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斷崖與魑魅
如山巍峨的龐然怪物猝然俯身,帶起一道勁風,刮得血海劇烈翻滾沸騰,他們乘載的一葉扁舟随浪波動,時高時低,沈風死死扒住船沿,生怕連人帶船被浪掀翻,滾入血海。
旋即,風平浪靜,海面趨于平靜,船也止住晃動。
沈風忍住暈船的惡心感,長長舒了一口氣,卻徒然對上一只鬥大豎瞳的眼珠,這眼黑白分明,靈動非常。此眼眨巴眨巴,目不轉睛盯着我,沈風咽了口唾沫,往後一縮再縮,直至後背靠上紫衣人的膝蓋,才退無可退。
紫衣人動了動眼,低頭斜睨他,瞬息間,連他腳怎麽動的都未看清,他便一腳将沈風蹬開。沈風頓時撲在船面,腦門磕個大包,腫得老高,指尖摸一下,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沈風扭頭看紫衣人,他危險的氣息連面具都抵擋不住,縷縷飄來,仿若掐住自己喉嚨,登時呼吸困難。他心有餘悸的往前爬了幾步,一擡頭,又對上那只豎瞳,沈風深呼吸幾口,膽戰心驚迎上它的目光。
俄頃,白霧盡散,它面目更加清晰,沈風也終于看清它是何模樣。此怪乃一只獨眼巨蛇,它全身無鱗,膚色雪白,根根青紫色的血管密密麻麻錯綜複雜地交錯在皮肉下,其頂有似雞冠的黑冠,頭側生有似魚鳍的雙耳,欣長身軀的後背也長着一排透明魚鳍。
這無鱗白蛇吐着墨色蛇信,如舊死盯着沈風,時不時眨巴一下眼,它的視線冰冷可怕,沈風被它看得頭皮發麻,心肝兒直顫,心中直想:這……這是什麽怪物?
那廂,紫衣人卻是提氣一躍,腳踏風痕飛至白蛇頭頂,端直身軀,負手而立,一派高深之姿,不過,那般若面具卻減弱了他幾分肅殺之氣。另一處,大/鳥亦是幻化成小鳥樣,緊追而去,撲騰着落在紫衣人肩頭,模樣十分乖巧。
白霧漸起,迷離視線,白蛇瞪大豎瞳再湊近了些許,盯住沈風良久,他被看得渾身冒冷汗,神經緊繃,怕極了它突張大嘴将自己一悶了。
不料,須臾之後,它默默轉移視線,對着沈風輕掃了過去。随即,白蛇頭頂一人一鳥毫不猶豫轉身游走,漸漸消失在遠處白霧之中,見狀,沈風愣了愣,倏然恍然大悟,登時狂喜不已。
他們這是……把他忘了?哈哈哈哈!
驚喜來得太突然,就像龍卷風。
沈風樂呵呵趴在船沿,琢磨着在海中找個東西充當船槳,以便自己快點逃出生天,豈料,沒高興多久,尋找無果,正欲休息一晌,扭頭卻見白霧中一黑影若隐若現,徑直朝他逼來,他心下疑惑。
未幾,黑影漸近,定睛一看,可不是去而複返的小飛鳥麽!呸,它目下可不是可人的小飛鳥,乃是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尖嘴獠牙的驚人巨鳥!
見之,沈風頓時吓得手足無措,顧不得心中不适,撈起海中漂浮的白骨,猛地朝它砸去,左右開弓接二連三。大/鳥選擇了最簡潔粗暴的方式,一一将他擲去的枯骨吞入腹中。沈風滿腹疑惑,它不會撐死麽?算了,直接撐死好了。
如此想的他,砸得更加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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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他擲得手酸,都不見它有絲毫撐肚的架勢,心底不由奇怪,難不成它肚子還是個無底洞?
大/鳥盤旋在沈風頭頂上空,久久不去,沈風熬不住,停頓一晌,休憩須臾。哪知它見勢撲騰雙翼,盤旋須臾,倏然間,突突突地朝他吐骨頭,那吐沾滿口水的枯骨劈頭蓋臉砸在沈風身上,澆了他滿身的口水。
沈風:“……”
誰能告訴他鳥肉怎麽做好吃?在此等,急。
正氣得想一把将它拽下暴打一頓,卻見巨鳥兀然對準他,巨大雙翼猛地一展,如離弦之箭般俯身直下,呼嘯如風,疾似雷鳴,尖利的雙爪猛扣住他肩膀,抓牢就迅速往半空飛。
沈風見雙腳離地,劇烈掙紮幾許,企圖脫離禁锢。見狀,它的利爪便狠狠刺入他肩頭,反複幾次,沈風才吃痛作罷。咬牙切齒瞪住它,昂首卻只能對上它碩大的胸肌,我只得在心底默默将它的吃法過個十來遍。
在半空飛了多時,才越過不見盡頭的血海骨地。越飛,霧氣越重,巨鳥卻不受影響,準确無誤沖着目的地飛去。穿透濃霧,沈風驚人的發現,兜兜轉轉幾經折騰,最終他所到之處,竟是瘋人嶺。
沈風:“???”
高興不足須臾,沈風便笑不出來了。
看似拜月,卻非拜月,暗紅樓臺閣宇飛檐翹角滿是精致石雕,檐下燈籠盞盞,似撩火之星,整座精美漂亮的古舍猶如闌珊燈火處的一顆耀眼明珠。
真正的拜月,可沒這般鋪張浪費,更沒這般奢華無度,這座形似拜月的樓宇金碧輝煌妖光萬丈,竟懸空浮在斷崖一角,門庭與山崖間僅靠紅色拱橋相連,而山崖密林間不斷走來美豔女子奇異鬼怪。
樓臺外亦滿是莺莺燕燕與齊聲高喝的魑魅魍魉,他們放肆歌舞把酒言歡,個個皆是衣衫單薄,無數身軀交織摩擦,于燈籠映照的紅光之下,暧昧不已。
沈風:“……”
敢情他兜兜轉轉把他弄來勾欄之處???
沈風真不知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巨鳥忽扇雙翼,帶起飓風,掃飛數十只小妖小怪,将他放落拱橋上。沈風抱着肩頭的傷口,戰戰兢兢立在他們之間。忽見異類,他們捂鼻紛紛四散,皆飛至橋外,以各種目光打量着他,或嫌惡,或好奇,或迷惑,應有盡有。
橋上餘他一人,冷風一吹,沈風忍不住抖了抖,吸了吸鼻涕,整個人有點懵,有種自己是稀世珍寶,被衆目圍觀,心中冉起一股名為羞澀的情緒。
他們對視許久,最頂尖的窗臺便探出一張般若面具,紫衣人的聲音傳來:“還不上來,等着本座扔你做他們的下酒菜麽?”
聞言,沈風忙不疊奔上樓,生怕慢了一步,這厮便把他剁了喂這群妖怪,與其做他們的下酒菜,還不如被紫衣人殺死,好歹還有一具全屍。
樓頂是一處極為寬闊的房間,壘着高臺,層層石階之上安放着一張床榻,其上擱着雪白的貂皮毯,紫衣人單手扶額,撐着身子倚在中間的茶幾上,另只手極是優雅地點了點我。
沈風見狀不明所以,更加不明他的意圖。
他見沈風不語,遂道:“你,說說如何得玉印。”
聞言,沈風恍然大悟,合着他帶着他一路行來此處,為的是問他如何得到盟主之印,沈風還以為是想以他要挾連昭做什麽,奈何啥也沒有,僅僅一心鑽入盟主印。
沈風思索片刻,告訴他若想得到,需要在武林大會拔得頭籌,方可成為號令之人。
紫衣人顯然略有迷茫,問:“為何本座要去你們人類的武林大會?我若想號令群妖統領霧山,何須去比試,搶來便是。比試,不過是你們凡人無能的表現,本座不需要。”
作為前盟主的沈風聽罷,甚是不悅,他這番話說得好似他廢柴一樣,雖說他确實走後門成了盟主,那也不能否認他勤學苦練的劍術。
沈風凜凜然,道:“那你別想要盟主印了。”
紫衣人撐額的手一滑,語氣驟變,道:“你說盟主印?”
沈風得意的勾起唇角,哼,知道怕了?
哪知,他勃然大怒,驟然拂袖,四周照明的夜明珠徒然爆裂,噼裏啪啦驚響陣陣,而壁腔內的油燈亦是徒然增高,烈火熊熊,竄至屋頂,宛如張牙舞爪的恐怖惡鬼,正尖爪獠牙逼向我。
沈風顫顫巍巍,不敢吱聲,半晌也未明白自己究竟哪裏說錯了,心底也不由嘀咕,這紫衣人看排場是個妖怪中的大人物,怎麽脾氣如此之差。
“你之前,一直說的都是盟主印,而非玉印?僅僅只是那人間凡物?嗯?”
紫衣人的問話雖是不慌不忙,沈風卻隐隐發覺他将勃發的怒氣,不禁斂聲凝神,以防他突然發難。而他此番問話,竟也是把他給問懵了,難道玉印不是盟主印麽?怎麽無人告訴他一聲??
沈風見他等我回複,躊躇一晌,緩慢點了點頭。
紫衣人道:“好,很好。”
一時拿捏不準他這個“好”到底是真好還是假好,沈風雙手攏在袖口,一只手不由摸了摸纏在腕間的紅月,緊張的心才勉強平靜下來。
紫衣人道:“既然如此,留你無用。”
沈風:“???”
沈風心道:大哥,你問都不問我一聲就強行帶我來到這鬼地方,目下又是問也不問一句,就要我小命??
他正悲怒交加,暗自揣摩怎麽偷襲紫衣人來得比較快。
不多時,紫衣人一拂袖,無數黑珠挾裹風聲自他袖中飛出,倏然落來。沈風連連幾個後手翻避開攻擊,不料此舉令紫衣人更為震怒,他擡手撚訣,将幾扇門窗紛紛關閉,将出口盡數截斷,見沈風很是慌張,不禁放聲大笑。
幸得紅月一直藏在腕間,在此之際,沈風猛然拔劍,回身劈開就近的窗扉,整個身子迅速越出。方才上樓之時,他便探看了四周地形,結合飛鳥拖他飛躍血海,看到此處與瘋人嶺無異。這棟樓宇之下雖是萬丈深淵,可淵底卻是巨大的深潭,橫豎都是一死,不如拼一把。
這處斷崖極高極陡,沈風翻身出去,不料,他那顆多災多難的腦袋不偏不倚正巧又磕在一處石岩,劇痛之餘,登時沒了意識。
……
再醒來,沈風已濕漉漉的躺在水潭一旁的平滑石岩上。
周遭靜寂無人,沈風一時想不起究竟是自己爬出水面,還是有何人将他撈出,但仔細一想,又無人會這麽及時的出現此地,又如此及時的将他救起。
摸了摸平坦的腹部,沈風緩慢爬起身,欲找些吃食填飽肚子,方一起身,就見不遠處一張芭蕉葉上整整齊齊擺放着各色水果以及碳烤小魚幹。
沈風:“……”
他挪過去拿起東西吃起來,邊吃邊道:“看了這麽久,也挺累的吧,別看了,出來。”
言罷,不遠處的草叢悉悉索索發出動靜,一道身影扭捏着鑽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謝謝大大們的收藏和喜歡,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