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瘋人嶺
瞬息,黑影落地,連昭提氣追上,一把抓住他,還沒開口問話,那人忽然脖子一歪,嘴角滲出鮮血。連昭一探脈,随即沖沈風搖搖頭。
此人已咬舌自盡。
沈風摸着屁股上的血窟窿,看這人毫無氣息倒在地上,頓時氣結。旋即,連昭探手拾起地面餘留的毒針,凝視一晌,面色若有所思,繼而避開沈風,輕緩吹了口氣,将針瞬息化成齑粉。
未幾,連昭神色莫測地瞅了沈風一眼,道:“夫子一介書生,暗器還使得不錯,不知師承何人?”
沈風讪讪一笑,“就随便使着玩兒的,哪能跟你們行家比哈哈哈。”
說罷,沈風幹笑兩聲。
未等他接話,沈風便趕緊轉移話題:“方才好險啊,要不,咱們先找個地方避一避?”
他思酌一晌,說:“也好。”
聽罷,沈風笑了,“連昭,你這魔教教主做了什麽,叫這些人如此想要除你而後快。”
他沉默片刻,悶聲開口:“若是我知道,也不用這般被人暗殺了。”
聞言,沈風也來了興趣,追着問:“可我不曾聽說你做過什麽大逆不道之事,莫不是你吃了霸王餐雲雲。”
他突然扭頭看着沈風,“我忽然覺得夫子甚是熟悉。”
沈風一怔,忙讪笑着打哈哈:“連教主這風裏來雨裏去的,我又是大衆臉,相似實在正常哈哈哈。”
連昭微微一笑,态度不置可否,盯着他毛骨悚然,沈風心虛的挪開眼。
旋即,他倆将驢入了黃土,收拾收拾,扛着大包小包接着上路。一炷香後,沈風感慨萬千,連昭這個魔教教主可能是歷屆以來混得最差的,當沈風和他在路邊涼棚啃着冷饅頭時,如是想道。
頃刻後,小二慢吞吞上了一盤烙蔥餅,饑腸辘辘的沈風一把抓起來,尚未送進嘴裏,連昭猝然一把扣住他的腕。沈風眼神詢問他,卻見他在懷裏掏出銀針,把餅挨個紮了一遍,探罷,他才松開沈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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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風邊吃邊問:“常有人暗殺你?”
連昭猶豫須臾,緩緩點頭。看來他這些年過得很辛苦,這麽想的沈風,鼻子一酸,連忙紅着眼讓小二給他上了只鹵雞腿,當然了,是連昭自己付銀子。
此去瘋人嶺還有幾裏路,為趕在天黑前上山,他倆吃完飯,便租了輛馬車上路。一個時辰後,兩人到了山腳下。瘋人嶺地勢險要,不易騎馬,需徒步上山。這山嶺沿途上去,皆是沈風熟悉的模樣,當年景象歷歷在目,只可惜……
“物是人非哎呀——”
沈風這滿腔的話還未抒發完,腳脖子就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蹲下卷起袖口一看,竟是被蛇給咬了!
沈風急忙叫住連昭,“小子!我被蛇咬了!我的親娘!好像還是有毒的五步蛇!!”
聞言,連昭側身飛掠樹叢,半晌,他捉了條五步蛇來。
沈風一頭霧水,“你不救我!跑去抓什麽蛇?”
連昭面色嚴肅地蹲在沈風面前,撸起他褲腳,強行讓蛇又咬了幾口。
沈風怒極了:“你幹啥啊!”
連昭眉頭一蹙,“被五步蛇咬了不能走過五步,多咬幾口的話,應該可以撐到山頂,放心,山上有藥,可以治療。”
沈風:“你怕不是個傻子。”
要不是怕他砍死沈風,沈風恨不得立馬甩他幾個大嘴巴子,有誰能如此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沈風将要站起來實施,忽覺眼冒金星頭暈目眩,如同醉酒飄飄欲仙,整個人跟踩在棉花上似的。接着,意識模糊的他往後一倒,落入一個溫熱懷抱。
……
山頂。
中毒導致臉色發紫的沈風扶住拜月教大鐵門,扭頭看扯謊面不改色的連昭,道:“合着整個拜月教就你一個?實際上你是連騙帶哄把我給弄上山來的?”
連昭望天,狀若未聞。
沈風再轉頭看去,滿園斷壁頹垣,雜草叢生,何其荒涼。
哎,他不過短短幾年不在,這拜月教竟變成這副殘敗模樣,曾經的奇花異草更是了無蹤跡,憶起昔日,泛黃在目。突然,手下一空,大鐵門因陳舊而倏地垮塌,沈風愣了愣,頓覺大師兄的棺材板要按不住了。
“你一直一個人?一個人在這漫漫荒山?”沈風忍不住問。
連昭未語,進去片刻,拿了兩瓶藥出來,遞來一瓶,沈風取出藥丸吃下,随即他矮身替沈風在傷口撒藥粉。
未幾,他的聲音低低響起。
“霧山已毀,拜月不複,曾與我一起守在這兒的人,也成了一抷黃土。此處生我養我,乃是故土,是我無法棄舍之地,我舍不得。”
霧山便是瘋人嶺,曾乃一處靈秀隽永之地,聽說深受精怪神靈所愛,更有傳言道,一樵夫路過斷崖,驚現隔世華殿,無意闖入,得見神光萬丈,炫目之際,白衣赤足,神靈始出。
昔日盛狀,而今頹敗,真是令人唏噓。
他言罷,黑亮眸子遠望庭院中那株百十年的梨花樹,彼時花瓣紛飛,清香沁人。樹下有石碑,刻着一行字:沈風之墓,念者,連昭。
沈風渾身一震,神色不自然地挪開視線。
冷不丁旁邊的連昭突然開口:“沈風那個老不死的,說好要和我一起留在拜月教,再不問江湖事,哪知說話不算數,半路就死了,留我一個人在這兒,我差點兒沒被妖魔鬼怪給吞了,真是老混球。”
“還被亂刀砍成那樣,腦子不行就罷了,武功也不行,真是廢柴中的翹楚,又不再是武林盟主,過聞那些事做什麽。查案就該報官,他湊什麽熱鬧,真是蠢死了,他真是個傻子,蠢透了。”
沈風內心那一丢丢溫情柔軟在他一句一個“老不死”“老混球”“老傻子”中飛快轉彎,消失殆盡。
聽罷,沈風氣得牙癢癢,“這麽讨厭他,你還給他立什麽碑,讓他暴屍荒野得了。”
他冷哼一聲,便不再開口。
未幾,他領沈風進了他的屋子,雖簡陋,卻也打理得井井有條,沈風随意尋了個地方坐。連昭手法熟稔地給沈風泡了杯茶,複又鋪宣紙寫字,沈風在他包袱裏翻出來一盒桂花酥,吃得滿嘴留香。
通過幾日相處,沈風完美地拿捏住連昭的套路,就四個字形容,裝腔作勢。他根本不會傷害沈風,是以得出如此結論的沈風更加厚顏無恥,呸,更加逍遙自在。
沈風看他字寫得不錯,又瞧着眼熟,不禁多看了幾眼,越看越覺得像極了像自己的字,遂揶揄道:“連昭,你這是仿誰的字啊?”
連昭頭也不擡,“你說哪?”
“呃……”
沈風被他一句話堵的啞口無言,又怕言多必失,也就不說了。
瘋人嶺清苦,條件又差,得虧連昭能在這兒獨自住這麽久。思及此,便問出口,“你在山上吃東西怎麽辦啊?”
連昭擱下筆,“山下采辦。”
沈風“哦”了一聲,也就沒話說,連昭又接着寫字,沈風東看看西瞧瞧,十分無聊,就想故地重游,正往外走。忽聽一道喊聲。
“沈風。”
沈風面色一僵,身行幾乎不可見地顫動一下。方才那聲“沈風”,不知道連昭是否叫的他,或者說,他認出了自己……然而怎麽可能!老子可是重生在另一個人身上!已經不再是沈風的樣子!
“沈風,你回來了。”
這話穿透空氣,鑽進沈風的耳朵,他情不自禁吸了口涼氣,媽蛋,這小子怎麽發現的?他腦袋啥時候這麽靈光了?
沈風攥緊雙手,思緒飛轉,企圖編造個天衣無縫的謊言,可沈風将一回身,還沒從牙縫裏蹦出半個字,一人影便同他擦肩而過,入了室內。盯着這背影,沈風徒然瞪大眼。
這這這是!
人影開口:“阿昭。”
連昭聞言,猛地擡頭,激動得手都不知道擱哪兒了。
他顫着音道:“你回來了……”
說着,他便沖上去緊緊抱住青年。
沈風:“???”
聽着這熟悉的聲音,沈風內心仿佛萬千草泥馬在奔騰,比哔了狗還要哔了狗,這特麽是哪個孫子?!敢問這世上還有比他所遇之事還要奇葩的麽?上輩子牛皮糖的小徒弟親密地抱着假扮成自己的不明身份者,還驚喜得熱淚盈眶一把鼻涕一把淚。
沈風真想給這傻小子一個大嘴巴子,順便把他給罵醒:他是沈風,特麽我是誰?連昭你是豬麽!
而事實上,沈風不敢有半分輕舉妄動,因當年在瘋人嶺将他殘殺之人,就是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不敢斷言此人和當年兇手是同一人,但他以沈風容貌面世,如今還出現在瘋人嶺,恐怕別有目的。
沈風嘴角抽動,別扭地問:“連昭,這位是?”
連昭吸溜下鼻涕,“這是家師,沈風。”
沈風作了一揖,不冷不熱恭維道:“久仰久仰。”
說話間,沈風已不着痕跡偷瞄了一番,嗯,形似不神似,差評。沈風在心裏對他評頭論足,不甚滿意,得出此人和自己相差甚遠的結論,心情終于好了一丢丢。
可下一刻,沈風差些被連昭氣到翻白眼,聽聽這混小子說的什麽話。
他微笑道:“既然家師已歸來,那我便無需夫子教導了,還請夫子即刻離開拜月教,別再回來。”
沈風聽罷,甚至懷疑自個兒耳朵出問題了,“你說什麽?”
連昭重複一遍。
沈風內心:這過河拆橋簡直不要太快!
連昭側步,讓出一條道,态度明顯,眼神堅決。沈風一惱便拂袖疾步下山,一路掰斷數根樹枝腳踹數根樹幹,直至半山腰,他忽然意識到不對勁。連昭讓他離開,為何要多此一舉加一句“別再回來”,似乎話裏有話。
“沈風”一來,他便迫不及待趕走他離開,不對勁……
糟了!他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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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