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

好在無為變招及時,一棍打斷了劍玉宸身旁的老樹。他狐疑瞧着對方,“束手待斃,是你家主子教得保命之法嗎?接下來,你是不是還要說上一句‘爺爺饒命’?”

“什麽亂七八糟的,這世上還沒有能讓我劍玉宸為之效力的人。”不做抵抗,只是因為很清楚自己不是無為的對手,加之,想看看無為是不是真能一棍子劈死自己。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賭這一局,萬幸,賭贏了。

一雙眼睛在劍玉宸身上來回掃視,無為只手一伸,厲聲言道:“拿來!”

劍玉宸立時明白過來是什麽,他雙手捂着衣襟,一臉防備地看着無為,“不給,這是我的。”

“把它給我!”無為也不多言,收了施無畏,一把抓着劍玉宸的衣襟,毫不客氣地伸手去搶。後者一面步步後退地躲閃,一面死命攥着衣襟,“不給!”

兩人相互較勁,一個鐵了心強搶,一個誓死不從。直到劍玉宸後背撞到樹幹,退無可退,再看無為倔犟的像個孩子,雙手抵在他身上,拼命扒着衣襟不撒手。一瞬失神,他心緒莫名一動,輕聲細語問了句:“無為,你把我脫成這樣想做什麽?”

聞言,無為猛地松手,注意到劍玉宸的衣服已經被他徹底拉開,露出半個結實的胸膛,上面幾處淺淡的舊傷。但卻仍舊沒有找見布帛,他面上一僵,神情有些不自在,咬着嘴角,瞥對方一眼,惡狠狠地威脅道:“別再來招惹我!否則,一棍打死!”

待到無為離去,劍玉宸臉上還挂着傻傻地笑,從衣服夾層中拿出布帛,再次仔細端詳一番,對着走遠地身影,自言自語:“他們在找的‘罪人’,真的是少師無為嗎?不行,我一定要知道,到底是不是你!”

一連幾個晚上奔波,無為本打算睡個懶覺,但外面不知在做什麽,整個上午,噪雜聲沒斷過。他躺在床上翻騰了一千八百多次,愣是沒睡着。也想着幹脆給自己罩個法印得了,又怕萬一有人進來撞見,引起二老懷疑。随着又一次“哐啷”一聲,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出門去看個究竟。

院子裏,管叔正指揮着一衆家丁們,将一堆有的沒的搬來搬去。無為瞧見十六手捧着幾個畫卷,拉過來詢問原由。這才明了,因為昨夜金府莫名起火,燒幹淨一所小院兒。少師老爺得知,便吩咐他們将自家後院整理妥當,免得出現相同情況。

金府起火,偏偏只燒了一座小院兒?無為能夠猜到是金公子所為,但還是想去瞧瞧情況。他擡腳就走,反被十六叫住,“少爺,您做什麽去?”

“我……”無為笑吟吟道:“我出去吃個早飯。”

“少爺,現在都快午時了,哪兒還有早點?”

“那就吃午飯!”說罷,回首瞪了眼一臉壞笑地十六。

出了家門,就從不少路人口中聽出來,金府的事情被傳成怪力亂神。無為被一陣琴曲吸引,總覺有幾分熟悉,和着曲調一路行來,停步在金府外。突然想起,這曲兒他在逍遙坊不止一次聽到過,是宮羽經常彈奏的那首。“金公子難道把人帶進府裏?”他翻身蹲在一處屋脊,向內張望。

院中,金公子神情專注地彈奏,正是宮羽那架古琴。起手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腦中全是與宮羽一起的點點滴滴,宮羽的琴曲,溫柔如水,總是能夠惹人沉醉;他的人則是柔中帶剛,冰涼刺骨;他的情……

手下稍有停頓,金公子喃喃問道:“宮羽,你的情呢?”問罷,又自顧垂首彈奏。

悲傷的琴聲,聞者禁不住黯然銷魂。無為越聽越覺得不是滋味兒,尤其是得知這兩人之間命運捉弄,他受不了這種憋屈,正準備離開,注意到一對兒雙子。兩個娃兒已不再錦衣華服,而是與金公子同樣,着了一身素衣。

“金大哥,你彈地真好聽。”一個娃兒率先湊過去,好奇地瞧着。另一個也跟過去,“好聽是好聽,就是惹人莫名有些想哭。”

金公子胡亂擦拭眼角,将一封信函放進懷中,“那便不彈了,帶你們去逛街好不好?”

婦人連忙說道:“公子爺,您尚未娶親,又白事在身,還是老婦帶他們出去吧。”

“無妨。何必茍活在人言之下?”金公子一手拉過一個娃兒,對婦人言道:“我已掌家,今後他倆便是金府的公子。”

無為坐在金府房頂,看着一大兩小,所過之處,無不有人交頭接耳,指指點點。本來一場大火就夠惹人生疑,金公子又牽着兩個五六歲的娃兒走在街上,人多口雜地壓力下,是要有金剛般的心。

不過,還是有那麽一個行為舉止異于常人的小子。無為坐看有涯在兩個孩子頭頂各抹一把,不禁揚唇一笑,“還真是敬業,無時無刻不忘修者本分。”對方似是有所感應,昂首望過來。兩人目光撞在一處,卻都沒有移開的意思,就那樣,隔着數條街道,遙遙相望。

十六找了半天,在金府牆頭看到自家少爺。奈何他在下面又叫又跳,無為少爺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一動不動望着遠處,嘴角還帶着幾分笑意。他縱身一躍,順着目光看過去,滿大街人來人往,也不知少爺的心神被哪個給勾走了。他忍不住問道:“少爺,您看什麽呢?”

“還真是龍顏鳳姿,氣宇不凡,一派……”無為說着說着,驚覺身邊多了個人,話鋒一轉,“喂!你怎麽上來的?”

十六笑嘻嘻地說道:“這矮牆頭,怎麽能難得住十六?少爺,老爺命小的來尋您回去呢,看上去挺着急。”

“好。”無為答應一聲,再次望向遠處,逍遙坊門外已經沒了有涯的身影。暗自搖首,我怎麽還挺上心?他對十六問道:“可知道是什麽事情?”

“不清楚。只知道,府上在收拾後院時,翻出個木雕。老爺好像很重視那個東西,吩咐小的出來尋您。”

少師府的大門口兒門庭若市,不少人提着禮物進門,又提着禮物出門。無為随意瞟了幾個人,見過沒見過的都有,多數看上去是文生打扮。心下生疑,不都說讀書人氣節最高嗎?怎麽也來少師府走動?他拉過十六詢問,才知原來過幾天就是解試。息丹城的官老爺,年年揣着幾份入眼的試卷登門,請教少師老爺拿主意,這些人自然就想先來混個眼緣。不過,此等大事,少師老爺也絲毫不敢大意,一律連人帶禮物貌地請出少師府。

來到書房,正聞少師老爺唉聲嘆氣,內中似乎還有他人。無為連忙藏住身形,透過屏風窺視裏頭情況。

一名穿着破衣爛衫,骨瘦如柴的人,雙膝跪地,頻頻叩首,“少師老爺,小人知道每年的解元都由您決定,求求您高擡貴手,幫小人提個名。”

少師老爺立在廳前,不為所動,出言道:“想要考取功名,唯有寒窗苦讀,非是靠其它方式換來。你已近而立的讀書人,怎麽還不懂得這些道理?此事我絕不答應,你離開吧。”

原來是個讀書人,跑這兒求功名來了。無為不屑地瞥了書生一眼,這種人書都讀到哪裏去了?不過,少師老爺既然一個不見,為什麽又偏偏放進來這位?

那書生把頭磕地咚咚響,哀求道:“少師老爺,小人求功名并非為了富貴,小人只想找回我那三名結義哥哥。求求您了少師老爺,求求您了……”

“那便在今年的解試争取機會吧。”少師老爺負手而立,不願再去看那書生,吩咐道:“來人,送客!”

無為看着那書生一邊拭着眼角,一邊垂頭喪氣地離開。他故作巧合地顯身,邁進書房,“爹,剛才那是什麽人?”

少師老爺正憂心着呢,一回頭看到無為,他沉着臉,“怎麽又讓你碰上了,想管閑事?”

“沒有沒有!純屬好奇,好奇而已。”無為一陣搖頭擺手。

“說給你聽也無妨,量你小子手臂還沒那麽長,敢去管科舉之事。”少師老爺長嘆一聲,“剛才那書生叫梅南都,曾是咱們這兒首屈一指的文生。與之齊名的還有另外三人,老大菊東籬,老二竹西華,老三蘭北望,被譽為四賢君子。尤其是那竹西華,昔日連中三元,堪為息丹城的佳話。老大略微次之,但也同時進入殿試一甲。後來,那老三也奔着殿試去了。”他說罷,悠哉哉坐下咂了口熱茶。

沒想到方才那其貌不揚的人,也曾是名才子。無為狐疑問道:“這梅南都是因為屢考不中,來求您給他開個後門兒?”

“那倒也不是。”少師老爺沉思一瞬,言道:“據說,那三人一去數年,音訊全無。梅南都是想我能保薦直入殿試,讓他去找回結義兄弟。”

無為越發疑惑,追問道:“您剛稱贊他才華出衆,為什麽連個解試都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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