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連昭

咫尺的少年似潑墨畫般眉目如畫,英姿飒飒然。

他朱唇輕啓:“夫子,久仰。”

若非那柄架在沈風脖子上的長劍,他這番話還是很謙卑有禮。

沈風小心翼翼撚移脖頸旁的長劍,揩了把額頭滲出的冷汗,滾動喉嚨,結結巴巴回了句:“刀刀刀劍無眼,少少少俠有話好好說。”

“铮”地一聲,來人收劍回鞘。

“聽說夫子是沒錢村最有知識之人,口碑傳出千裏,在下亦是聞名來此,夫子授業解惑不分區別,那教一教在下也無妨吧?”

到底是誰傳出去的!還讓不讓人好好過日子了,雖不分區別,但他一直向銀子看齊,幼子不算,成人翻倍。

少年繼續道:“為了響應武林的號召,行改革開放之風,令江湖人士文可煮酒論英雄,武能吊打賊匪行俠仗義,是以我——”

沈風猶豫須臾,打斷他,“少俠,還是講重點吧……”

他言簡意赅扔了四個字,“做我師傅。”

沈風顫巍巍接話:“那待遇……”

聞言,少年面色未改,拇指卻微微動了下劍柄,露出三分鋒芒,表面看起來波瀾不驚溫文有禮,實際上在無聲表示“待遇沒有,走不走一句話,不去就宰了你”。

沈風哪能瞧不出來,咽了口唾沫,連忙改口,“不是,你聽岔了,我主要是想問問你們住哪兒,又是啥教……”

他神色自若,輕輕吐出令沈風五雷轟頂的一句話。

“瘋人嶺,拜月。”

媽耶,連村頭的阿黃都知道這瘋人嶺的拜月教是個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魔教!傳聞教主更是喪心病狂,連過路的老大媽都不放過,經常一扶就是一整天!可不可怕?太可怕了!沈風暗知他要是去了,以自己的英俊潇灑風流倜傥玉樹臨風,還不被生吞活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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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少年清清嗓子,複又道:“夫子,在下連日奔波,有些口渴,可否斟杯茶水。”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沈風假借打水逃之夭夭。他樂呵呵應下,轉身就往外鑽。有時候人倒黴,喝水都塞牙縫。

方出門就恰逢隔壁小明,他笑嘻嘻迎面上來,沈風心裏咯噔一下,頓時生起不妙,果真,還沒來得及跑過去堵上他的大嘴。他就扯着嗓門大聲嚷嚷:“風哥!你這鬼鬼祟祟是去哪兒啊?捎我一塊兒呗!”

沈風生生抑制住掐死他的沖動,便聽身後一聲巨響。

“嘭!”

并着飛濺的木門殘渣,少年慢條斯理踏出沈風的茅草屋,身姿那是頂尖的好看,模樣也是頂尖的俊俏。

小明目光在沈風和他間一掃,面露恍然大悟,震驚不已道:“風哥,沒想到你竟然有這種嗜好……”

沈風伸出爾康手:“喂!不是你想的那樣啊!!你聽我解釋!”

話音未落,一柄凜凜寒光的長劍飛掠沈風肩頭,擦過小明臉龐,堪堪插入後方樹樁,劍身嗡嗡作響,可見來人功力不凡。然而沈風還愣着,那廂小明已以掩耳不及盜鈴之勢,兩眼一翻,火速口吐白沫倒地裝死。

沈風目瞪口呆。

媽個叽!還有這種操作!!

須臾,背後響起腳步聲,沈風登時渾身顫栗,拔腿就跑。奈何少年一個騰空翻,截斷沈風的去路。兩兩相對,半晌無人開口。沈風喉嚨一緊,率先打破這詭異的尴尬,尬笑兩聲,道:“哈哈哈聽說拜月教殺人不眨眼……”

說完,沈風恨不得當場把舌頭給咬斷,此話一出,他怕是死得不要再快了。

少年充耳未聞,折身拔下長劍。

“夫子,在下連昭,是拜月教現任教主,我教正積極改革,不同以往,雖窮了點,但三餐管飽,況且瘋人嶺風景秀麗,美不勝收,夫子定會喜歡。”

他嘴上客客氣氣,可手上卻半分客氣都沒有,挑起劍鋒直抵沈風喉嚨。

沈風想到自己将步入魔教墳墓,遠離隔壁村貌美村花,當即往後一躲,硬着脖子吼道:“除非我死,否則絕不與魔教為伍!”

言罷,疾步上前的連昭突然腳下一滑,他手中的劍毫無預兆刺進沈風的肩膀。

連昭:“……”

沈風:“……”

緊接着,連昭淡定神色終于破功,像抓住個燙手山芋般,飛快松了劍柄:“我不是故意的……對……對不起!”

沈風低頭一瞅,這劍身還印有隐紋,劍柄還束有玉穗,入目昂貴,不錯不錯,好劍,不趁機碰瓷敲他一筆,都對不起這一劍。

倏然,劇痛襲來,鮮血淋漓,血腥味灌進鼻腔,沈風擡頭看連昭一臉驚慌,便慈祥微笑,趁暈倒前,吐出一句話。

沈風:“你大爺的。”

……

再醒來,已是黃昏。

沈風一時不知今夕何夕,正要起身瞧瞧,卻猛地拉扯肩膀傷口,頓時疼得龇牙咧嘴。聽到動靜,在窗口抱劍打盹的連昭睜開眼。

沈風抿抿唇,扶着腦袋叫喚:“我是誰?我在哪兒?”

不出沈風所料,連昭臉色驟變,“你失憶了?”

沈風愁眉苦臉地點點頭,內心卻似脫缰野馬:哈哈哈我真是太特麽機智了!

他不慌不忙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送你一程吧。”

嗯?啥玩意兒?送他一程??

耳邊铮地一聲響,沈風只覺眼前驟然閃過刺眼白光,緊接着,脖頸一涼,再回神,他那柄寒氣逼人的長劍已穩穩擱在自己肩膀。

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劍,沈風深深吸了口氣。

“不必了。”沈風認真嚴肅地看着滿臉疑惑的他,接着說:“我仔細想了想,好像又想起來了。”

聞言,連昭露出滿意的笑容。

在村裏靜養了幾日,沈風肩頭傷口結痂後,他倆就扛着大包小包前去瘋人嶺拜月教了。原本就沈風帶了些随身衣物,可剛出沒錢村,不知村民從何處聽了謠言說沈風和連昭要去瘋人嶺除邪拯救蒼生,便紛紛從自家拿出雞蛋大餅腌肉大蒜等,當着沈風面,笑嘻嘻送到了連昭的手裏。

村長:“連公子,這些東西你拿着,我們會等你凱旋的。”

沈風:“???”

喂村長!誰才是村子裏的人的啊?!!

連昭腼腆地接過,連聲道謝。

沈風萬萬沒想到,隔壁村花也來了,還帶着他愛吃的烙蔥餅。

他腦海中飛快閃過無數不可描述的畫面,遂羞澀地別過臉,“小花,你來送我就行了,還帶東西,我就知道你對我——”

“連公子,這是我親手所做,不知合你胃口不。”

“……”

聞聲,沈風猛地回頭,見村花雙頰酡紅,面帶桃花,整個人都快挂在連昭身上了。他簡直氣不打一出來,沖過去一屁股把兩人給擠開,末了氣沖沖拿過村花手裏的蔥餅,拉着連昭疾步離開。

沈風邊走邊叮囑,“咱先說清,小花可是我先喜歡的,你不能搶。”

連昭一頭霧水,“小花是誰?”

沈風實在是有苦說不出,只好默默把話給憋回去。

由于行李繁重,連昭掏銀子買了頭驢幫他們扛東西。不曾想,這剛上路,就出問題了。他倆都走累了,便激烈讨論由誰來騎驢更合适,連昭認為驢是他掏錢買的得他騎,沈風認為他既要請自己做夫子理應謙讓,一時間,他倆争得不分上下。

沈風怒了,一屁股就坐上驢背,不顧連昭是否對自己拔劍相向。連昭也是不管不顧,長腿一伸,貼着沈風後背坐上去,可驢頓時受不住幾百斤的重量,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沈風猝不及防摔了個狗吃屎,連昭倒是反應靈敏,他飛身一掠,輕巧落在沈風前方。沈風扶着腰杆爬起來,回頭一看,那驢已被壓得口吐鮮血,毫無生氣。見撒了一地的吃食,他一口氣差點上不來,這這這,真是個敗家的混小子!

“連昭,你看看!雞蛋都碎了!驢也被你壓死了!”

真是被這小子氣死了!

他視若罔聞,雙目凜冽地掃過周遭,罷了朝沈風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沈風頓時斂聲屏息,靜若寒蟬。并非連昭一人聽到四面動靜。

沈風扭頭看了看驢屁股上那幾根細如牛毛的毒針,不由眉頭緊鎖,這批潛伏之人跟了一路,不知有何目的,也不知他們是否跟當年的兇手有關。連昭悄無聲息把上劍柄,只待時機拔劍而出。他們此間出手,怕是按耐不住了。

突然!

“嗖嗖嗖”幾聲,數根毒針自一方飛來,說時遲那時快,連昭一個旋身避開毒針,順手從腰間剎那擲出數柄短匕首。緊跟着,四周幾聲悶哼,重物倒地。

旋即,一道黑影襲來。

沈風看向連昭,卻見他面色不改,拔劍迎敵,似乎早已見怪不驚。來人熟知連昭招式,見招拆招,令急于求成的連昭很快亂了心神,持劍之手與其相擊,卻已無力道,甚至震傷自己筋脈。

沈風實在是恨鐵不成鋼,這小子平日裏十之八九疏于練劍,否則怎麽這個水平!

見他喘氣,快招架不住,沈風是又氣又急,片刻又見他挨了一刀,便焦急地掏出鞋墊下的刀片。沈風身份特殊,不能叫連昭瞧見他施暗器,思來想去,他覺得可以先……

“汪汪汪!”

躲在草叢的沈風,伸長了脖子,費力學着某種動物的嚎叫聲。

那交戰二人,很給面子地往沈風這兒看來,沈風抓緊時機,敏捷一閃,欲趁此給黑衣人幾刀,哪曾想,這厮竟比沈風快上一步,反手将自己佩劍打來沈風處,沈風一心挪地,哪兒能注意,撅起來的屁股很不幸被刺中。

這一痛,他還躲個毛線!

沈風蹦地起身,不分敵我,刷刷刷朝那兩人飛刀子,連昭左閃右避,堪堪躲開沈風的明器,倒是那人被連昭不着痕跡打去的刀子刺中。他勢單力薄,折身欲跑。

沈風一看還得了,你特麽紮了老子屁股還敢跑?

說時遲那時快,沈風就着他的佩劍,朝那人影背心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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