉急忙順氣拍背,忙得很。
等林如海終于好了一些,才繼續道:“這事兒是急不得的,玉兒別擔心,我的身子我自己心裏有數的。”
林黛玉知道他真是安慰之語,也不在意,只服侍着林如海躺好了。
這個時候外面熬好的藥送了過來,那送藥的小厮直接将藥送到了床前。
林黛玉端過藥碗道:“先讓我瞧瞧。”
一碗烏漆抹黑的藥,藥的味道很是沖鼻,沒有湯藥該有的溫潤平和。
林黛玉端着抿了一口,躺在床上的林如海吓一跳,道:“玉兒,這藥可不能亂喝的,是藥三分毒,你身子本來就不好,你自個兒要愛惜才是!”
林黛玉咂了咂嘴巴,咂摸着藥味兒,分辨着裏面都有什麽藥。
雖然只抿了一小口,可是林黛玉敏感的體質很快就發現這個藥很有問題,藥性太強了,而且很奇怪,這幅藥裏面有一味藥太強了,可是它的藥性本應該很平和的,是什麽讓它變得如此暴烈?
9查藥渣換人熬藥
林黛玉放下藥碗,去外頭招來漱谧,道:“去将藥渣子給我拿來。”
漱谧見林黛玉面色嚴肅,又是要渣滓,猜着估計是藥出了問題,急忙去找了。
林黛玉放下簾子,道:“爹別着急,在外祖母家中時,我便看了許多醫書,也想了法子調理身子,別看我長得纖細苗條,實則底子好得很呢,若是爹不信,等下次大夫來的時候,可以讓他給我把把脈。”
林如海道:“即便是那樣,這藥也不能亂喝的。”
林黛玉在身邊坐下道:“爹放心,我只是抿了一小口,嘗嘗味兒,沒有喝下去。”
林如海仍舊不放心,又說了林黛玉幾句,林黛玉不得不諾諾地應了,林如海才放過她。
林黛玉嘗了一口藥,口中苦的很,漱了口又含了一顆蜜餞,才覺得好了一些。
想林如海每日都要喝這麽苦的藥,林黛玉就很是心疼,這樣的藥只會敗壞了胃口,讓人越來越沒有食欲,不想吃飯身子如何好的起來?
等了會兒,藥渣被送過來了。
林黛玉沒有在屋子裏查驗,而是到了外間。
漱谧将用白色的布包着的藥渣子放在桌上,林黛玉用漱鈴遞上來的銀筷子撥了撥,仔細分辨着裏面的藥材。
魔藥和中藥并不同,可是和中藥卻有着很深的相通之處,這也是為什麽林黛玉可以借着學醫術的名義來研究魔藥了,只是這世界上有些東西沒有,有些魔藥是配不成了。
将藥材一堆一堆分開,一旁的漱鈴和漱谧都看着林黛玉的動作,只覺得姑娘太耐心了一些,外邊都已經天黑了。
将藥材分了堆,林黛玉皺了皺眉,她明明嘗出來了這裏面有一味藥不對,為何這裏面沒有?
這個時候伺候林如海的小厮上來道:“姑娘,老爺叫您用晚膳呢!說什麽事兒可以晚點再說,用膳要緊。”
林黛玉站起身,對漱鈴漱谧道:“将這些都分開裝好送到我院子裏去。”
漱鈴和漱谧手腳麻利地收拾了起來。
林黛玉淨了手進了屋子,道:“今天我陪爹用膳。”
林如海淺笑着道:“好。”
菜都送上來了,在林如海床邊擺了一個高腳桌,林黛玉便坐在床邊上陪着林如海用膳。
“爹先喝一碗小米粥,對胃好的。”
林黛玉給盛了一碗濃稠的黃色小米粥,林黛玉又讓人在裏面放了一點紅薯,顏色好看的緊,又香甜,對胃很好的。
林如海嘗了一口,露出笑容道:“我第一次喝到這樣做的小米粥。”
林黛玉道:“好喝吧?爹放心,我這裏還有許多菜譜呢,等您好起來了,我可以都讓廚房做給你吃。“
林如海點點頭,父女兩個親親密密的用了飯。
林黛玉道:“爹現在能不能站起來?能站起來的話,我讓人扶着您在屋子裏走走,消消食。藥出了點事兒,我讓廚房重新煎了送過來。”
林如海見了林黛玉,精神頭兒好了一些,見女兒這般細心,便承情道:“也好,讓品書和研墨進來。”
兩個十七八歲的小厮鑽了進來,都是幹淨利落的打扮。
林黛玉讓人撤了桌子之後,将被子掀開,給林如海穿了衣服穿了鞋子,林如海看着林黛玉烏黑的發頂道:“讓他們來便是。”
林黛玉搖搖頭道:“都是小事,爹能站穩嗎?”
林如海嘗試着自己站起來,卻又跌了回去。
品書和研墨急忙上來扶了林如海。
林黛玉讓二人扶着林如海在屋子裏走動,自己指揮人将林如海床上的東西都換了一遍,直到重新恢複了平整,才讓林如海在床邊坐了。
林如海在一邊一直看着忙碌的林黛玉,見林黛玉事事妥帖,心中已經是十分感慨,都說貧賤之子早明事,黛玉沒了親母,便自己長大了。
外邊漱鈴和漱谧已經拿了方子抓了藥來,林黛玉去檢視了藥材一番,見沒有問題,便讓漱鈴就在這個院子裏升個爐子煎藥。
待林如海重新躺好了,林黛玉又給他把了脈,靜下心摸了許久,才将脈搏摸清楚了,林如海的方子本來是挺好的,可是其中似乎被加了什麽,所以藥性反而被改變了。
林如海見林黛玉皺眉,道:“可是有什麽事情不對?”
林黛玉聞言擡起頭來,帶着一抹淺笑道:“爹放心,沒事兒,就是我學藝太淺,還有些不明白,等過兩日大夫來請脈的時候我再問問。”
林如海見她不說,也不逼迫,道:“時間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林黛玉便跟林如海告了辭。
漱鈴留在這裏煎藥,林黛玉先帶着漱谧回去了。
進了屋子,雪雁正在燈下繡花,見兩個人進來了,急忙幫林黛玉摘了披風,又倒了熱茶,将用熱水大濕擰了半幹的毛巾給了黛玉。
林黛玉笑道:“雪雁是越發的麻利了。”
雪雁小臉紅撲撲道:“都是姑娘教導的好。”
林黛玉賞了她一盤點心,讓她先下去歇着了。
“廚房那邊事情都處理好了嗎?”
漱谧在林黛玉跟前坐了,道:“姑娘放心,都處理好了,跟他們說的是老爺在喝藥的時候突然咳了起來,所以把藥打翻了,要重新熬。至于藥渣,我說是姑娘說以後老爺的藥渣都要存起來,按時間放好,不能随意丢了,萬一出了事兒,也好有個依據。”
林黛玉點頭道:“暫時只能這樣了,希望沒有打草驚蛇。”
漱谧奇怪道:“老爺的藥有問題?”
林黛玉道:“我只是懷疑罷了,爹在娘去世時傷心過一回,你們去找我的時候,應該是好全了,這次又犯了,我不得不懷疑,爹的底子又不差,為何一病便如此了?”
漱谧眼神閃了閃,道:“老爺精通政務,卻不通內宅,現在府上人口雖少,卻也容易出纰漏,姑娘的懷疑不無道理。”
林黛玉點點頭。
過了半個時辰之後,漱鈴才回來,道:“藥已經端給老爺喝了,老爺此時已經安歇了。”
林黛玉見有些漱鈴身上有些髒亂,道:“去洗漱一下。”
漱鈴洗漱了換了身衣裳才過來。
林黛玉讓二人都在自己的跟前坐了,道:“你們覺得有誰是靠得住的?我想安排個可信的人在爹的院子裏熬藥,看着藥材。從廚房熬了送過去,藥都涼了。”
漱鈴和漱谧頓時都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姑娘,我知道一個人,就是不知道姑娘會不會用。”
“只要是人可靠,手腳幹淨,做事利落的,我當然會用。”
“廚房的趙二丫,她是夫人在的時候便進了府裏的,一直都是燒火的丫鬟,為人性子有些悶,但是很可靠,只因為在府裏沒有根基,所以一直做着燒火丫鬟的活兒。”
“是家生子?”
“不是的,”漱鈴搖頭道,“她一家人都死光了,據說一家是逃荒來的,夫人在府外設了粥棚施粥贈藥,趙二丫有一個娘和一個弟弟,娘是病死的,她弟據說是因為餓狠了,一次遇上施粥的,一次性吃多了,撐死了,所以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埋了她娘和她弟,就進府來做事了,說是要報答夫人的恩德,要不是有夫人的藥,她娘也不會撐那麽久,沒有粥她弟就只能做餓死鬼,做飽死鬼就比餓死鬼好。”
林黛玉聽了心裏很不是滋味,賈敏的做的事并沒有挽回她的家人,她卻一直銘記于心。還想着報答。雖然她那樣做也可能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依靠,但是這樣的人到底比那些忘恩負義的要好的多。
“你等會先去打聽一下趙二丫這幾年在府裏的情況,若是可靠,便用她。”
漱鈴應了。
雖然已經睡了一下午,可是畢竟旅途長遠,林黛玉爬上床沒多久又睡了。
早上起來,依舊去服侍林如海喝藥,陪着林如海用了早膳。
午飯之前,漱鈴便帶着趙二丫來見林黛玉了。
趙二丫在外頭站着,林黛玉可以透過窗楞看見她站在廊下,灰頭土臉的樣子,低着頭,一只腳在地上搓啊搓,看得出她很緊張。
“我跟林貴叔和林貴家的嬸子打聽過了,趙二丫還真是沒做過什麽惹眼的事兒,廚房裏的人說她是個悶葫蘆,只是說她認死理,而且犟得很,本來要換她做別的活兒的,她自己不肯,幹了兩日便跑回去燒火去了。”
沒想到還有那樣的丫頭。
趙二丫進了屋子,只見屋子裏處處都透着雅致精美,心裏更緊張了,想着這屋子恐怕是神仙也住得了。
林黛玉見了趙二丫,見她生的倒是膀大腰圓,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還偷偷擡起頭看了林黛玉一眼,又急忙低下了。
林黛玉點點頭道:“帶她去老爺的院子裏,把活兒安排給她。”
趙二丫本來還以為自己要在姑娘的院子裏幹活呢,沒想到是去老爺的院子裏。
賈琏上午的時候又去見了一次林如海,二人沒什麽好說的,賈琏只說要去甄家一趟,林如海表示知道了而已。
10用心險惡加了料
賈琏離開了,林黛玉反而覺得輕松一些,賈琏是個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府裏又只有自己和林如海,要是賈琏做出什麽事兒來,林黛玉臉上也沒有光,更沒有名聲可言了。
現在賈琏走了,林黛玉倒是能夠放開手腳做一些事情了。
林黛玉提了将藥放在院子裏煎的事兒,又讓林如海見了見趙二丫,林如海見趙二丫一臉老實,想着林黛玉說的也對,便允了。
林黛玉在當着林如海的面兒對趙二丫道:“以後你就在老爺的院子裏服侍了,這裏面大多是男子,你多注意一些罷!因着是你,是個老實人,才将你放在這裏幹活兒,萬不可辜負了我和爹對你的信任。”
趙二丫穿着新的衣裳,有些別扭地行了禮道:“是,姑娘。”
林黛玉讓趙二丫下去了。
林如海看了林黛玉一眼,道:“玉兒真是越來越能幹了。”
林黛玉道:“我倒是想偷懶呢,卻不能得閑!爹,我跟您說個事兒。”
林黛玉決定将事情跟林如海說了,林如海才是林府最大的主人,許多事情林黛玉不适合出面的,林如海做起來是名正言順的。而且後面的人是沖着林如海去的,林如海知道了,才能夠防範一些。
“說吧。”
林黛玉道:“爹,對于您自己的病,您心中可有什麽想法?”
林如海愣了一下,道:“玉兒的意思是……”
林黛玉道:“當初得了爹的信的時候,我心裏便起了疑,當初漱鈴和漱谧二人對我都說爹身子好着呢,只需慢慢平複心中的哀傷即可,可是去年年底卻得了爹病重的信,這叫我如何能夠相信?所以這次回來,我便給爹把了脈,昨天又嘗了爹的藥,查看了藥的藥渣,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大夫說了爹是身子虧損了,需要好生養着,可是這藥的藥性未免也太大了,行醫之人都知道,若不是到了緊要關頭,便是以中正平和為要,爹這樣子,大夫應當不會讓爹用那般烈的藥才是。要知道,補過了,不僅身子不接納,反而會生出別的病來。”
林如海聽明白了,林黛玉的意思是,他的藥有問題。
“玉兒真是聰明,事情可查明白了?”
林黛玉搖頭道:“沒有,那藥渣裏頭只有藥方上頭的藥留下的渣。”
林如海嘆了一口氣,道:“這世間之人,不少是心思靈巧之輩,若是真心要害我,哪裏會留下那麽大的破綻,我猜着,恐怕是用別的法子放進去的。”
林黛玉見林如海信了自己,心中已經是十分熨帖,見林如海也想到了這一層,林黛玉便道:“所以我想着還是要将人抓住了才能夠問明白,萬一給爹爹下的藥是毒藥,可如何是好?”
林如海道:“玉兒有法子,我便不多說了,如果有什麽需要爹出面的,盡管說就是。”
林黛玉急忙應了,心中感慨,這林如海果然是絕頂聰明之人,自己只說了一些雲山霧罩的話,他便猜着了七七八八,這樣心思敏銳的人,原著裏面怎麽就沒有發現這個事兒?亦或者是發現了,卻沒有說出來,放任自流,然後誤了自己的性命?
林黛玉讓人去另外請了一個大夫來,那大夫先給林如海把了脈,寫了方子,林黛玉看了,和上一張方子差別不大。
等大夫寫了藥方出來,林黛玉上前行了禮,老大夫急忙扶住了,道:“老朽不能受姑娘大禮。”
老大夫也知道這裏是巡鹽禦史府,活了大半輩子,也知道巡鹽禦史這個位子不是任何人都能夠坐的,所以早在進府之前,便打定主意,一定要将姿态放低一些。
林黛玉起了身子,道:“您為我父親診治,感謝您是應該的。只是近日還有一樁事想請教大夫您。”
老大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道:“請說。”
林黛玉引着老大夫到了桌前,将方子遞過去道:“不滿您說,之前家父的病有其他的大夫看過,這是那位大夫開的藥方,我瞧着沒什麽問題,可是我爹卻越用身子越糟糕,所以煩請您瞧瞧,這方子可有什麽問題沒?”
老大夫接過方子,心中是無數個年頭,本來作為同行,相輕十分正常,可是都說大夫需有醫德,這醫德除了對病人用心之外,還要對同行也是尊敬禮讓,萬不可恃才傲物,更不可予以打壓。這醫與病之事,本就是玄而又玄的事情,什麽事都不能說的太絕對。
所以老大夫拿了這個藥方,心中卻在琢磨着說辭。
“這藥方,老朽瞧,是沒什麽問題的。”
林黛玉聽了臉上也露出輕松的神色,道:“我瞧着也沒什麽問題,這附近的大夫與我林家都有交情,而且醫術都是我們所信任的,我想着,不會有人故意害我爹才是。這裏是我爹熬藥之後留下的藥渣,還請您瞧瞧,是不是我們廚房不小心弄了什麽東西進去?”
老大夫知道重頭戲恐怕還在這藥渣上,心中暗嘆,自己今天是躲不過了。
老大夫上前看了看分得一清二楚的藥渣,分成好些堆,辨色聞味兒是沒什麽問題的。老大夫撿起一片藥渣放進嘴裏嘗了嘗,臉色微微一變。
林黛玉心中一緊,看來這個老大夫是知道其中的奧妙了。
老大夫見林黛玉期待地看着自己,心想着姑娘也是一片孝心,小小年紀也是為了爹的病情擔驚受怕的,便道:“姑娘先請坐了,這事兒一句話兩句話是說不清的。”
林黛玉坐了,已經看着老大夫。
老大夫道:“林大人的病,想必你也知曉了一些了,我不贅述,本來林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